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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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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待遇,岑长倩并不是独一份,宰相们一个不拉,甚至就连因病缺席的张光辅,自有凤阁舍人为其代拟贺表,同样也被当众宣读出来。
如此一番折腾,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之后神皇仪驾下了则天门城楼,在群臣拱卫之下返回明堂,并赐酺食。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群臣才各自散去。
结束了一天的典礼,武则天却没有时间休息。初步稳定住都邑人心之后,接下来便是屠刀高举的时刻。
秋官刑部与司刑寺并不在今天参礼范围之内,主要任务自然是连夜审讯一众案犯人等,但事情却进行得很不顺利。
徐敬真在昨夜已经被秘密押送归都,但是畿内形势已经有所不同。特别是洛阳令弓嗣明已经提前知晓徐敬真事,尽管已经被捕入内狱,但却不肯配合牵引更多人出来,只在言辞中咬定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传书诱他,一直要求与丘神勣进行对质。
所以尽管徐敬真的供词已经取到,但是由于缺少关键证人弓嗣明的作证,秋官尚书张楚金不肯入案,只是一再要求人证物证。
“弓氏贼子强项拒作招供,只是意图拖延时间,幻想给其外州族众争取逃亡,却不知外州族众俱已被捕。”
负责前往绣州提引徐敬真的武懿宗往来奔波几千里,矮胖身躯显得有些萎靡,但精神却仍亢奋,他从徐敬真口中取来的供词,多涉海内名宗人物。一想到自己入谋这样的大事,可以将这么多的人一网打尽,他就忍不住的兴奋不已。
武则天抬眼看了看这个侄子,沉默片刻后才又说道:“徐敬真供词,暂不示众。”
提引徐敬真这一桩事被提前泄露,使得局面变得异常被动。特别是她今次最大的目标张光辅被打草惊蛇,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但私下也在发力。
前夜变故发生以来,左右肃政台所积存奏书已经达到上百份之多,其中八成都是在弹劾北衙禁军逾越职守,冲入坊间滥行职权,请求追讨千骑使武攸宁的责任。
“今次用事,在于速鞫速决,若是押后,诸家有备,恐不能除尽诸恶啊!”
武懿宗听到这话,小眼瞪得滚圆,担心自己废了这么大力气的事情无疾而终。
这个道理,武则天又何尝不懂,她本就是杀伐果决之人,该动手时绝不迟疑。但就算是杀戮,也要讲究一个尺度。
特别今次要打击的范围实在太广,不仅仅只是集中在台省中枢,其中还有多名外州刺史,如果不能达成一个表面上能够服众的司法程序,天下各道诸州刺史必将人人自危。而在这种普遍忧恐的情况下会酿生出什么样的动荡,谁也不敢预判。
她之所以大费周章将流人徐敬真引回,以此作为一个清洗的借口,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要让那些外州刺史们明白,这些人之所以死自有道理,至于他们这些事外之人则可以安守职内,不必担心受到波及。
“眼下首计,还是要先取张光辅,鸾台、凤阁统合一声,诏敕所出,俱有理据。”
武攸宁开口进言道:“张光辅旧年纵兵劫掠豫州,颇积民怨,之后恶言中伤狄仁杰。仁杰此前便屡有弹劾,今次引其前论,先让张光辅避嫌自退。秋官张楚金先入政事堂,夺其推案职权,让周兴力鞫弓氏……”
武攸宁的建议还算有些建设性,武则天一边倾听一边微微颔首,待到武攸宁讲完,她才又说道:“张楚金不宜拜相,转任司宾卿并犒军大使,往河北去迎凯旋大军。至于周兴……”
讲到这里,武则天便沉吟起来,徐敬真之事本就绝密,所知者不多。她虽然有些怀疑侄子们贪求左金吾卫军权而故意泄露消息,以求波及到丘神勣,但也并不排除会是别人泄露的可能。
周兴虽然并不确知徐敬真之事,但此前武则天便秘密吩咐周兴整理垂拱旧年有关徐敬业谋反案的刑卷,并隐有暗示着重整理与弓家有关的内容。按照周兴的心机,由此推断出一些内情并不是什么难事。
“文昌左丞李元素转任司刑卿,与周兴共推此案。”
就算不考虑对周兴的怀疑,武则天也明白周兴的名声实在太差,即便是推理出什么案情,并不能够完服众。
李元素出身赵郡李氏,又是前宰相李敬玄的弟弟,而其弟合宫令李敬一近来又与弓家颇有积怨,正是一个案查此事的适合人选,所推引出的案情也更具说服力。
念及这一点,武则天又发问道:“那个洛阳县狱中关押的合宫主簿……”
“其人名为傅游艺。”
听到武攸宁的回答,武则天便点点头,又问道:“那个傅游艺,究竟是因何身死?他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罪情,让丘神勣不得不冒险传告弓氏?”
