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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牡丹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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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断崖风悍,谷底无恙。

    飞雪早歇天晴晚。

    丢盔散发,背手受缚的屠金麒,自昨夜里为修罗打伤了后,就叫她给五花大绑了起来,此际,却是被修罗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里。

    无比怨愤地瞪视着前头白发锦袍的妖娆背影,屠金麒敢恨不敢言,自昨夜里修罗扬言说要杀人之后,至今可是半句话都没跟谁说过,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便是一句话不说就足以森冷地教人遍体生寒。

    他屠金麒自问从未忌讳过哪个女人,可眼前这个穆修罗,竟人如其名一般,确确实实令他觉着气场摄人,前所未有的倍感压抑。

    这两人行来,一路无话,清清寡寡。

    却看另一边的黄妍,自昨夜起就高热不退,到得今晨显是越发严重了,浑身虚软得似随时都要瘫倒一般,强打精神,才得以步履艰难地挪动着步子。

    敖显自是担心她病起如山倒,而在这杳无人烟的深谷之中,医治不及又该如何是好。

    揽了黄妍在怀,一路带着她走着,瞧她愈发虚弱,他心里暗暗着急,想要出谷已然是刻不容缓。

    “呃。”黄妍足下一绊,软进敖显怀里就起不来了。

    敖显大力收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眉尖皱起,担忧不已,“撑着点,我马上就带你出去了。”

    黄妍无力摇头,薄唇干裂无色,沙哑着声道,“你走,不要再管我了……”

    敖显回得理所当然,“我不管你谁管你?爹不在了,如今你只有我了。”

    黄妍泪水骤然盈满眼眶,涩声道,“我只会拖累别人,我早该一死了之,随爹爹去的,你何苦还三番两次救我……”

    敖显不搭话,只替她将身上的斗篷又裹了紧,见怪道,“你太多话了,都这般模样了就该少胡思乱想,留些气力随我出谷去。”

    抬手托起黄妍,转向驻足看他二人的穆修罗道,“继续走。”

    修罗冷冷睨眼敖显怀里的黄妍,也不接话,拉着屠金麒绝然转身,大步而去。

    “诶哟!”突然的大力一扯,弄得尚未反应过来的屠金麒险些又摔了个大马趴。

    若换做平日里,谁要敢这般待他,早叫他给教训了个狗血淋头,可如今对上修罗,屠金麒却是半句怨言都无有,真个是一物降一物。

    “屠大将军,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最好现在就保证待会儿上到崖顶时,你的那些小兵小将都统统识相一点,否则,再不管谁为你求情,你的项上人头,我穆修罗今天都要定了!”

    冷不防的言讲,竟还口气这等狠决,真把屠金麒给骇得腿软,楞了楞后,赶忙出声表示道,“不敢不敢,本将军……不,我屠金麒好歹也算是条汉子,这说出去的话自然作数的,姑奶奶你昨夜饶了我一命,今日上得断崖去,我定然保你等无虞。”

    自觉诚心不够,兀自想了想,又作补充,“到时候,我再迎你等到我府上好好款待一番,山珍海味,接风洗尘,那自然是不在话下,准保……”

    “屠大将军的鸿门宴还是给别人留着罢。”修罗忽而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屠金麒腿下一软,连解释的话都险些说不得清了,“姑奶奶,你可是误会我了,这、这哪里是什么鸿门宴啊,我全然都没往那上头想,我屠金麒就是一个粗人,哪里懂得那许多智慧……”

    “你话太多了,可以闭嘴了!再敢多说半个字,我立马割下你的舌头来!”

    “……”

    ※

    ※

    “怎么办怎么办,这寻了一夜还是一筹莫展啊?”断崖一半,穆勒嗟叹。

    剑邪接话,几分明朗,“都下来一半了,怎的还叫一筹莫展的。”

    黄季趴在雪上,回头顾望,“下面还深不见底呢,你又怎知下来一半了啊?”

    话音一落,脚下打滑,险险地就差点摔了下去,“啊,救命!”

    穆勒眸光一动,迅速伸手将其扯了个住,出语相笑,不无嫌弃,“你还‘飞毛腿’呢,到了这里,怎的跟猫咪一般,一身本事却浑然使不上劲儿啊?”

