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梦--红颜阁·媚姬系列特别卷-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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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答案反而叫她吊足了胃口：“是什么样的买主？买个乐伎也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得失利弊被管侯拿捏得很有分寸，她怎能套得出他的话来，“晚些时候会有人过来接美娘和坊里的乐人去城里的天香楼表演助兴，千万别忘了带上她，她可是重头戏。”

　　　　丹美娘眉心一颤：“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夜里要去天香楼献艺？”

　　　　“呵呵……”管侯的这一声笑，可谓邪魅众生，“美娘那三千金的定金不是白收的？”

　　　　她恍然大悟，眼里隐约透出了畏色：“难道你就是数日前下定金的管国客人？”

　　　　“聪明如美娘，你带着璇霄阙从艺多年，应该很明白天香楼绝非一般的酒楼饭庄？”管侯的默认，也循序引出了重点，“作为洛邑城首屈一指的富贵名楼，那里权贵云集，前去饮宴的都是地位显赫的名门子弟，美娘只需按我吩咐尽心操办这场表演，到时自会有人拿出五千金的高价从美娘手里将她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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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蹊　径（六）

　　　　“原来献艺只是幌子，最终的目的是要把客官的人成功出手？”丹美娘纤指掩唇，对他的目的了然于心，“似乎这一切的安排中，璇霄阙只要尽分内之事演好歌舞，并不用我们如何劳苦费心啊？”

　　　　“美娘看透了当然最好。刚才你也说了，你这的头牌献艺想挣得千金也并非易事，三千金买一场好歌舞想必是绰绰有余了。而她只是你坊里有名无实的乐伎，买走一个你无关痛痒的闲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损失。不费一分一毫，五千金就掉入了美娘的口袋。而且事成之后，我还会再额外付给你二千金作为酬劳。”待管侯把账一一算清，摆在眼前的利益是如此诱人，“区区一个乐伎眨眼间就给美娘赚了万金，卖的还不是自己的人，这只赚不亏的生意，美娘不会不做？”

　　　　这无异于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白白让她来捡，丹美娘再精明也抵不住她市侩的本性，面对这天大的便宜怎能不动心？她眼角上扬掀起翩然的媚态：“客官的意思美娘明白了，一定遵照您的指示来完成。”

　　　　“那好，这是今夜要你们表演的节目详细，需要奏什么曲、唱什么歌、铺陈些什么摆设都写在上面了，还请美娘下去悉心准备着。”管侯从侍从手上拿来一卷名录，下意识瞥了我的方向，“待会我就把人交给你了，她会在你坊里练习半日，你让伎子们好生侍奉着，奏乐伴舞都要以她的表演为主，辅助她发挥到最佳状态。”

　　　　“客官放心，今个她才是主角，我们定会用心备办，保证她夜里在宴会上大放异彩！”丹美娘恭敬接过名录，再望我时忽而犹疑，“只是既然做了乐伎，不知是否需要给她取个像样的艺名？”

　　　　管侯目光从我脸上掠过，眼波流转意味不浅的邪笑：“她叫蝴蝶，是花海里最会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心里不安地打起小鼓，他这么说到底有何用意？

　　　　“蝴蝶？美娘记着了。”她会意地俯首拜别，“那美娘这就下去准备了。”

　　　　管侯点头默许，她才姗姗告退。

　　　　“有句忠告还是要提醒美娘。”她走到门口前脚还未跨出，只听到管侯冰冷的，近乎威胁的口吻，“这万金你可以收得安安心心，但你必须时刻给我记好，关于她的来历，你对外只能一口咬定是你璇霄阙出身的乐伎，决不能泄露今日之事。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那么从今以后，你和你的璇霄丹阙也就不用再在洛邑出现了。”

　　　　我想从这番言谈交往中丹美娘已能窥探出管侯的不凡身份，知道是自己开罪不起的主，恭顺应承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趁着此时没外人，我抑制不住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侯爷，那个……我真的不需要换个名字么？”

　　　　“蝴蝶这名字很好啊，听着就像是天生跳舞的料子。”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信心满满，“我相信老四他也会喜欢你的名字的。”

　　　　“可是我在蔡国就一直叫蝴蝶……”

　　　　“我就是要你记住你是谁！”

　　　　“……”他的话厉如雷鸣在我心里劈下不小的印痕，我深感惶恐。

　　　　“身为细作就一定要认清自己的立场。”他势要将那所谓使命的重荷强行注入我的身心和脑海，我违抗不得，“你是我们造就的蝴蝶美姬，你必须心无旁骛，只能为我们三监效力！”

