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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帝姬-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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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殿繁华梦已沉,掖庭苔色晚阴阴”。
正欲向采衣询问繁锦精神如何,仍如风铃清脆般的声音却先一步猝不及防地响起在身前:“皇姐大驾,繁锦竟有失远迎。实是失了礼数。还望皇姐恕罪。”
逆光立在殿门处的这名女子,眉间冰雪,唇角紧抿,双手似随意叠在身前,细看却在微微颤抖。不着痕迹的叹气,我上前:“妹妹这些年可还好?”
“母妃身死,将嫁未嫁。宫人冷眼相待,却得苟且偷生。自然是好的。”繁锦挑眉嗤笑,有几分孟烨寒神态。我垂下眼眸轻声:“妹妹万不可妄自菲薄,自弃自怨。总归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却无我的明日。”粗暴打断我言语,繁锦毫不闪躲的迎上我惊讶目光:“我知道你是谁。你的这张脸,当初是宗政煦亲自在我身侧,着数人压住我,命那名宫女一笔一画勾勒成型!你还说你不曾害过母妃害过我!我已经失去母妃,现在你顶着这张脸,连父皇也要抢走,连宗政煦也要抢走!”她突然扑将上来:“今日提着宗政府的瓷罐前来炫耀,不过是狗仗人势!”
箺笙一把挡在我身前间,采衣已见怪不怪的轻摆了摆手。暗处突然冲出几个太监来,毫不留情的制住繁锦。我越过箺笙,静静望着这张曾经如花似玉的面容,此刻面目全非。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彻骨秋风似乎便从此刻侵入肌肤。泪水花了繁锦的妆容。悲切、凄然、愤恨、切齿……我从未想过这些神情会出现在这张脸上。
直直望着这昔日的如花美眷,一边采衣得体地微笑致礼,微有一丝歉意:“繁锦帝姬近来总爱说胡话,恐因前日走水吓着了,今日格外厉害些。令舟帝姬莫怪。”
我缓缓转头看向采衣。她的笑意浑然天成,毫不生硬,只是眼底光束冷漠残忍。这雀斋宫中的所有人,都是宗政煦或孟烨寒的眼线。繁锦囚在这牢中万千挣扎不得,孟登不知,也无处可诉。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而繁锦此时境地,只怕日日夜不能寐,更何谈梦中。于她而言,只怕直至今日,都仍会幻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不知何时便会醒来罢。
只是我们都知道,一切过往都已难回,一切将来,也都难去。
喉间哽咽难言,我稳了稳情绪,命那些太监退开。繁锦没有再试图冲过来,只是抚着痛处恨恨的、畏怕的看着我。
“终有一日。”沉了沉声,我极力忍住泪水,竭力稳住声音:“终有一日,尘埃落定时,我将一切都还给你。繁锦。
“将你应当拥有的,原本拥有的,我不愿拥有的,都还给你。”
“繁锦。好好活着。”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今年或因雨水不多缘故,各处田地眼见收货不丰。萧显晦便借此由,率领西荒众人起义。我与桓恪并宗政煦离开西荒前,西荒周边城池已唯萧显晦马首是瞻。选在这等时机举兵又正迎合上百姓哀愁心理,是以倒有势如破竹之事,接连收数城入囊中。亏得他此番动作,才得以使泛夜有喘息之机,我也得享清闲,安然在忝渠后宫中长留。
时至九月,菀旬苑中金桂飘香,灿然生辉。箺笙极喜桂花,得了空便央我同她出宫去看。这日午后凉爽,方将两位教习嬷嬷送走,用毕午膳,抬眼间箺笙已捧着宗政府特制茶罐兴冲冲的立在我身前。
“帝姬你瞧,这茶罐以金丝勾边,绘着凤凰花纹,与桂花的颜色刚好相配。我们就用这个罐子盛放金桂,好不好?”
