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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当道-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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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谷琰望着她惨白干裂的唇角,无比心疼地抱紧了她,沉吟半刻,却还是说道,“好。”
黄沙漫漫,时过经年,一身袈裟的夹谷琰望着早已破败蒙上厚厚的沙尘的黄羊旧城,低喃道,“阿毬,你觉得,此生折损自己性命,送我君临天下,可值得?”
他等候许久,唯有风沙之声久久回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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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一)
秋风送爽,又是一年下元节。
雪青早早地入府,为尽欢换上了朝服,尽欢的目光有些呆呆的,良久才开口问道,“雪青姨母,今年母亲的忌日不惧他还是不回来吗?”
雪青整理着尽欢的头饰,虽然不想让她再度失望,却还是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尽欢低眉,想到了不惧锦衣夜行给予报复的事情,淡淡问道,“今年,还要顺便做那个女人的祭祀吗?”
雪青微微一愣,她本不想告诉尽欢的,毕竟,于尽欢和不惧而言,柳菁菁是一个破坏他们生活的罪魁祸首。所以,前一年,碰巧在下元节,柳菁菁悄无声息地死在碧芳阁,她听说了,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而且据说葬礼也是冷冷清清,父亲跟着妹妹妹夫远走他乡,而其亲生的儿子因为过继给了主母,也没有去参礼。她点了点头,觑着尽欢的脸色,回答道,“按理如此。”
尽欢自顾自地把玩着辫子,冷哼一声,“她是不是故意挑在这一天死,好歹,每年还能顺便沾母亲的光?”
雪青帮忙整理朝服的手顿了顿,轻声回答道,“兴许吧,她这一生一直都在沾主母的光。”
尽欢转头望了望天色,泯然一笑,道,“雪青姨母,你说母亲这一生到底值不值得?”
雪青看着正值豆蔻年华的尽欢有些伤感的侧脸,抿唇道,“这值不值,终究还是由主母自己决定的,我们都不过是些看客罢了。”
舞文一身便装捧着一个锦盒过来,拱手行李道。“公主,这是段世子今年送上的供品。”
尽欢伸手接过东西,撇嘴道,“明明,不惧所在才是正经祭祀的地方,偏偏祭祀活动要在府里办,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飞花在尽欢的示意下。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锦盒,往后退了退。
舞文闻此笑了笑,点头道。“公主所担心的与世子所担心的内容别无二致,下臣为着你们姐弟二人的深厚情谊歆羡不已。公主不必忧心,主上为世子择选了两位才德兼备的师父,世子日日勤学苦练。文韬武略都兼顾着,身体也康健着呢。”
尽欢闻言。舒了口气,摇头道,“舞文姨丈每每说的都一样,但。总归是比听不到这些要顺心些。父主不大爱提他,我也不好在父主面前提,幸好姨父这里帮忙往来传信。”
舞文有些讪讪。挠了挠头,道。“主母生前待我好,不仅撮合了我和我娘子,而且还救了我娘子一命,帮忙查清了真相,我欠主母的太多太多,这点子跑腿的事情,总归不算什么的,况且,主上虽不说,也对世子极是挂怀,常常问起世子的状况呢。主上他,就是个面冷心热的。”
尽欢愣了愣,忽而一笑,“正好,刚刚问姨母的问题,我现下问问姨丈,姨丈在父主身边多年,依你看,我母亲做下这许多事,可值得?”
