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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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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骄叹了口气:“朕当然想告诉她啦。没有她在,馥宫那个小丫头谁来收拾?”
    ……小丫头?您自己不也半大不点的么?
    尉迟骁强抑下吐槽的念头:“末将的意思是,姐姐若和楚相一同去,岂不是会给陛下您难堪?”
    “会么?她是替朕前去平乱的,有啥好给朕难堪的?”天骄一脸理所当然,“况且有她跟着,那楚逢君不也会收敛些嘛?”
    尉迟骁斟酌了片刻,终于找到适合的字句:“末将的意思是……姐姐她是您的昭仪。后宫不预朝政的规矩已在她身上打破,现在您还要给她指派个任人置喙的差事么?”
    楚逢君到底是臣子,且加诸那家伙素来便有些风流名声,再令他与后妃一同出行办事,恐怕不仅仅是“不妥”二字可概括的了。
    天骄远没想到这个层面上。
    他在意的是昨夜突然而至的那封书信——从景帝的碧玺殿来。
    他不明白为何父皇要插手此事,并且后者不问缘由,让他按照信上所述传令下去,然后三缄其口。
    嘛……不过这样也好,皇祖母病了之后,没人替他批阅奏折,他自己也捣腾不过来,不如让父皇去操心。
    “陛下?”见天骄半晌不语,尉迟骁皱眉唤他。
    “总之,让昭仪与楚相一同前往霜州的决定,朕不会改变。”他难得摆出严肃的模样来,“阿骁你也不必再多问了,趁昭仪尚未起行,有什么话就去同她说吧。”
    “……是。”尉迟骁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又问:“那现下还住在馥宫的芙姬,要怎么办?”
    “要是舒家不来接她,就留在馥宫待着罢。”
    可是没人照顾她啊……尉迟骁抓抓脑袋:“馥宫的两个女侍不都收拾着,准备与姐姐一同去霜州了么?”
    天骄悠然挑眼看来:“哟,阿骁,你倒是关心她得很嘛。”
    “芙姬是舒家的嫡千金,这么撂在一旁不太好吧……”尉迟骁微微红了脸。
    “那你说要怎么办?皇祖母卧病在床,朕又不可能去馥宫看着她,难不成还要再封她个什么名头,没日没夜地跟着朕?朕不被烦死才怪哪……”
    这话虽说是无心之言,然而在尉迟骁听来却正中要害。
    事实上,舒家这举动早已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只是在陛下挑明之前,相信无人会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而他身为尉迟家的孩子,怎会连这一层利害关系也弄不清?
    为何陛下就是明白不了呢……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天骄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有朕顶着呐。”
    “……陛下,末将的个子好像比您高那么点。”
    “……”
    ***
    馥宫。
    “芙姬,真是抱歉。”尉迟采握着芙姬的两只小手,满脸歉然。“太祖妃娘娘把你托付给我,可是我却没法子照顾好你……”
    芙姬仰着粉嫩的小脸,抿了抿唇:“昭仪姐姐为何要道歉?”
    “陛下有要紧的差事等昭仪姐姐去做,大概会有一阵子时间不在宫里了。可是现下太祖妃娘娘的病情刻不容缓,就算送你去重华宫,也只怕大家顾不上你。”
    “昭仪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嗯,把你交给陛下我也不放心……”是个人都不放心吧。
    芙姬慢慢垂下头来,任尉迟采拍着她的手背:“让芙姬一个人留在馥宫,也没事的。”
    “啊?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
    “阿骁哥哥不会走的呀。”芙姬的脸蛋上现出浅浅笑容。
    尉迟采苦笑:可是也不能把你丢给阿骁吧?虽说还没到**的年纪,可是无论尉迟家还是舒家应该都不会答应才是……
    “我看,还是把烟渚留下来比较好。到时候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总有个成年人照应你。”她摸摸芙姬的头发,“平日里若是觉着无趣了,就去丹篁殿找陛下和阿骁吧。”
    芙姬期期艾艾地撇了小嘴:“可是陛下他好像很讨厌芙姬。”
    “有阿骁在,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的。”奇怪,这话怎么说怎么有歧义……
    “唔。”芙姬轻轻点头:“那么,昭仪姐姐路上要小心啊。”
    尉迟采感动得两眼水汪汪:啊啊,真是个逆来顺受(?)的好女孩……
    “昭仪。”暮舟迈进阁门来,“尚仪局的李司赞求见。”
    锦安来了?尉迟采连忙起身:“她在门外?”