看出我眼神疑惑,不待我问先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箺笙抱着那罐子爱不释手。我故作责怪:“天底下,恐怕只有你会异想天开,将茶罐拿来养花。”
神情骤变失落,箺笙垂头丧气的垂下手去,我忍俊不禁,起身叹道:“罢啦,便暴殄天物一回。走罢,箺笙姑娘。”
喜不自禁的上前来扶着我,我轻戳箺笙腰间逗她痒,两人嬉闹着向外走。雀斋宫这几日俱回禀繁锦午膳用的不错,谅采衣知我真实身份也不敢骗我,内疚酸楚心情总算得到些许缓和。我知箺笙自那日后总寻些由头来逗我乐一乐,我也不愿叫她担心,只得强颜欢笑,此时终于能略微真心展颜。
方出了林风殿殿门,还未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呼唤声。与箺笙对望一眼回身,果是宗政煦。箺笙在我耳边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遗憾此行不成,我五味杂陈的看宗政煦步步走近,似又听到繁锦凄切的质问。
“令舟帝姬欲向何往?不知所为何事?”他彬彬有礼,我心头却蹭起一股无名火:“往何处去,所为何事,令舟似乎都无向大鸿胪说明的必要罢。”
一旁箺笙目光讶异,我缓和语气:“大鸿胪既来便是客。请进罢。”
出门前方叫箺笙弃了旧茶,此时只有清水。仍旧落座于庭中石凳上,我尚未开口,宗政煦先笑对箺笙道:“前些日子我予领主帝姬的新茶,最能降火安神,此时便冲一壶来罢。”
“是。”急急应声,箺笙望我一眼进了殿内。
“大鸿胪倒是做的好打算。送予我的茶倒自己先尝了鲜。人情往来,恩怨相交,果真是个中好手。”
冷冷言语,我抚着丝绢纹路漫不经心。宗政煦颇有些意外的一笑:“今日到底为何这样大的火气?宫中有人惹你不痛快?”
沉默间箺笙呈上茶来,我执起瓷盖轻轻重重的晾着热茶:“……没有。今日来寻我何事?”
若问他繁锦之事,询问他知否繁锦近况,无论答案肯定与否,繁锦处境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倘若他又去寻繁锦,不论所说何话,繁锦都会觉得是因我之故宗政煦才会记起她,倒又给她添不痛快。
还是待我离开泛夜前,寻个由头与皇后一同去看望繁锦一次为宜。
定定与我对视,宗政煦许久不言,我任他瞧着也不说话,等他先放弃。半晌叹气,宗政煦拜服般启唇:“胡汝昨日传来消息,摄政王弹劾平州王有不臣之心,奏请胡汝皇帝革去平州王一干职务,停其上朝,允御史台查办此事。”
………………………………
第六十三章 恨重帘碍(上)
“桓评。”冷笑一声,我不忿道:“除却自身,在他眼中,天下诸人皆为司马昭。”又忧心道:“桓钧烈如何表态?”
“胡汝皇帝道平州王忠心可鉴,他自知晓,不许朝臣再妄议此事。只是平州王府中那位从顺公主,却一再被后宫太皇太后召入宫中问安。”
宗政煦举杯浅抿,我却无心再去睬茶:“桓钧烈相信澄廓确是万幸。只是此事到底令太皇太后心中有了疑影,更使她对澄廓心生芥蒂。频频召见娓公主,分明是在威胁澄廓。”
恨恨却无奈,我颦眉间迎上宗政煦眼眸,其中情愫复杂。他片刻垂了眼睑:“摄政王不日又进书胡汝皇帝,道后宫不可干政之风自从古起,今朝也应继从古训,不应逾矩。言语间虽未明提,却是在说太皇太后无疑。”
“既弹劾澄廓,又得罪太皇太后,桓评到底要做什么?”心生不解,我垂头望着余香渐散的茶,突然记起桓恪那封信件。恍然抬头撞入宗政煦眸中,我忽视他眼底那抹不自然,急急问道:“大鸿胪可知,桓评原本是否是胡汝旧都朝龙人士?”
“胡汝旧都朝龙?”蹙眉思索,宗政煦片刻摇头:“不敢确认。但胡汝迁都归桑应是约二十年前,此前胡汝皇族中人应当俱是在朝龙生活。”
二十年前。因此,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凡此种种,俱在朝龙。桓恪曾说胡汝迁都归桑是为与凉鸿对峙,此举应是胡汝先帝为之,为国之大计,太皇太后也必是认同……如此……
放松浅笑,我端起茶盏饮尽温茶,看着宗政煦轻笑:“胡汝之事,已成定局。大鸿胪不必忧心。”
秋风瑟瑟渐起,身后朗朗修竹脆叶清唱,掩了宗政煦极小问句。见我询问目光只是摇头,宗政煦缓了动作拿起茶盏,吹了吹早已凉尽的茶水。他又显出重逢那日的疲惫来。只是这次更加不加掩饰。
敛了目光,我轻声:“大鸿胪若无旁事,便早些回府歇息罢。近来事务繁杂,难免力不从心。”
“怎能此刻便走,正事还尚未提呢。”暗处却悠悠踱出一人,语意凉薄,与我对视间挑眉一笑。宗政煦已起身转身:“微臣见过三皇子殿下。”
“大鸿胪快请起。”虚扶宗政煦,孟烨寒走近,与我异口同声:“皇妹。”“三皇兄。”
扬声唤了殿内箺笙再上一盏茶,我回眸看孟烨寒与宗政煦彼此对望,暗中交流。良久,宗政煦方下定决心般看向我:“……月穆。今日煦来拜访,原不是为胡汝平州王之事。而是为……月穆易换身份,前往凉鸿之计划。”
“哦?”我瞅悠然饮茶的孟烨寒一眼:“大鸿胪与三皇兄已有妙计了?”
