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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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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场不伦不类的典礼,除了场面盛大,其实乏善可陈。典礼持续三日,第一天神皇受经,第二天高僧讲经,第三天则是将经书分授天下各名州法刹进行收藏。

    龙门礼成之后,群臣再奉神皇圣驾返回皇宫,又于明堂举行大酺,犒赏群臣。而在这一场大酺中,李潼又是风头大出,原因是他又升官了,散阶骤升三级,被授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散阶虽然没有实权,但却能够标定品秩,换言之,即便不论本身的爵位,李潼如今也赫然已是紫装大佬!

    四月出阁,七月授散,到了十月,散职已经达到三品,尽管李潼不太在意这些,可是当接到这一份诏令的时候,头脑也是晕乎乎的,就问还有谁?

    不过这股兴奋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想到薛怀义那家伙不过带领大军去塞上郊游了一圈,回来便成了二品辅国大将军,李潼这升官速度似乎也没啥好得意的。

    除此之外,大酺后又公布一桩大事,那就是继续改元,以下个月也就是十一月,为载初元年正月,十二月为腊月,正式使用周正。同时以武承嗣为首群臣再请上尊号金轮,金轮圣母神皇,时局再次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不过这一切都与李潼无关了,因为在大酺礼日之后,他请求前往乾陵结庐守孝的奏书被正式批准,紫袍还没热乎两天就要脱下来开始服丧。

    这件事也让世道诸众多有惊奇,虽在情理之中却大出意料之外。特别朝中有些人已经准备弹劾少王在龙门典礼中乱班悖礼,不宜再主持礼书编修,得知此事后,可谓是闪到了老腰。

    对于这些杂言纷争,李潼并不关心,只是专注于安排离都事宜。

    这一次前往乾陵服丧,他不准备带上太多府员,毕竟就算到了长安,服丧期间也要简居为主,而且必要的监视是少不了的,身边有刘幽求这一心腹听用就足够了。

    这也是他此前为府员们各谋前程的原因之一,人情牵扯未必需要朝夕相对,这些人离府后各自经营,未来服丧结束,也会成为他重回时局的助力之一。

    诸多琐细不谈,接下来还有一桩事是要参加他姑姑太平公主的婚礼,这也是李潼准备离都之前最后搞一场文抄惊艳,却没想到武家人不给他表现的机会,生生将婚礼拖延到了明年一月,这让李潼很是不满,老子回来再收拾你们!

    不过话说回来,他姑姑太平公主可谓是他眼下在神都最靠谱的盟友,未来选择合适的机会重归时局,肯定也要仰力许多。

    李潼本来是想将韦团儿稍作引见托付,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通过杨思勖向老太监杨冲将这一层呼应稍作吐露,杨冲人老成精,思谋肯定较韦团儿那个傻白甜缜密得多,彼此若能达成什么呼应,倒能产生不少妙用。

    十一月中,故雍王李贤灵柩抵达长安,李潼他们一家也无作停留,拜别神皇、谢恩之后便往西京而去。


………………………………

0219 云横秦岭家何在

    秦岭地横千里,南北亦宽覆数百里,中有险峰峻岭绵延起伏,自为关中天府南面屏障。

    此境山林广袤,多有人迹罕至的深幽沟谷,或有途人误入沟岭,便迷不能出,或死于荒寒饥馑,或丧命于山林猛兽爪牙之下。

    但凡事也都各有好坏,这些生人不及的险境,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一些走投无路之人寄命所在。所谓苛政猛于虎,相较于人世间诸种凶险,深山老林纵有毒瘴猛兽的危险,但对一些人而言,却比外面的世界要更加让人安心。

    苦水沟是太白峰附近一道不甚起眼的沟岭,有泉眼活水汇成山溪,于沟底冲刷出一片面积狭长的草坡。草坡早已经被开垦出来,种植着一些谷菽之类,有活水灌溉,腐土沃养,长势还算不错,只是规模太小,即便旺收,所得也是有限。

    山岭两侧、丘壑之间,搭设着一些草皮覆盖的简陋棚居,朝阳一面的坡岭上还有一些尚算干燥的穴居。岭上岭下则分散着一些衣衫褴褛的民众,或是翻晒柴木、或是搓麻编织,各有各的忙碌。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时分,蜷卧草榻的李光才醒了过来,有些烦躁的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棚庐抬脚踹开凑在他棚居外斗草嬉闹的几个孩童:“歹命恶生的野奴,滚去一边吵闹。”