武攸宁闻言后便一脸苦色道:“当时实在不知那个傅游艺被提入洛阳县廨,千骑新创,将士难免陌生,事发猝然,入坊后或有抢功私心,不能查清是谁将之斩杀。严推之下,恐千骑将士也难免人心惶惶。”
听到武攸宁这么说,武则天也是无奈一叹。薛怀义大军归都之前,她在畿内最倚重的力量便是北衙羽林军与千骑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动摇自己的心腹力量。
可是那个傅游艺一死,与丘神勣有关的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尽管丘神勣口口声声说他根本就不认识傅游艺,也不知徐敬真事,更没有传信给弓嗣明,一切都是无妄之灾,受人陷害。
但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丘神勣的一面之辞,武则天也不会完信任。毕竟丘神勣只是一张嘴,而弓嗣明与金吾卫街使陈铭贞都信誓旦旦指控丘神勣。
特别是那个陈铭贞,其人本就是丘神勣举荐引入南衙禁军之中,且又掌握丘神勣去年在博州杀良冒功的罪证,彼此失和之后,丘神勣意欲杀人灭口,并不是说不通。
“陈铭贞家中宫货来历,查出来没有?”
武则天又问了一句,羽林将军武攸宜便上前回答道:“涉事者有司宫台苏见诚、尚宫台司簿张氏等等,诸人俱已招供,旧年丘某阴结并窥问禁私、”
讲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后又补充道:“另苏见诚还招供,丘某贿使他私下安排人众供事嗣雍王府邸,其子苏亮目下仍事广汉王邸中……”
武则天闻言后,脸色顿时转为盛怒:“这些贱奴,怎么有胆量!涉事宫官,俱施醢刑!”
同在殿中的武三思听到武攸宜的话,本来正待张口说话,但见神皇盛怒如此,一时间也是吓得有些心慌,乖乖将涌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之后几日,武则天一直在忙碌中渡过。借由狄仁杰旧论暂夺张光辅相位,并将秋官尚书张楚金调离刑司之后,事情逐渐纳入正轨。
特别是秋官侍郎周兴在审讯过程中拿取到关键的证据,张光辅在去年平灭豫州越王李贞的战事中私论图谶、阴怀两端,算是彻底将张光辅送入死路。
因为这一项罪名,还涉及两个关键的证人,那就是当时同样负责平叛的中军大总管麴崇裕与后军大总管岑长倩。
这两人一是南衙大将、左武卫大将军,一是凤阁内史,都不能或者说不敢举出张光辅当时忠勤王事的证据。如此一来,就算再有人为张光辅开脱,也根本就拿不出有力的说辞。
拿下这一最关键的目标之后,武则天算是松了一口长气,并有心情关心其余。
之后武攸宜又送上审讯一众宫官的证词,武则天特意看了两眼那个被安插在广汉王李光顺邸中的宦官苏亮的罪证,发现那个苏亮潜藏在王邸中数月之久,居然没能交代出一桩这个庶长孙日常起居有失仪轨的事例。
看到这一份供词,武则天自然大感满意。
过去这段日子,她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也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关心几个出阁的孙子,今日来了兴致,便寻来宫官御正,询问三王最近在忙些什么,继而便得知过去这段时间里,三王也并没有闲着,除了早前贺表之外,还有几份奏书积在案上。
这其中有以嗣雍王李守礼名义上奏言是慈乌台即将建成,希望能进献佛典入台供奉。
“这几个小儿,活得也是战战兢兢。”
手捧这一份奏书,武则天随口感慨一句,然后便翻起另一份三孙子河东王奏书,便见也是同一类内容,只是除了请供佛经之外,还有就是进言近日往来魏国寺,多见都邑权贵人家在魏国寺借经但却长久都不归还,希望朝廷能够正视并解决这样的恶习。
这一类的琐事,武则天不疑有他,随手批允,及至翻到广汉王李光顺请值宿禁中的奏书后,她脸上便露出几分欣慰,神态也变得正式起来,提笔认真予以一段回复。
………………………………
0155 吾年弱冠加朝散
午后时分,李潼还在邸中跟魏国寺住家的和尚聊天打屁,突然家人来告说是中使已经抵达王府,通知三王即刻入府接敕受命,他也略感意外。
他这里刚刚行出门口,便见二兄李守礼正神情严肃的站在他家邸门前,便随口问了一句“二兄怎么不入府?”
