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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石-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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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闵川弓着个腰,扭身就走,嘴里说:“得得,你回吧,我就不送啦,拜托之事我受不起,别叫我睡不着”
顺子看着走远的顾闵川说:“这老头,够倔的”
因为烧了教堂,杀了洋人,闹的朝廷里人心惶惶,这在当时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朝廷上下怕洋人怕得要死,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曾国藩受了朝廷的指派办理此事,出令放告,要求津民据实检举揭发。
县衙后堂坐着来访的直隶总督衙门的李总管,刘杰自然是热情的招待。
李总管说:“曾大人的意思是将所有的要犯一并抓获”
刘杰说:“当时在场的人有成千上万,如若照此办理,大牢内岂不人满为患”
李总管说:“刘大人有所误会,大帅是说主要人犯,并没有说要将所有的人都抓去”
刘杰说:“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时的场面很乱,哪里知道谁是主犯,谁是胁从,下官一时还不能做出判断”
李总管说:“这你就入扣啦,你站在大海边你非得找出哪一滴水是你要找的,你就是找一辈子都找不到,你这样”
刘杰上前凑凑,伸着耳朵仔细听。
李总管说:“你,第一步,先让那些丢失孩子的人家报名,谁家的孩子什么时间丢失的”
刘杰问:“哪有什么用,我这县衙早就有报案的程文,这和烧教堂有何牵连”
李总管说:“你听着,凡是丢孩子的人家,那一天势必去了教堂找孩子,谁丢了孩子谁都着急,那一天那么大的动静,我就不信他不去”
刘杰说:“哎,你这一说有些道理,可是那也不少人呀”
李总管说:“听着,你就将这些人扣押起来,挨着个的过堂,凡是招出别人的就放”
刘杰说:“这是什么章程,大清律例可是不行的,没有证据就刑押,还过大堂,上面会怪罪的”
李总管说:“上边是谁,是咱们曾大帅,你怕什么”
刘杰说:“李总管,您的意思是…”
李总管说:“我要是说是大帅的意思也行,但是,咱们下边办事的能这样迂腐吗,您想一想,大帅的上面是谁”
刘杰双手一揖说:“是皇上”
李总管说:“皇上,告诉你,就是老佛爷都不管用,是洋人,知道吗,是洋人”
刘杰说:“洋人”
李总管说:“对,洋人,这次洋人是动了真格的啦,江面上停满了他们的炮舰,非要将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不罢手,您还按部就班的审理案子,大帅能等,洋人能等吗”
刘杰摇摇头说:“好吧,也只好如此”
县令刘杰按照报上来丢失孩子的人的名单,一一的抓到县衙审问,理由是;丢失孩子的人大都到过教堂寻找自己的孩子,而且又从里面救出去许多孩子,照理说肯定是参与了望海楼和慈善堂的纵火案,
按照这个逻辑往下搜寻,开始抓起来几十个人,然后又是打又是枷的严刑逼供,凡是沾上边的一下子又抓到了好几百人,领头闹事的一个没跑了,
案子的经过一下子清楚了,是谁先挑的头,是谁先放的火,是谁先杀的洋人,一一的审理清楚,个个的有案可查,
县衙根据这些线索又抓了一批人,将以前抓的人大部分都放了,留下的人里面是真正参与了教案的主要人等,其中有卖鸡子的翟大个,小混混崔炮,就连跟着去看热闹的金把头都牵连在内,跟着上了公堂。
再回头说说田志远和秦泛棹这哥俩,没有心思在济南多呆,两个人简单准备了一下,就启程奔了交河县来。
一路上走吴桥,东光,泊头,然后就到了老家交河,算算大概有四五百里地,两个人奔家心切,一路不停的走,走到家时,正是麦子熟的时候,
地里一片的金黄,看上去今年的麦收还算不错,农田里有人正在割麦子,见了他们远远地就打招呼。
秦泛棹的一个本家叔伯兄弟泛舟跑过来说:“秦泛棹,你娘昨个还在念叨你呐”
秦泛棹一听“什么,我娘他们回来啦”
泛舟说:“回来有一个多月啦,一天到晚的哭着念叨你,你快回家看看吧”