舞文为难地挠了挠头,“公主,您看,这些年罢,主上他过得并不好,也苍老许多,而且也没有充实后府的打算,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尽欢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我看得到,但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为何,愧疚还是真心?我想知道的不过是,父主是否存了和母亲一般的真心。”
“一般不一般,舞文不知,但舞文确定,真心,一定有。”舞文一个粗人说起这样的话,难免有些涨红了脸。
“姨丈如何确定的?”尽欢颇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向。
而这种百折不挠的模样,倒真让舞文开始回想当初那个同样有着清澈眼睛,喜欢扯着人问话的小翁主了。
当年簪花宴的赐婚旨意一下,那些随侍的老臣们就对还是世子的主上进行围追堵截,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应当立即应允这种百利无一害的婚事。第二日,这个主上还未从那番头疼中挣脱出来,小翁主就跑来兴师问罪了,说着要借兵马给粮草的事情,清澈的眸子中有着主上清晰的倒影,诚挚地让主上难以说出狠绝的话语。也许,正因为如此,那一日回到怀瑾殿的主上发了许久许久的呆,难得一见的他终于有了一个渴望解开却似乎解不开的谜团。
没想到再一日,这位小翁主竟然跑到怀瑾殿来暖/床,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主上再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那一夜,翁主走后,殿内的烛光一夜未熄。
隔日,主上做了一件自从开始掌管政务开始从未出现过的事情,那一日,他推掉了所有的日程,坐在殿内等了小翁主一整天。他一向是那种有疑问便要追究到底的性格,他对这位小翁主有了很深刻的疑问。而翁主来了又走,主上的书页一页未动,只在批注之处小字写了“柳阿毬”三个字。弄墨望着那个名字,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诡异的话,“主上记性好,从不曾写过任何除了他以外的名字。”
之后,胭脂节开幕,翁主格外照料段无双冷落主上,主上的不悦如此显而易见,偏偏翁主不懂。弄墨说得对,翁主年岁尚小,对主上的心思终究也不过是孩子心性。而主上把玩着明明拒绝了的同心佩,写了一页的“取长补短”四个字。
第二天一早,主上便递了拜帖,请求出宫别居。主上每次出行,那些大臣们就会上书让主上携侧妃同行,主上拗不过那些人,却也总会与她们保持一段距离。主上只觉得这些女人是上位必需,却不是生活必需。偏偏在那时决定出宫别居,偏偏翁主没几日就驾临,若说是巧合,弄墨也说不信。
后一段时间,翁主常常过来,别人兴许还看不出什么,但贴身的家臣还是能够明白主上这种怕麻烦的人特意要求教授翁主剑法的含义。主上并不是会为权势所屈服的。而且也不怎么会表现出喜恶的,但在翁主这样单纯的性子面前,主上似乎连装都懒得装。
家书传来噩耗,先主母病重,主上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暗卫送来信鸽,并且赠予了翁主。那个时候,先主母所仰仗的司空家为着先主母受先城主冷落而郁郁生病的事情颇为不平。主上也不得不顺着司空家最得宠的女儿月皎的意思处理一并事宜。而赠鸽子的那一夜。主上不知为何在院子中淋了一夜的雨,之后便病了几日,连请辞书都是弄墨代为上奏的。
主上离开帝都的那一日。天气相当不错,那一日,翁主也难得地颇有翁主的架势,只是不知和主上说了些什么体己话。主上回程的一路都郁郁不乐。回城之后。每一日都会去鸽子棚那里逛一圈。弄墨说,其实。翁主的鸽子早就飞回来了,只是他不忍心告诉主上,翁主并没有书写任何东西。先主母过世,主上的神色越发落寞。舞文思考良久,还是决定代为书写一封信,只为这位与众不同的小翁主能够为主上带来一丝欢颜。而事实证明。确实奏效。只是,主上犹豫许久。浪费了诸多纸张之后,却也只回了一个“阅”字。舞文劝说许久,担心本就对主上有些许误会的翁主看到这个阅字会生气,因此若断了讯息,那么以后谁能够再让主上展颜呢?而弄墨却扯住了继续表达着想法的我,轻叹道,“此字甚是应景,因在门中,无心喜悦。”舞文只是挠了挠头,仍然有些不理解。幸好,翁主是个敞亮的姑娘,回了一张表达其气愤的图,主上有些哭笑不得,却特意唤来了小姐,让小姐看着给回一个,小姐幸不辱命,稚气对稚气,唯一不变的是主上的“阅”字。
阅,因在门中,无心喜悦。舞文路过冬思苑的时候,常常能够看到主上含笑整理好每一次翁主的来信,虽然仍然不懂,可也渐渐开始明白弄墨的含义。两人心思,却是两国邦交,各守其门,唯有做一个无心之人,喜非喜,悲非悲。所有情愫,不过是个建立于邦交之上的空中楼阁,若邦交稳固便好,若不然,倾颓只需一刻。
帝都中传来了贞定公主被禁足的消息之后,先城主和主上便收到了公主传递而来的讯息,只盼着逍遥城能够善待翁主。主上知晓情势不妙,特意吩咐了我与弄墨去接应南盈九皇子的队伍。逍遥城一向不理会各国争斗,一向是隔岸观火的,但,这一次,却为了小翁主的性命安危触及了各国对逍遥城的态度底线,逍遥城再不能对世事纷扰作壁上观。
滴水轩中一舞一役,陷入昏睡中的翁主并不知晓外面的一众乱斗。因为翁主身上所中的蛊毒非比寻常,九皇子的手下探看许久,也只摇摇头,道,“怕是厉害的隐匿蛊,解蛊之法颇有些困难。”
九皇子即刻决定带翁主走,回头道,“困难总比没有解法好,我们带着翁主先去宫内的解忧泉,暂时压住蛊毒发作,之后,慢慢寻来便是。”
主上却拦住了起身便要抱起翁主的九皇子,挑眉道,“她是我的正妃,不需要你来救。”
九皇子抄起手,扬了扬下巴,“板上未钉钉的事,未可知罢。况且,你又有什么能力来救她?”
