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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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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光冷箭
郭旭半夜被尿憋醒了。
摸黑拉开舱门。
月光一直在舱外偷听,现在收不住身子,一头扎了进来。
迷迷糊糊地走到船舷边,哗哗地尿到河里去。
夜风很凉,体内的热量被尿带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河面上卷过一层层细细的波浪,每一层上都带着月亮弯曲的影子。
郭旭的那部分,比他的脸还年轻。绷得很直很骄傲,尿得很有力量。但是那股液体还不足以抵挡夜风。它被拆成无数小箭头,花花地洒落在河面上,将水中月打得细碎渺小。
抬头看河对岸,数不清的白色帐篷在月光下闪耀,篝火余光星星点点。靠近河岸的地方,一小队鲜卑骑兵在移动,能听到马匹在喷鼻。
假如没有这一小队武装,这个夜色就完美了。
快尿完的时候,听到岸上传来一声口哨,那一队骑兵在用鲜卑话叽里咕噜地笑着说什么。
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月光下,岸上的人可以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几乎在想到回舱的一瞬间,一只大手从侧后伸过来,猛地把他拖开。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笃地一声,钉在了一步开外的舱壁上,发出嗡嗡的颤音。
一支箭!
裤带都来不及系上,就和那个拖他的人一起扑进船舱,身后又是两声笃笃。赶紧拉上舱门。
刚站起来就被踢了一脚:
“解手为什么不从南舱门出去?”
不错,这些天是一直严禁开北舱门的。
“睡糊涂了!”
陈嵩冷笑了一声:
“那你就一直这样糊涂着,哪天有支箭成全你,把你那祸根阉了,你就可以直接进宫伺候皇上了。”
舱里有几个弟兄已经醒来,听到这句话,发出惺忪的笑声。
郭旭脸上火辣辣的。
他没有见过皇上。见过的弟兄私下里说,那简直就是裹在锦缎里的一团肥肉,说话像一只卡在门缝里的猫。人家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晚上和漂亮的小太监睡觉。弟兄们一想到**那些荒废的女人们,就同情而垂涎。说伺候皇上,就等于说被一团裹在锦缎里的肥肉爆菊,纵然是开玩笑,也势不可接受。
“你才愿意当太监呢!士可杀不可辱!”
说完以后有点惊讶。前半句没问题,后半句很别扭。陈嵩也愣了一下。他和郭旭同年参军,虽然现在他是队主,郭旭是幢主,中间隔了四级,但兄弟就是兄弟,只要不在外队将佐面前,相互间说话都很放肆。还从来没听过郭旭掉书袋子。
“玩什么士不士的花舌头!就凭你,骟了也不是当太监的料;可留着你那命根子,修炼十年工夫,也修不成一个士!”
这话不假。“士”和“士兵”,字面上近亲,实则隔着一条鸿沟。他们的太尉,百战卫国,执掌十几万北府兵,跺跺脚震动江东,伸伸手中原摇晃,可是在朝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族官员眼中,犹不过一名老兵而已。
弟兄们又低低地笑。郭旭也忍不住笑了,随即咬牙切齿:
“天杀的索头,老子迟早踹了你们的老窝!”
陈嵩叹了口气:
“恨归恨,不服不行,人家弓箭上的工夫是比咱强!我们的任务是赶快通过,能躲就躲躲吧。”
又稍顿了顿:
“不过这样没白没黑地袭扰,也他娘欺人太甚!”
郭旭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不能总这样缩在舱里,应该狠狠地反击一下。索头不好惹,难道我们这帮弟兄就好欺负吗?”
陈嵩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教训他们的!到时候抓一个索头大官当靶子,你专门射他**!”
士兵们又笑。一个兵充满想象地插话,口水让声音更**:
“叫他的老婆在旁边看!”