    孩童们哭号着跑开了,李光则盘腿坐在光滑的岩石上,粗厚的指甲挠着左边脸庞一道粗红的伤疤,春雨绵潮,杂虫滋生,难免将人蛰咬得周身搔痛难耐,一直将脸上伤疤挠出了血,他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半边脸庞血丝密布,望上去很是狰狞。

    有操持饮食的妇人送来一竹筒杂菽干饭,上面摆着几根烟熏防腐的干肉条,李光大口咀嚼着干饭,挑出几根干肉抛给两个谗着脸上前卖好的顽童。

    顽童如获珍宝,死死抱在手里细细咀嚼品尝。其实肉条干硬,韧如树根,又能品尝出什么味道,但孩童们仍是如获珍馐。

    坡上传来悲哭声,李光举足行上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日前狩猎负伤的病员于今早不治身亡。他深吸一口气,眼窝里潮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吩咐两人将那已经瘦骨嶙峋的尸体搬出掩埋。

    “你们放开我阿耶、放开他……呜呜,怪我偷食阿耶口粮,阿耶才会饿死……”

    亡者遗孤、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嚎哭着要夺回阿耶尸体,但那瘦弱身躯被李光抬手提到一边。

    李光在草榻里翻捡片刻,摸出一柄缺口密布如锯齿的横刀塞进少年手里:“用心活着,你要是没了,你阿耶才是真的死了!”

    少年似懂非懂,抱着横刀怔怔望着尸体被搬走后已经空空荡荡的草榻,片刻后才又趴在李光足边满是悲憷的嚎哭道:“阿耶临死要我紧随校尉阿公,说是阿公才能保活咱们……”

    李光听到这话,身躯僵在原地,眼见同伴身死尚能不乱,这会儿心里则是悲楚大声,泪水夺眶而出,冲刷得脸上挠痕更是痛痒难耐,他举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弯腰抓起少年,转头行出这一土窟,往南坡掘土埋葬同伴。

    这一处小聚居地百十人口,李光便是他们的首领。

    本是京兆军户,少年从军行,先征高丽,复战突厥,东西辗转十数年无归乡土,勋授上柱国,本以为可以显归故里,老母已经先亡,老父也病重将死,兄弟无治产业,家门破落已久。

    幸在论功薄赏,草草论成一婚,新婚未足一年,便又应征前往河源备战,留下妻儿简居乡中。仪凤年间,跟随大总管李敬玄出击吐蕃,湟川大败,侥幸留下一条性命。

    因为挂念家室,召集败军中乡义几十人潜逃返回关中,却发现田业征为陵土,新迁授田迟迟不给,妻子穷困病死,幼儿虽然就食百家又活几年,但又适逢关中大荒,民不足食,各自逃荒就食,小儿被遗家中,啃食半领蒲席,李光归家之后,尸骨都无人收捡,牙关里还死扣着一团蒲丝!

    败军逃回,军府果毅登门抓捕,李光恨杀军官,并几十名破家军户逃入秦岭,自此不复外出。

    土坑掘好,李光亲自将那同袍尸体放入坑中,正待洒土掩埋,另一侧坡上冲上十几个虽然衣衫凌乱但却魁梧强壮的人,当中一个十六七岁、草环结发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条血淋淋鹿腿冲过来,望着坑里尸体有些失魂落魄:“怎么就死了?片刻都没捱住……”

    年轻人泪水涟涟,抬手将鹿腿丢进坑里,嘴里哭骂道:“朱十三不讲信义,说好待我弄来马匹就教我回马连射的绝技……”

    李光瞪了年轻人一眼,将那鹿腿上撕下一块肉塞进尸体嘴里,转又将整条鹿腿丢给旁边人:“煨了加餐。”

    “这怎么可以!这是我……”

    年轻人还待争辩,却被李光抬手给了一巴掌:“让你们警哨看守,谁又准你们外出狩猎?”

    “阿耶只是怕西岭盗发现咱们,他们敢来掠夺生口,咱们也有弓刀,不怕拼个生死!”

    年轻人一脸忿忿,其身后一众年轻人们也都不乏认同的点头:“只说要求活,窝在这寒荒沟岭,生不如死!老子长到二十年,妇人手脚不曾摸过,凡能见的,不是阿姨,就是阿婶!”