莫测嗤笑,孟烨寒不语,宗政煦竟有些踌躇。我心生奇怪,以为他有所顾虑,因而当先道:“大鸿胪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若此举会损害大鸿胪利益,另想他法便是。”
隐了一只手到桌下,宗政煦面色须臾转而平静:“多谢月穆关怀。此事不过是为月穆日后行事便利而行的方便,于煦而言无丝毫损害。但于月穆而言……”
他抬头,眸色沉沉似渊:“若成泛夜大鸿胪夫人,只恐心间难安。”
梧桐叶落,芭蕉垂泪,身后竹涛叶败枝枯,潦倒湮灭。余光骤闪过一抹刺目的、妖冶的红,我极力忍耐着不抚护住那对红莲耳坠。那红光似化作一柄利刃刺进心间,我勉强深深呼吸,抑制住哪怕一丝颤抖。
“宗政丞相与大鸿胪之权势……三国皆知。”虚虚浮浮,缥缈如烟,原来是我在说话:“泛夜嫡长帝姬身份或许可臆造,宗政丞相的儿媳,宗政公子的夫人却绝不会是凡胎俗骨,巴高望上。三皇兄与大鸿胪思虑周全,令舟佩服。”
恍惚起身,我嘴角甚而可能仍有一缕得体微笑:“此法确乃上策。令舟理无异议,但恐——”
双拳紧攥,隐在袖中,疼痛入骨,不及心头万一:“——情有异心。二位若欲准备,请便着手。只是这几日,令舟只恐身子不爽,招待不周。三皇兄,大鸿胪,不必再多余前来林风殿了。”
再不能多一秒无谓停留。我转身,顾不得孟烨寒是否冷嘲热讽,顾不得宗政煦如何欲言又止,顾不得箺笙从殿内迎将出来,满目惊讶担忧。房门沉重,镂花精巧,翠筠敲竹,玉石温凉。背倚着门扇滑落到地面,我紧紧捂住双耳,死死护住红莲,仿佛隔绝世间一切纷扰压抑。
“澄廓……”喃喃出这名字的瞬间眼泪便落下,我听着这刻骨铭心在胸腔内回荡流连,一遍遍不知疲倦:“澄廓……澄廓……”
书案之上,那封书信静静铺展,冷眼旁观。
起身呵手封题处;却到鸳鸯两字冰。
这般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两日两夜。第三日凌晨,房门终于在箺笙不住的哀求叩应中开启。我捧着一封信笺,视若珍宝,恋恋不舍:“这封信,你帮我寻到大鸿胪,托他送予澄廓。”
“澄廓?”箺笙不解,我也不理会,自顾自徐徐继续:“要那信使对澄廓说,千般心绪,万般血泪,翌晨殊途,何去何从……我等他,听他……”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明镜是他,高树是他,于我而言,人间也唯有他。昏沉梦中,忽见灯下万里故人,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却又见双鸳池沼,南北小桡,梯横画阁黄昏,斜月帘栊,东风不归。此信一去,落花寂寂委青苔,沉恨细思,寂寞寥落,只余坐立不安。
凉鸿国中,西荒起义军队渐有收敛之势。一旦凉鸿朝廷稳住国内局势,便会立即再向泛夜催促交换人质。我与宗政煦的婚期一再提前,直至再过一日便是大婚之日。
林风殿内一派喜气。花弄影,月流辉,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除却大红色凤尾裙,月白色月华裙外,世间无双的是一袭百鸟羽织尚方双裙。此裙华美炫目,正视一色,旁视一色,日中一色,影中一色,百鸟之状尽见。这却是宗政府的聘礼,与无数奇珍异宝一并堆积如山,林列于林风殿中。
“今日还是无信吗?”端坐于殿中正座之上,我望着宫人来往不断,轻声问箺笙。
“……是。”不忍俱形于颜色,箺笙咬唇,禁不住劝道:“帝姬,别等了。那人只怕是畏惧皇家权势,担忧大鸿胪怪罪,不敢回信了。”
“担忧大鸿胪怪罪?”我复述一遍,无知无觉,许久嗤笑:“是我畏怕他怪我呢。”
起身环视,只觉这殿内一片火红刺目碍眼,我厌恶阖眸,双拳紧握:“……撤了。”
“……什么?”箺笙愣愣,我轻描淡写:“把这些物件丢到偏殿去。一日不得回信,我便一日不嫁。”
“帝姬!”大惊失色,箺笙甫走近一步,便被我猛然转身的呵斥声惊住:“所有人!给本帝姬把这些红色扯掉!”