　　　　蝴蝶美姬……

　　　　美丽却沉重的名衔，似蝶翅划过心头，激起涟漪万千。记忆的湖泊里有些残片一闪而过，好像有什么人也曾经用过类似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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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蹊　径（七）

　　　　留守屋外的蔡国侍婢带了二三婢女进来了，手中端着满盘炫色向我拜言：“姑娘，这是侯爷专门为你定做的舞衣和首饰，请姑娘挑选。”

　　　　一听是姬度哥哥为我今日献舞新赐的霓裳珍琅，他还真是有心了。

　　　　“先放着，我待会再选。”

　　　　本以为当着管侯的面挑衣裳不太合适，是我拘束了，管侯却始料未及走上来，手一一触及那几套款色各异的舞衣，最终拿出一件铺展开，饶有兴趣的神情让我不得不猜测这男人是不是没见过舞衣？

　　　　“就穿这件。”他提在手中的衣裙妙姿呈现我眼前，柔纱质地看来很飘逸，“老四喜欢紫色。”

　　　　我微有些许怔愣，他这就算是为我做主了？周公旦喜欢紫色我就要穿紫色？难道我从今往后一切吃穿住用都要随了他的喜好？

　　　　埋怨放心里就好了，当然不能在管侯面前表露出来，我唯有点头应和。

　　　　他示意侍婢将选中的舞衣收好，对我的冷漠一如既往：“本侯已经帮你交代好这里的事，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六弟在来此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不用本侯再教你了？”

　　　　我自是不想听他说教，遂屈膝欠身：“蝴蝶会在坊中勤练舞技，等候侯爷们安排。”

　　　　“很好，那本侯这就先行一步赴会洛城司了。”他领着随从出坊，我一路跟随相送，他走在前面竖起食指冷声告诫，头也没回，“你听好，今夜献舞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献舞成败在我，可接纳与否全在周公。”我的顾虑萦绕不褪，“那如果他并不中意……”

　　　　“那你觉得你还有存在意义么？”

　　　　他撇头傲视的侧脸将我嘴唇冰封，我瞬间丧失了说话的底气。

　　　　他终是不顾我如何错愕和迷惘，登上马车扬长而去。我阴霾半晌的心情久不能释怀，回想对于今天的行动管侯和姬度哥哥完全是两种态度，姬度哥哥只求我尽力就好，成败看天意，并不过分给我压力，而管侯却……

　　　　怏怏不乐走回乐坊，途径回廊看到婢女们已经在歌舞台上为我准备，而手捧舞衣的蔡国侍婢也正赶来催我换衣。

　　　　“凭什么仙台只能让她一个人用啊！”

　　　　“就是！她谁啊！”

　　　　楼下的喧扰引我关注，我见是坊里的乐伎聚在一起，眼神正往我这瞟来。她们闲言碎语大概是在抱怨对我的不满了？只怪我这不速之客占了她们的台面练习，倒让她们无所适从了。

　　　　人心本来就易排外，说到底也都是些小心眼的女儿家，我初来乍到却喧宾夺主，惹得她们视我为敌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是个新来的，就这么大架子，真没规矩！”

　　　　“呵，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呢！”

　　　　非议不绝于耳，我虽然不想理会，但我的侍婢忍不住了，她脸一板不客气地回敬她们：“你们这群没眼力见儿的，我们家姑娘是出自高贵府第的乐人，岂是你们这些凡俗伎子能比的！”

　　　　“家养的又怎么了？”果然这种话会引来更大的敌意，人群里有的是利嘴反驳，“那还不照样只是个艺伎而已！不见得地位就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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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蹊　径（八）

　　　　“你们……”

　　　　侍婢还想与她们争吵却被我挥袖止住：“别说了。”

　　　　旋梯下那些搬弄是非的乐伎无不以为我理屈词穷，等着看我如何借来三尺厚颜才不会羞于从她们身旁经过。而我并没有如她们所愿，一手扯住檐上悬坠的彩纱，一手取来舞衣握紧在怀。轻轻一跃翻过了扶手，借着彩纱甩动将我荡去了对面的仙台，谁规定我非要走下旋梯与她们擦肩？我悠悠飘过，空中有我划开的优雅弧度，似乘风而凌波，体态轻盈恍然若仙。

　　　　当我平稳踩上台面，隔着轻纱遮掩，舞衣被我挥手抛向天空，落下时不偏不倚将我的身体笼罩其中，伴随我一个华丽的旋转，它就已然穿戴到位且非常合身。而我悄然褪下的素服，亦被迅雷不及地抛落帘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婢女为我掀开了纱幔，我舞衣翩然地亮相于众人视线，而那些方才还心有不服的乐伎，此时早已瞠目结舌。她们多难以置信，如此神奇的飞天步法却能轻易被我驾驭。