主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蹙眉闭眼的翁主,淡淡一笑,“她最后是否能成为正妃确然未可知,但,孤知道,她跟你走,一定是死。”
九皇子当即便怒了,傲气凌人地呵斥道,“你是在质疑本皇子的能力吗?”
主上随意地抖了抖衣袖,目光扫过九皇子身后的一干人等,冷然道,“你若能保护她,又怎会让她落到此番境地?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需要女人来保护的草包皇子。”
九皇子怒不可遏,挥拳便要出击,站在旁边的嫡长孙摸着鼻子走到旁边,正要缓和一下气氛。
主上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你们两个都一样,两个男人都保护不了一个姑娘。无用。”
嫡长孙眸色微微一动,似乎有一丝别样的心思掠过,他低语道,“阿毬已然今非昔比,也早就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况且如今这番模样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这么说意思是阿毬她活该?”主上面有愠色,冷然道。
九皇子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劝慰道,“众位为的都翁主的平安,说句实在话,本皇子不相信世子殿下能够有这个能耐救回她。”
主上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孤愿用生命换回她。”
此语一出,众人神态各异,却再也没有人发出质疑之声。
舞文从那一刻开始确信,主上他动情了,对着一个看似与主上没有丝毫相同点的小小翁主动情了,而且奉献的是与翁主同样炽热无比的真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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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二)
舞文清楚地记得,主上总共说过三次这样的话“孤愿用生命换回她”:第一次是翁主身中蛊毒,命悬一线之时,在九皇子和嫡长孙面前夺得主动权时,信誓旦旦地发言;第二次是翁主被嫡长孙坑害被困帝都,明明知道前方险境,众长老皆阻拦的情况之下,霸气四溢的宣言;第三次是已经是主母的翁主请动镇国琴震碎云雾山,坠落城楼生死不明之时,绝望的呼喊。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尽欢在舞文面前用力地挥了挥手,见他没有反应,气哼哼地唤道,“姨丈,我问你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就这么傻掉了?”
“下臣仍然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公主的问题,只能说,主母此生能得主上倾情,很难得。”舞文挠着头,迟疑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尽欢嘟着嘴,气呼呼地摇头道,“我倒不觉得父主有什么倾情的迹象,要不然祠堂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各种夫人的灵位了。”
雪青看了看天色,略略侧身,低声嘱咐道,“公主,到时辰了,该出发了。”
尽欢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偏头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舞文,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头饰,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回头道,“飞花,丝雨,过来伺候。”