李守礼示意他靠到自己身边来,低语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前日王府整理后院,我特意让人留下一个渠口没有在水底设栅,这是留给兄弟们退路。大兄今次是逃不了,我也要留在邸中照顾娘娘,稍后中使宣罪之后,我会在前堂阻挠他们,巽奴你赶紧由此处出逃……”
李潼看一眼神经兮兮的李守礼“你不是说要让肥鱼出入,供你垂钓?”
“这种算计,怎么好明诉于人?此前宫使入捕那宦者苏亮,我就明白……早前都是你操心家事内外,这一次换二兄给你铺设退路。”
李守礼皱着眉头,神态略显悲怆“巽奴你放心,就算被即刻入捕,我会咬紧牙关,给你出逃争取时间。坊正田大生久居闾里,他常在你门内论事,我知你是有办法的……”
你明白个啥?
李潼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二兄你的意思是,让我由园池潜进伊渠,顺流漂出坊、过永通门大街?且不说光天化日会不会被人见,你觉得我有那么精妙水性?”
“你家那么大园池,你居然不提前练好水性?”
李守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了李潼一眼,一脸为难、顿足低声道“唉,总不能兄弟三人被一起擒住!你留下吧,让我来!不过我、唉,也只是赌一赌,兴许还能……”
讲到这里,他突然一把揽住李潼,用力拍拍李潼肩背,视线瞥见对面王府诸众已经跨街行来,欲盖弥彰的哈哈干笑两声,嘴角还耷拉下来带着哭腔耳语道“可我就算逃出也不知该要怎么回救家人,你有什么良计授我?”
不管怎么说,这种居安思危的情怀还是值得肯定的,李潼挣开李守礼的拥抱,低笑说道“没救了,一起等着吧。”
说话间,他便往对面王府行去,刘幽求等人也阔步行上来,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已经笑语说道“大王,喜事、喜事!”
一行人返回王府,早已等候在此的中使才宣读敕书,果然是一桩喜事。
嗣雍王等三王出阁之后,能够朝礼恭谨,家室和谐,已经颇有俊彦仪态气度,俱授朝散大夫。其中广汉王李光顺尤有知礼勤恳之心,更兼诸孙最年长者,恩授太子右率府亲府左郎将同正员,领职之后值宿禁中。
至于王府诸员佐,也因襄佐少王有功,俱加授散位一阶。
敕书宣读完毕之后,整个王府中已是喜气洋洋。特别那些王府佐员们,显得尤其激动。
他们本身就是不得志之人,所以才入事王府,对于这一职任其实也没有报太大的期待,却没想到仅仅两三个月后便获得了回报,可谓是十足的惊喜。
眼见王府内外欢腾,李潼也是不免感慨,做武则天的孙子虽有诸多不好,但跟同时代其他人比起来,出身上也的确是有一定的优势。
朝散大夫是从五品下的文官第十三阶散位,虽然品秩看起来不高,但却是散官体系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位。唐代恩荫制度,五品以上才有资格恩荫子孙,跨上这一阶位,才算是成为了中层官员,也是许多官员毕生奋斗的目标。
如白居易就有“吾年五十加朝散,尔亦今年赐服章”诗句,混到五十多才加授朝散大夫,且语气中还不乏洋洋得意。
李潼他们兄弟三个,仅仅只是一些小节上入了他们奶奶的心意,起手便登朝散大夫阶位,一步跨越别人大半辈子的奋斗。从这一点而言,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说身世凄苦。毕竟回报越高,风险也就越大。
当然,若仅仅只是自己兄弟三人得授散阶,也不值得李潼过分高兴。毕竟他们各自都有一个王爵,也不指望散阶荫子,一旦解褐入仕,起点便不会太低。
散官一般都是积年资而递授,为官一任政绩优等才得加授。许多官员在职一任之后,往往便又要守选数年之久,连一个本职工作都没有,更无从表现其能力、政绩,散阶的提升自然也就遥遥无期。
而这些王府佐员们,入职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便获得了旁人需要数年才能达成的进步。千里求官,所争的无非快人一步。他们这一次也被恩溢加授,相应的对于这个王府职事自然也会更加看重。