要换在白天,这**加老婆式的复仇话题一定会演绎成一次**狂欢,但是现在大家都太累,一阵含混的笑声后,鲜卑大官及其夫人的悲惨命运也就在晋朝士兵的鼻息声中幸运地流产了。
陈嵩躺下睡了,很快就开始打呼噜。
郭旭拽过刀,靠着舱壁坐着,想着怎样才能教训鲜卑人。想了一会,毫无头绪。想推醒陈嵩跟他说说话,可一看他熟睡的样子,再看看周围的弟兄,就忍住了。
其实陈嵩在船舱里有一个小隔间,可以单独睡。可惜这小子命贱,到了单间里,安安静静地反倒睡不着,一到横七竖八的小兵堆里,前呼噜后磨牙,左放屁右胡话,硬是倒头就能睡死过去。
这样一个粗粗糙糙的人,也就只有在这个乱哄哄的年头,投到太尉的门下,干着打打杀杀的营生,才能有官做。
大概每个人睡觉都有一样毛病。郭旭自己的毛病是睡觉要抱着刀,这是从几次敌人夜袭中死里逃生落下的病根。
有个弟兄神叨叨地警告他,说这样不好,将来娶的老婆会克夫。他说你完全可以枕着包袱睡,刀呢,就压在包袱底下。万一有急,伸手就能抽出来。
当天晚上,郭旭换了个章法,两手空空地躺下,刀从怀中挪到了脑袋底下,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他一边诅咒那个半仙兄弟,一边把刀搂进怀里,谢天谢地,瞌睡虫没过多久就找上门来了。
此刻,他抱着刀,眼皮开始发沉。
刀在鞘里嘤嘤作响。
舱外河水静静地流着,像无穷无尽的男儿血。
2、
太阳升起来了。
晋军士兵穿着盔甲、带着盾牌,站在甲板上。
黄河北岸,鲜卑人纷纷钻出帐篷。人人不着盔甲,奇怪的发型看得很真。四面都剃得干干净净,中间留一撮头发,结成辫子,耷拉在脑后,看上去很像头上吊着一根短绳。难怪叫他们“索头”,郭旭想。清晨的凉风中,他们很多人光着上身,在河边饮马、洗脸,撩起河水擦洗身子,满身肌肉随着动作窜动。
郭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到底是吃牛羊肉长大的,三月光景,就敢打赤膊沾凉水。
晋兵不会光着身子。顶不住北方的春寒倒在其次,关键是军纪极严,决不允许赤身**。
以前没人管这个。南方人打南方人,战船对战船,士兵们钻进船舱,就像进了卧室,只要不到了跳舷肉搏的时候,穿不穿盔甲无所谓。自打开始和北方胡人交手,很快就领教了骑兵突袭的速度。有一次夜里睡得正香,突然地皮震动起来,等哨兵手里的刁斗仓促响起时,最外围的帐篷已经被踏平了,里面的弟兄还没有爬起来就被踏成了烂泥。弟兄们拼死杀退敌军,既兴奋难平又余悸未消,半天才发现几乎没人穿盔甲,不少人半裸着。太尉当时还不是太尉,从中军过来探查,看到那些光溜溜死去的弟兄,脸色铁青地回去了。天刚亮不久,就传下令来:今后出征入敌境,日不解阵,夜不解甲,违令者斩。这回乘船行军,上头专门下了个命令,大意是登岸前,全军可以解甲过夜,但白天必须着甲。士兵都是死脑筋,命令必须一是一二是二,上峰要是不说后半句,他们就会解甲过白天。
郭旭发现自己又开始习惯性地崇拜太尉:到底是打仗出身,知道当兵的要啥,不解甲睡觉的滋味,老百姓哪里知道。
鲜卑人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河面上。他们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吹口哨打手势。郭旭听不懂,但明白对方是在嘲弄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南方人。河边有几个鲜卑汉子解开裤子,身子故意向后弯,那玩意儿高高竖起,尿出一道嚣张的弧线。
这一幕天天都有,但总有弟兄按耐不住。前面船上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天杀的牲口,小心老子割了你的**喂狗去!”
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关中人。操这种口音的,舌头上三分狠,骨头里千般恨。关中最早被胡人糟蹋,后来一茬茬地被各种各样的胡人糟蹋。郭旭真的相信:只要给他机会攥住一个鲜卑人的**,这个关中大块头一定会把它割下来喂狗。
河岸边的鲜卑人马渐渐多起来。北人在岸,南人在船;汉人在水,胡人在岸。双方扯着嗓子叫骂,敌意越来越酽。
可以清晰地看见鲜卑士兵从箭筒里抽出箭来。
晋军士兵纷纷躲到舱里去。胆子大的兵油子依然在甲板上叫骂。
尖利的啸叫撕破空气,向着船队飞来。
留在甲板上的晋军士兵蹲下身子,向斜上方举起盾牌。
密集的笃笃声后,只有两三个盾牌没有被射中。插在甲板上的箭秆微微颤动,尾部的羽毛在晨风中发出细细的嘶鸣。
晋军士兵纷纷站起来,用刀剑拍打着盾牌,破口大骂:
“再来呀!索头杂种,老子还没死呢!”