    “是的,李司赞正在花厅等您。”
    “你先在这儿陪着芙姬,我去见她。”说着,她蹬蹬蹬跑出阁门,往花厅去了。
    黛阁内剩下芙姬与暮舟二人。
    只见芙姬捧起面前的玫瑰露轻啜一口,忽然问道:“……祖母她怎样了?”
    暮舟略微欠身:“昭仪封了重华宫,一时半会得不到消息。婢子只知道离开那儿的时候,娘娘还未醒来。”
    芙姬暗叹一息:“昭仪姐姐是要去哪里?”
    “霜州。”暮舟答道,“说是去查察火云骊失窃一案,以及平乱。”
    “她说要留下烟渚来照顾我,你要随她一同去么?”芙姬又问。
    “正是,婢子会随行照顾昭仪。”
    芙姬默然半晌,低声道:“祖母那边究竟打算怎么办?我压根就没考虑过天骄帝会讨厌我,可事实就是如此。”
    “您和陛下还未怎么接触,待时间一久,您就能明白,其实陛下很好哄的。”所以昭仪才能这样快就和陛下打成一片,暮舟暗想。
    芙姬扬眸看她,花瓣似的嘴唇边牵起一丝笑意——却是与平日里所见的温婉截然不同。
    “昭仪姐姐她明明就知道我姓舒,还对我这么好。”她轻笑道,“祖母果真算得不错,她就是心软,软得不像尉迟家的人。”
    暮舟瞧着座上状似柔顺的小姑娘,心底有些难言的滋味,脸上仍是一片恭敬:“小姐何出此言?”
    “当年若非她尉迟家的人心狠手辣,祖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么?”芙姬眸中现出阴寒之色,“只可惜,那时的景帝陛下太难对付……”
    如若不然,现在又怎么会轮到尉迟家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
    暮舟想了一阵,道:“方才婢子来时听说,陛下派去霜州的不止昭仪一人,似乎还有……楚相。”
    芙姬登时愣住:“……楚相?”
    ***
    锦安站在花厅门口,远远望见金红的纤细身影快步而来,心知是昭仪到了。
    “有劳你了。”尉迟采压低嗓子,用仅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给秦将军的信送到了?”
    锦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那只信封来递给昭仪:“这是将军的回信。”
    尉迟采一把接过,塞进袖笼里:“此事切勿对外人提起。”她左右扫视一番,确认无人偷听后,又对锦安道:“日后恐怕还要劳烦于你,本宫在此先行谢过了。”说着就要向她拜礼。
    锦安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尉迟采:“昭仪真是折杀锦安了。日后有锦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昭仪开口便是。”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必同你客气了。”尉迟采反手捉住锦安的双腕,“相信你也听说了,太祖妃身染沉疴,重华宫被封锁。”
    “是,锦安已听说此事。”锦安点头。
    “那么,想必你也听说了本宫即将前往霜州之事,对么?”
    锦安仍是点头。
    尉迟采将她拉近些许:“太祖妃那边本宫暂时是顾不上了,可总得要个人盯着。你是内廷的女官,让你持本宫手令代管馥宫和重华宫,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锦安吃了一惊:“昭仪,这……锦安只怕当不起。”
    “事实上,太祖妃所患病症到现在都无法确定,封锁重华宫也只是权宜之计,终究还是瞒不住的。”尉迟垂眸苦笑:“现下我这动作太大,又是封锁宫殿又是前往霜州的,弄得大家都眼巴巴盯着我……”所谓出镜率过高,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锦安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昭仪若是觉着不便与秦将军联络,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请秦将军常来宫中作陪?”
    咦?这话的意思……好像有点奇怪。
    尉迟采眨眨眼,权当是自己理解错误,又道:“我是在想,若继续这么下去,恐怕我这昭仪和尉迟家都没好果子吃。前往霜州自然能缓一缓,可馥宫和重华宫也不能撂着不管,况且舒家小姐还在馥宫里住着……”
    “这……昭仪,能否容锦安与家兄商量一下,再给您答复?”锦安为难道。
    尉迟采默然片刻,道:“也好,到底不是小事。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给我个准信,可好?”