    黄季红脸,赶忙相辩,“我是‘飞毛腿’又不是‘飞天虎’,他飞檐走壁了得,在家都不带用腿走路的,可我不是啊,我那脚还得沾地呢。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任我再怎么脚程了得,可在这冰雪之地,那也是无计可施。你能说你就万般皆能的么?”

    穆勒点头,“看来,此番出来是带错人了。”

    黄季郁闷,“我……”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两个还有闲工夫在这里争那许多长短。”剑邪怅然一叹,“我们这一路折腾了这许久还不曾下得崖底去,也不知道墨问、童伯他们那一路现在怎么样了。”

    叹罢,径道,“以我之见,莫再费工夫寻什么路了,各凭本事自己下去。修罗一介女流都敢跳的崖,我等还怕什么,传扬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等连个女子都比不过了。”

    “剑邪大爷,那穆姐姐她是寻常女子么?”黄季第一个叫苦,“也像穆姐姐那样下去,你们怎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定是要粉身碎骨……浑不怕……”

    被穆勒一瞪,黄季就怯怯地违了初衷,话便改成了这般。

    方还恐黄季乌鸦嘴的穆勒,听罢满意地点点头,扯着黄季的手蓦地一放,道是,“既然黄兄你这般英勇,那就先下去给我开路护航。”

    黄季失了提携,真就轰轰烈烈地径往下面滑去,当即叫得凄惨无比:“啊……!”

    ※

    ※

    借着绳索攀上断崖来的敖显,忽而觉着心里不安起来,巡目四瞧,竟果然未见一众随行的半点影踪。

    修罗挟持着屠金麒头前开路,将他几人团团围困的无数军兵,在屠金麒一连数声的暴喝之中,依言慢慢向周边扩散开去。

    坐在马背上的雷缙,也为这等忽而逆转的形势一时技穷,不敢轻举妄动,略略寻思了片刻,悄悄招过一名兵士吩咐道,“快去禀报相爷和誉王殿下。”

    兵士得令,应声退去。

    敖显复抱起黄妍,随在修罗后头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断崖。

    一片松木林里,冰封的大地上,覆着厚厚的积雪,踩上去时微微发出了咯咯的脆响。

    尚被押缚着的屠金麒无心听那许多,只揣着一颗惶惶之心,被动地等待着修罗的处置。

    走在前头的敖显忽而回头来道,“好了,修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这里放了屠大将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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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76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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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前头的敖显忽而回头来道,“好了,修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这里放了屠大将军罢。”

    修罗冷眼瞧去,看那屠金麒正为敖显这话而两眼放光呢。

    淡淡斜了他一眼,将手中牵着的绳子一抛,双手收在后背,警告道,“屠大将军给我听好了,我不希望我等出城的时候会遇上任何的不顺利,大将军若是还想安度新年,回去之后就暂且莫再出门了,不然,只怕时逾不久或有个什么血光之灾的也说不得好。”

    屠金麒点头若捣蒜,“姑奶奶您放心,我保证年前绝不踏出府门半步,此番也绝不敢叫姑奶奶您出不得城去,我办事,你放心,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之类的,您就再回来抓我去给您开路去。媲”

    修罗冷哼一声,俨然是不领情的,“你滚。”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屠金麒一路讪讪赔笑离去,今日所遇,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丫。

    敖显看着有趣,有些想不通透,怎的堂堂叱咤疆场的大将军屠金麒会这等惧怕一个修罗的。

    冷不防修罗把眼看定了他,厉声道,“胡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紧给我回洛邑去。”

    敖显眨了眨眼,煞是无辜,“……。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呢。”

    修罗无话,只淡漠地转开眼去,似是毫无兴趣,一点都不想听。可那分明屏息凝神的姿态却将她出卖。

    但听敖显道,“修罗,我这就带妍儿回洛邑去,只是还要劳烦你去看看墨问他们怎么样了。

    想办法尽快跟他们碰个头,再一道赶回洛邑会合。”

    修罗不答,愠色倏布了几分。

    见她不作反应,敖显再欲出言,话还未及出口,先听修罗冷冷启口道,“你最好是给我赶紧回洛邑去。”

