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镬残生-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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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泉州的大街上嗒嗒而行，云齐好奇地将头探出车厢，这是云齐第一次离开浙江的地界，他似乎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新的国度。

　　　　这里人的服饰打扮、语音举止都与浙人不同，浙人大都略显严谨细微，而闽人则显得随意不羁些，还是春天，虽然天气暖和起来了，但毕竟有些寒冷，这大街上就有许多穿着拖鞋的人晃来晃去，而他们的衣服也喜欢松松扎在身上，露出身上一大片晒得黝黑的肌肉来。

　　　　这是一个悠闲的城市，每个人都不紧不慢，就算再急，也不会心急火燎地上窜下跳，能平和地说几句话。

　　　　这里的人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是拿一个小小的茶壶，再拿几个小小的茶杯，几人围坐一圈，不停地泡茶，不停地喝，这种在云齐看起来最无聊的举动，他们却乐此不彼，一坐数个时辰。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马车在一幢豪华大宅前缓缓停下，宅子四周的围墙极高极广，门前立着两尊白狮子，各有一丈多高，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端的气势非凡，大门的两侧各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双手抱胸，威风凛凛。

　　　　徐福生从车里跳了出来，对门口的大汉吼了一声：“小兔崽子，爷爷我回来了，还不过来帮忙。”那大汉抬头，见是福生，忙满脸堆笑，颠颠地跑上去一人牵马，一人去扶徐福生，被徐福生一把甩开，笑骂道：“老子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还用你扶，我这里有几个客人，你把他们带到厢房里去。”

　　　　大汉答应一声，过来对乔仲云齐低腰道：“三位爷，请跟我来。”说完谄媚笑着，转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前面带路，进了院子。

　　　　这些人大都是本地人，虽然说出的话也是官话，但大概学得晚，所以当地语音味道还是很浓，说出的话语听起来颇有些难懂，云齐只能连蒙带猜才知道对方说的意思，背着行李跟乔仲乔五一道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见一面巨大的照壁，上面绘着一幅猛虎下山图，笔力雄浑，用墨大胆，那虎就如同是活的，威风凛凛，双目闪闪放光，云齐很是好奇，凑近看，才发现那虎的眼睛原来是嵌了两个圆形的琉璃，在光照之下，每转一个方向就会变换一种颜色，十分奇特。

　　　　云齐不由暗暗咋舌，虽然自己不懂书画，也看得出来，光是这猛虎下山图就值不少钱子。

　　　　转过照壁，院中栽着一棵巨大的树，云齐认不出是何树种，这树生得很是高大，枝繁叶茂，很有一些年头了，再向前看，就是无数的房屋了，院子里人来人往，个个忙忙碌碌，却很安静。

　　　　“乔少爷，这就是我们乔先生的宅子了，怎么样？还不错吧？”徐福生得意地问。

　　　　乔仲似乎还没有从丧父之痛中回过神来，木然地左右一看，苦笑一声，道：“好气派的宅子。”

　　　　徐福生也不以为忤，嘿嘿笑首招呼大家进了院子。

　　　　这徐先生的院子真是很大，里面有假山喷泉，有鲜花异树，景色如同苏州的园林一般，当真是移步换景，美丽异常，云齐真觉得目不暇接，心想，恐怕这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福生，你们回来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房内传出，这声音如同有一种魔力，虽然不大，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甜而不腻，清而不妖，就似乎有一股温泉自你身畔流过，让你四肢百骸都舒服安适。

　　　　徐福生一听声音，忙立定身子，躬身向房间施礼道：“王姐，我回来了，身后这几位，是徐老爷朋友的孩子，这次过来准备学点本事的。”

　　　　云齐奇怪地看着徐福生，通过这段时间的一咱同行，云齐对这个汉子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知道，徐福生这人是一个很刚烈的汉子，尤其是家中遭遇横祸之后，性情就变得有些激愤，一般人都不会放在眼里，今日，他居然会对房中这个听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子如此尊敬，这女子地位怕是不简单。

