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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色凉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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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他。
在火堆熄灭的那一刻，陌檀轻轻睁开合着的眸子，看着季瑾的衣角从他眼前飘向洞口，听着她的脚步声停在洞口，在黑暗中与她回望的视线对视。
他确信她什么也看不到。虽然他也只能看到朦胧月光下她那团模糊的影子，却能感到她透过尘埃的目光中的留恋，以及转身离去时的坚决。直到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陌檀勉强支撑许久的沉重眼眸终于安心地合上。
起风的梦境，夹杂着孤鸦的悲鸣。每到这样的夜里，模糊而深浓的暗色里总会纠缠着那拼命想忘记却似刻入骨血般磨不掉的旧岁，那些隐忍而挣扎，沉寂而森冷的记忆。
在那里，萧索孤凉的单薄身影总是阴恹恹地蜷缩在开满暗红蔷薇的窗格的角落。
扭曲的笑容混杂着少年无助而绝望的嘶号，野兽般的利爪身体上留下一道道青紫暗红的伤痕。张牙舞爪扑来的疼痛忽又变成拿着骨刺钉板噬骨剔皮的厉鬼，然后是鲜红的血像花般绽开，窒息的痛从每一根神经钻入，满眼粘稠血色，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拼命地呼喊，却没有人听得见，他拼命地向前跑，却是始终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没有救赎，只有那人张开的五指，盖住了他本该清明的整片天空，如嗜血修罗般黯淡了他那绝望下仅存的希望。
不顾一切地纵身坠入深海之底。彻骨冰寒，冻结了意识，冰封了心房，却洗不去那一身的肮脏。恍惚间，连海水都脏了起来，粘稠而血腥。
他惊呼，他挣扎，等到的却仍是那双毁灭他一切的血色眼瞳，以及再次碾入骨血的利刃所带来的噬骨薄皮般的痛楚。
少年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曾经沾满他鲜血的尖利手掌一点一点向他靠近。不敢喊，不敢躲，只能尽力地让自己的身体蜷缩，缩得更紧，缩得更小，可那冰凉如刃的手指却还是顺着他的脸颊滑到脖颈，肩膀……
陌檀猛地惊醒，满面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却忽地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人正用手指抹去他脸颊上的水渍，指尖像拾起一片掉落地上的雪花般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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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取暖
他向身后一缩，撇过头去，躲开她的手，却发现胸前被罹主所击之处已上药缠好了绷带。
他眉头深深皱起。
一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碰碎了一地，拾都拾不起来了。
他以为如果他不去想那些过往，至少可以装作不记得，可终究，他自欺欺人的清澈澄静终不过是水中月影，那底下翻涌着的血腥肮脏才是他灵魂永远挣脱不掉的归宿。当苦心经营的那面干净而美好的墙被毫不留情地击碎，美好而澄澈的外衣被撕裂后剩下的只有丑陋的一片狼藉。
他轻轻闭上眼，可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是同样一片黑暗。胸口的疼痛同心中的纠缠如潮水般滚滚袭来，连绵不休，肆虐于骨血之中。
季瑾怔怔地看着陌檀。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与挣扎，看着他尽力展开却依然纠缠的眉角，看着轻轻阖着却仍不安抖动着的眼睫。莫名的酸意瞬间胀满了她的胸口，心像是被什么揪作了一团，灼烫的热流堵在胸口，钝钝涩涩地疼了起来。
她张了张唇，却终是把话停在了嘴边。她不知为何他胸前会有那么多狰狞的伤疤，也不知为何他梦中泪水会流满脸颊，更不知为何当她想伸手抹去他眼泪痕时他会像见了鬼一般环住双腿紧紧地蜷缩。
那样无力地脆弱挣扎，不应该是她所认识的陌檀，不应该是那个零落花树下笑意盈然的清澈少年。
她想，他的梦境一定很冷，冷到了他没有任何东西取暖，所以才蜷缩，冷到了他不敢向任何人索取哪怕一点点温暖，所以才一味地躲避。
就如同现在一样，空气和气氛一样冷寂。从外面来的风似乎更加肆无忌惮地吹扫着这静默相对，却许久无言的二人。
忽卷地而起的寒意吞噬了季瑾仅剩的一丝温度，她打了个寒战，轻手轻脚地挪近陌檀身前坐下，犹豫了一下，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他。
从洞口刮进的寒风灌入后背让她不禁微微寒战，她缩了缩肩膀，却没有挪动地方。
