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扎格-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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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与印象中永远元气满满的少女截然不同的口吻，而眼前却依然是那张熟悉的微笑着的面孔，曼凯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在经历了仿佛时间停滞般的寂静间隙后，他用缓慢而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答道：

　　　　“我会的，我会站出来。在你的面前告诉那些人，他们究竟有多差劲！”

　　　　少女没有回答他，她眯起眼睛转回了脑袋，失踪的喜悦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笑容中。而另一面，彼得沃尔似乎也忍耐到了极限。即将冲破阀门的愤怒并非是因为从鼠尾胡子口中窜出的已经听得习以为常的羞辱，男人真正气的呀，是这个毫无道德底线的贵族正拿着根本不存在的“功绩”肆意贬低那些付出汗水的人。

　　　　“哦，话又说回来了……那些（家伙）好像还和你这侏儒有所往来。哼，看来你也到了不卖人情就吃不了饭的地步了吧？王国的猎人？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明明只些虾兵蟹将（灾兽），却总是大动干戈的跑这跑那，分明就是哗众取宠……那种货色，只要由我带头率领一些力气大些的家伙很容易就能讨伐了，其它地方的领主也不是傻子……果然，每年王国的财政总是会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破事儿上花冤枉钱，真是浪费。每年还要挤出那些无用的税……”

　　　　“够了……别把它们和你这种家伙混为一谈啊！混蛋！！”

　　　　……

　　　　无数双“散漫”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尖锐起来，而在曼凯眼里那些视线唯有“狰狞”二字能够形容，因为那些目光像极了撬开门窗的盗贼、寻见美人的痴汉、逃脱绞架的死囚，或是成功篡位的奸臣。他们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侏儒发出咆哮的那一刻。他们企盼着贵族的态度，以及侏儒的下场；人心百态在这一刻，在年轻的曼凯眼里无一例外的染上了油腻污秽的黑色，有的人甚至毫不掩饰地把“如愿以偿”的笑容露骨地挂在了脸上。

　　　　“他们难道是……在笑吗？”曼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情况下竟没有人向彼得沃尔投来同情的眼神，反倒是清一色的冷漠甚至是期待。

　　　　修瓦里埃家的男人的挂起嘴角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反而变得更加高昂，更像“胜利者”持有的得意。

　　　　“听好了，矮子。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伟大的领主‘伯伦·修瓦里埃’。是这个镇子的主人，是税费的制定者、监管者、收取者，以及镇子一半房产和全部土地的真正拥有者！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嗯，让我想想……对，你应该是把给予你生存权利的男人称之为‘混蛋’吧？多么响亮的词汇啊……所以，做好滚蛋的觉悟了吗？”

　　　　鼠尾胡子的身子开始微微向后倾斜，而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德尼特造就在那里摆上了一张椅子并用手轻轻托住。男人的身体倒在椅子上发出“咯咯”的声响，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上下抖动着。

　　　　彼得沃尔的脸被气得红肿两手紧攥着拳头，现在的他无疑处在忍耐的临界点，铁不定下秒就会瞬间爆炸。在曼凯看来，他那怒发冲冠的状态就只差冲上去一拳砸在对方脸上了。但曼凯也是一样的，虽然连他本人都觉得自己是个浑水摸鱼的小角色，没有大义凛然的气魄，也没有超越平民的巨大责任感，但若是有人如此侮辱他的工作，侮辱那些默默流血的猎人前辈时，青年的心也像是干柴遇烈火般被顷刻点燃。

　　　　如此的他也是愤怒的而且更容易比彼得沃尔做出格的事情，因为曼凯不会多想，“直肠子”、“一根筋”的他的忍耐力不会高过忍辱负重却能将客栈经营多年的男人。

　　　　“不知道那些饭桶有什么值得你袒护的，我再说一遍……猎人这种下贱的职业不值得拿我们的税金去养。那些吃皇粮的猎人和你、和所有怪胎一样，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

　　　　——“你倒是再说一遍啊！混蛋！！”

　　　　冲破全场的沉默，彼得沃尔长大了嘴巴，鼠尾胡子扬起了惊讶的眉毛。所有人都朝着饭厅的深处看去，好奇声音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愤怒的曼凯吼完这一嗓子，放空了所有的怒气的他瞬间被无尽的寒意和后怕所笼罩，瞪着向自己投来的密密麻麻的目光。在惊出的一身冷汗中，他才幡然意识到——自己又捅了马蜂窝！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莽夫的方式