一旁垂手站在铜镜旁边的飞花丝雨急忙应声,随侍在尽欢两侧。尽欢对着雪青以及微微颔首,躬身道,“姨母姨丈是长辈,理应先行,我在身后跟着便是。”说罢。吩咐飞花捧着不惧送来的供品在身后跟着。
这些年,随着后府人数越发减少,祭祀这类的事情也办得越发俭省了。祠堂独独挂着一盏雪白的纸灯笼,在凛冽的秋风之下不断地摇晃着。
尽欢抬头望了望那孤独的纸灯笼,摇了摇头,唤道,“飞花。给我找十个和那个一样的纸灯笼。然后送进祠堂,我会找人挂上去,今夜派人守着。长明不灭。”
飞花闻言小步挪着,低头应声,“是,公主。”
到了祠堂门口。雪青和舞文分别站立于门的两边,尽欢会意。对着两人微微欠身,昂首挺胸地进了祠堂。祠堂内唯有夹谷琰和夹谷昱二人并肩而立。从尽欢的角度看过去,两人颇为相似,但就是这份相似让尽欢十分不爽。她故意加重脚步,直接冲到两人中间,还不忘轻咳一声提示二人。
夹谷琰回头看了她一眼。含情一笑,顺手拍了拍尽欢的额头。“孤的小公主来了,来,估计你母亲也等候许久了,为她上一柱香罢。”
尽欢乖巧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从供桌上拿起未点燃的香,想了想,回头看了看夹谷昱,轻声道,“不惧不在,我帮他也上一柱。”然后顺手将剩下的全部的都拿起来,在夹谷昱发出任何声响之前,点燃,拜了三拜,插进香炉之中。
袅袅的香烟徐徐而上,熨帖着尽欢瞬时迸发的不甘,她双手合十,对着母亲的灵位再度拜了三拜,她微微含笑,却余光瞥到了母亲灵位旁边的夹谷柳氏菁菁之灵位。她望着与母亲的灵位连位置都如此相似的灵牌,气呼呼地扁了扁嘴,小声地嘟囔道,“母亲,不惧今年又没有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娘亲你很久没见到那个想见的人的时候是怎么办的呢?”
“你母亲大概会去找那个人罢,她总是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意的。”夹谷琰淡然地笑笑,柔声道。
“哦,这样啊,”尽欢回头看了看夹谷昱,阴阳怪气道,“那昱儿哥哥的母亲应当也是如此罢,不然也不会和母亲的牌位挨着了。”
夹谷琰明白尽欢如此说的原因,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劝慰道,“昭儿,无论如何,她都为我付出良多,这江山总归还是有她的一份功劳的,况且,她还是世子的母亲。放在此处也是为了朝堂的稳固。”
尽欢深深吸气,狠狠吐气,压制下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质问,她抿了抿唇,摇头道,“对嘛,江山总是重要的,这个江山夺去了我的母亲,舍弃了我与同胞兄弟的亲昵,现下还要分担整座城对母亲的纪念。对不起,昱儿哥哥,我也是一个不擅长掩饰心思的人,我不喜欢我的母亲与你的母亲放在一起,我也不喜欢你与我的父主站在一起。因为这些,于我而言,都是父主背叛母亲的证明,我无法和你们装作无事,相亲相爱地大团圆。”
说完,尽欢伸手将纤绵的牌位纳入怀中,抬眸勉强笑了笑,“我觉得,与其让母亲与父主的诸位夫人一起,不如,与我在一起好一些。”她在夹谷琰和夹谷昱的错愕中,低着头抱着牌位慌乱地跑出了祠堂,路上撞翻了几个送灯笼过来的丫头。
尽欢绕开站在门口冲过来不解地准备拉住自己的雪青和舞文,跑着跑着就开始流泪。她从前还小不怎么懂得母亲所受的那些苦痛代表着什么,岁月流逝年岁渐长,她开始逐渐忘记母亲的模样母亲的声音母亲的叮咛,她害怕她会因此真的忘记母亲,所以时不时地打听着母亲的旧事,渐渐拼凑起的回忆让她逐渐开始明白当时不惧所说的那种痛不欲生。她也越发地悔恨当初那个不懂事的自己不仅没有带给母亲丝毫的安慰,反而还不断地为母亲制造麻烦。
她一口气冲到了芳心亭,坐在石凳上,她早已哭得狼狈,越发抱紧纤绵的牌位,咬着唇,弯下了腰。
夹谷琰终于追到了她,看着她此番模样,不免有些心疼,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开口,“你随父亲来,父亲给你看一些东西。”
尽欢执拗地摇摇头,哽咽地回答,“不要看。”
夹谷琰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平和地解释道,“是关于你母亲的东西,要不要看?”