其实她很怕冷，可是如果她这样坐在他身前，便可以为他挡去大半的冷风，他应该就不会那么冷了。这里的风实在是太凉了，直直钻进骨头里的那种寒意，让季瑾很害怕陌檀会被冻着，可是又不能生火，她找不到别的办法让他暖和起来，便只能这么轻轻地坐在他身前抱着他。
虽然她现在也并不暖和，可她却很想把她身上剩余的温度分给他，哪怕只能化去他心中一点点寒意，可是此刻，她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一丝暖意，由一丝渐渐泛滥开来，慢慢汇聚成源源不断的暖流，从她环着他的手臂处流向她的手臂，胸口，心中，比她的阳光还要暖和，竟化去了她周身的寒意。
她感到他肩头骤然一抖，身子僵了起来，随即向后靠去，似乎想要挣开她，她却没有松手，反而将手臂环得更紧了。
她不想让他置身于冷风之中，也不想放开这天然的暖炉。他身上那种细腻而略带拘谨的暖意顺着她的皮肤深入骨血，融进心头，带着令人安然的气息，漫入四肢百骸，让她确信这就是她所认识的陌檀，是那个在零落花树下将忧伤深深埋在心底，而将盈然笑意绽在脸上的少年。
陌檀仅存的混沌意识在一片挣扎之后终于狠下心来，将绷紧的神经放下，在一片混乱与疲惫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无风无梦，无业无惊，只有一团融融暖意将周身包围，让他甚至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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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偎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不知像谁流不尽的泪。
陌檀睁开眼，身前之人依然是以最初那个姿势环抱着他，只是已经睡着了，她脑袋歪在了他肩膀上，倒不像是在护着他，反而是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瘫在了他身上。他被她压得有些难受，却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她。
稀薄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她脸上还粘着从他身上蹭到的血迹。她的头在他肩头蹭了两下，肩膀却微微抖着。
的确，这样偎着，她后背正对着风口，为他挡去了大半的冷风。
抬眼望了望洞口，陌檀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安宁。刚才确是他一时冲动了，那些陈年旧事他本不该再入心的，只是刚才的暖意的确有些让他不想放开。
不过冷暖莫测，虚实真假他已见过太多，一时的感怀着实算不得什么。那样短暂而虚浮的暖意，注定会破灭消散，过眼云烟，无可长存。贪安，终究不该是他的归处，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合眼又睁开的一瞬，温润的笑意便又浮现在了陌檀的脸上。
他感到她肩头抖得愈发厉害了，便轻轻抽出一直被她压着的手向外探去。
寒气从指缝间钻入，竟是如锋刃般刺骨的凉。的确，雨所带来的冰凉冷意似乎比刚才更甚了。他收回手臂，犹豫了一瞬，把手靠向她的肩膀，却在指尖刚触到她肩头的时候停住了，在空中悬了半刻，又收了回去，向后仰头靠在了墙上。墙也是冰凉的。
在一片模糊的意识指引下伸手抹了抹快要流出来的鼻涕之后，季瑾终于被冻醒了。揉揉睡眼发现她整个人都压在了陌檀身上，她一窘，抬眼，发现他已经醒了而且正垂着眼眸看着她，不禁脸上微微发烫，忙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环着陌檀的手，翻了个身靠向了他身边的墙，极轻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光亮。所以她脸上尴尬的表情和那坨红红的东西他应该全都看不见。
季瑾环在陌檀身上的手臂一松开，陌檀周身暖意立即被寒流吞噬。
身后贴着冰凉潮湿的硬墙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冷瑟瑟的寒意刺激着季瑾的神经，让她再难入眠，于是便开始后悔刚才她为什么要擦那把鼻涕，要是不擦的话就不会醒过来，那样就可以一直黏在陌檀身上糊里糊涂地睡上一宿了。
这样想着想着，季瑾又突然被她自己吓到了，之前一直在脑袋里转悠着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被她丢到哪里去了？这么抱来抱去的要是之前的她肯定会脸红得要跑掉的，可现在却是想方设法地往人家身上蹭。真是有些搞不懂她自己了。她用手揉揉脑袋，斜眼看向陌檀，也不知他的伤好些了没，这样的阴冷潮湿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
越想着越放心不下，季瑾索性转过头把视线黏在了陌檀身上。他直挺着脊背，并没有贴在墙上，而是身子微侧，以肩靠墙，双手环在胸前。他是在护着胸前受伤那处。
雨越下越大，陌檀忽然抬头望向洞口，季瑾忙随他看去。还好这洞口地势高，并没有流入雨水。