    说话间,一眼也不看敖显一看,径自绝然转身,乘风而去。

    敖显点头,送罢修罗,低头看了看怀里昏沉沉地睡着的黄妍,心里又有了另一番计较。

    ※

    ※

    都道是瑞雪兆丰年,一场大雪过后,百姓更觉欢喜,故而在这等清冷冬日里,洛阳城的街坊市巷,仍旧一如寻常的热闹非凡,丝毫未被影响。

    天上人间,过客匆匆,行商坐贾,往来云集。这洛阳城,聚天下之大美,汇四海之浮华,果不愧其一代国都的风华瑰丽。

    仰头望了眼高悬的横匾,淡淡扫过其上笔力虬劲的“聚福客栈”四个赤金大字,敖显径提步往内里走去。

    年轻的小二惯来待客,躬逢热络,早瞅着客人眉高眼低,甩着素净的抹布殷勤地迎了上前,“这位爷,里边请。”

    眸子一转,暗瞧来人面如冠玉,英气不凡,一身锦袍更是非富即贵。

    再细一打量,看那臂弯里还托着个人儿,虽用斗篷裹得严实,瞅不清样貌,单瞧那身段娇小,半露在斗篷之外的靴子素白,度那脚型窄窄,好生秀气,立马就明白了几分。

    等了一等,听敖显环眼瞧罢而轻轻道了句,“给我一间上房。”

    小二当即眉头高高一扬,“好嘞。”

    敖显堪堪随那小二上了楼,且看聚福客栈对过,一间珠宝首饰铺前,正有一骑哒哒而过。

    这马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恩科高中,昨日新婚,道是双喜临门,春风得意的签帅刘病休。

    病休自徐灿处讨了匹快马,正要往姚宗墓地赶去的,他本一介书生,惯不会骑马,马技生疏,故而行走极慢。

    这走了好半天功夫,眼看着就要出城去了,却恰在这时候迎面撞见了一众堪堪自城外回转的军马。

    那领兵回城的为首的将领病休认得,一身戎甲,面容肃厉,分明便是禁军统领陈楚不假。

    陈楚眼尖,远远瞧见了病休,先就止住身后的一众兵马,自行催马上前迎上病休,“怎么是刘签帅啊?”

    病休明显一怔,是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楚的,心里一虚,这一时半会儿的竟就搭不上话来,只礼貌性地揖了手招呼道,“陈统领。”

    陈楚回礼,不解道,“签帅这一大清早的可是要准备出城去么?”

    忖了忖,似乎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再问道,“签帅昨日才大婚,这新婚燕尔本就当在家中多陪陪新嫁娘才是,怎么的一个人骑了马出去转悠的?”

    病休正不知如何敷衍过去。陈楚又道,“莫不是魏相临时交代了什么事要签帅出城去办的?”

    病休听陈楚提起魏仁溥,才想起要把他搬出来给自己开路,忙点头一口应下道,“确是相爷令我出城公办的,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加之,相爷不愿太多人知道,所以方才遣了我亲自去一趟。”

    “原来如此,”陈楚了然地将头一点,“既是魏相交代要办的公忙,那签帅就赶紧去,陈楚就不耽搁签帅了,签帅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陈楚说道便是,陈楚这就别过签帅奉旨忙其他的去了,告辞。”

    病休无心多理会许多,忙颔首相答,“告辞。”

    病休离去后,陈楚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眸中划过一丝狐疑,当即招过一名兵士,交代道,“速去禀报魏相。”

    “是。”

    ※

    ※

    聚福客栈,二楼雅间。

    敖显抱着人,听那走在头前引路的小二哥执着水壶与他一路叨叨念个没完,“这位爷,本店天字第一号房在这洛阳城里可是出了名儿的好口碑,装饰精美华丽,收拾的既干净又整洁,就连那床上的被褥都是金丝线缝制的,日日拆洗夜夜勤换,准保您一丁点儿坏处也挑不出来。”

    “如此最好。”敖显半晌回了这么一句,径往里间行去,将软在他臂弯里的黄妍轻轻放在了床上。

    回头与那尚未退出去的小二哥道,“速去帮我请一名城里最好的大夫来。”

    眼瞧着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在自己眼前一晃,俄而落定于折射着浮光的朱漆桌面上,小二哥跟着两眼放光。

    在这京师里待得久了,虽世面也见的不少,但每每逢上不匪的打赏,还是忍不住露了些俗相,赶忙搁下手头冲泡茶水的水壶,将那金子收进怀里揣着跟宝贝似的捂了紧,欢欢喜喜地就帮着客官办差去了,“我这就去,立马就去。”