    锦安嘴上应了,心中却忐忑不已:“若是家兄不允……”
    “本宫不会强求。”尉迟采勉强扯动嘴角。
    到底是自己闹出来的麻烦,还是自己多想想该怎样收场吧。
    送走锦安后,她见四下无人,赶紧拆开信封来。
    ——莫要做得太惹眼。就算你信得过李锦安,也该顾及她兄长是何人。你我传信之事若是被她走漏风声,叫李帛宁知晓,那便无从解释了。你信上所问之事,也非一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待空闲时我会详细告诉与你。
    “……”尉迟采只觉满头黑线,“秦鉴你这不是折腾人么?老娘都急成这样了……”
第二十七章 坏人,俺们来了~(1)
    太祖妃醒来时已是戌时末。wwW。
    视线尚不清晰,然当她瞥见一条陌生的人影在雕花榻边徘徊时,便知晓呕血之事再也瞒不住了。她闭了闭眼,忍着胸腹中残留的痛楚,开始盘算对策。
    “……画眉……”声音逸出嘴边,沙哑难听。
    只听榻边有人惊喜地叫道:“醒了!娘娘醒了!你,快去请昭仪来,娘娘醒了!”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太祖妃心头烦躁不堪,却无奈于难以动弹,只得勉力开口道:“……退下。”
    “太好了,娘娘您总算是醒了!”那人还在感天动地,“若您真有个万一,微臣可真不知该怎么向昭仪交代!啊啊谢天谢地……”
    “……拖下去砍了。”
    御医闻言一愣,而刚迈进门来的画眉听得这话,也是暗自一惊。
    太祖妃的视线迅速锁定了她:“……画眉,你没听见么?哀家让你把这庸医拖下去砍了!”嗓音越发地粗嘎,气息波动间,又使劲按住胸脯忍不住要咳起来。
    画眉只得扬声:“来人!把他拖下去!”
    守在门外的侍卫很快将御医架走了。
    耳中还能听见御医一迭声地喊冤,画眉侧过头来,正对上太祖妃凌厉如刀的眼神。
    “婢子知错。”画眉敛裾跪下。
    太祖妃的胸脯起伏不定,好半天,唇边才扯出一丝冷笑:“……画眉,你好大的狗胆哪。”
    “婢子知错,请娘娘责罚。”画眉把头垂得更低。
    “……如今罚你还有何意义?”太祖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甜腥气息。“想必哀家呕血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罢……?”
    画眉默然不语。
    太祖妃幽幽叹息:“你跟着哀家也有七八年了,自然明白哀家是怎样对待叛徒的……念在你多年跟随哀家的份上,赐你全尸。”
    “婢子多谢太祖妃恩典。”画眉向雕花榻上的女人三叩首,缓缓起身。
    她的足尖迈出殿门前,太祖妃唤住她:
    “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罢。”
    画眉笑得清冷,头也不回,只口中低声道:“娘娘,您已时日无多,还需要听什么吗?”
    太祖妃并未转头看她,只呆呆望着头顶的翠色帘帐,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画眉最后奉劝您一句,”画眉微微扬起下颔,“别再争下去了。因为您从一开始,就已经输给了王妃。”
    语毕,她再无迟疑,迈出殿门。
    太祖妃扣在床沿的手指节节缩紧,一枚指甲啪地折断,而她却像是丝毫未察觉痛楚那样,嘴角生出更惨白的笑容来。
    “不……不,我不会输。”她喃喃自语,指尖鲜血粘腻,按在被角上便是一个个血印,触目惊心。
    尉迟尚澜死了,那是他懦弱。而只要那个女人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我便不会输!
    是的,永远不会。
    ***
    “停、停!”象牙扇晃了两晃,然后哗啦一声抖开来。扇面后的楚逢君满脸不耐,冷着嗓子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帛宁,你把话给本阁说清了,否则今儿个你休想从楚府走出去。”
    面前这男子不过而立之年的模样,倒是两眼深沉:“该说的我不都说了么?昭仪拜托我家妹子代管后宫,你明明就听得很清楚了。”
    楚逢君扬眸睨着李帛宁,半晌:“这不是你家的事么,跑来告诉我作甚?”
    “啊,庭秀怎么跟我说来着?……‘一切有关昭仪的小道消息,都要上报中书令’。”李帛宁挑唇,“我这消息也不算小了,对不对?”