    讲到荤色话题,悲伤冲淡几分。也实在是生死见惯,已经很少再为这些事情伤怀,今日悲伤逝者,明天或许自己便躺在坟冢。

    “留住性命,总会变好的……”

    李光眺望着秦岭群峰,口中喃喃,只是转机在何处,他也看不到。

    一行人埋葬亡者之后便下坡入沟,已经有人在山溪旁剥皮清洗年轻人们打来的猎物。

    避世隐居虽然寒苦有加,但秦岭山野间也不乏山珍野物,李光一众多军府老卒,再带出一批半大少年,狩猎樵采,也能勉强度日。

    秦岭山野绵延,逃亡至此隐居躲避兵役的军府户众不在少数,既有李光这一类寒苦自守的,也不乏生性凶恶、聚众为盗者。

    这一类山野中的人祸反倒比那些流窜的野兽还要凶狠,他们出入于山野平原之间,寇掠为生,同时也寻觅、兼并其他小股亡户难民,取其青壮以壮大力量。

    李光饱受世道摧残的苦楚,却不愿以暴凌人,仗势武力将不幸施给更多人。那些盗匪首领不乏旧年袍泽,也曾邀请李光加入,但却不愿收容他身边一众老弱,于是李光便对他们敬而远之。

    年轻人们看似闲话的抱怨,李光也是忧在心中,趁着旁人忙于烹煮猎物,他将刚才训斥的年轻人、也是他的养子叫到一边去,皱眉道:“你老实交代,究竟有没有跟西岭盗往来?”

    年轻人名李葛,抓挠着身上的痒处嬉笑道:“阿耶信不过旁人还信不过我?我可是……”

    “还要欺瞒!”

    养子还未说完,李光已经怒不可遏,劈手将年轻人扳倒在地,并扯下他腰间佩刀,抖落粗皮陋制的刀鞘,便露出寒芒闪烁的刀身:“利刃哪里得来?近日你们几个值望,夜中就不见踪影,当我不知!”

    “阿耶真是机警悍力……”

    年轻人还想嬉笑蒙混,待见李光神色越怒,这才收敛形容,转为庄重道:“儿子哪敢欺诈阿耶,蜂盗祸我家园,没有阿耶搭救,儿早就活不成……”

    “那你还、唉,天道已经残忍,生人不能过活,就算你能凭着凶恶快活几年,就要亏败黄泉先人的冥福,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丑事?”

    听到李光悲声,年轻人李葛也是虎目泛泪:“儿不知先人冥福几分,但阿耶近在眼前,是痴是愚也罢,若不是阿耶苦受身边这些拖累,咱们没有活命,阿耶却能活得欢畅……儿绝对没有勾结蜂盗,只是阿耶厌我交往外人才不敢告知。阿耶有没有听说过故衣社?”

    “那是什么东西?”

    李光闻言后又是皱眉。

    李葛眼中泛起神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故衣社是西京城里大行社,是咱们军户豪义在势的大人物捐财救助府户亡流的义……”

    李光听到这话,身躯隐隐一颤,他虽然不识大字,但类似口号也是听说过的,此时从养子口中听说,脑海中又泛起早年袍泽托命、勇义赴边的壮阔画面,但随后又泛起亡子满口蒲丝的凄惨画面,神情转为悲怆:“哈、同袍、同袍?咱们只是服麻的贱命,哪有章紫同袍的荣幸啊……”

    “故衣社只是捐麻入社,袍泽互助!”

    李葛又疾声说道:“他们不贪人家财,不穷使性命,只要捐麻几两,就赠新衣。”

    李光饱尝人间悲苦,自然不像李葛这样天真、易受蛊惑,屈指一弹刀背:“那这刀,又是怎么回事?”

    “义有轻重,下义者闻悲落泪,中义者自守不虐,上义者普惠恩众,豪义者奉道敢战!阿耶已经是上义之选,儿不能辱没父名,要奉道敢战,已经自荐作故义敢战士,领此义刃,追讨不义!”

    李葛讲到这里,自有一脸的自豪:“我也不瞒阿耶,后日就要响应义举,围杀西岭蜂盗!今日夜中,故衣社义使就要赠我义资安家赡养。阿耶如果不信,等我取回义资,你再罚不迟!”


………………………………

0220 如意元年

    后半夜,李光跟随养子等年轻人们一同出动,浓厚夜色下,山野中更加的幽黑静谧,尽管众人都已经翻山越岭惯于寻常,但行走起来仍然非常的困难。

    如是前行足足一个多时辰,也仅仅只是翻越一道峰岭。李光本就不太相信那所谓的故衣社,这会儿更是满腹怀疑,只见儿辈仍然固执,这才继续跟随。

    夜中山林里响起鹧鸪声,李葛倾听细辨,一指左前方,说道:“就是那里了。”

    “说是尚义,怎么行迹这么鬼祟?”