　　　　曼凯挺直腰板僵硬地向前走来，所有的目光如洪流般向他倾泻而来。观众打量着他的全身上下，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难受，瘙痒不止。

　　　　不过所幸的是，因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没人注意到他身后的丹妮。如果因为自己缺根筋般的行为而连累她，曼凯恨不得从港口的栈桥直接跳到海里去！

　　　　……

　　　　（不过仔细一想，出生渔村的他好像会游泳唉……）

　　　　鼠尾胡子的目光扫遍曼凯的全身，瞪圆的眼睛回归了之前轻蔑的态度。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修瓦里埃的男人没有从这个半途杀出的愣头青身上找到一丝一毫不同寻常的东西，反之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相貌、大街上一揪一大把的旅行装束，以及和所有平民一样不入流的举止。

　　　　男人咧开嘴，没好气地嗤笑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呼出的声音，可能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为这种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曼凯缓缓走到彼得沃尔的身边，冷不丁的听着身旁的男人从唇齿间挤出一声低沉的被愤怒填满的“蠢蛋！”曼凯没有理会彼得沃尔的抱怨，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他无法对此辩驳。因为这确实蠢得可以，如果时间能回到数分钟前，曼凯宁可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拳头也不会做出这种缺根筋的事情。如果还有其它原因的话，恐怕是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头接耳将会承受更多的心里压力吧。

　　　　他从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而坐在他对对面的鼠尾胡子也显然是用看小丑或是傻蛋的眼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初，初次见面……那个，啊……在，在下曼凯！有冒犯领主阁下的地方还……还请原谅！”曼凯结结巴巴地说道，同时深深地弯下了腰。以谢罪礼的姿态对向翘着二郎腿的鼠尾胡子。这是作为平民的他在意识到在贵族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时做出的第一反应——主动屈服，然后请求原谅。

　　　　当然，还没有到跪下来的程度。曼凯曾经听艾格文斯说过，对男人来说，以下跪作为谢罪礼相当于愿意为博得原谅而抛弃包括自尊在内的一切。即使犯下了错误，也不该盲从羞耻心，应该自行判断该以何种程度的谢罪方式赦免罪过，而男人的膝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交上的东西，即使面对贵族权威亦是如此。

　　　　这个道理应该是受过教育的人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在下一刻，曼凯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谢罪啊？你做错了什么呢？让我想想……哦！好像称呼我为‘混蛋’是吧？真是巧啊，这是我今年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的同一天。”

　　　　修瓦里埃摸了摸自己细长的胡子，随后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位女性从围观者的最前面上前走来。不同于其他围观的镇民，那位年轻的女性身穿家仆样式的灰黑相见的连衣裙，应该是修瓦里埃家的随行仆从。她熟练的为男人酌上一杯冰凉凉的水，看起来是早有准备。

　　　　对方的行为不仅做做而且还磨磨蹭蹭，整得曼凯的心紧张难受又觉得变扭，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是真的因为口渴而喝水吗？还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地位？

　　　　而真正的答案却是曼凯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的荒唐行为。

　　　　男人晃了晃杯子，似乎没有喝水的打算。水是冰冷的，没有热气腾腾的水雾。一开始他晃得缓慢，然后越晃越快，最后竟直接把杯中的水全部泼在了依然保持谢罪礼姿势的曼凯的上！

　　　　冰冷刺骨的水，顺着曼凯垂下的头发缓缓地留下，将干燥的发丝粘在一起。青年的眼睛瞪得抖大，他的视线缓缓上移，通过湿淋淋的刘海看着那张无所事事的、油腻的脸庞，心中剩下的东西唯有熊熊燃烧的滔天烈焰。