　　　　舞技也好，轻功也罢，若非多年磨砺怎会练就这般灵巧身手？说我刻意卖弄我不在乎，因我已用实力堵住她们的嘴，这比和她们喋喋不休来得更有效果。

　　　　“我今日需要你们的仙台练舞。”我整衣端好自己的仪态，丝毫不把她们的反应放在眼里，“如果你们之中还有不服的，自可改日与我切磋舞艺。”

　　　　凌空飞过惊了何处清风，坊里的悬纱此刻还在东摇西晃，只是轻纱抚过众人眼眸，楼上楼下鸦雀无声。

　　　　之后的时光过得尚算安宁，璇霄阙的乐伎们没再怎么针对我，而是听从早前丹美娘的吩咐，有事做事，无事待命。

　　　　我在蔡国准备了十支待选舞蹈，配合今日所穿舞衣和场景，最终确定了最相称的一支。那些被丹美娘精挑细选出来为我伴舞、奏乐的伎子皆各司其职，陪着我周而复始地排练走场。虽然和她们是第一次合作，但总算都是技艺出众的乐人，无需多久便可培养出默契，曲与舞相辅相成，融合得天衣无缝。

　　　　不辞疲累地练，只为每个舞姿都能驾轻就熟挥洒自如。不知这已是我多少次谢幕收尾，直到那阔别已有半日的丹美娘在外筹备妥当，再次现身坊中。

　　　　“姑娘们都给我过来！”她妖娆的身影伫立旋梯口招呼着大伙，“快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启程了！”

　　　　众人纷纷拾起琐碎陆续出了乐坊，阙外已经停好三辆马车。伴舞的、奏乐的上最前面一辆。而我被丹美娘邀上随后的第二辆与她同坐，车上还有两个穿水红烟纱裙的姑娘，我认得出是璇霄丹阙的头牌歌伎莺歌和燕呢，先前乐伎们议论我时尤以她俩最为起劲，此刻倒是不发一言，也很少看我。今夜我主舞，唱活儿算是包给她俩的。最后一辆是给侍婢和打杂的乐工乘的，他们也负责看管乐具和其他物品。

　　　　待一切井然有序落实到位，马车缓缓启动，向着洛邑城中最繁华地带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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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香　影（一）

　　　　下车后我们被引领从侧门绕进，相携等候于妆阁。我的舞蹈被安排在后，丹美娘遂让妆人给那些先出场的姑娘上妆。奏乐的伎子清一色画的是仙娥妆，统一的素白绫裙，意在清韵脱俗。而后是莺歌和燕呢，她们其中一个梳了堕马斜髻，另一个是反绾髻，二人髻上各嵌一朵绯色簪花，与衣裳相映得甚是得称。与奏乐伎子相比，她俩的妆容无疑是要精致许多了，不过未曾点缀太多繁复发饰，所以并无特别惹眼。妆罢丹美娘便带她们过去了，让她们先弹着唱着，把客人的兴致吊上来。

　　　　随后轮到那九名为我伴舞的姑娘，妆人们忙碌半晌，她们的妆容也循序渐成。她们的舞裙皆是淡雅的琉月纱，所以妆面也以月色相宜。发挽飞云髻，垂落鹅黄流苏，这一番设计想必都是为我即将登台的那支舞，尽心营造仙幻美感。

　　　　“蝴蝶姑娘，该你上妆了。”

　　　　若不是妆人小声提醒，我不会发觉自己何时莫名失了神。

　　　　“哦。”

　　　　清醒后自觉坐到镜前，梳妆台上罗列着各式妆品，全是上好的胭脂水粉。我见她们悉心调妆，提炼出最佳的颜色，而后为我敷粉抹匀。点额，描眉，绘目，勾唇……我平静坐着，任她们酥手弄香，好似在我脸上作画。

　　　　这三个据说是璇霄阙御用的妆人，乃丹美娘高薪聘请，原本只专门为坊里的头牌作妆，如今居然团簇一堂同为我一人忙活，看来丹美娘为了那仅一步之遥的万金酬劳，这次真是下足了血本。

　　　　这些能工巧匠大功告成以前我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只觉得香氛扑鼻，薰得我骨头都软了，说实话我还真没试过把妆品用到极致是什么感受。

　　　　我是今晚的压轴大戏，她们对我施妆也就格外用心担待着，无一处细节不精益求精。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我面容修饰完毕，随之又忙着为我梳制发髻。