秦泛棹跟着就往家里跑,田志远也跟在后面,一直跑到了家。
田志远看见表叔的院子已经重新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秦泛棹没心思注意这些,直接的跑进屋里,一进门就看见自己老娘和表婶田大娘,正坐在炕上拾掇做鞋的袷祉(粘在一起的布,可做鞋底、鞋面),用剪子绞鞋样子。
秦泛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吓得老眼昏花的秦大娘心里一惊,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后面跟着又进来一个人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齐声的叫着“娘,娘,我们回来啦”
秦大娘和田大娘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啦。
老姐俩上前各自抱住儿子的头失声的痛哭起来,
秦泛棹和田志远一路怀着千般的思念,受了万般的苦痛,此时也都爆发了出来,屋里哭声一片,惊动了邻居都来看他们,
老姐俩一时停下哭声,不停地,关切的问这问那,听到他们诉说船上的情景,又不免心痛的哭上几声,听说他们从船上跑了出来,就又欢喜的笑逐颜开,听他俩说一路上风风雨雨,翻山越岭的又都揪了心的哭,及至说道进了济南,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跟着笑了起来,就这样哭哭笑笑的没完没了,邻居们也都跟着哭哭笑笑没完没了。
正这时田惠琴一步蹅进来说:“哪里来的两个要饭的” 大家跟着又都哄的笑了起来,
田志远叫了她一声“惠琴”,她这才认出是哥哥回来啦,自然也是欢喜的直蹦高。
秦泛棹看着变样的田惠琴不知道说什么好,田惠琴一扭身出了屋。
秦大娘说:“惠琴这丫头自打回了家,心情也好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田大娘说:“开始也是哭哭啼啼的,后来想开了,儿女的事咱们说不好”
秦泛棹就低下了头不说话。
秦大娘抹着眼泪抚摸着秦泛棹说:“你走后的转天,家里面又来了官府的人,点着名的来抓你们两个,亏着张天师和邻居们维护着,这才没出什么事。你爹的丧事办的很风光,你就是在家也不见得能够办成那样,你爹在天之灵也该满意啦,四邻八舍的礼都到了,我这记着账呐,将来找机会补付回去,不能因为咱不在天津啦,就干擎受着,那事不能做。”
秦泛棹点点头。
秦大娘说:“出殡那天铁厂街的买卖家都跟着来送路,可街筒子都是人,你爹可是死值啦,就是县太爷也不过如此吧。天后宫的张天师可是费了心,老人家完事后就大病了一场,你表叔见着他,说他瘦的都脱了形,你要是能够再见上老人家一面,可得好好谢谢老人家,别让人家笑话咱们秦家人不懂事,你这也平平安安的回来啦,你爹他,他····”秦大娘梗咽的说不下去了。
田大娘接过来说:“致远爹心里惦记着你们,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可着天津卫,是个可能的去处他都找遍啦,后来听人说你们两个去了国外,我们娘们这个揪心呐,你们说说,那洋毛子那有一个好人呐,到外国去那不是遭罪吗,我和你娘死的心都有啦,拉扯你们这么大容易吗,闺女,儿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下好啦,你们是死里逃生,致远,你们没落什么毛病就这样回来,你爹都不准相信,这是上辈子修下来的福呀”
秦泛舟问:“哥,你们坐的那个轮船有多大,坐大轮船美吗?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田大娘嗔怪道:“这孩子,不会说个安慰话,什么美不美的,你当那是出去玩去,”
秦大娘说:“是不是得找个人去天津给你表叔捎个信,要是没什么事叫他也回家来,”
秦泛舟自报奋勇的说:“我去吧,地里麦子也收拾的差不多啦,我这一半天就起身,天津我还没有去过,这次也是个机会,要是行我也在天津学点手艺”
说这话,秦泛舟到了天津的那个时候,正是教案发生过后的没几天,津城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常久阴闭刚刚放晴的天空,阳光新鲜明媚,万物如同刚出土的嫩芽透着滋润。要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但是在大街小巷里,酒肆茶社里,所有的人都在纷纷议论此事,衬着既兴奋又恐慌的情绪,秦泛舟感觉像是来到了踏春时集市上的戏台前,人们都在焦急的等待节目的开始。