“乖儿子,这他妈就是你们的身手啦?来个像样的让你爹瞧瞧!”
“手这么软,还没断奶吧!”
“摸摸你的裆,看看卵子安稳当了没有?”
这是只有老兵才敢玩的游戏。
没有人再放箭。两支军队的老兵,彼此间有心照不宣的东西。第一轮射不死的人,第二轮也射不死,没必要白费箭。
就在双方都兴味索然,即将各自散去时,郭旭船上一个士兵踉跄着跨出去一步,一头栽到了河里,几乎没有挣扎就沉了下去,水面上殷红的血痕随着漩涡打了几个转,刹那间消失无踪。掉落在甲板上的盾牌晃了几下,不动了。
晋军船队突然鸦雀无声。
黄河北岸的鲜卑人一阵欢呼。
郭旭悲哀地摇了摇头。
出兵前,太尉已经派人带着厚礼给魏国国主拓跋嗣递过话,说晋军只是要消灭羌人的秦国,收复关中,借道过魏,希望魏主不要误会。但是自打船队驶入黄河以来,密密麻麻的鲜卑骑兵就一直在北岸伴随前进。
谍报传来的消息是:鲜卑大将长孙嵩统兵10万沿河监视,前锋3万,5千多是精骑。
情势明摆着:晋军只要敢舍船登陆,顿时就会被密密麻麻的马蹄子踏回河里去。
上面早就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登上黄河北岸,不得对魏军有丝毫攻击、挑衅行为,违令者杀无赦。
除了骂几嗓子外,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但你不惹事不等于没事,魏兵一天也没消停。晋军大船吃水深,偏偏遇上黄河枯水期,再加上西北风顶头吹,大船速度很慢,只能靠近中心河道行进,鲜卑人的箭借着风势,平添了射程。晋兵只要出舱,就得穿好盔甲带张大盾。饶是如此,这些天也有十来个弟兄伤亡了。
一串锣声响起来,意思很清楚――“全体隐蔽!”
晋军士兵们纷纷钻进船舱,或者转移到船舱南侧的甲板上,个个脸红脖子粗。
自淝水之战至今,北府兵所向无敌,威名远震。但现在,他们任凭敌人袭扰侮辱而无法还手,人人都觉得窝囊至极。
很快,船头和船舱北侧的甲板上空无一人。晋军船队像一长列乌龟,缓缓地向西爬去。
黄河水拍击船身,在郭旭听来,简直就是“怕――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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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踏中原
3、
上头传下令来,每船出20名健硕士兵,在南岸拉纤。
力气活!不过弟兄们都争着去。
力气是奴才,使了还会来,农家出身的士兵,个个都有一大群奴才。再说天天窝在舱里,都盼着脚沾一回地气。
但**中的**,是命令最后一句话:
拉纤士兵除正常口粮,每天犒赏一斤腊肉,一斤酒。
酒!