　　　　待所有的工序全部完善，她们将妆镜端到我跟前，饶有成就感地供我欣赏：“姑娘看看这妆容发式可还满意？”

　　　　我望着镜中，她们妙手挽成的杰作，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张堪称惊艳的脸――白皙里透出粉嫩的香肌，细腻如雪，水润得近乎让人有要融化的错觉；额上贴一朵金色云纹花钿，恰似流云写意；两弯黛眉层次分明，一双明眸被勾勒得神采奕奕；淡薄的嘴唇，翕动间宛如朱砂落了桃花瓣，灵韵有致。

　　　　再看发髻，乍一眼是修脸的中分样式，头顶束一高髻，却并非寻常的梳挽方式，其形随心盘绕而成，悬之如云，自是有番飘逸灵动之美。髻下还留有青丝如瀑散落背后，垂顺及腰。最动人心魄要属那垂落脸侧的两缕鬓发，方才被她们润上了特制的香膏，手指上弯弯绕绕，放开时便凝成了卷儿，轻弹顺滑，似波浪又似灵蛇般妖娆于耳畔。

　　　　如此别致的发式，我寻思良久也叫不出个名堂来，问过妆人才知是她们即兴发挥的新作，这心灵手巧怎不叫人叹服？

　　　　下个步骤是装点饰物。一顶精巧的金冠被嵌入发髻根部，悬丝金链绕就几缕半环点缀了空落的头顶，恰与我额上的金花钿遥相呼应。台上那片淡紫近乎透明的巨型蝴蝶发饰，稀薄的纱质栩栩如生，固定脑后宛若髻上生出了一对蝶翅，翅下垂落一束细长的水晶流苏，铺展在披散的发上。

　　　　侍婢说过这些发饰都是姬度哥哥特别定做的，为的就是能完美匹配我的舞裙，可算煞费苦心。我会心一笑，心里着实喜欢，这画龙点睛的一笔不仅配了我的衣，也配了我的名，看来今夜我当真是要化蝶而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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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香　影（二）

　　　　见我并无异议，她们即知妆成，方为我戴上面纱，完成这最后的一步。

　　　　遮了半张脸，不由更觉眼妆出彩。上挑的眼角，还有藏在眼褶里伴随眨眼若隐若现的浅紫色眼影，无形中增艳了几分妩媚，却无妖冶之感。浓密纤睫里沾着些许银光碎屑，别出心裁，扑朔间更衬我眸色澄澈。更难得那双翦水清瞳在此明丽眼妆下竟能相得益彰，魅惑而不失纯净，演绎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无言凝望镜中人，玲珑纱掩了玉容颜，一半实一半虚。眉心金钿恍惚明灭，睫上银屑流光溢彩，不言而喻的神秘感在垂眸转盼的时隙悄然升华。轻纱下触及不到的美，眼眸中参透不破的谜，何人来解？

　　　　神秘……

　　　　对，就是这个味道，不经意就自然流露了出来。

　　　　我不可置否，这发式和妆容极力迎合我身上的舞衣，浑然天成。

　　　　侍婢觉得是时候带我过去了，穿过琼苑香廊，前楼是普通宴厅，后楼才是高档的雅厅。

　　　　天香楼我不是头一次来，但我肯定今日绝对和我前几次到访有着截然不同的心理感受。也许是当时我使命在身无暇旁顾，未发现楼里竟是这样富丽堂皇。宾客往来不绝，华服奢丽耀眼，更显酒楼贵气非凡。

　　　　之前听丹美娘说，后面的整层楼都被四个客人包下了，璇霄阙的乐伎名伶也只为他们而来。他们的身份异常煊赫，今夜是无人敢去打扰这些豪主的。她说的四贵宾是谁我心知肚明。直到我登上最后一层台阶，宴厅的大致格局才逐渐映入我眼底。

　　　　表演的露天舞台与宴厅是隔开的，中间以一扇圆弧拱门相连，门里垂珠帘，门外悬薄纱，极尽奢华。而璇霄阙的乐伎们正是在厅外的露台上相依而坐，唱曲儿的莺歌、燕呢坐于中间稍前，其他伴奏的伎子分坐东西二排：一人抚琴，一人鼓瑟，一人击筑，一人敲离磬，一人弹箜篌，此外还有吹笙、竽、笛、埙、凤箫者各一。光是奏乐就用上了十人，如此阵容在民间宴饮之乐中算是档次相当高了。乐伎隔着珠帘纱幔鼓吹弹唱，既能助长客人雅兴，又不分了客人心神。