原来陌檀也没睡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冷。
季瑾犹豫片刻，起身盘腿又坐回到了他身前，虽然这次没抱住他，可这样的姿势也刚刚好挡住了从洞口吹向他的冷风，而季瑾背后袭来的凉意透过衣料钻入毛孔，让她变得格外清醒了。不过陌檀似乎也没有睡，而是一直张望着洞口，不知是不是在担心会有人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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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
“陌檀，我来给你讲故事好了。”季瑾强烈地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被周身冷气所吸引着的注意力，同时也想缓解一下陌檀的忧心。
“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山洞里住着许多小狐狸，呃。。。。。不是，是狐狸爹娘和很多小狐狸。”还没等到陌檀回答，季瑾便自顾自讲了起来，“不过不是雪遥的那种棕色的狐狸，它们有着柔软蓬松的雪白色的毛，晶黑而莹亮的大眼睛还有灵巧美丽的雪白色的尾巴。”她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往手里呵了一口热气。
陌檀将视线从洞口移到了她手上，又转到了她脸上，环着胸的手臂轻轻松开，朝着她的手而去，在半空停顿了一下，又收回紧紧将自己环了起来。
“有一天，狐狸姐妹们走了很远去树林里玩，然后……呃。。。。。。”季瑾本来打算讲师父给他讲过的狐仙与书生的故事，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那书生最初是怎么和那小狐仙搭讪的了。
她瞥眼瞅瞅陌檀，偏又感觉他好像是在看着她，极认真地在听；一时间感觉从脚底腾起一团热流一溜烟直冲到脑袋顶。她揉了揉脑袋，这下果然是不冷了；可是挖了这个坑总得找点什么填上。
“小狐狸们在山上玩得很开心。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由最瘦弱的那只来捉。”是陌檀的声音，轻浅却不似之前那般断断续续。
模糊中季瑾感觉陌檀好像在看着她像之前那样对着她浅浅地笑，让她心中悬着的什么东西不自觉轻了几分。小狐狸是捉迷藏捉到了书生吗？她心里想着。
“可是，它找了好久却找不到其他的狐狸，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便只能待在山上。”陌檀继续讲着。
嗯？然后难道是书生救了它吗？季瑾感觉这和她听过的那个故事好像不大一样。
“它想只要它乖乖呆在那个地方，爹娘和兄弟姐妹们一定会来找它接它回去的，于是它饿了吃山上的野果，寂寞了便和鸟儿们说说话，和动物为伴，与大树为依，可是等了很久，它却没有等到来接它回家的狐狸，直到有一天，它不幸遇上了猎犬，猎犬把它叼回去给了猎人。”陌檀停下，微微喘息。
等等，季瑾眨了眨眨眼，这是哪里跟哪里，不是应该是书生么？看来这不是她心中的那个故事。刚才腾起的那团热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寒意又有卷土重来之势，为了驱解寒意，季瑾打起精神将已快散掉的注意力聚集到了陌檀的故事上，虽然他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猎人十分喜欢这只小狐狸，喜欢它一身雪白绒毛的可爱柔弱样子，便没有杀掉它，而是养在笼子里，可是小狐狸却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逃掉，可每一次都被猎人捉回来狠狠地打一顿。后来，猎人又捉回来一直小狸猫，狐狸和狸猫便想一起逃跑，有一次它俩一起逃了出去，可是后来猎人追来了，狐狸咬住了猎人的手，拖住了猎人。然后，小狸猫逃走了，小狐狸被猎人捉了回去狠狠地惩罚。”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然后呢？”
“你猜。”他竟是有些狡黠的语气。
“嗯……”季瑾一手架在支起的腿上，托起了腮，“小狐狸终于从猎人那里逃了回来，回到了山上，终于等来了它的爸爸妈妈？”她觉得这个故事编得实在是很糟，既没有波澜，又没有悬念，还没有爱情，比起她的那个不知道差到了哪里去。可是她又不好意思扫了陌檀的兴，见陌檀摇摇头，便继续胡乱猜下去。
“那就是……猎人最后不喜欢它了，把它杀掉吃狐狸肉了？”
他依然没有回答。
唉，讲故事什么的的确很无聊啊，虽然季瑾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嘴皮子和脑袋动着的时候，身上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呃…。。也许这狐狸其实是千年的狐仙，因为犯了错被贬成狐狸原形流放人间。终于有一天，流放之期满了，她又变回了仙人，狠狠惩罚了猎人，然后又回到天上去了。”她终于成功地把这无聊的故事拐到她那荡气回肠的美好爱情故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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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承诺