命令一宣布,船舱里就炸了。晋军并不缺粮,辎重船上载满了粮秣,运兵船上也装了不少,士兵们饿不着。但要说打牙祭,那是做梦。肉倒是有,干肉脯,每人每天发一小条。至于酒,想都别想。
郭旭父亲在京口的铁匠铺,对面就是一家酒楼,郭旭从小见过形形色色的醉鬼,这些醉鬼无一例外地会遭到父亲嘲弄。父亲继承了爷爷的酒量,喝南方人酿的酒,就像喝莲子羹,从来不会醉。爷爷当年每次喝倒一桌子的街坊,就会很得意地拍胸脯:你们的酒,跟我们关中的酒比,就像娘们遇到了汉子,太绵软!父子二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绵软的东西,会把这些男人放倒。每次看到他们纠缠过路女子,枕着马粪酣睡,抱着一棵树哭诉,对着车轮撒尿,半截身子耷拉在阴沟边上,抽出宝剑胡乱挥舞,父亲就会笑骂:二两马尿,浇出马脚。
父亲不让郭旭喝酒,他想让这个儿子改换门庭好好读书,不要再抡铁锤了。可惜郭旭一看书,脑子就变成铁锤,油盐不进,一窍不通。当爹的被私塾先生训斥几番后,无奈地放弃了望子成龙的念想,眼看着小家伙一听到丁丁光光的声音就眉飞色舞。
父亲看不上那些醉鬼,是觉得他们酒量太小;郭旭看不上他们,是觉得样子难看。但是有一次,一个微醺的瘦高个,穿过马路,走到郭家铁匠铺门边,慢悠悠坐下来,一遍遍拖腔拖调地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郭旭半懂半不懂,只是觉得他念的那些话好极了。好在哪,也说不清楚。
从军以后,听读过书的人说,那是魏武帝曹操写的。上过几次战场后,父亲的教诲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郭旭很快成为海量惊人的酒客。有一次在庆功宴上,一位文人站起来吟诵助兴,念的也是对酒当歌那几句。郭旭当时就想:曹操到底是带过兵的,知道酒是士兵的良药,能让他们血肉横飞地砍杀之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没这个东西,很多当兵的会疯掉。酒在老百姓那里,是**汤也罢,穿肠**也罢,在当兵的这里,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百毒不侵的魂灵。
陈嵩宣布完命令后,自己配送了一道小命令:上头只说了每船出20人,我看好事大家轮着来,还是每天换人。
郭旭就喜欢陈嵩这种小聪明,他总是能很恰当地篡改一下命令,但又叫人看不出毛病。事实上只要你能派人去,上头没人在乎你派了谁。但这样一个小动作,在当兵的那里又很落好。
果然满船士兵都笑得歪嘴斜眼。
眼看陈嵩挑够了十九个人,郭旭有点绝望。拉纤是士兵干的,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幢主,怎好意思跟弟兄们抢油水。陈嵩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一队出去几百号人,总得有个人照应着。郭旭,你也上岸去吧!”
上司即兄弟,好处就在这。
从建康开拔后,郭旭第一次上岸。
人和草木一样,总归是要在土地上才踏实,即便是离开船寸步难行的南方人。再好的船,也是晃悠的。
去年10月,北伐军前锋攻占了洛阳,黄河以南原本属于秦国的郡县,全部并入晋朝版图。假如没有这个战果,此处即是敌国,晋军士兵的脚,沾不上这里一星点泥土。
这就是中原啦。
自古兵家必争的中原。曾经和胡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中原。五胡乱华以来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中原。爷爷逃难时停不得脚得中原。现在是北伐大军初出茅庐第一功的中原。
草木明显要比江南稀疏,根本见不到芭蕉那样肥大的叶子。空气没江南那么湿润。脚下的泥土也干燥很多。隐隐地听到牛叫声。似乎北方的牛叫也不一样。是了,北方没有水牛。
北方!
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一种亲切感。
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在地上画两条线。这是长江、这是黄河。长江养稻子,黄河养麦子;稻子养才子,麦子养汉子。长江养鱼虾,黄河养牛羊;吃鱼虾长心眼,吃牛羊长力气。长江上行乌篷船,黄河上行羊皮筏子;乌篷船上出歌伎,羊皮筏子出刀客。我们寄居江南,不长久的,迟早还要回到黄河北边的老家去。说到这里,爷爷会在黄河北岸画一个圈,这就是关中了。
爷爷,关中好还是京口好?
那还用说,当然是关中好啦!东出相,西出将,关中的黄土埋皇上。关中不好,一朝又一代,咋会有那么多皇帝愿意住在那儿、埋在那儿呢?
关中好啊,白面馍、猪耳朵、高粱酒、羊杂碎,还有长辫子细腰红脸蛋的婆姨。
说到婆姨,爷爷就会沉默下来。
当年爷爷背着父亲,拖着大肚子的老婆,从关中一路南逃。想停都停不住,稍稍觉得风声松点儿,胡人杀人放火地就跟过来。过渭河、过黄河、过淮河,最后一路过了长江。过淮河的时候,奶奶被挤下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冲走了,才20出头。爷爷伸手去救,结果只一把撸下来一个包袱。爷爷后来把包袱里的东西烧了,但是留下了拜天地那天奶奶穿了一次的绣花鞋。
爷爷说要不是为了儿子,他当时就会跟着奶奶跳下去。此后爷爷没有再娶,一个打铁汉子,粗手粗脚地把儿子带大。他操着关中腔,后半生无休无止地赞美故土,每次赞美都在沉默中结束。有一次,父亲耐不住性子,随口说了一句:
“爹你总是没完没了地说!关中有什么好!”