　　　　“咕……”曼凯要紧牙关，与之前的莽撞截然相反，他克尽全力的压制住濒临爆发的怒火。他的理智最终战胜了激昂的情绪，把那股大火暂时压制了下去。

　　　　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些许议论的声音，但没有人敢把嗓门再调大一些。正如他们心知肚明，惹贵族不高兴的人铁定没好果子吃。就“看热闹”这点来说，这些镇民确实做到了本分。甚至有人乐在其中，因为今天他们看见了不同以往的、出乎意料的戏剧性发展，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左右他们想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昆摇了摇头，然后轻叹一声。贵族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场景他看过了太多太多，老实说他的内心没有多少波动，至少没有上升到激增肾上腺激素的程度。他瞄了身边的伊斯塔，她似乎仍在尝试着在她身高所能及的范围内探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少女正被好奇心肆无忌惮的折磨着。

　　　　如果是前些天的话，她一定早早地就来问自己了吧。而现在，少女只要觉得昆似乎在观察她的举动时，就会故作镇定地安静地一动不动。

　　　　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一定很痛苦吧。

　　　　“又有人出现，开始反驳贵族了。看起来只是个没能耐住性子、冲动的傻小子罢了。不过没关系的，既然道了歉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只要那个男人玩够了的话……”

　　　　昆看着藏在兜帽下的脑袋似乎微微点了点头，少女的好奇心应该得到了满足，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即便如此，昆还是向伊斯塔隐瞒了一个信息。男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突然冒尖的“傻小子”是艾格文斯手下新人中的其中一个。虽说，除了看起来就很逗以外几乎毫无特点。但不知为何，哪怕仅有一面之缘，昆还是清清楚楚地记下了那张有些幼稚的面孔。从这个角度出发，或许那个青年所具有的平凡与普通是另一种“特点”也说不定。

　　　　好像是叫“曼凯”吧？感觉艾格文斯对他还蛮上心的，难道在他眼里是很有潜力的小子么？不清楚呢……

　　　　昆不经在心中默默念道。

　　　　与此同时，鼠尾胡子把酒杯丢还到女仆怀中，脸上露出了令人厌恶的得意的笑容。

　　　　“嗯，小子态度还不错，某种程度上比你旁边那个没有的矮子强上一些。”

　　　　彼得沃尔把全体攥得更紧了，同时还伴随着隐隐的磨牙声。

　　　　“算了，打猎也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回府里洗个澡就吃饭吧。听好了矮子，你的租金从下个月起再加两枚金币，交不上就给我滚蛋。至于你嘛~嗯……跪下磕两个头就结了吧。”

　　　　……

　　　　——“抱歉！容我拒绝！修瓦里埃男爵阁下！”

　　　　客栈的饭厅再次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只是这次鼠尾胡子的脸上没有露出像之前那般讶异的表情，反而把眉毛扬的更高了。

　　　　他本想起身，踏着清脆的步伐，听着背后传来额头碰地的声音和连续不断的“感谢男爵阁下宽恕！”的呼声就此离开这间昏暗的厅室。

　　　　而他更是万万没想到，看起来一脸怂相的青年竟会做出这般发言。他不满地颠颠屁股坐实了椅子，换了条腿继续翘着。

　　　　镇子的里有人若是惹他不高兴了，八成是对方主动跪倒在地上祈求得到原谅。因为只要他抬抬手指，下个月的税金就会“噌蹭”的直往上窜，没人敢把关乎家庭生计的举措与所谓的“气节”联系在一起。

　　　　难道因为是外来过客的关系才有胆子拒绝的吗？修瓦里埃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再次向曼凯发出了“命令”。

　　　　“跪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我拒绝，男爵阁下……我们团长说，男人是不能轻易下跪的……我，我知道我对您出言不逊。为了弥补的过错我向您道歉，如果您还不满意的话，我……我可以帮您做些杂物或是体力活，但……”

　　　　“够了！跪下！”男人厉声呵住了解释的曼凯，而此时的他仍保持曲身的姿势。可能是从小时候起，无论是镇里的平民还是过往的旅者，从来没人拒绝过他的要求。“‘鼠尾胡子’伯伦·修瓦里埃”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但仅仅只维持了数秒的，然后就像是想到可些什么似的消停了下来。他忽然站起身，以立姿俯视的角度重新打量起曼凯。

　　　　“等等，你的衣服看起来……好像是猎团的人。刚才说‘团长’……哼，果然如此。是那个吸着贵族血的无用组织里的人吗？果然，我们的上缴的税金只会养出像你一样废物的猎人。嘁，要不是席仑伯爵阁下热衷于施舍，我才不会把税金浪费在这种地方……”说到这儿，男人不悦地咂了下嘴。虽然是领地仅有一个港口小镇范围的贵族，但修瓦里埃家在财力方面确实有些话语权，可若是和坐拥多座城市的大贵族比起来依然是小巫见大巫。