由此所体现出来武则天的态度,让李潼意识到他们兄弟这段时间言行奏表,的确是让他奶奶感到挺暖心,甚至愿意帮他们巩固笼络这个私人小班底的人心。
尽管就算是加授一等,这些府佐们绝大多数也没有超出九品的散阶,仅仅只是刚入流的水平。但起码表明,武则天对这几个孙子眼下是没有太大的猜忌之心。
这也让李潼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觉得自己这个幕后黑手还挺称职,隐藏的比较深。但毕竟上位者心意难猜,看你顺眼还是不顺眼没有太多道理好讲,谁也猜不准武则天哪根弦搭错、就觉得这几个孙子膈应得难受。
真要发生那种情况,李潼隐藏得再深也没啥用。所以说这个讨上位者欢心,大情小势不能违背之外,舔不舔得上也是要讲缘分的。
此前宫使登门抓捕了一个隐藏在王邸中的奸细,虽然李潼早就猜到府邸中肯定有问题人物。可是猜不猜得到是一回事,当事实真正呈现眼前时,说不忐忑是假的。
这件事发生之后,三王府邸诸众也都难免人心惶惶,还要有甚于此前被左金吾卫围坊那将近两个月难熬的时光。就连李守礼这种粗线条之人都紧张得不得了,用不太灵光的脑瓜子谋算逃路,其他人内心里的惊慌可想而知。
现在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而且还是圣眷浓厚、雨露均沾,自然皆大欢喜、人心大定。
尤其是李光顺,除了基本的散阶恩授之外,居然还被授予了禁卫职事,这就更加让人欣喜异常。虽然眼下东宫虚设,但太子左右率府也是属于禁军体系的正式编制,就是李光顺所得这个官职格调有些不高。
后世有文人噱谈,讲同进士、如夫人是妙对。这个同正员也是异曲同工,加上了那就意味着肯定不是正员。好不容易混上一个官位,居然还是一个大备胎。
李潼这么腹诽,也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兄弟这个尴尬身份,能够有个官位就不错了,而且居然还是禁军将领。别管小老婆还是大备胎,能有一个位置站才是最重要的。
且不说王府诸众的振奋欢腾,雍王邸中太妃房氏得知此事后也是喜极而泣,急召三子归邸,于家庙之中祭告先王,对于李光顺这个庶长子也是勉励有加,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毕竟李光顺有了正式的官职,能够凭着忠勤任劳而邀取恩宠,一家人不再只是浮萍之身、如往年一般靠着莫测天意而惶恐度日。
这一夜,三王府邸又是张灯结彩,大作庆贺,不过宴会也仅仅只是限于府邸内部人员。
眼下局势仍然敏感,李潼也心知他奶奶这段时间看似威风凛凛、直接将宰相都给出手拿下,但算算时间,打击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无论是心情还是实际的处境,又会有一个改变。所以眼下也实在不宜乐而忘形,大张旗鼓的庆贺。
“大兄入值宿卫之后,只需谨慎不出错即可,不必强求勤劳之功。我家能得长安,也不在于功实与否,只在于神皇陛下是喜是恶一念之间。”
李光顺正式上任之前,避开嫡母房氏,李潼也认真叮嘱李光顺。
“三郎你放心,我入事之后,只做你的耳目,见闻诸种,及时回告。我又不是什么经谋大才,时局情势乖张,南衙宰相、大将都有旦夕祸福惊变,我一个新丁解褐,即便是搏求到什么功劳,也不足为门庭依仗。”
李光顺对自己这一次入仕的认识倒是很精准,他虽然也不太清楚这个三弟整日在忙碌什么,但也明白家势能有什么扭转改善,靠这个三弟殚精竭虑的谋划。
的确,李光顺这一次入值禁中,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李潼的耳目见闻得以深入禁中。虽然司宫台杨冲与女官徐氏也不断在向外传递讯息,但是他们身在禁中,对于外廷情势还是不能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李光顺身份特殊,所担任尽管不是什么关键职位,但只要人杵在那里,就是一个难得的消息源。就算不刻意打听,能够知悉到的情报重要性、也远不是府佐们在外围道听途说的消息能够比拟的。