在那种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人们看到了自己力量,找寻到了曾经失去的尊严。一贯不可一世的洋大人,在群众面前竟是那么样的脆弱,使得中国人不得不反思曾经懦弱的过去,是那么的不可原谅,想想逝去的辉煌,又是那样的叫人振奋,津城上下人等无不默念那岳飞的诗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再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英雄,成为了岳鹏举。真是那样,此情绪就像弥漫的油烟,只要是有一次点燃的机会,马上就会燃成燎原大火。是明眼人都会看到,感觉到的。
田飞虎知道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家中,心里是十分的高兴,恨不能马上就回到家中见到他们。
秦泛舟说:“我表婶嘱咐我说,您要是不打算再在天津干下去,就马上回家,致远哥准备在济南做生意,他们在来的道上已经看好了那块地方,说是当地还没有翻砂铸造的买卖,他俩心盛的很,就等着您回去商量商量主意呐”
田飞虎听了非常兴奋说:“好啊,这两个小子真是长本事啦,从江苏到河北有好几千里地呐。这不成了神行太保了吗,亏着他们两个年轻。还懂得未雨绸缪,去济南踏勘踏勘,好,是我们老秦家和老田家的种,你和清大爷在天之灵也该瞑目啦,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天后宫的张天师那里告个别,然后咱们马上就走”
秦泛舟诺诺地说:“叔,我也想在天津学点手艺,您看行吗”
田飞虎看看眼前的这个精明的小伙子,点点头说:“嗯,你倒是个做买卖的材料,回头我给你安排安排,天津不行,就和我们去济南”
秦泛舟高兴地答应道:“哎,叔,我听您的”
天后宫里这几天一下子来了不少的香客,仿佛是失踪已久的人一下子都出现了一样,以前常在租界地里转悠的人群,现在是为了避嫌又都回到了自己久别的“故土”。
田飞虎一进天后宫的前院就看见一瘸一拐的常缺德正跪在神殿前的弥勒佛脚下叩头,磕完头一起身见是田掌柜站在身后,赶忙的又跪在地上说:“田掌柜,您是我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听了您的话,我就改着学做好事,真是老天爷开眼,这次烧教堂,杀洋人,我算是捡了一条命呀”
弄得田飞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赶忙说:“你先起来,你先起来,这话从何说起,别是给我戴高帽,拿话糖苷(吹捧)我”
常缺德爬起身来,双手仍然作揖说:“在下绝没有糖苷您的意思,您是不知道,烧教堂那两天租界地里闹翻了天,一伙子杂巴地在租界里见了洋人就抢,打伤了好几个洋人,洋人们都躲在小楼里不敢出来,他们就拿我们这些个给洋人办事的出气,我腿有毛病跑不快,被几个人拿住,往死里打,打得我差点见了阎王,这不,我这脸上还挂着彩儿呐,您看。最后我没有折,忽然间就想起您来啦,就算是咱俩有点缘分,我就和他们提了您的大名,真是老天爷开眼,还真行,那几个人一听我和您啦认识,还真就放了我,我不谢您啦得谢谁呀,您啦说是吧”
田飞虎笑着问:“你们那个洋大人不是挺横的吗,平时拿咱中国人不当回子事,怎么遇上点事就尿啦,你提他们不比我强”
常缺德说:“哎呦,您老人家快别拿我开涮(开心)啦,我提洋人那不是死的更快吗。他妈洋人更不是玩意,软的欺负硬的怕,你真跟他豁命,他比是人都悚,就连我们都怕,这几天把我们都轰了出来,不让进洋行,说中国人危险是暴民,无教养,随时都可能跟他们翻脸,将他们杀喽,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大水淹了蚂蚁窝——没处找家。”说完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正这时张天师走过来见着田飞虎打招呼:“贤弟,怎么今日有闲来此拜庙”
田飞虎双手一揖道:“我正要想着进去看看老神仙,您就降临啦,老没见,您最近一切好吧?”