爷爷大怒:
“兔崽子!才喝了几天的长江水,就嫌弃关中啦!别以为你小子在江东长大,就觉得自己是南方人!你祖祖辈辈的根都扎在观众,你骨头的颜色是关中给染的,长江水洗不掉。关中就是关中,谁占了都是关中。人会死,水土不死!皇帝能换人,八百里秦川换不了!胡人刀再快,我就不信他能砍断黄河水!”
不依不饶。直到儿子跪下来认错。
爷爷去世的时候,把那双绣花鞋掖在了怀里,只给儿子留下一句话:“啥时候朝廷收复关中,你砸锅卖铁也要把我改葬回去!做不到,等你死了,别来见我!”
父亲想必已经在地下和爷爷奶奶团聚了。他没能把爷爷的遗骸带回关中,但这不是他的错。堂堂一个朝廷,养了那么多军队,有本事自相残杀窝里斗,没本事到关中去给列祖列宗扫墓,他一个抡大锤流大汗的臭铁匠,能咋样呢?
随他去吧,再往前走些日子,就到关中地界了。等打完仗,关中消停了,他就回京口,雇一艘船,把过世的亲人们迎回老家。
感谢太尉,要不是跟着他北伐,祖孙三代谁也别想回关中啦。
………………………………
4、太尉有所思
帅船上本来悬挂着两面红色大纛旗,一面中间是“晋”字;另一面边上绣着“太尉、中外大都督”,中间是“刘”字。刘裕的头衔很多,不过最能显示权力和能量的,莫过于这两顶代表着最高军权的帽子。
船队进入黄河,鲜卑人开始射箭袭扰后,两面旗都降下来了。要是被鲜卑人射破了,或者用火箭烧了,岂不是奇耻大辱!
陈嵩在小船上,远远地就看到帅船上两根光秃秃的旗杆,觉得非常别扭。登船的时候,放着船头、船尾和朝北的舱门都不能走,只能攀着绳梯从南侧上去,心里更窝火。
帅船是一艘三层楼的“平虏”大舰,最高一层是一间巨大的议事厅,北伐军队主以上军官全部到齐,也只能占满一半的空间。四面开窗,视野极佳。中间一层给那些随军的笔杆子们用,唯独刘裕卧房顶上那间封起来禁止使用,以免脚步声惊扰了刘裕的清梦。刘裕的卧房、起居室和餐厅都在第一层,被白值队亲兵的寝室拱卫着。据说当初刘裕提出要住在最高层,但身边的人据理力争,要他一定住在一楼。一则比三楼更沉稳,有利于睡眠;二则免除了手下将佐奏事请令时爬上爬下的不便;第三层没说,但大家都明白:一旦有急,一层更利于脱身。刘裕虽然不喜欢住在别人脚下,倒也没有坚持。可是自出发以来,除了晚上睡觉,刘裕很少在一层呆着。陈嵩来帅船几次,都是在三楼那个空荡荡的议事厅里。可是今天一登船,就被等候在船舷边的卫士直接带到了刘裕的一楼起居室。
刘裕正**着上身,拿一张硬弓练臂力,上背肌肉一棱棱收缩,沿着脊梁骨形成一道深深的河川,一层薄薄的汗珠渗出来。看背影,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刘裕天天都要拉硬弓练臂力,多年来雷打不动。兴致好的时候,他会和身边的士兵掰手腕,据说很多年轻人都赢不了他。
白直队队主丁旿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向陈嵩点了点头。北府兵将领们私下里很看不起丁旿,觉得他其实就是个打手,打仗到底行不行,谁也没见过。但是大家又都很怕他,因为他专门替刘裕干“脏活”。跟刘裕作对的人,迟早会被除掉,而操刀的十有**是丁旿。江东民间早就有一句顺口溜:“勿跋扈,付丁旿。”
刘裕头也不回地问陈嵩:
“听说你的人射死了一个?”
“是!”
“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父母还在吗?”
“回太尉,是我手下一名短槊手,叫郑彦之,南徐州人,父亲平孙恩时阵亡了,母亲还在。”
刘裕把弓交给丁旿,脱下右手指上拉弓弦用的扳指,随手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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