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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南园遗爱-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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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蹲下,一把狠捏了王皇后下巴,这眼神,直似要将人烟灰吞尽:“朕可以扶你为后,同样的,朕也可以随手废了你!你将朕逼急了,讨不了半点好处。”
皇帝向来是不屑于威胁的,他撂这话,本意也不是威胁。他说了,便真要去做——
皇帝回身招了招手,从侍随即来谒,皇帝道:“拟诏,皇后无德,朕欲废之。”
久跟了皇帝的从侍甫听这话,也是一惊,稍愣之后,便伏首应:“诺。”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废后……那是大辱啊。汉室开国多少载,所废皇后寥寥几数,景帝朝薄后,武帝朝陈后,其余生哀伤,生时寥落,死后尘一坯,更是寥落。
“妾惶恐……”王皇后肩胛颤抖,伏首,正在拼命压抑内心的恐惧。她抬头,黑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慌乱:“陛下,妾,妾不愿……搬离椒房。”
皇后贵居椒房,若因旨而迁出椒房,非但皇后本身,其家族都要因此而蒙羞。
那么,王皇后的意思便再明白不过了。
皇帝顺势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皇后泣道:“臣妾……臣妾也是无法儿啊……臣妾这等歹毒心肠,竟要陛下的公主去死……”她抹泪,真是悲从中来:“敬武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没有办法呀!这些日子来,臣妾每日怅惘哀伤,于椒房中惴惴不安,……也是咬碎了牙,下定了决心,这才……这才泯灭了良知,对敬武下了毒手。”
说及此,王皇后泣不成声。
皇帝太懂宫中的套路,若没后话,她敢这么说吗?他便没吭声。谁料这皇后竟半点料不准君心,只顾在那儿抽噎,却不再紧着往下说了。
皇帝皱眉,明显的不耐烦:“没了?朕只瞧出了你待敬武的坏心,并未瞧出你有何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朕无耐心听你的赘言。”
说完,皇帝甩袖便走。
这下王皇后可真急了,她久不受恩宠,与皇帝独处的时间太少,对皇帝的性子,只摸了个半透,此时心中已暗暗生悔,自己前话太多,拐弯抹角的,害陛下不愿再留听了。
她便跪爬至皇帝跟前,痛哭道:“臣妾心狠,罪己当诛!但……但臣妾赤诚之心,全为陛下呀!妾、妾不能留敬武,全概敬武一人之身份,辱没了陛下半生的名誉!妾为汉室皇后,不愿眼睁睁瞧着陛下因这身世不明的‘女儿’蒙羞,我汉室江山竟因霍皇后当年的辱身之举百世蒙辱啊!”
皇帝一双乌沉的眸子竟似要瞪出了血:“敬武自幼养在民间,朕于她,近无半点庇护之恩,是朕亏欠她。她性子古怪,有几分的顽劣有几分的格格不入,那都是朕的缘故。外人眼中,这位公主,的确可轻可贱,朕不爱重。但,那不是你们可以满口胡诌的理由!”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额上有汗细细密密地渗出,一瞬间,连眼神都苍老许多。
“陛下!”王皇后嘶哑着喉咙哭道:“这种污言秽语的罪名,妾怎敢半点不讲证据,信手拈来胡说八道呢?陛下若要这样想臣妾……臣妾大冤!”
皇帝蹙眉,好艰难才说出这几个字:“你要朕去究查?”缓了缓,他又说道:“凭你一己之言、一面之词,朕就要大费心血去翻查陈年往事?敬武的确不受朕爱重,但不要忘了,她是大汉的公主!旁人若要诋毁,你这做母后的,首当要冲出来护她才是!”
“陛下啊,”王皇后心思惶惶,“这种有损陛下名誉之事,妾若无十全的证据,怎敢胡言吶?若要究查,也不难,陛下只需去找一人。”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陛下去昭台走一趟吧,想来,只有昭台的人,才能告诉陛下想知道的答案。毋论臣妾如何说,陛下俱是不会信的。”
“那你倒是说说,瞧朕会不会信。”皇帝面若冰霜。
王皇后深知陛下心思沉,不敢卖巧,因伏首,说道:“妾当年为霍氏府中女,霍皇后年轻时诸事,妾都有耳闻。那时知晓霍成君与表兄相处甚好,两小无猜,我们府内人,一度认为将来小姐是要嫁与表兄的……霍皇后不拘细礼,为人爽性,这期间,少年儿女,该发生不该发生的,想是都有了。”她咽了咽,想探探皇帝脸色,却又不敢细瞅,因吞吞咽咽,又说:“再后来……不知怎么的,霍氏便与表兄断了瓜葛,福至祸延,入主汉宫,升也快,败也快,便这么了……”
“你怀疑敬武非龙种?”