　　　　依附着海港城奥维耶繁忙的海上贸易，作为海峡对岸合法开放港口的小镇之一。每年，修瓦里埃确实能从船夫和商人那儿收到不菲的税金，但这全靠港口城的实际主人“席仑伯爵”对他领地的小镇下放合法贸易权才得以实现。虽说席仑伯爵在王国中也是德高望重的大贵族，不会因为自己所拥有的权利仗势欺人，但很多向修瓦里埃这样爵位较低的贵族依然想通过拍马屁而从他那里得到更多贸易上的优先权。

　　　　自然，因为年轻时的经历，席仑伯爵对王国猎团的资助比例也是所有大贵族中最慷慨的。修瓦里埃也会随着他的意思跟风，每年向猎团贡献些经费，即使他对猎团本身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想起自己每年要为讨厌的东西缴纳费用，鼠尾胡子不满的情绪愈发高涨。他伸出手揪住曼凯的耳朵，硬是将他弯曲的身体重新拉直。

　　　　“不跪？行！就让我看看你这张滑稽的蠢脸能给我带来多少乐子……明明只是下三滥的猎人，却要让贵族为你们买单！”

　　　　青年因为疼痛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他伸出手抓住了鼠尾胡子捏着他耳朵的那只手。雪白的牙齿露在外面，用光是看就能感受到力量的气力咬的紧紧的。眼睛更是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他用嘴唇重复着先前那句话，丝毫屈服的意思。

　　　　“我，我是不会下跪的！”

　　　　“呜……不行！老子忍不下去了！放开那个傻蛋！你这混球！”彼得沃尔怒吼一声，已经忍无可忍的他攥起拳头就往男人的屁股上抡。然而不料，激昂的侏儒却被奔上前来的、魁梧的德尼特一把拉住了后领，直接甩到了一旁的木墙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随后滑落地板趴在了地上。

　　　　现场被围观者们的愈发嘈杂的议论声彻底点燃，甚至有人在吆喝、在尖叫、在瞎起哄！当然，终于也有人说出了“他们那样也太可怜了”的言论，却不敢大胆声张，顷刻间便被其它声音彻底吞没。

　　　　昆无语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而伊斯塔也被忽然炸裂开的氛围吓了一跳。她终于抬起头，向昆投去担忧和困惑的眼神，然而却被男人用手轻轻地按了下去。

　　　　“唉……你就好好把头低下去，别让别人瞄见你的眼睛。那个小子真是不会看场合，到底是艾格文斯教育出来的人，还真是固执……你退到后面人少的地方去，在那里等我回来。”

　　　　说完，昆拉起披风，就向着人群稠密的前方走了过去。伊斯塔刚想伸出手，他人就没影了，然而少女的嘴角却露出了今天第一缕笑容。

　　　　“果然，这才是昆先生……”

　　　　伊斯塔的手揪着自己风衣的领口，低声呢喃道。而就在此时，一阵沉闷而又厚重的撞击声忽然贯穿了人群！所有的人，无论起哄的、还是议论的，嘴巴都张得有手掌般大了！喧闹的人群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只是静得比前面两次更加彻底，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不一会儿，一声尖锐的声音如平地惊雷，撕开了沉默。

　　　　——“给我适可而止，你这得寸进尺的大蛐蜓！！！不教训你还没完没了！败类！人渣！XX男！！！”

　　　　和所有人一样，伊斯塔飞速转动的头脑也顿了下。因为传入耳朵的声音是至始至终都不曾听见也想象不出是何方来者的陌生咆哮。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那是女孩的声音。

　　　　哪怕没有像前排的围观者那样目睹这惊人的一幕，伊斯塔却很快意识到声音的主人和她年纪相仿的。

　　　　而且对少女来说那愤怒的声音……居然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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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男人的方式（一）