尽欢咬了咬唇,别扭地别过脸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夹谷琰伸手,尽欢乖巧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中,任由他的带领,顺着小路七拐八拐地走进了春芜园旁边的听风阁,沉重的锁随着咔嗒一声打开,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整个世间瞬间变换了模样,外面看起来破败的楼阁,内部全是重新粉刷的,一圈圈整齐地挂着帷幔一样的东西,她仔细一看,发现这座楼阁中挂的并不是帷幔而全部都是纤绵的画像,从稚嫩的女童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再到为人妇的女人,女童时张扬跋扈,少女时娇羞俏丽,女人时隐忍坚韧。或蹦跳,或抚琴,或舞剑,或读书,或低眉浅笑,或含情怒目,或赌气嗔怪。
每一张都把握住了纤绵的精魂,仿佛你轻唤一声,她便会从画纸中走出。
尽欢对母亲的回忆被这些画面一一拼凑起来,她在画卷中徜徉,舍不得错过一丝一毫,她含着泪点着头,指着一张画,“我闯祸的时候,母亲就会这样看着我。”随后又指着另一张,慢慢地笑起来,“抚琴的时候,母亲最美。”她抹去眼泪,回头道,“我可以带走一张吗?”
夹谷琰淡淡地摇了摇头,慎重地将手中的钥匙放在尽欢有些许薄汗的手心,笑道,“都给你。”
“那,父主你呢?”尽欢难掩欣喜,随即担心这是父主斩断关于母亲情思的意思,她低着头,喃喃接话道,“也许,应该希望父主你忘记母亲,重新开始。但,我私心里还是不希望,父主你,忘记母亲。”
夹谷琰环顾四周,一一抚过画卷,边走边笑道,“这些全部都是我的记忆,我画下来这些,主要是留下一些你母亲存在的痕迹。对于一些人而言,她来过,她笑过,她哭过,她爱过,她恨过。于我而言,那些都不是过去,她在呢,她笑着,她哭着,她爱着,她恨着。明明就在的人又如何谈及记得或者忘记啊?”
尽欢被他述说时眼中泛滥的温柔淹没,她愣了愣,抬眸望着画中或喜或悲的母亲,心中所不忿的事情渐渐淡去,她暖暖一笑,娇嗔地往夹谷琰怀中靠了靠,低语道,“父亲,我开始相信姨丈的话了,我也相信母亲为你这样付出是值得的。但,我此生必然不会如此选择就是了。”
夹谷昱站在门外,望着里面各色的画卷,渐渐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对着镜子画眉的情景:柳菁菁仔细地画好眉之后,低眉摇头,自语道,“这么多年了,不想像她,也渐渐像她了。可,若不像她,我又以什么模样去见他?”她悲戚一阵,却再度对着镜子练习着笑容,“主上,姐姐她若是在,也会这么说的……主上,姐姐若是知道,恐怕是会生气的……”
此刻,夹谷昱也越发明白了,当时母亲话中要像的是谁,又为何想要像她又害怕像她。感情之事,就是如此,你渴望得到心上人的关注,可又害怕这关注是别有用心。但终究,选择冷漠还是虚假,只有局外人才会陷入这种纠结当中。既然,一开始就出局,那么何苦纠结自己呢?夹谷昱低眉,感情之事如此,江山又有什么不同,既然他已然出局,又何苦纠结在权势漩涡当中呢?他长叹一声,扭身便离开,但脚步明显轻松许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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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当尽欢(一)
乾昭二年,大晟朝在不惧的治理下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面貌,只是不惧的身体却因为长期劳累渐渐呈现颓势。众位大臣屡屡谏言,希望不惧早日立后,生下大晟朝的继承人。不惧每每都懒洋洋地答复道,还不是时机。
一来二去,有心之人也慢慢揣度起大晟朝的根基来,覆灭的王朝余孽在各处蠢蠢欲动。
夜半,下午多饮了些果茶的尽欢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如厕的时候,恰好路过了灯火通明的议事厅,议事厅内隐隐传来了不惧叹息之声,“这段氏一族还当真是个麻烦,段无忆倒也是个人才。他还在那里吗?”
尽欢几乎能够想到他用密折敲打着桌面,蹙眉的模样。
“嗯,顶了个大夫的头衔做掩饰……主上,动手吗?”
“寡人现在顶着的也是段氏的头衔,若动手,只怕会招来非议,段氏手底下到底还有些人才。可若不动手,又担心那小子成了气候……”
尽欢隔着窗子,感觉到不惧话语的停顿,知道他感觉到过来偷听的自己了,便索性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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