直望着原在一旁好整以暇,此刻惊见骇闻的孟烨寒,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一日不得澄廓回信,本帝姬,便一日不嫁。”
鸦雀无声,哄闹笑意荡然无存。满厅满苑满宫的人瞠目结舌的望着我,好似晴天骤闪霹雳。冷眼望过众人,我回身举步,方走至后殿便听得后方急促脚步声。直到孟烨寒低呵了一声“萧月穆”,方住了步子,等他气急败坏绕到我面前。
“你是疯了吗?!”双眉都要结到一处,孟烨寒面上再无平日森然笑意:“你知道方才有多少人吗?!倘若殿外正巧经过旁人又当如何?!倘若那些人中有父皇眼线又当如何?!萧月穆!”
厚怒薄发,孟烨寒眸中狠厉:“你现在是泛夜令舟,不是凉鸿伶月,更不是从未有过的胡汝平州王妃!若你引火烧身,包括桓恪在内,此局满盘皆输无人能够逃脱!给本殿下拎清楚!”
只是垂眸沉默,我静静听着身前孟烨寒呼吸逐渐平复,抬眸与他对视,轻轻一笑:“三皇子殿下言重了。”
“……什么?”被我这一笑嚇得生出几分戒备,孟烨寒眼眉紧蹙。
“三皇子殿下,方才不是唤我萧月穆吗?”孟烨寒脸色骤变,我微笑,心间那处柔软以冰为铠,无人可近:“这世上确然已无凉鸿伶月,三皇子殿下如何习以为常一般,脱口而出‘萧月穆’三字呢?若如此,”抢在他开口前紧接着继续,我笑望他面色一分分难看起来,“泛夜令舟,何尝不是莫须有呢?”
“你是要……同归于尽?”孟烨寒不可置信的迟疑发问,我不置可否的举重若轻:“怎会同归于尽?月穆不日便要归返凉鸿,留于泛夜的是三皇子殿下。月穆自然知晓,若计谋败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故此,即便是为了澄廓,我也不会搭上自身性命。但三皇子殿下……”
………………………………
第六十四章 恨重帘碍(下)
我前迈一步,孟烨寒竟情不自禁地后退,我轻扬起嘴角:“月穆离开泛夜前,自当向泛夜皇上陈明事由之来龙去脉。如三皇子殿下与皇太子殿下重逢细节,如三皇子殿下与丞相父子来往密切,如三皇子殿下,如何在月穆还是凉鸿帝姬时,便与月穆沆瀣一气,告知月穆泛夜朝堂巨细。”
“我何曾……你想诬蔑我?不惜抹黑自身,置我于死地?!”
惶然变色,孟烨寒满面惊疑。我不解,天真反问:“如何会是诬蔑?月穆不过在离开泛夜前,感谢泛夜皇上对月穆前些年及这些时日的照顾罢了。至于皇上会作何反应……那时月穆已至凉鸿,又怎能未卜先知?谈何诬蔑呢?”
渐收了慌张,孟烨寒眈眈望来,许久怒极反笑:“这般自信满满,是笃定本殿下不敢杀你?你以为,前去凉鸿的人选便当真非你不可?”
昂首浅笑,我睨着他风轻云淡:“不错。若在从前,这人选或许确有转圜余地。但时至今日,唯有本帝姬能够前去,有资格前去。”
低眸望见他紧攥的双拳,我淡淡一笑:“而若今日此刻,本帝姬命丧于泛夜后宫,林风殿殿内,相信无论三国中任一一国,俱不会轻饶三皇子殿下。个中关窍,三皇子殿下应当心知肚明。”
隐忍不语间青筋毕露,孟烨寒良久咬牙,一拳挥向殿柱,力量之大登时在其上留下显眼印迹。
“任你这一番滔滔不绝,结局仍会是鱼死网破。”孟烨寒收了手,忽地冲将过来,一把扼住我脖颈:“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环环相扣,无人可脱身。不过早晚之别,总会殊途同归。只为一封不知内容为何的回信?!”
他手上加力,我眼前猛地一阵昏暗:“桓恪回复无非有二!一则恩断义绝,二则违心许诺!这结果,以你萧月穆辗转三国之智,会想不到么?!”