起先帝后说的甚为隐晦,这一时,皇帝却不再遮掩,直剌剌将王皇后所指之事摆在了台面上。
王皇后却窘得低下了头。
她微点了点头。
“你到底……掌握了多少的消息?到底,身上藏着多少的秘密,是朕不知道的?”皇帝随口一问,却将王皇后唬得只敢顿首,连看都不敢看皇帝。
待她再抬起头时,皇帝已不见了踪影。
椒房殿又沉入一片静谧之中。
覆红跪地,将皇后小心扶起:“娘娘,可还安好?”
王皇后拍着胸口,余惊未消:“可吓死本宫啦,吓死本宫啦……多久来不曾与陛下这样说话,陛下一瞪眼,本宫的心都能跳出嗓子眼……”
覆红安抚道:“娘娘莫惊,这一时,受惊的不是咱椒房,另一边,可是要翻了天了——陛下可是往昭台去了?”
提及“昭台”二字,王皇后立时精神抖擞,状态与先前较之,判若两人。
她理了理衣衫,站在那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哼,昭台,会比本宫死的快。”
“娘娘高招!”覆红不由赞道:“陛下若究查了当年真相,知道敬武公主只是个打着龙脉幌子的假公主,那娘娘欲鸩死敬武公主之事,陛下非但无理由究责,还会感叹娘娘一番良苦用心。娘娘所做之事,皆是为陛下保全颜面。”
“那是后招啦,但愿陛下能尽快处置昭台,霍成君在一日,本宫如鲠在喉。所谓君王深宠,本宫这一生已不盼求,只愿平平顺顺地度过后半生,君王是马踏北疆的万臣之君,本宫只想,陪在他身边,受万民爱戴。”
皇帝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椒房,待回了建章,却又并不入门,他遥望建章宫灯烛通透,闪烁的光亮在他眼中撕裂成一片碎色的黄……他招了招手。
随侍在侧的从侍忙上前来,下谒:“陛下……”
“进去取件风衣来,朕出去走走。”
从侍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差人入建章。
待从侍为皇帝披上风衣,皇帝便道:“去吧,随朕一起。”
“陛下欲往哪处去?太子这会儿,只怕是睡下了。”皇帝手底下的人都知道,皇帝父子情深非常,这时候,陛下只怕忽然又想起了恭哀皇后,继而想去瞧瞧太子。
“昭台宫。”皇帝道。
从侍大惊,哆嗦着瞧了眼皇帝,却又很快垂下目光:“诺……”
皇帝惶惶然走前几步,忽然停住,眼神像是被足够深迷的东西吸引住,蓦地停留在了某个点。
“陛下?”从侍轻轻问了一声。
皇帝倏忽回神:“明日再去昭台吧,朕想,先去瞧瞧敬武。”
“诺……”从侍便领路:“陛下小心。”
敬武的住处是桂宫偏殿,这一进院落很大,院中种满了时鲜果蔬,白日里来看,成片绿油油的,风一吹,牵起绿涛阵阵,煞是好看。
此时天色已黑,院中点了几盏晕黄的灯,庑廊下,宫女子打扇秉烛,很闲适的僻静一隅。
皇帝走近,没教人通传。
从侍正要高声唱,通传报信,被皇帝阻下了。
皇帝走近庑廊,瞧得略清楚了,原来,一张宽敞的榻椅摆在庑廊下,榻椅上躺着一人,那是敬武。一边立着几名宫女子,有秉烛掌灯的,有拿蒲扇为敬武轻摇驱蚊的……
敬武缩成小小的一团,好安静地侧身躺在榻椅上。她的手平贴着耳朵,枕在头下,睡的极安静。
皇帝忽然有些动容。
敬武……这孩子啊,从小长大,都是野风里吹养的,他身为君父,没有丝毫的费心。这孩子糙养着长大,有脾气,也有个性,遇着再难的事,从没有来求过他这位君父。他生了她,却跟没生似的,敬武永远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自个儿长大。
皇帝走近她,几名宫女子这才发觉了眼前这人竟是君上,慌要下谒,被皇帝挡了。皇帝仔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生怕搅扰了敬武的好梦。