“是吗？陌檀？”季瑾轻声问，他却没有回答。
她凑近他的脸颊，感觉到他平稳地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到她脸上。她不觉放轻了呼吸。
他睡着了。
季瑾轻轻舒了口气，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又开始冷了，而且冷得越来越精神了。
轻轻抱一下什么的其实没关系……季瑾杵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脑袋里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
也许可以把他当成姑娘。反正她一直觉得他给她的感觉和姐姐差不多。
嗯，这个理由还算合理。
好，就它了。她伸出手，像刚才一样轻轻环住了他。
耳边雨声渐渐模糊，季瑾的意识也渐渐淡去，淡到了遥远的天边。
清碧而透亮的青蓝色天空下，那个话不多却很温柔的小老头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抹去小女孩脸上的泪珠，塞给她一朵金黄色的蒲公英，然后带着她在开满五颜六色花儿的山野中跑着。
他耐心地指给她每一棵花草的名字，轻轻拍着她的头告诉她花草也是有生命的，只是因为不能动，所以无法追逐身边流过的水，飞过的蝶。即便此刻在它们身边喃喃细语的小虫，也不知何时会离它们而去。所以，他告诉她，在没事的时候，多坐下来陪它们说说话也会让它们很开心的。
那布满皱纹却笑得粲然的脸忽地模糊起来，画面急闪而过，变成了一张年轻的澄澈而温润的笑颜。分明是不同的脸，却又是极其相似的澄净眼神。他浅笑着拉起她的手，一同走过开满金黄色蒲公英的山坡，他们弯下腰，和一朵低下头的向日葵说话。
忽地身后牵着的手又变成了那长满粗糙茧子的手，苍老的声音对她说：“瑾儿，你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师父也许不能再护着你了。”而当她回头却撞进一双年轻的浅笑着的眼眸。
“不，陌檀，这回换我护着你。只要我还在，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她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
在季瑾朦胧的梦境里，师父与陌檀重叠在了一起，让她分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同样清澈的眸子，同样让她安心的笑容。不过她知道，她握着的，是在惊雷的夜晚她会紧紧抓着的那双温暖的大手，如此让她熟悉，让她心安。只不过是错乱了时间，错乱了地点，错乱了本应静若止水的心绪。
正抬头凝视洞口的陌檀听到季瑾梦中的喃喃细语，向来淡然不入尘杂的眸子中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她说，陌檀，我要护着你。
她说，只要我还在，就一定好好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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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预告：
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他的动作很轻，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掌心中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紧绷的心莫名放松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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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开始起床梳妆，却并无要赶他们走的意思。借着晨光，季瑾这才看清她的样子。
黑亮而明润如水的眼眸嵌在白皙的鹅蛋脸上，如墨的长发被一只古朴的簪子簪起，只余耳边两缕垂肩而下。一袭蓝色雪纱绸衣刚好及地，流云广袖袖口绣着银色蝴蝶，一身素净却又不失雅致。虽略显清瘦，举手投足间却有种娉婷之姿。
很标准的一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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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群