　　　　或许这女子就是徐老爷的正室妻子，只是声音实在年轻了些。

　　　　如果是徐老爷的妻子，徐福生为什么不叫夫人，而叫王姐呢？

　　　　云齐正懵懂不解其意，从房里缓步走出来一个人，这是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然而云齐却看不出她的年纪，甚至看不出她的容貌，这女人眉如远黛，目似新月，尤其是她嘴角那抹浅笑，显现出的两个浅浅酒窝，便让人眼光无法移动，她只是这样缓步走出来，天地的光芒就似乎全部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前就集中在她的身上，女子缓步向前，但给人的感觉好象是看到了一个穿着飘飘仙衣的仙女，正在云间舞蹈，她那秀美的脖颈，如同一只美丽的天鹅，散发出高贵而优雅的气质，在她面前，似乎所有的污秽都无处藏身，你看到的只有洁净与美好，只有深深的自卑。

　　　　云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这似乎已超出女人的范围，她应该就是一个神，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她明明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就是觉得她远在天边，你只能远远的眺望，暗暗地打量。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女人！

　　　　不止是他，乔仲和乔五也看得傻了，怔怔地站在那里，脑子里空空如也，不知身在何处。

　　　　那女子大概看多了这种情况，看着失魂落魄的三个人，轻轻掩袖一笑，这一笑，就如同银瓶乍裂，百花盛开，云齐原先以为刚看到的就是人间最美丽的景色了，没想到，那女子只是轻轻一笑，这世界就不见了，眼前只有那女子略带娇羞的模样，甚至那女子头上一颤一颤的发丝都映在了云齐的脑子里，让云齐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

　　　　那女子停在门口，对徐福生道：“那你暂带他们下去休息，交待一下我们这里的规矩，然后过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说完，便转向回了房。

　　　　福生抱手施礼道：“王姐请放心，等我安顿妥了，就过来。”

　　　　云齐和乔仲他们被安排到两间空屋之中，乔仲本想和云齐住在一间，但乔五不同意，于是云齐便单独住了一间，而乔仲与乔五挤在一间。

　　　　安顿的时候，乔五惊奇地打听刚才那女子的来历，徐福生自豪地道：“王姐那可不是一般人，她是我们二当家的妻子，可以说她是江南第一美女，想当年追求她的男人排出几十里地去，有尚书的儿子，有国公的孙子，也有当世的名士，更有有钱的商人，但她一眼就看中了我们二当家，然后跟着二当家到这福建进行创业，她可是一个奇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待人十分随和，她不喜欢我们叫他夫人，让我们叫她王姐，我们合府上下，都非常尊敬她。”

　　　　“二当家？二当家是谁？你们共有几个当家的？”乔五疑惑地问。

　　　　“二当家也姓徐，是我们大当家徐老爷的侄子，那可是一个英雄人物，过些日子你们会看到。我们还有三当家和四当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外面跑，平时看到的机会少。”福生解释道。

　　　　“既然二当家是一个英雄人物，怎么还会让自己的妻子出头露面，张罗事情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老婆很漂亮，会容易引起闲话来？”乔五问道。

　　　　福生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乔五，嘲笑一声道：“这也就是你这个外人才会这么想，在我们府里，没有一个不尊敬王姐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二当家的夫人，而是王姐对我们大家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而且有一点，王姐是我们全府上下公认最聪明的人，任何人都别想瞒过她，在王姐面前，不要想保守什么秘密，她都能一看出来。”

　　　　乔五不信道：“以我的经验，一个女人，如果她聪明，就肯定不漂亮，如果她漂亮，那她就一定聪明不到哪里去。”

　　　　福生以手抓着额下青青胡须茬，一脸坏笑道：“兄弟，不服没关系啊，你可以去试试，不过我告诉你，有些事可以试，有些事不可以的，原来我们府上曾有几个人也自恃聪明，自作主张做了几件事，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什么？”

　　　　“一个自断了一只手，一个被绑了一块石头沉了海，还有一个自觉无脸见人，跳崖自尽了。”徐福生嘿嘿笑道。

　　　　丝，几人各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子看起来如沐春风，原来是一只刺猬啊，只能看，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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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拜见二当家