他也觉好奇怪,从前,敬武是他女儿,他总觉半点不受束缚,仿佛没这个女儿似的;而今,有人告诉他,敬武并非是他的女儿,敬武的存在,或将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对着这个孩儿,真相未明之前,他竟没有半点恨意。反有点疼惜。
她这么睡着,安安静静的一团儿,不愿搅扰任何人。
小小的一团儿,多可怜。
………………………………
第101章 日暮沧波起(31)
皇帝轻轻探了手,去抚敬武的额。
这一刻,他的眼底才有父亲的慈爱。
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不管他愿不愿认,在孩子们面前,他先是君王,然后才是父亲,姡Ф谒媲埃猿啤岸肌保次湫⊙就罚惭殖さ难司福猿啤岸肌薄
那种隐约可察的惶恐,是身为皇帝的孩子,所必须要懂的。
他想做一个慈父。但却永远与自己的孩儿保持着距离。
就像此时,敬武如果忽然醒来,见皇帝就在自己跟前,她一定会吓的跳起来。
一旦登上九五之尊的高位,这一生,便再不可能像寻常百姓家一般,享受着天底下最温情的天伦之乐。
皇帝轻叹息。
天色已晚,日头早已歇下,此时夜风一吹,贴在皮肤上,凉丝丝,还是挺冷的。皇帝怕眼前这小丫头生病,便想喊她进屋去睡。
刚想动手叫呢,却又不忍心吵醒她。皇帝想了想,便挡开身边的宫女子,自己亲下手,要将敬武抱起……
这小丫头此时却睁开了眼:“君父?”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觉在做梦呢,便“唔……”了一声,又躺下了。
皇帝一愣,继而笑了笑,无奈地将敬武抱起。
打前儿的两名宫女子挑灯引路,为皇帝辟出一条道。
进了殿门,皇帝将敬武安置在榻上,才放下呢,敬武又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她瞧了眼皇帝,这回没再迷瞪瞪地睡下,一遍遍地揉着眼睛,努力将自己喊醒……
“醒了没,睡够了?”皇帝看她。
“君、君父……”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怎么,朕会吃了你?”
“可能吧……如果是做梦,我一定会这么认为的。”
“……”
这小丫头一直都很有个性,与汉宫里养大的公主一点儿不同。她是从来不怵君王的,在皇帝面前,虽然表现出恐惧的时候也多,但更多的时候,她敢与君上顶嘴、贫嘴,他们相处的状态,有时是连太子都没法参与的。
“君父,敬武有点抖。”
皇帝心下一紧:“着凉啦?那你为什么要睡在外面,外面这么冷……”皇帝探手,去触她的额头。
她本能地躲了躲:“我在外头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啦。”
“……”皇帝真没想到这个理由。
“好像也没烧——怎么,还在抖?”皇帝皱着眉:“这可不太好,传太医令吧,给你瞧瞧。”
“不用……”
“你都发抖啦,”皇帝很紧张,“怎么不肯瞧病?都多大啦,还是孩子心性。”
敬武怵着,皇帝与平时不太一样了。
“那个……敬武抖是因为,怕君父。”
“……”皇帝微愣,一瞬间便笑:“怕朕?朕从不知,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东西。”
“……父皇毕竟不是‘东西’,父皇乃人主帝君!”
皇帝一时语塞,这丫头,有时说话,竟不能分辨是骂他呢还是赞他。但有这么个活宝孩儿,他应是高兴的。
敬武与别的公主都不同。
皇帝稍转过身:“好好歇着吧,朕要走了。”
“嗯……”敬武低下/身去,宫女子给她盖了薄被,敬武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君父,您来瞧我,是为什么?”