    李光又皱眉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葛闻言后笑道:“阿耶误会了,是我担心暴露咱们居地,不愿家徒牵扯进来,才有这样的约定。”

    一行人再次前行一段距离,转过一块藤蔓包裹的巨石,前方地形稍显开阔,夜中已经可见几道人影站在一株大树下。

    李光跟随儿辈上前,手已经抓住了刀柄,对面已经响起一个声音:“李大郎?”

    “是我!”

    李葛回身拍拍养父臂膀以示安抚,而后便往前行去。

    火光亮起,对面四五人环立大树下,其中一个指着行上前去的李葛笑道:“要将大郎召入义伍可真是艰难,往复交涉半月有余,单单运送这些物货义资就损了两匹驮马。”

    “多谢义使赏爱,没有了养亲后患,入伍之后,葛一定奋勇杀贼,追讨不义!”

    李葛上前抱臂,语气也是恭敬有加。

    然而这时候,李光却从后方闪出,抽刀在手冷声道:“慢着罢!我的儿子养成不易,隐居深山只为求活,什么上义、豪义也不想追,更不会为了什么供人驱使卖命!”

    “阿耶,你……”

    李葛见养父反应大不像此前那样,心中不免一急:“义使请不要误会,我家阿耶……”

    “足下可是京兆白渠府李光李校尉?”

    李葛还未讲完,对面那人语调却要更加的惊讶与激动,他手摇火把向前一晃,口中则说道:“仪凤三年洮河道行军,九府果毅刘府君麾下、渭南府马兴,足下知不知?”

    “马、马兴?你是、你是马旅帅?你没有、你……”

    听到对方这话,李光也顿时失态,前冲几步,抬手遮眼,借着火光打量对方面容,脸色已经变得激动起来。而对方则干脆将火把递到同伴手里,上前抓住李光臂膀,大力的摇晃着:“果然、果然是李鬼面!”

    “匹夫!还敢丑名唤我!”

    听到这个旧年恶名,李光更确认对方身份,下意识抬手反拧对方臂膀,却发现对方手掌只存三指,尾指与中指俱都不见,又是一愣:“你怎么、怎么……”

    “湟川军败,各自奔走,不幸被贼蕃所执,斩手作奴……好歹还算是保住一条性命,趁着外牧夺马逃回。可惜可惜,残废之身已经不能持械杀敌,没能带回两个贼蕃首级祭我断指!”

    言及旧事,这个名为马兴的中年人也是一脸喟叹,继而又不乏惊喜道:“李大郎竟是鬼面之子?难怪、难怪啊!李鬼面你真是好运道,养成这样悍勇的儿子,来年捐身复仇,痛杀贼蕃大有指望啊!可惜我归乡之后妻儿无踪……”

    李光听到这话,故友重逢的心情很快冷却下来,他有些尴尬、有些冷漠的退后一步,张嘴叹息一声:“马三,你还没有血冷吗?我却不愿我的儿子再流无辜之血……”

    “阿耶,我……”

    “你住口!”

    李光顿足喝止儿子的话,转望向故友时,神态更显冷漠:“故人相逢,是一大喜。可是山野里也没有酒水款待,劳累马三你的脚力,但如果还念一分旧情,请你别再来勾引我的儿子。我们父子老死山野,不想再浪逐虚功!”

    “我明白、明白!鬼面你是咱们京兆有数的骁勇悍士,归乡后我也有闻你的事迹,不是伤心欲死,咱们这些府户老卒,又怎么会拔刀劈砍自己往年舍命保护的人士?从军时家业完好,归来后妻儿不见,我心里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马兴讲到这里,眼中也泛起泪花:“贵人们食粱食肉,又怎么会弯腰俯看咱们这些悲惨的军奴?我是有感自身的悲苦,这才捐身故衣社,既是寄命,也是想凭着自己还有一点薄力,救助一下那些同袍亲故。或许我那不见踪迹的妻儿,也在某处我不能知的乡野,正受这些故义袍泽们救助过活……”

    “那个故衣社,究竟是怎样……”

    李光将马兴拉到一旁,凝声说道:“儿辈知道多少人心的险恶、世道的苦难?闻听几句壮语,就被人蛊惑捐命,我是看透了世道的寒凉,你如果还念故情,就请从实道来!”