　　　　第二天一早，云齐乔仲和乔五就被徐府的佣人叫起，说徐二当家要见他们。

　　　　三人忙洗漱完毕，就匆匆跟着佣人，在徐府中七绕八拐，来到一片豪华的院落前，却见这座院落颇有山村田野之气，院子的门口全是青藤绿萝，上面开着无数或白或粉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云齐不知道这花的名称，但看这院落的布置，高雅而美丽，清新而脱俗，可见居住的人也一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佣人带他们走进院门，便在大门外站定，向三人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静静地站在门外，不发一言。

　　　　房内很安静，似乎有颂经之声，声音低沉，带着磁性，让人一入耳便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云齐猜想，这必定是一位高僧在为二当家颂经祝福，清脆的木鱼声，有节奏地传出，更为这初春的清晨增添了一份清悠之气。

　　　　叮～～，一声清悦的钟罄之音传来，余音久久不绝，于是，颂经声，木鱼声全部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这屋里在做法事呢！

　　　　云齐心里默默想，里面除了二当家，应该还有一位得道高僧，或许还有一个小和尚，云齐心里暗想。

　　　　旋即，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汉子。

　　　　他大概30岁年纪，长得皮肤黝黑，鼻梁高耸，双目炯炯有神，尤其是那一双眉毛，浓厚笔直，让那张本来很是平常的一张脸，顿时就有了英勃之气，然而这人的眼神却十分平和淡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给人以一种亲切敦厚之感。

　　　　佣人恭敬地向那人施礼道：“二当家，人已带到。”

　　　　二当家眼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脸上堆起笑容，对三人点头微笑道：“鄙人徐海，乃是这里的二当家，今日请三位前来，是有些话要说，请三位里面坐。”

　　　　说完，向屋里一摆手，然后率先走进了屋。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来。

　　　　出乎云齐意料之外的是，屋里并没有坐着一位得道高僧，也没有小和尚，全屋之中只有徐海一个人，以及一个很空旷的房子。

　　　　房子正中供奉着三尊菩萨，云齐只认识其中一个叫观世音菩萨，另两尊看起来模样差不多，大概是如来或者别的什么菩萨，实在叫不出名字来，房内点着檀香，燃烧出一种好闻的香味，四周的幔帘上画着一些佛像，如果初到这里，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个佛堂。

　　　　看到云齐东张西望的样子，徐海笑着问：“小弟，你在张望什么呢？”

　　　　云齐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道：“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有颂经的声音，以为里面至少有两三个和尚呢，现在一个也没有看到，不知道他们躲哪里了。”

　　　　徐海笑着点了点云齐，道：“这屋里刚才就只有我一个，我以前年轻时，是杭州一个寺庙里的和尚，后来跟随叔父出来做事，虽然人身在红尘之中，但向佛之心从来未曾改变，每日晨起之后的功课是必做的，自我七岁入寺，至今已二十余年，养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云齐张大了嘴巴，感觉非常惊诧，徐家这么大的产业，二当家居然是一个和尚，而且是一个看起来很朴实憨厚的和尚。

　　　　“不对啊，和尚不是说不能娶媳妇嘛？你怎么娶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媳妇？”云齐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问道。

　　　　“噢？你们看到王姐了？你们没对她说什么吧？”徐海有些紧张地问道。

　　　　乔仲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二当家请放心，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做不该做的事。”

　　　　徐海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让这几个人产生了误会，便和颜笑道：“小兄弟，你想岔了，我的意思是，这个王姐别看样子很和善，很容易亲近，但脾气也挺大，你们如果惹脑了她，她发起火来连我也很害怕，帮不了你们的。”

　　　　“那么漂亮的女人也会发火？”云齐心中暗暗嘟囔，却不敢发出声来：“还不是你想看好漂亮老婆，怕漂亮老婆跟别人跑了。”

　　　　云齐忽然诧异道：“二当家，你怎么也叫她王姐，她不是你夫人吗？”