皇帝愣了愣,看她,却没有说话。
敬武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便又说道:“敬武总是做坏了事情,君父才会来找我。总没好事儿。敬武要是很乖,君父是不会来的。”
皇帝眯着眼睛,仔细瞧她。
他若有所思,稍想敬武说的话,也对,敬武好好儿时,他几时想到过她?
“所以你怕朕?”
“是有点,”敬武很认真地点头,“我还怕兄长吃亏。敬武做错事,惹得君父不高兴,总是兄长求情,兄长为我挨难受。”
“你知道就好。”
“那这一次……父皇不会去找兄长吧?”她小心翼翼。
“与姡Ф薰亍!
“那思儿就放心啦。”听皇帝这么说,敬武轻轻拍了拍胸口,轻舒一口气。
“朕走了……”皇帝动了动唇,欲说还休,但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思儿现时,还是他的女儿,但第二天一早,待他踏入昭台宫的殿门,一切,便都说不准了。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用君父的身份,与思儿说话。
“父皇……”敬武在身后叫住了他。
皇帝停下脚步,回头:“怎么……?”
他较之往常,心思更沉,而今天的思儿,也与平时不大一样了。皇帝实在料不着敬武叫住他是为何事。
“父皇,那个时夏……”
“他怎么了?”皇帝眼神一滞。
“思儿能不能讨下这个人?”
“为何?”皇帝凝眉。
“也没有多大的原因……”敬武道:“思儿知道,他是父皇的人,有一段时间,总是徘徊在思儿身侧,明里暗里都在保护思儿。思儿不管旁的,只当他是父皇派来保护思儿的,如此想着,总觉思儿身处汉宫,并不算无依无靠的。”
“姡Ф涝抖际悄愕囊揽俊!被实鄣
“是呀,兄长永远都是敬武的依靠。”她笑了起来,晶亮晶亮的眼睛里溢满光泽:“但……思儿能时时见到时夏,想着他为女儿做的事,思儿姑且能安慰自己,时夏是父皇的人,汉宫之中,除了兄长之外,君父也视敬武为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皇帝冷面铁目在外,自然不愿听这些温生生的少女之语,敬武此时愈能打动他的心,他日,敬武便会愈教他伤心。
“敬武,你,不似你了。”
是呀,敬武打小儿是个攀树走檐的疯丫头,像只狐狸似的,跐溜一声,便又蹿树上去了。她从不是温软的汉室公主,那样娴静美妙的女子。
她是长安街头野风里吹养大的疯丫头。
“朕答应你了,那名亲卫,你养着便好。”皇帝半点没有为难敬武,她向皇帝讨个人,倒是轻飘的很。
“谢父皇!嘻嘻……”敬武跐溜一声,掀了薄被,从榻上蹿起,向皇帝谒。
“免。”皇帝伸了几根指头。在敬武看不见的地方,眉深目重,愁思又上。他忽然说道:“敬武,那名亲卫,是朕赐你的礼物。你年幼时,朕便备好了,本该是朕亲手送上的,没想你这样心急,等不及要自己讨要了。”
“父皇……”
“他生是为你,死也是为你。他与朕其他亲卫不同,别的亲卫军,他们命里只有朕,朕才是他们的主人,才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但他不同,他命里只有你,他唯一效忠的人,是你,朕的女儿敬武。”
“父……”
“你不必多问,”皇帝冷眉冷目,阻了敬武开口,“他忠诚于你,是朕特许的。”
敬武再抬头,皇帝已离她好远一截,陛下的步伐,微有蹒跚。
敬武揉了揉眼睛,浓稠的困意袭来。
但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次日,昭台宫人迹悄悄。
皇帝素衣便服,踏晨曦而来时,宫中的疯妇早已醒来。
这许多年,她一直醒的很早,久未好眠,一日一日地数着日头、一刻一刻地熬着时辰捱度。
她时疯时醒,清醒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她记得从前的每一桩事,那样的霍成君,仍是个爱美的美人;疯时,她垂涎呆坐,形如老妇。堪堪凄凉的场景,一过,便是许多年。
更多的时候,她宁愿疯着。
只有疯癫度日,一晃,年头才走的这样快。若醒着,难捱的日子不会减短一分半寸。
她从不敢奢想,有一日,君王会驾幸昭台。那一次是意外,那么这一次,她真疑是自己瞎了眼。
但她看见的,毕竟不是高高在上的君上。
她揉了揉眼睛,低低喊了一声:“病已……”
不是皇帝。她看见的,只是刘病已。