张天师说:“唉,近佛常思冥,渐觉烟火远呐,山人命至耄耋,早已不谙世事,无所谓好与坏,就像俗话说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这位是?”张天师指着常缺德问。
田飞虎笑着说:“算是个不打不成交的老相识,常缺德,哦,不不,是常阙阁,对吧,曾经是租界码头上的大买办”
常缺德赶忙施身见礼说:“常阙阁见过当家人”
张天师说:“既来之,何不就此观内小叙”伸手示意上后殿坐坐。
常缺德看看田飞虎没有反对的表示,就欣然跟在后面进了后殿住房,三人落座后,小道士盂茗端上来茶水,张天师问田飞虎:“贤弟近日可好?”
田飞虎说:“我正要告诉老神仙一个好消息,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从外国人的船上逃了出来,已经回到老家啦”
张天师听了也非常高兴。
常阙阁接过来说:“田飞虎我也听说这事了,那条船是法国人的,他们杀了船上的船长和几个船员,法国人不干,没完,放出话来四处找他们,这回天津又出了烧法国人教堂的事,非得激怒他们不可,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田飞虎义愤的说:“你这就叫洋奴买办,怕什么,激怒他们又有什么了不起,要我说,这次正是个好机会,何不就手将外国人狠狠教训一顿,然后叫他们滚蛋”
常缺德说:“现在街面上正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高兴的,也有害怕的,听说朝廷里派下来一员大臣专门审理此案,不日就到”
田飞虎说:“不管朝廷里派谁来,是中国人嘛,是中国人就不能向着外国人说话,道理就在那明摆着,洋毛子平白无故的害死了咱们那么多个孩子,这是事实,谁也不能掩盖,虽然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可大小也是条性命,朝廷里面是有法度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得叫他们抵命,”
张天师说:“看看朝廷是怎么对待此事吧,我们不去议论他,贤弟这次来是不是向我告别的?”
田飞虎说:“在下正有此意,田志远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去了一趟济南,想着在济南落脚做买卖,家里来了亲戚叫我回去商量此事,我走之前过来跟您告个别”
张天师不免有些依恋的说:“我还是哪句话,你们在我多少有些安慰,你们这一走,我这心里空落落,哎,走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济南那里安排好了给我来个信,我也放心。”
田飞虎说:“您这一说,我这心里也是有些不忍,嗯,不如这样,我明天先回去和他两商量商量,要是他们自己能够挑起济南的买卖,我还在天津这边,以后来往也方便。”
常缺德说:“您这样说算是最最明智的想法,天津这边您不能轻易舍弃,铁厂街可是块风水宝地,做买卖就得四通八达,这一点咱们还真得学学洋人,他们把买卖都做到咱们家门口来啦,济南一份,天津一份,两家可以互通有无,消息面也广,这不正应了那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吗。”
田飞虎笑着说:“你这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张天师和常阙阁全都笑了起来。
三人又说了些别的话,田飞虎起身告别,张天师送出殿外,看着常阙阁走远又对田飞虎说:“啊,有件事还得麻烦你给捎个话,告诉秦泛棹让他过些日子来我这里一趟,有一样东西交给他,是他爹留下来的遗物,因为上次他走匆忙,当时的环境又有些复杂,我是掂量再三没有给他,既然他没出什么意外,就该让他继承下来,”
田飞虎想问是什么东西,又一琢磨还是不问的好,于是点点头说:“我见着泛棹一定告诉他,你老放心”
张天师又说到:“你千万嘱咐他,让他来时小心点,虽然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日子不短啦,总归官府那边还没算结案,来往的路上一定不可张扬,速来速走,不用在此流连,济南那边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千万不要因为我这个老头子耽误孩子们的前程”田飞虎点头答应,然后告别。