　　　　徐海笑着将几人带到屋中，让几位落座，然后端起一壶茶，给各人斟了一杯，这才放下茶壶回答道：“我这夫人，原来是江南的魁首，无数达官贵人，名家子弟向她求亲，她都没有答应，却选择了我，想我徐海，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这样一个天仙一般的人居然看中了我，不能不说是我的造化，所以，自她嫁过来，便深得我们全府上下的敬重，她一直不愿意别人叫她夫人，她说，夫人者，乃男人之附庸也，是攀在男人这棵大树上的藤，是男人花瓶里的花，自己不想做一个平庸的女子，不想只依赖男人的名声而活，所以便让合府上下称她为王姐，连我也不例外。”

　　　　乔仲云齐三人顿时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在他们的心中，女人本来就应该是男人的依附，嫁人之后，就连姓也要改为夫家的，称作某某氏，而这位王姐，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与做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徐海简单与三人寒喧几句之后，就停下来，以指节叩着桌面，思考着该如何遣词造句。云齐三人坐在客座，一边喝着香茶，一边等着徐二当家的吩咐。

　　　　对于未来，三人都很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未来究竟该走怎样的一条道路，人生将面对怎样的挑战？一切都如在迷雾之中，当初乔老镖头让他们跟着徐老爷时，也没有说明白，现在，大家都来到了福建，然而徐老爷却去了扬州，据说至少还得一个月后，才可能再见到他。

　　　　徐二当家叩击着桌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对三人道：“叔父给我的信，我看过了，你们镖局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着实令人扼腕叹息，我叔父原先救过你们镖局，事情已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当初相救，也不是为了求你们的报答，这次你们将我们的镖弄丢了，虽然乔老镖头自杀谢罪，而且也给我们赔偿了一定的损失，但说实话，你们所赔的，远远还不能抵上我们这次镖的价值，而且，这次的镖非常重要，它关系到我们全帮上下的的生计，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这次镖血本无归的话，徐叔父，我，王姐，还有这一府上下，再远了说，依附我们的数千渔民将全部破产，有无数人将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乔五眼睛瞪起来，不相信道：“有这么严重？”

　　　　徐二当家苦笑一声：“可能严重的程度会远远超出你们的预计，所以你们这次进入我们帮会，第一就是不能声张你们是三江镖局的，如若让别人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或许会有人对你们心生怨恨；第二，你们目前对我们的生意是一无所知，所以我安排你们先从海员做起，做得好，自然会升你们做管事，做得不好，我再想别的办法。”

　　　　云齐疑惑道：“如果真有人不小心知道了我们的来历，我们会遭遇怎么样的后果？”

　　　　徐二当家道：“如果因为你们而使我们的这个帮会分崩离析，你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什么？作为海员，我们使用得最多的手段都跟海有关。”

　　　　“扔海里喂鱼？”

　　　　“这是比较好的结果，还有无数种办法，你以后会慢慢听说的，有些刑罚施出来，受刑人都承受不到最后，觉得早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我当然不希望这些手段用在你们身上，但你们也要注意，别怪我没有提醒，现在你还是我们的客人，但到了船上，你们就是船的一分子，任何人都不分高低贵贱，都必须为船的安全负责，如果你们不想在这里做事，我会送上一笔银钱，你们自行寻找生计便是，我并不勉强。”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乔五又与乔仲嘀咕了几句，然后客气地对徐二当家一抱拳，道：“二当家，不是我们不识抬举，实在是这辈子没吃过水上饭，怕影响了二当家的生意，所以我们还是决定不上船了，我们三江镖局欠你们帮会的实在太多，这些容我们以后慢慢再报，现在，我们还是想做一些自己熟悉的事，哪怕是开一个小店，也好过天天在水上漂，还请二爷原谅。”

　　　　徐二当家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道：“乔五爷客气了，这本就不是勉强得来的事，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此，还麻烦你们修书一封，告诉我叔父具体原因，到时叔父回来见你们不在，还以为我容不下你们几位呢。”

　　　　乔五抱拳道：“那是当然，不劳吩咐，理应如此。”