李光顺刚刚列名军府、正式上岗,便传回一个重要消息禁中诸卫取消番替,连日值宿,不得擅离职守。特别亲勋翊诸府郎将,甚至就连疾病、喜丧大事都不能请离。
但只要是人参与的事件,又哪能完保证绝密,当李光顺派人回家拿取换洗衣衫的时候,李潼便已经意识到看来韦待价西征兵败的消息看来是已经传回了洛阳。
韦待价西征可以说是这一年里头等大事,其意义远非薛怀义北攻突厥可比,整个神都城不知多少人眼巴巴等着战事结果、伺机而动,李潼自然也不甘人后。
当然,眼下的他还远不足以谋国论鼎,但是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除掉丘神勣,并为自家搏取数年真正的安稳。
………………………………
0156 武氏群英会
当西方的战报军情加急送入神都禁中时,神皇武则天还在明堂侧殿和宰相们与日值奉敕官员们讨论于禁中再建新的殿堂并拟名为武成殿的事情,目的自然是继续宣扬武功。
军情虽然驰驿加急送来,但却是以秘奏的形式,不经鸾台、凤阁直接送到了禁中。
殿中群臣还在讨论该不该继续兴造土木,武则天见短时间内也争辩不出一个结果,便下令于殿中赐食,自己则退回明堂后寝殿,一直到打开秘奏之前,脸上都还洋溢着喜色“不知韦卿……”
声音戛然而止,寝殿中近侍女官们难免好奇,侧首偷窥神皇神态,却见神皇陛下已经是脸色铁青,两眼怒睁,甚至就连衮服下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初战告捷、再战失利……会逢天寒冻雪,粮匮不继,人马饥寒……”
秘奏文章并不长,一眼可观首尾,然而武则天却捧在手中端详良久,似是恐怕自己会错了意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十几遍,几乎每一个字都刻入眼底,但那文字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如她心意的变化。
“退下!”
良久之后,她牙缝中才挤出两个生硬的字节。
“都退下!”
寝殿中宫人们一时间没有会意,刚待开口再作请示,一声更加清晰的暴喝已经响起,甚至震得耳膜隐隐作痛,顿时惶恐趋行退出。
待到宫人悉数出殿,武则天才抬手将那秘奏纸卷死死攥在手心,并由御床立起,双手负后,困兽一般围绕着御案徘徊走动,当她视线遥望西边,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庸将害国,韦贼负我!”
然而无论心情怎样的愤怒,该面对的问题总是要面对,几声怒喝发泄之后,武则天怒火中烧的眼神迅速冷静下来,之后便开口说道“传告诸宰相继续会议,决出一个结论,速召纳言入见!”
明堂侧殿中,宰相们还在用餐,突然女官入内将纳言武承嗣唤走,一时间也不乏狐疑,内史岑长倩则被暂委主持会议,当问起神皇陛下几时归殿时,却被告知等待通知。
武承嗣匆匆步入寝殿,还未及施礼,便听神皇语调沉重说道“速召攸宁等禁卫在职者至此,韦待价败了。”
听到这话,武承嗣顿时也知事态严重,领命之后刚待退出,瞥见神皇陛下神色冷峻后便心中一动,又顿足说道“陛下不必因此重忧,且不说薛师已经引部驰行归洛,门庭诸子也都壮年有力,鹰犬忠健,只待驱用!”
武则天听到这话后,神态略有好转,语调也变得温和一些“速去速回。”
眼前神皇陛下态度如此,武承嗣步履都轻快几分,离开寝殿之后,很快便将一众堂兄弟们召集起来。
武氏诸子目下也的确正当壮年,除了已经拜相、担任鸾台纳言的武承嗣外,另有夏官侍郎武三思、千骑使武攸宁、右羽林将军武攸宜、左金吾卫翊府中郎将武攸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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