    “得了吧,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霜州那头还够你操心呢。”楚逢君别开视线,心头暗骂起来——好你个金庭秀,果真是嫌本阁这儿还不够乱么!
    李帛宁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以手支颐:“若我没记错,真正该操心霜州的人,是中书令大人才对喔……陛下的圣旨也到了,逢君,你准备何时启程?”
    “不是说昭仪等着你家妹子回话么,那就再耽搁两日罢。”
    李帛宁点点头,忽而蹙了眉:“有一事我尚且不明。”
    象牙扇在眼前的桌案上轻敲一记:“我知道,你是想问为何陛下要派昭仪同去,对吧?”
    李帛宁眉心的蹙痕更深。
    “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缘由。”楚逢君低声叹道,“总觉得……是被刻意支开去。”
    “你?还是说……昭仪?”
    “都有吧,兴许是我的错觉。”象牙扇摆了摆:算计他,那小鬼应该还没这本事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能和采儿同行,他觉着还是不错的。
    李帛宁默然想过一阵,忽听楚逢君道:“对了帛宁,枫陵郡似乎就在霜州来着吧?”
    “是啊,在霜州东面。跑马的话,距霜州城大约三天行程。”李帛宁解说完毕,瞧着楚逢君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怎么,有何不妥?”
    “不,没有。”楚逢君摇摇头,敛起眸子内流淌的琉璃清光。
    是他多虑了么?
    ***
    尉迟采默不作声地站在榻前,看着脸色依然苍白一片的太祖妃。她左手牵着芙姬,小姑娘见了太祖妃这般模样,晶亮的黑眸中立时涌起泪光。
    天骄坐在不远处的软椅上喝茶,眼神不时往榻边的二人处扫来。
    娇气的女人。他腹诽:人家都说过皇祖母没事了,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做给谁看呀?……呿,真是碍眼。
    “芙姬别哭。”尉迟采轻轻拢了小姑娘的肩,揽在怀里小心拍抚,低声说:“太祖妃已经没事了。”
    芙姬使劲点头,眼泪仍然扑簌簌往下掉。
    “喂,好端端的哭什么哭啊!”天骄皱眉怒道,“又不是醒不过来了,给你这么一哭,倒让人觉得不吉利了。”
    尉迟采在嘴边竖起一根指头作噤声状:“嘘——太祖妃已经睡了,你小声点。”
    榻上的女子翻了个身,背向床沿而卧。
    芙姬在榻边趴下来,小手紧紧揪着那床锦被,不敢出声。尉迟采见她止了哭,这才转去天骄身边。
    小鬼与她对了一眼就挪开视线,口中负气似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回馥宫去。”
    一双粉颊气得微红,小嘴嘟得老高。
    见状,尉迟采讪讪地笑了:“莫非陛下要与芙姬独处?”
    天骄斜来略显不耐的眼神,扭头不语。
    回头看看芙姬,小姑娘并未注意自己,尉迟采遂将天骄拉去旁边。天骄正要甩开她,却听她悄声问道:“陛下,为何派我前去霜州?”
    “上次朕不就说了么?”天骄转眸。
    “上次?”那种经不起推敲的说辞……“陛下,请您认真些。如今太祖妃染病不起,若妾身离开,您的后宫究竟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后宫本来就没几个女人。”
    尉迟采把小家伙扭向一边的脑袋扳回来,迫他看着自己:“妾身的意思是,您的奏折要怎么处置?”
    天骄嘴角一抽。
    很好,有破绽!尉迟采再问:“陛下,您难不成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这个……”小鬼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笑得极为勉强,“……还没。”
    “太祖妃和臣妾都无法在近旁辅佐您,您要怎么办?”
    小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挥开她的魔爪:“你别管这么多,朕意已决,待兵部准备妥当,你就和楚相一起动身。”
    “……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楚相?!
    尉迟采瞪大杏眸:“你没有告诉过我楚相也要去……”她怎么可能答应和那种意图不明的家伙同行!
    “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啊,反正圣旨已下,断不会收回。”天骄耸耸肩,“喏,你现在知道了,就快些回去打点行装吧。”
    父皇之令,无论如何也不可违背。
    “天骄,你这是欺骗行为!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实话?”尉迟采捉住天骄的肩膀,急道:“下这种旨意,难道二叔和阿骁都没拦着你吗?冯子秋呢?他难道也不阻拦吗?”