　　　　原本只是贵族仗势欺人的日常闹剧，因为城镇的居民中外来定居者的比例并不是很高。这里的排外倾向很是明显，而且不止于此地，周边开放了小型港口的城镇都有类似的问题。就和瑶海相望的奥维耶如出一辙，选择在这里经营生意就意味着忍受居民们的冷眼，但这样的情况也会随着定居年数的增长而变得有所改观，只是侏儒彼得沃尔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天生侏儒的他可以说是一名残疾者，年轻时和其它旅者并无差别，一样经营着辛苦的商旅生意，只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残疾者天生注定了要用一生与不公斗争。也正因如此，当彼得沃尔在临近中年时能将这家客栈开在这座以港口贸易为生的小镇，他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值得所有商人敬佩。老领主尚在的时候情况还没到这般地步，但现在他唯一的儿子“伯伦·修瓦里埃”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对领地中的外来者百般刁难几乎成了常态。

　　　　彼得沃尔的暴脾气在常年造访小镇的旅行商人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是与他有所交集的人大都熟络他直肠子的性格。不坑蒙拐骗也没有害人之心，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在物欲横流的商界也算是一股参着辣椒粉的清流。也正是如此，即使商人和旅者因为他的脾气在私交上大多选择敬而远之，但他的生意和口碑向来稳定。钱财方面尚有余裕，生活中的那些不公与漠视也就显得没那么刺眼了。

　　　　只是在这一天，彼得沃尔原本靠隐忍维持住的平稳生活终究还是遭遇了挑战。

　　　　不安与不悦的情绪混合交融在一起，烦恼的程度可想而知。但眼下，最令他感到头疼的问题并非是被鼠尾胡子拉高了2金币的租金，而是更加可怕的景象。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屁股被针扎一样，使其坐立不定。

　　　　尽管把修瓦里埃的混球痛扁一顿是彼得沃尔睡梦中最喜欢的发泄手段之一，但在现实中明目张胆地撂倒贵族会招来何种程度的麻烦，每一个理智尚存的平民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就在数十分钟之前，彼得沃尔就险些做了如此失智的事情。事实上，他在那之前已经把肺气炸了无数次，甚至一度撇下了全部的理智。虽然结果显而易见他正中了无耻贵族的下怀，德尼特正等待着他爆发的这一瞬间，但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相信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不，应该说别人没想到是理所应当的，但彼得沃尔却成为了最惊讶的那个人……之一。

　　　　他看见了鼠尾胡子的脸被螺旋状的冲击拧成一团然后带着他的整具身体飞向了堵在店门口的观众！直到被稠密的人群挡了下来才停止“飞行”。

　　　　多么惊人的力量，如果那是从拳头中迸发出来的，怕是连强壮的德尼特都无法把如鼠尾胡子般体型的成年人击飞如此之远。那时，彼得沃尔扭过头，看见了和吓傻在原地的曼凯并身站在一起的少女。只是她立在地上的脚只有一只而已，而另一只却直直的横在空中，身体向着相反的一侧微微倾斜，如同射出了巨岩的投石车一击就粉碎了坚固的堡垒。

　　　　那一刻，彼得沃尔明白了上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何等恐怖如斯的事情。看起来纤细瘦弱的女孩儿竟然用一记回旋踢将坐拥小镇的领主踢飞了出去！而且还是直接踢在了脸上！活了大半辈子的彼得沃尔不敢相信这正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他隐隐看见洒在地上的点点血迹混合着像是牙齿碎片一样的颗粒状物体。

　　　　人群中有妇女开始尖叫，最靠前的围观者惊恐地搀起倒在地上的鼠尾胡子，那令他引以为豪的像是老鼠尾巴一样细长的胡子被流出的鼻血杂乱不堪的糊成了一团，肿起的脸颊像南方烂熟的苹果。

　　　　顾名思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起来“又红又大”。

　　　　就眼前看到的景象判断，他应该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夺走了意识。之前盛气凌人的德尼特见此情景，惊得留下了鼻涕。

　　　　可能和彼得沃尔一样，这个比他年轻些的壮汉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贵族遭此待遇，大脑一下子丧失了工作只变得一片空白。

　　　　“呼……嗯，真是解气！好久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可别怪我下脚太重。”

　　　　“丹，丹，丹……丹妮，这……”

　　　　青年盯着眼前的景象哑着喉咙喃喃说道，但少女的眼睛依旧清澈透亮，舒畅的眼神里丝毫考虑任何后果的余裕。她走到曼凯的身前用食指抵住他欲言又止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