　　　　纱帘透出耀目的灯火，我自厅外望不见里面的豪华陈设，但我心里清楚，那分别从管、蔡、霍远道而来三监之侯，还有地位足可算是洛邑城主的周公旦，兄弟四人此刻一定正在里面，乘着仙乐把酒言欢。

　　　　到露台时莺歌和燕呢的歌还未唱完，我便暂先伫立远处，看她二人膝上皆怀抱一把珏琴，左手上按弦，右手下拨弦，低眉信手续续而弹。珏琴果然音如其名，听来清脆圆润宛如玉石相碰，乍听错当是谁家断线的明珠；玎玲珰琅撒落了玉盘。

　　　　琴音流转，佳人启香唇，唱得月儿破云出；这清亮如水的嗓音正是莺歌。我会神聆听她的唱词：

　　　　一曲牡丹恋；恍然如隔千年。

　　　　古琴声，弹指间，不见昔日笑颜。

　　　　两句唱罢婉婉垂眸，收了口自顾抚弦，由燕呢续着唱下段：

　　　　清酒两三盏；抵不过晚风寒。

　　　　燕儿归，春香艳，莫忘情话缠绵。

　　　　燕呢的歌喉相比莺歌更是柔婉些，她俩或交错分唱，你附我和，或又合声同唱，虽是出自两张樱桃小口，却融合得这般自然，当真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了——

　　　　三世间，情轮回；誓言剪不断。

　　　　风儿解意；吹心入梦，夜夜把君念。

　　　　三生蕊，花香甜；轻抚伊人面。

　　　　天上人间，何时与君；再续前世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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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香　影（三）

　　　　今夜婵娟甚好，光华皎洁，普照万里清朗。露台阙立在柔和的银辉里，恍若笼了朦胧的轻纱，烟缭雾绕醉了眼眸。不知身在梦中，还是梦在天堂。

　　　　凝心神，时而闻笛儿浅吟，时而又听埙儿低语。那穿梭其中错落有致的，是木槌击打在磬间鸣响的空灵。凤箫的那一排竹管参差不齐，吹出竟是这般华丽婉转的妙音。竹尺击筑，脆声和拍，整首曲子听来便不只是空有旋律，灵动的节奏让它更鲜活了。箜篌清远，似月下的潺潺流水，伴着琴瑟的缱绻和笙竽的悠扬。

　　　　斯是良辰，月色迷离，仙乐飘渺，美景天籁俱乘风，恍惚吹我入云端。不觉思绪飞远，遨游苍穹弹指瞬息，心神已不在。

　　　　“周公旦自认为一手遮天便可随意作践他人性命。”那日在侯府纵舞抒怀，耳边姬度哥哥安慰的话语逐渐冷成了恨意，“蜻蜓是你我的朋友和亲人，却被他害成重伤，这笔血债我们该向他讨回的。”

　　　　“讨回……”我呆滞抬眼望他，泪眼里闪烁了迷茫，“怎么讨……”

　　　　他目光凝聚试图镇定我涣散的心神：“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这说的也太抽象了？以我现在的心情当然是理解不透的：“我不懂……”

　　　　“我们商量了很久，觉得对四哥那样的人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而他又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比智谋实在太费神了。”他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解释给我听，“我们想过了，要斗赢四哥，就要先学会变成‘他的人’，等获得他绝对的信任，就能出其不意把他推下万丈深渊！”

　　　　“变成‘他的人’……”我吃力咀嚼着他的话，心里五味杂陈，“是要做他的心腹么……”

　　　　“正是此意。”他肯定我的猜测，下意识抚顺我额前颓乱的碎发，“之前你和蜻蜓成功混入洛城司，之所以暴露太早，是因为我们都性急了。你们只是实现了第一步，和他住同一屋檐下，还没有真正‘接近’他，没让他彻底信任你们就在他府上搞小动作，当然容易被他怀疑上了。”

　　　　“可是要想得到他的信任，那不就意味着我还要去他身边……我不要……”心里一阵发毛，忐忑不安的我情绪失控就往他怀里钻，贴紧他温暖的胸膛却止不住颤抖，“他那么心狠手辣……我好怕他……别让我去姬度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我明白……”他配合地将我抱紧，手在我背上轻轻敲打出柔和的节拍，俨然把我当个孩子，“你心里的感受哥哥都明白的，可是哥哥又何尝忍心再让你去冒险？难道哥哥就不害怕……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蜻蜓这样不省人事出现在我眼前的人就变成了你……那时我该怎么办……”

　　　　眼泪落得更是汹涌，他在耳边的呢喃那样真挚，我毫无招架之力被柔软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