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将季瑾从梦境中抽离，她睁开眼，本能警觉地回头望向洞边。
雨已经停了，被雨水洗过的月色下，洞口闪着荧荧绿光，妖冶而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如同一盏盏碧绿透亮的小灯笼，将危险的气息穿过气流浮尘直射到她眼瞳之中。
是狼。不对，是狼群。
季瑾心头乍起一阵惊颤，双拳下意识握紧，回头，发现陌檀已醒来。黑暗中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突然紧绷的身体让她知道他也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
季瑾脚下没有动，同时尽量保持上身不动，只用手小心地摸索到了短剑，再回头之时，嗜血的绿芒已到了她身前不到五尺之处。她甚至能看清狼身上棕黑发亮的长毛和不时开合吐着热气的巨大的颚。
空气似乎凝住了一般。
她不动，它们亦不动。
对峙中季瑾心中的不安愈发浓密，浮动的月色中只有滴溜溜转动的荧绿眼瞳眼射出精厉而狡猾的锋芒，映衬着她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
它们在等待时机，等待她进攻或者松懈。
季瑾心思斗转之间只闻檐角水滴一颗一颗砸在石头上的声音，又如同一颗一颗砸在她心上。此时，无论由谁来打破这种僵局，似乎对她都没有好处。
忽一声尖锐长鸣由远处滑入洞中。
季瑾警觉抬眸，一只通体墨色的雕掠至狼群之前，稳稳落于她脚前半尺之处，粗长而锋利的爪子扒住了她摊在地上的衣角。雕挺直的脊背在惨白月色下闪着紫黑色的光泽，锋利的喙弯曲成夺命的弧度。
季瑾拇指轻拨，短剑于无声之中悄然出鞘，却被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按下。
陌檀的手轻轻覆于她手背，她心中一诧，不解他为何会阻她，却不敢回头，仍死死盯着身前暗夜中的觅食者。她知道陌檀行事向来谨慎，此番阻她，想必有深虑。
墨雕却并未与季瑾锐利的眼光对视，而是转身面向了狼群。
为首的狼向着靠近的墨雕发出一声凄厉而嘹亮的嚎叫，却并未上前。身后之狼皆向墨雕张开满口锋利獠牙。
墨雕前行两步后立于原地。
季瑾意识到形势似乎有所扭转，狼群与她的对峙已转为狼群与雕的对峙。面对这突然闯入的争食者的斗争，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可这至少为她赢得了思考的时间。
纤长的手指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季瑾的肩膀，虽然陌檀的动作很轻，季瑾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掌心中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紧绷的心莫名放松了几分，刚才有些混乱的思维也开始渐渐清晰。
身后忽传来悠悠啸声。若哀若扬，时转时咽，婉转悲伤中似含悠游之思，忧郁柔饶中暗含悲凛之意。起伏间若离若合，将绝而复续，深邃而清昶。悱愤幽怨缠绵飘忽中似乎织就出了令人心感心伤的梦境
季瑾浮动不定的忐忑心绪似乎在这啸声中平和了下来，渐渐下沉，凝神于这空旷寥阔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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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围
空气静到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转音处的每一次呼吸。
眼前对峙的争食者之间似乎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凌厉而饱含杀意的眸光似乎柔和了下来。墨雕直挺的脊背微微垂下，狼群张开的锋利牙齿慢慢合上，竟和着啸声发出一阵幽咽的嚎叫。
在这啸声所织就的梦境中，空气中的每一颗扬尘似乎都飘到了幽深辽阔的深山。而它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最初成长的地方，在葱郁的树林间尽情地追逐跳跃，在苍青坚硬的山石边任阳光晒暖它们发亮的皮毛，在澄澈清越的溪水中洗净沾满泥土的爪子，盼着青绿色的石苔再次慢慢爬上那块巨石。因为爹娘说，当绿色爬满石头的时候，它们便能自己走出这片林子，奔向它们的土地。而那些对于现在的它们来说早已是不复存在的梦了。
而这回荡在洞中的啸声，又再次把它们带回了那个梦境。
季瑾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景象：群狼仰首，向天哀嚎，随后慢慢地退出了山洞，而墨雕垂头卧在了她尚摊在地上的衣摆之上，巨大的羽翅垂下，紧紧地贴着她的小腿，磨蹭得她有些发痒。
啸声戛然而止，陌檀紧绷的身子一松，似是力竭一般靠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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