    敖显目送他带上房门离去,执起桌上的水壶往一只瓷盏中倒了满满一杯。

    走到床前,在沿上坐下身去,单手托起床上的黄妍让她倚靠在自己肩头,“来,喝口水。”

    黄妍强打精神,微微掀眸看了他一看,捧住镌绘着海浪图纹的瓷杯努力地汲取着杯中的甘美香甜。

    她喝得极慢,可那贪杯模样俨然是渴坏了。

    未几,黄妍饮毕,敖显将茶杯搁置一旁,伸手去解她身上的斗篷,再将那锦被拉好,裹得严实。这一系列的动作轻快娴熟,根本就毫无顾忌。

    而黄妍却早羞红了脸,奈何无力出声声讨一番,只任他摆弄,笃信自己一身孝服在身,他断不敢如何越矩,且况自己如今还病成了这般模样。如此思量罢,便放心阖上眸,沉沉睡了去……

    恍惚中,她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梦里有只温热却满布着老茧的大手轻轻熨在了她冰冷的腕上。随后有人给自己盖被子,有人在轻轻的说着话,梦里低吟,叫人好是爱听。

    本想就这般一睡不醒,却终于有人闯进梦里将自己抱了起来,一股浓烈的苦味当即钻进鼻腔里,把她呛得立马就醒了过来。醒过来了却还觉得晕晕乎乎,分明看见了药碗就近在眼前了,却是没有半分气力张口去喝,半阖的眸,似睡未醒,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也不知敖显是怎么把药给她喂进口中去的,察觉汤药冲进口中时,她没寻着任何坚硬器具的强势逼近,只觉着贴在自己唇上的似乎也是一片温热的柔软,浓烈的苦里,依稀掺杂着些许暧昧的气息。无力睁眸相看,便是努力想看也看不得清明,只凝着眼前若有若无的一张被放大的脸孔,身不由己地再度陷入了沉沉昏睡……

    楼上雅间此际一派温馨安然,而楼下大堂里,却忽然涌进了许多带刀的军兵。

    为首的还是那禁军统领陈楚。

    掌柜的一见这等气势汹汹的架势,一时未曾明白得过来,心下一凛,赶忙放下手中拨得噼啪直响的铁算盘就立马迎上前去,“这位官爷,办差路过小店呢?坐下喝杯热茶,上好的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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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77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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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一见这等气势汹汹的架势,一时未曾明白得过来,心下一凛,赶忙放下手中拨得噼啪直响的铁算盘就立马迎上前去,“这位官爷,办差路过小店呢?坐下喝杯热茶,上好的毛尖……”

    话说完了,心里就开始打鼓了,怎的自己张嘴就说的请人吃茶而不是喝酒的,转头一想,人家官爷公忙在身,贪杯误事,还是吃茶要来得稳妥些,至少这个东道主做得不容易被牵累。

    想了个通透后,脸上复又堆出了笑来,这扯嘴一笑,正好是春风满面,笑脸相迎了那后一脚进门来的九门提督徐灿。

    陈楚冷冷一瞥那掌柜的,半点不顾他,大手一挥,令道,“给我搜!媲”

    “啊?”掌柜的明显一愕,一时间反应不来……

    “客官?客官……”楼上雅间,方为敖显引路送医的小二哥急匆匆地拍打着镂空花雕的精美门扇,“客官不好了,快些开开门呐。丫”

    逮不多时,咯地一声门响,一身紫衣清贵的敖显就挺立在了眼前,眉宇间淡淡的慵懒,“什么事?”

    小二哥巡目往四际瞧了瞧,凑近了前与敖显咬耳道,“下头忽然来了许多官兵,这二话不说进店来就要胡乱搜摸一通……”

    小二哥话头未完,敖显立生警觉,“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二哥道,“还能有谁,禁军统领陈楚陈大人,和那九门提督徐灿徐大人。我听说啊,是皇上新近册封的公主不见了,那陈大人与徐大人正奉了皇命派人四处搜查呢。我看客官尊贵,怕打搅了您休息,所以先来跟您通个气儿。”

    “那就多谢你了。”敖显了然地点点头,虽事不关己,但略略一忖后还是另做了计较,立叫住那赔笑欲去的小二道,“可否劳烦小二哥为在下去置备马车?”