    马兴眨眨眼,小作沉吟,而后说道:“鬼面你知今是何年?”

    李光久隐山野,闻言后只是摇头。

    “如今已经是如意元年、哈,就在月前,还是周正天授三年,圣神皇帝女主享国,武代唐家……”

    “这怎么可能?天后武氏、天皇陛下再怎么纵容宠爱,天下人怎么能应!”

    李光闻言后瞪大两眼,如果不是马兴这个故人,只怕早就要破口大骂对方荒诞欺诈了。

    “鬼面你信或不信,世道已经如此。唐家君王都还不能自安,咱们草野小民,能享多少安乐?”

    马兴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故衣社是发于神都洛阳的一个行社,取麻助人,虽然也只是一领麻衫、半瓮薄羹,但人穷至极,也能赖此活命。我也不是逢故吹嘘,自去年秋里捐身社中,经我一手活命之众,便已经有了数百员。我只是万年社下一个寻常走使罢了,如我此类,单单京兆便有数百之多,由此推想,故衣社布善救亡,单在秦川便少说已经有几万人受惠。”

    说话间,他又指了指树下堆放的那些物货,说道:“生民寒苦,官府、豪右、蜂盗几方欺压,为了护持这一份难得的生机良善,才要募取豪义敢战士。你说是财货买命也罢,为了招揽你家大郎,我今次送来杂粮五十石、綀布三十匹并其他杂类比钱两万余,只为了求访一员豪义。往常这些资货,是能捐救百人之多……”

    李光闻言后只是默然,并不答话。

    “寻常父母,尚且不愿儿辈操持杀业。更何况咱们这些杀场余魂,更加懂得生机可贵。鬼面你对世道意冷,不愿再怀仗义心肠,可有没有想过儿辈不历人事,就这么老死山野,他们甘不甘心?是好是歹,也想自己闯荡一番,不辜负一身悍勇的骨气!”

    马兴情知短时间不能劝服李光,略作沉吟后便又提议道:“空口总是虚言,鬼面你若信得过我,不妨随我出山游历观看,我们故衣社诸义徒究竟在做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让儿辈捐身此中。”

    李光听到这里,小作沉吟,才缓缓点头,唤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李葛等人,吩咐他们将那些物资送往自家所居幽谷,严令他们不准外出,然后才与马兴等往山野外行去。

    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分,一行人才行至靠近秦岭外麓山野。视野渐渐开阔,也出现了大片河流冲刷出来的平野。

    “这里便是咱们故衣社一处产业,曾是盩厔县里一户豪室别业,去年才被市买下来。”

    山径渐趋平缓,马兴一边走着,一边指向山坳下一片庄田广阔、屋舍众多的农庄,笑语道:“如今这里居众千数,都是左近府户失地家人,他们在这里耕桑作业,典力换食。虽然不称富足,但也总有一份生机可守。”

    李光抬眼望去,看到田野间耕牛驮马往来劳作,农人短褐细耕,坡岭上桑植成片,山脚处沤麻的池子众多。一路所见,多有祥和,但他却更加沉默。

    农人们也发现马兴一行人,各自举手招呼,马兴一边微笑回应,一边笑语道:“咱们故衣社也不是独辟法外,要与官府抵抗。租庸仍纳,只是群聚养生,与其流亡郊野,肥田无租,官府也乐见亡户安居,户税充足。这些还只是傍社的生口,另有许多只是捐麻换衣,瞧见那些沤麻的池子没有?庄中麻坊,用工几百,纸、布之类,日产许多,既能捐输济众,也能典卖换钱,增扩善业。”

    行走间,李光看到一个跟随家长在田间作业的孩童手捧瓦罐粱饭,正在用手抓吃,突然忍不住捂脸悲哭起来:“可怜我儿、怎么当年没能寄养善处……”

    马兴只听说李光杀官故事,却不知其幼子饿死家中的惨剧,听到李光悲戚中哭诉前事,一时间也是热泪盈眶,一边擦着眼角泪水一边叹息道:“当年若有故衣善义,人间能免多少悲剧!”

    情绪平复之后,李光才收起悲声,凝声道:“如果只是善业济众,自有耕桑熟业的农人,哪用再募取勇力豪义?”

    马兴本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闻言后便解释道:“单凭这些耕桑作业,怎能济助众多人口。鬼面你是故人,我是信得过你,单单秦岭山野之中,便有咱们故衣社豪义千数众,采猎之外,还要驱逐蜂盗,看顾行商,南北抽取商资,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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