眼眸全阖,一片黑暗,我掐住孟烨寒桎梏手腕,力气渐失神志渐失之时,鼻端却似梦如幻,魂飞天外般嗅到一缕檀香。
下一秒,先听得一声闷哼,颈间窒息感顿消。我不支身软,却并未倒地,而是跌入一方坚实臂弯。
这温暖与心间柔软相同。被一把揽入怀中,我一边拼命呼吸着空气,一边任由泪水湿了这风尘仆仆的衣衫。
“三皇子殿下?”横刺里是宗政煦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双臂环着桓恪腰肢,面上泪痕未干,回眸望去,孟烨寒捂着胸口,愤恨怒火。宗政煦几步走近,见此情形犹豫一步,扶起孟烨寒。
有桓恪在,一切强撑的坚强与尖锐尽数烟消云散。我脱力倒在桓恪身前,听他胸腔隐隐轰鸣,温度暖心。
“招呼匆忙,桓恪失礼。”冷然言语,桓恪狠了眼神直望孟烨寒:“胡汝平州王桓恪,见过泛夜三皇子殿下。”
“胡汝平州王?”嗤笑一声,孟烨寒甩开宗政煦,因这动作又捂住前胸:“百闻不如一见。当日平州王劫走伶月帝姬时未看清尊容,此番倒是领教了。”
“不敢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桓恪单臂护住我,另一只手覆在空迹之上:“领教二字,待空迹宝剑出鞘后再言不迟。”
喉间总是不顺,我忍了许久,终憋不住捂唇咳嗽起来。剑拔弩张的场面顿破,桓恪立时收了身遭凌冽气势,将我凌空抱起,视若无睹径自略过宗政煦与孟烨寒,远远抛下一句“且待秋后”。我二人一路畅行无阻,桓恪自顾自大步流星,穿梭于殿内。
林风殿中众人不知何时俱已散去,连箺笙也一并没了踪迹,我紧紧依附在桓恪身前,脑中混沌一片,恍惚间已被轻缓放倒在床榻之上。
仰面望着面前人居高临下的眼神,我不知为何,泪水难以控制的扑簌而下。桓恪便在此刻猝不及防的吻下来。暴躁,急迫,不安,畏惧……这许多情绪在双唇之间辗转游离,热泪愈加汹涌,我展臂用了全力扣住桓恪。
山抹微云,翡翠花雪,沉檀瑞烟,枕簟纱凉。日色渐盛,午时方至。心虚着不敢去看身侧这人,我望着头顶兰帐发愣,脖间却覆上一片温热。
“疼吗?”他眸中滔天深情,不知怎地,我似乎望不得,眼眶又红前偏过头去:“不疼。”
“我疼。”伸臂将我揽回朝向他,桓恪星眸责备,心疼,后怕,眷恋:“为什么要激怒他,为什么不等我。你是故意伤了自己,惹我生气,罚我迟来?”
“不是。”急切回答,我顾不得面庞濡湿:“我是怕你不肯回信,不愿再睬我了……所以只好威胁孟烨寒,逼他向你索信。即便我知道,信中内容无外乎如他所言,只会是那两种……”哽咽难言,我伏在他怀中不看他:“对不起……澄廓,对不起……我……”
良久未动,待我觉泪将阑珊时,身畔方传出一声幽幽叹息:“傻瓜。我便知晓你会胡思乱想,故此得到消息后便整顿事物,快马加鞭,自来泛夜。”
我缓缓仰起头,桓恪目光柔沁似水:“你没有收到回信,是因澄廓自己便是回复啊。你又怎知澄廓应答只会择那二者其一?”
愣怔看他从衣衫中翻出两封大红喜笺,心头猛然腾升一阵慌乱,我一把撑起身,不顾痛楚晕眩,语无伦次慌不择言:“你这是做什么?!我……我又非真正嫁他,你何苦这般讽刺伤我?!我是你妻子,天下人不知便罢,你却也这般奉上贺信……你……”
余音未落,却被骤见的“拂檀”二字晃了眼眸。
迟钝犹疑地接过喜笺,才发现原是一纸合婚庚帖。我抽抽噎噎,小心翼翼,生怕幻梦一场。
“桓澄廓,孟拂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桃花灼灼,宜室宜家。愿,良缘永结,万世同心。红叶之盟,载明鸳谱。白首之约,书向鸿笺。”
墨字岂仅千金止。我如获至宝,捧着两张红笺泪如泉涌,被桓恪揽进怀中,哭的愈凶愈狠。
“这才是唯一的回答。”桓恪为我轻柔拭泪,与我十指相扣,掌心间一点微凉:“此乃平州王府中存放你我喜服箱奁的锁钥。更是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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