田飞虎回去安排秦泛舟和顺子在家看家,又嘱咐他们外面很乱,两个人这几天不要出去,就打点行装上了路,
田飞虎头脚一走,正像他说的那样,官府开始了抓人,整个天津都闹翻了天,秦泛舟和顺子只是躲在家里不出门,安安稳稳的等着田飞虎回来。
一路无话,田飞虎回到家正是麦子上场的时候,田志远正在麦场上给本村的财主顾老爷打短工,远远看见土路上狼烟突起,一挂大车从东面飞驰而来,田志远手搭凉棚向那面望着,心里估计着爹有可能就在这几天到家。
顾老爷坐在树荫凉底下,嘴里叼着一个黄铜的水烟袋,眯着眼假装闭目养神,实际是不错眼珠的仔细盯着场上干活的人,看见谁在偷懒,就咳漱一声,告诉那人一下,主家看着他呐,这叫“敲山震虎”
顾老爷看见田志远不住的停下来看着远方,就不停的咳漱,田志远不听他那一套,任他咳漱的差了音,照样是该看就看。
顾老爷看看咳漱不起作用,就站起身来,走到麦场中间对自家的长工牯牛说:“昨个我在南边的麦地里打了一只大雁,”
牯牛是个老实孩子真的相信就问:“是吗,大雁可是不好打,那玩意猴贼,见了人就飞,你根本就靠不上前”
“是呢”顾老爷说:“我当时以为是个羊羔子呐,我心里琢磨,麦子还没收拾干净,这是谁家早早的就把羊撒到地里来啦,等我走进一看,你们猜怎么着”顾老爷故意卖着关子,看着场上的人都朝这边看,就说:“是只大雁,它也不飞,也不动劲儿,就在那里卧着,跟个‘长脖老等’(鸬鹚)赛的,就在那直眼儿”
牯牛抢着说:“是头呆雁”
顾老爷一拍大腿说:“可不是吗”大伙跟着都笑了起来,齐齐的看着田志远,
田志远明白顾老爷说的是他,因为他心里有事,所以假装没听见,依然如故的常常注意着远处过往的车辆。
顾老爷看看不管用又对牯牛说:“今天就把那只大雁炖了给你吃”
牯牛惊奇的问:“是吗,这是真事”
顾老爷说:“当然是真事,我还骗你吗”
牯牛高兴地说:“好嘞,老爷,有您这句话,我就只当是吃到嘴里啦,谢谢您啦”说完自顾自的铆劲干了起来,那个压场的大叫驴叫他赶得有两翅膀就能飞起来。
这时候长工来子高声问道:“有我们的份吗”
顾老爷说:“没有,不过,昨个黄鼠狼咬死了一只鸡,那只鸡给你吃,”
来子也高兴起来,手脚并用,三齿杈上下飞舞,把刚刚压实的麦秸重新翻了个,像个机器人赛的——不思闲。
顾老爷心里一阵高兴又说:“你们可得好好的干活,看了吗,场上的这些麦子,今天给我打了,晒了,晚不晌给我垛到仓房里头,我回头宰只羊,咱们今天晚上就吃羊肉包子,犒劳犒劳你们”
大伙一听都齐声说:“好嘞,东家您就擎好吧,都给您办到喽”
顾老爷手捋胡须心满意足的看着大伙干活,乐的嘴里说道:“嘿嘿,真是啊………死鸡赶活雁,羊肉包子也不善”扭身走了,跑到远处去方便。
田志远走过来对来子说:“顾老爷有一套”
来子说:“有一套,告诉你,好几套呐,他是不使,那个坏劲都透着学问”
田志远问:“怎么说”
来子说:“这得从头说,咱顾老爷名清源,字怀仁,祖上曾中过举人,到了他这掉了价,只混上了个生员,依仗祖荫,娶了献县大学士纪昀远房的一个侄女,借着势,给前任知府当了三年的师爷,在咱这小地方也算是经过见过的人物,自己守着几十亩地过活十分的惬意。”
田志远说:“我知道,他儿子顾闵川在天津铁厂街有个铁匠铺子”
来子说:“纪夫人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大的先天不足,早早就下了世,老二在泊头镇开了个杂货庄,三儿子在天津干着铁铺的生意,买卖还算说得过去,跟前没个闺女,就不知忌口,说话常常的没遮拦,又生性谐谑,好脾气,好弄个笑话,骗个人,显着自己绝非等闲。村里人都私下叫他“顾坏人”。
田志远说:“真是父教子传,顾闵川也是鬼心眼子很多,我们都叫他顾三怀”
来子说:“有一次我爹和几个乡亲坐在村口乘凉,见着顾老爷拦住非要让他讲个笑话,顾老爷一本正经的说;我哪有时间给你们讲笑话,西头的徒骇河来了桃花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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