    才住进来就要走的么?小二愣了愣,方颔首答应着去了。

    敖显阖上门回到床沿坐下,抱起床上的黄妍再给她将斗篷和靴子一一穿裹好来。城门失火,恐有池鱼之殃。本想在洛阳停留稍许,待得黄妍退了热再赶路回洛邑去的,现在看来怕是再不能够了。

    一应动作停歇时候,很快便听得外头有一阵筒靴刀鞘飒沓而来。

    “里面的人快出来,不然我们要破门而入了。”

    “……”

    聒聒噪噪的吵闹,听得人好不舒服。

    黄妍睁开美眸,虚弱地望住敖显,一张小脸上写满疑问。

    敖显摸了摸她一头散乱的长发,轻轻将她揉进怀里,下颌贴着她光洁的额,温柔地蹭了蹭,“没事,不用害怕。”

    外头果然清静了稍稍时候。

    正值狐疑,徐灿的声音便适时响起,“都搜查过了么?”

    立有下属回报,“报大人,只剩这间屋子还没搜过。”

    徐灿点头,“客气些,莫要随便惊扰了店家的客人。”

    “是。”应声落罢,便有人上前叩门,“里面的开开门,我等奉旨前来寻找安乐公主,进去看看就出来,请自行将门打开配合我等,我等绝不做任何为难事。”

    好半晌之后,就在外头的人等不得任何回应而觉出诡异来时,正欲破门强进,里头终于传出了个清朗的声音来,“门只随随掩着,想进就自己进来。”

    执刀军士闻听相请,不由面面相觑,交换罢一个眼神后,左右一同将房门推了开来。

    映眼所见的乃是房中相对而坐的一对情侣,男的眉眼清俊,女的却只留了个背影,云鬓墨发倾泻而下,单是随随一瞥就是顽艳堪绝。

    “皇命在身,不得不打搅二位歇息,还请多多海涵。”望着那个清丽的背影,徐灿蓦感几分熟悉,话出口来时,已然就抬脚走了进去。

    这声音,怎的听来觉得有些熟悉呢?黄妍饮水的动作顿了顿,凝神寻思着,却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敖显接下她手中的杯盏,扶她起身,伸臂将她拥进怀里,细密严实的包裹,将将挡了走进前来的徐灿所有探索的目光。

    “既是公忙在身,一番惊扰倒也无妨,房中只我夫妻二人再无别个,大人且就随便看。”

    得了敖显此话,徐灿友好地将头一点,挥手招进来两名军士令他们四处搜查有否藏匿他人。寻了一番,很快就空手退了出去。

    徐灿揖手致歉,难为地启口,“恕在下冒昧,可否看眼夫人芳容?”

    敖显移目看去,清冷逼人。

    徐灿忙道,“只要确认夫人不是安乐公主就万事皆休了。”

    敖显沉吟片刻方道,“只要确认过了,徐大人就不会再为难我夫妻二人了。”

    徐灿颔首担保,“自然。”

    “那就快些,我夫妻二人再此逗留了数日正要赶路回家去呢。”敖显放开黄妍一些些,任徐灿走近了来瞧。

    徐灿这一瞧可是精神大振了,黄妍的名字当即就要脱口而出,“黄……?”

    敖显忙出声道,“拙荆确是姓黄,闺名一个瑶字,不想徐大人居然识得。”说着,又低头问黄妍,“有这样一位旧识在京中,怎么也未曾听夫人提起过呢?”

    黄妍望着徐灿,当即也认出他便是那日西湖书院的紫衣公子,苍白的脸上攒出一抹浅笑来,“徐公子?”

    些许时日不见,不想这昔日少年竟已恩科题名,平步青云了,黄妍实在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敖显亲昵地握住黄妍的双手,纠正她道,“夫人如今该称呼徐大人为大人了,怎还能叫他公子,徒让人笑话你乡野村妇不懂礼数。”

    徐灿凝着黄妍消瘦的病容,着实为自己竟能在这里遇见她而惊异不已,若是病休在这里就好了,能够这般不期而遇地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相见,那是何等欢喜的事。然此刻,看着敖显对黄妍动作亲昵,开口闭口以夫妻相称,竟不知道黄妍已然嫁做人妇了,病休要是耳闻有此,岂不免不得一场伤心了?

    感慨半晌,神情一恍,徐灿才想起要开口接话,“无妨无妨,既是旧识,何须计较那许多繁缛礼节。”

    三人说话间,楼下的禁军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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