    天骄的眸子漆黑如墨,唯一星雪光凝在瞳中,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冽模样:“拦无可拦。”
    尉迟采松了手,怔怔盯着眼前的小男孩。
    是了,她几乎快要忘了——他是赤国的国君,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
    无论他如何单纯如何稚嫩,他都是皇帝。
    芙姬微微侧过头来。
    尉迟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眸中已不见了方才的惊乱与疑惑。而后双手交叠,按照从前锦安所教的姿势,双膝略曲,盈盈拜礼:
    “臣妾谨遵帝命。”
    ***
    景帝抬眸,天光从窗棂内寸寸撤回,一双眼底只余大片浓黑阴影。
    “这样不是很好么……?”笔下略顿,将最后一勾提起。“既然天骄那孩子无从下手,我便帮他一把。”
    尉迟尚漳立在不远处。天色越发灰暗,殿中却未掌灯。
    “我无法认同你的推波助澜,允滦。”他直呼景帝的名讳,毫无顾忌。“事到如今,你以为我看不出么?”
    “哦,你看出了什么?”景帝慢悠悠回过身来,瞳子深黑,笑意异常温和。
    尉迟尚漳的脸庞笼在暗影中,只见一泓轮廓明明灭灭。“是你下令让尉迟采前往霜州的,对不对?”
    景帝勾唇:“对,也不全对。”
    “……莫非楚相的自告奋勇,你也算计在内?”尉迟尚漳面目微凛。
    “那不是必然么,尚漳?”景帝缓步向他走来,“九王允湛,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在意的人。就算我要拦,也是拦不住的。”
    尉迟尚漳摇头冷笑:“说得那么好听,不过是为了那个女人罢了。”
    “你呢?一心为了找出兄长的真正死因,所以就算拿你的侄女做诱饵,你也并未对我的决定加以干涉……不是么?”景帝在距他一步之处停了下来。
    尉迟尚漳半眯起眸子,默然不语。
    “哦,还带着呢……”景帝的视线缓缓下移,在他腰间停住。“惊虹剑。”
    尉迟尚漳抬眸,瞳中如有电光飞转。
    “若非看见惊虹剑,我竟是连她的名字都快想不起了呢……”景帝的笑容似是哀戚,又似是眷恋。“尚漳,你说,这是为何呢?……”
    “执念。”沉默一番,尉迟尚漳哑声答道,“不过是执念罢了。”
第二十八章 坏人,俺们来了~(2)
    楚相的登门拜访本在她预料之中,然而当那厮春风满面迈进馥宫花厅时,尉迟采感到自己的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wWW!
    “还是头一回和昭仪在龙仪殿外见面呢。”楚逢君笑得十二分欠扁,“那日昭仪在朝堂上言惊四座,可谓风姿绝世啊。本阁一直期待着昭仪有所作为,谁知……唉,怎么没几日就不来上朝了呢?”
    ——什么第一次在龙仪殿外见面?天枢阁里的好几次夜会都被你无视了?而且让我远离朝堂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楚逢君好不好?
    一面腹诽,尉迟采一面露出干笑:“呵呵,相爷过誉了。小女子无才无德,如何能与相爷同立于龙仪殿上?相爷莫要再折杀小女子才是。”
    烟渚端了茶水和糕点上来。尉迟采捉了袖摆,亲自替楚逢君斟茶:“这是今年恭州新贡上来的雾珠,不知是否入得相爷法眼。”
    楚逢君兴味盎然地瞧着她:“能品到昭仪亲手所斟的茶水,本阁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呵呵呵,相爷太客气了……”鬼才要让你表示!尉迟采面上的笑意愈见灿烂,“说起来,小女子尚有一事不明,不知相爷能否不吝赐教指点指点?”
    烟渚识趣,躬身一礼便退下了。
    “昭仪请说。”楚逢君两手交握,搁在桌边。
    尉迟采深呼吸,敛下笑意:“你明知重华宫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又为何要力荐我去霜州?”
    “哦?”楚逢君唇角一牵,“你以为本阁什么都不说,你就不会被指派到这个任务了么?”
    尉迟采杏眸微凛:“相爷,此话怎讲?”
    “本阁这么做,是给你留了条退路。你擅自封锁重华宫,可知引来了多大的麻烦?”楚逢君并未动气,指尖摩挲着青玉杯的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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