从前的刘病已。
疯妇在垂泪。
他走了过去。
老旧的光阴相遇。
“朕陪你喝一杯,”皇帝举起酒盏,轻声说着,“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哭,又笑。
一饮而尽。
皇帝静坐,许久也不开口。
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忍心……毕竟曾经敬武哭求过他,小丫头说,君父,能不能,可不可以,把昭台宫的她……放出来?还她自由。她好可怜啊。
那是敬武的生母。敬武不能看着她受罪。
皇帝仍举着杯盏,他的眼前总是不断地浮现敬武悲声恸哭的画面。他心软了。
一蹙眉,正被这疯妇探见,她居然有些惶急,连道:“陛下——您怎么啦?您、不舒服?臣妾去请太医令……”说罢,起身便要走。
皇帝竟留存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恻隐之心。
这疯妇,神志不清呢,却仍想着他。
霍成君大概并不知道,此处是何地,此时是何年,而她,如今是何身份……
“不必,”皇帝拦她,“朕好的很,待朕说完了朕该说的话,怕不好的人,是你……”
她嘻嘻笑着:“陛下请说……”
皇帝一顿,道:“敬武,昨日,被朕赐死了。”
………………………………
第102章 日暮沧波起(32)
霍成君一怔,瞳仁里波光微散,她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目光呆滞——
她嘿嘿一笑:“陛下,敬武……你说什么?”
皇帝没再做声。
眼泪从她空洞的眼窝里爬出来。
又哭又笑。
那一刻,她说不清是疯疾再犯,还是遭受了天大的打击,神志已有些不清醒,像上一次陛下来昭台那样,她忽地便癫狂,冲上前去,几乎扑倒在陛下身上,质问道:“为何要敬武死??该死的人,就在陛下的眼前、就在眼前啊!”她低头,用手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她终于有些冷静下来,问皇帝:“敬武犯了何错?”
陛下并非是不讲理之人,谋逆大罪才能诛公主,敬武小小女子,再顽劣,又如何惹得陛下生厌如此?
但她相信陛下的话。陛下不会说谎,更许是不屑。
他怎屑于对霍成君捏谎?
皇帝眉目不动:“你说呢。”
“臣妾……臣妾说不出来……”她的眼神无辜至极。她轻轻地垂下手,有些手足无措。
她是真说不出来啊。陛下禁她于昭台宫,这许多年来,她与世隔绝,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敬武会做错什么呢?
怪她,怪她这个母亲,褫号失势,从小不伴在敬武身边,害敬武无依无靠。怪她明知宫中险恶,身为母亲,却不教导敬武如何揣度人心,面对困境。
皇帝忽然激动起来。他凛直身子,倾向前,伸手抵着霍成君后背,将她整个人推前来:“你说敬武做错了什么??朕恨毒了她、恨她这个样子!你说呢??”
“陛下……”她吓的眼泪不停流。
“她该死,——这一点,你不是比朕更清楚么?”
皇帝淡漠又“蛮不讲理”的表情激得霍成君遁无可遁,十多年前任性妄为的霍成君仿佛一瞬间又活了过来——她忽然搡开皇帝的手,森冷的眸光直觑君上:“陛下,你厌恶敬武,毋须理由,你恨她,便要她死!如今你来昭台问我找你的‘心安理得’?你何须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平你的良心啊!敬武……与臣妾,在你心里,不过草芥蝼蚁,君王赐死,不用担半点的难过!敬武没做错什么,你要她死,她便死了!您毋须找理由!”
皇帝“腾”地站起,火气直冒,他扬手,正欲往霍成君身上撒气儿,理智在那一瞬间又覆倒而下……
皇帝的手掌滞在半空。
他努了努嘴,终究未动声色:“你,也该死。”
这并不是好的征兆,君王深藏不露,他愈动怒,脸上愈沉静,压抑的愠怒在胸腔之中积蓄,随时会倾覆,似乌沉的云等着滔天之水临降。
霍成君皱起的眉间藏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她太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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