　　　　然而，就在此时，云齐却站起身来，先是对徐二当家施了一礼，然后又向乔五施了一礼，语气肯定道：“我决定留下来，我要跟徐二当家学习船上的学问。还请乔五爷，乔仲兄弟成全。”

　　　　乔仲吃惊道：“云齐，你不跟我们走吗？”

　　　　云齐苦笑一声：“乔仲兄弟，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四海为家，遇到你是我的福分，在三江镖局我们是好兄弟，这份情谊我这辈子都永远记得，但现在我更想跟着徐二当家学习一些海上的学问，我希望能够早日积攒一点钱财，也学一些本领，这样，等有朝一日，我回到我们山村时，看到我爷爷，他一定会以我为豪的。”

　　　　乔仲眼中全是不舍的神情。

　　　　云齐走上前来，拍着乔仲的肩膀道：“虽然我们现在分开了，但我们永远是好兄弟，不管什么时候，兄弟你只要有事，我一定会抛下一切去找你，这点你放心。”

　　　　乔仲眼中含着泪水，点了点头：“对，我们永远是好兄弟，如果你有需要，我也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一定！”

　　　　“一定！”

　　　　两只右手啪的一声握在一起，捏得紧紧。

　　　　手的两边，是两个年青而坚毅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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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徐明山真相

　　　　云齐之所以不想和乔仲一起走，是因为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谜团，这个谜团就是他们全村被屠之谜。

　　　　经过这些年的探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指向福建泉州，指向那个叫徐明山的人，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已到了福建泉州，怎么能立即转身而去，放弃这眼边的机会呢？

　　　　还有，徐福生跟自己说的钱松是不是就是本村那个钱管家，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或许弄懂了这一切，就能够解开一切谜团。

　　　　云齐觉得自己必须留下来，必须慢慢查找到那些线索，而这一切，又必须是暗中悄悄进行，因为那个叫徐明山的人极有可能是当地颇有势力的人，为人一定会十分谨慎，如若被他知道自己在打听这些过往，心中生了疑，那自己就危险了。想当年善南一村都可以屠灭，许泰的船队也可以全部击毁，自己一个无根无势的小人物，大概更没有什么顾忌吧。

　　　　回到住处之后，云齐与乔仲又说了很久的话，乔仲几次想留下来，但想想乔五的坚持，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乔五说得对，自己作为镖局的原少镖头，如果在这里真的发生什么变故，自己绝对难逃众人的愤怒之火，与其冒险，还不如另选一处，重新发展，想当年父亲创业时也是一无所有，但后来不一样也闯下了诺大家业嘛。

　　　　父亲行，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吃过午饭，乔仲和乔五便坐上雇来的大车，在云齐恋恋不舍的眼光之中，离开了徐府，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云齐有些伤感，多少年来，好象自己一直在飘泊，身边好象一直有关心爱护的人，但每次都不长久，在书院的教授，胖子，秀秀，后来的乌爷爷，步藏，再后来的干娘，小红，还有乔仲，他们一个个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一个个又全部离开自己，真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见他们，或许有些人，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了吧！

　　　　人的一生真是很奇怪的事，你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变化，都觉得生命只不过是一天天不停地重复，所以常常会想，大概明天和今天也没有什么两样吧，但事情往往会很诡异，未来总是这样的不可把控，他会变化成无数奇怪的模样在你面前，你以为永恒的东西，事实上可能只是一瞬，你以为很平常的东西，可能才是生命之中最珍贵的。

　　　　乔仲的马车已消失不见，马蹄声也已消失在春风之中，散于无形，但云齐依然怔怔地站在那里，如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举目无亲，前途未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谜底会在这里揭开吗？

　　　　揭开之后，自己真的就能满足吗？

　　　　或许有些真相被揭开并非是福，而是更多灾祸的起源。

　　　　但自己能因此就放弃，而不寻找真相吗？

　　　　不，不能。

　　　　云齐捏了捏拳头，不管怎么样，都要揭开谜底，对自己要有一个交待。

　　　　第二日晚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