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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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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她忽然像折翅的鸟一样栽下去,但他没有做声。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爸爸妈妈,我就会一点牵挂都没有,直接跳下去,为国家和人民节约粮食。戴佳说,她沉静地微笑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不是还有我么。小白将这句话说出口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扭头去看戴佳,却撞见她质疑的目光,心里触电似的猛然一惊,慌忙将视线投向远方苍白的天空。现实生活里的最大尴尬事件,其中之一应该就是对青梅竹马的人无意地说出暧昧的话,不知道怎么收场。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才二十岁呢,干嘛这么消极,说不定以后某一天,你会庆幸今天没有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真的要怎样,我也会选择体面一点的死法。
  体面一点的死法?什么死法?
  疼死。
  你不是一直很怕疼的么?
  白痴,我是说被人疼爱到死。
  ……
  戴佳又坐回小白的身边,手上折腾着一根蔫巴巴的枯草,仍然一脸失落地模样,她说,现在我家里又坐了一伙人,还是要债的,全都趾高气扬的样子,每次这个时候我爸都把我往外赶,不让我看见他落魄的样子。
  出来走走也好,坏日子总会过去的。
  你家呢,今年怎样?
  也有十多万的债务,我爸听信别人的话搞建材,说钢材利润大,但是钢材价格能够在两三千到七八千之间浮动,合伙人阴了一把,然后就这样了。
  你现在有工作了还怕什么,起码有安身的地方。
  其实我还是很郁闷的,我毕业前一直牛逼哄哄地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谋生,但现在还是靠以前的人际关系拿到这个工作。
  得了吧,我们周围的环境就是人际关系编织的一张大网,高级职位被有资历的人占据,那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剩下来的职位就被各种社会关系笼罩,你不使用人际关系,别人也会使用,还是现实一点为好。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你说我现在放低姿态,去做工人或是文员,怎样?
  大概不太合适。
  我也觉得,谁对我指手画脚,我真的会撕了他。
  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自己开店。
  什么店?
  还不知道,服装店,饰品店,格子铺,鲜花店,水果店,书店,音像店,或者哪个品牌的加盟店,这些都可以吧。
  哦,好吧,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哦,所有行业的水都是特别深的,外人一眼看上去肯定看不到底。
  哟,说得还像模像样的,跟老江湖似的。
  小南哥教我的。
  哦,说得蛮有道理的。
  我也想早点赚些钱,可以兑现对努努的承诺。
  努努?承诺?
  嗯,我答应陪她出去旅行来着,都已经一年多,我一直……
  好了,别提你的什么努努了,戴佳忽然一脸厌恶地吼起来,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女朋友就了不得了么?到处显摆,真是让人头疼!
  怎么了?
  你老是在我面前提你金光闪闪的女朋友,显摆你拥有的东西和你享受的幸福,这有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羡慕你一下?
  怎么可能,你干嘛这样想?小白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否认道。
  戴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颤悠悠地呼出,而刚才忽然勃发的怒气也跟着平息下来,她的坏脾气常常失控地爆发,但她也善于控制住它。她低声说,没什么,我情绪不太好而已,你也别在意。
  小白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他认识她也不是一年两年,不过像她这样喜怒无常还是第一次。他又一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但让他痛苦的是,他不知道这堵墙是她故意堆砌,还是无意中堆砌的。如果是无意,他便不介意任何委屈和误会。
  戴佳又站到墙头上眯着眼睛望着苍白的天空,冬天的冷风吹得她的额发胡乱飘动,一副登高远眺唱大风的气概,她指着远方说,向前看就行了。
  小白也站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正疑惑不解的时候脑袋上啪嗒一声被戴佳拍了一巴掌,拍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白痴,我叫你看的是未来。
  现在大部分人已经放假,从工厂,公司或学校奔袭回家,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宴请,饮食娱乐行业都在这个时节狠狠捞了一把。本来说好年后才开始工作,但是过年时奶制品消费量陡然剧增,姚南现在就打电话给小白,叫他立即过去帮忙。南通所有学校已经放假,这一块的业务暂时可以搁置,小白跟着姚南负责大大小小的批发部业务。
  批发部的业务难度怎样?小白问道。
  还好,批发部这段时间业务量增加的原因主要是很多家庭都以牛奶作为年礼或者家宴饮料,这种业务对牛奶的品牌并不是非常挑剔,我们的目的就是让这些批发部优先推销我们的牛奶。
  怎样才可以?
  这可复杂了,要请客吃饭,要馈赠礼品,要有回扣,要奖励超额,对了,你酒量怎样,八两能搞定么?
  不行不行,我二两脸红,四两头晕,六两信口开河了。
  八两呢?
  肯定上房揭瓦了呗。
  那可不行,以后多练练酒量,争取几个回合撂倒对方,该点头的点头,该签字的签字,该结账的结账。
  酒有什么好喝的?真搞不懂。
  穿肠毒药嘛,不过这就是规矩。
  姚南带着小白向各代理经销的批发部派货,他往小白兜里塞了一包红南京和一包中华,一针见血地概括了南京与中华民族的关系,他说,见到老板发中华,见到员工发南京。他们驾驶的是一辆白色面包车,警匪片里银行劫匪经常使用的那种,每到一家批发门市部,车门哗地一声拉开,跳下两名面相凶恶的工人,撸起袖子就开始卸货。如果遇到只是代理“一粒猛牛”品牌的经销商,就方便多了,如果遇到的是兼营各种品牌牛奶的经销商,那就得殷勤万分,姚南和经销商周旋,而小白指挥工人将门市部其他的牛奶往里搬,他们则用卸下来的货挤占有利的位置。
  那两名工人是临时雇佣的,随车搬运,从上午9点到下午5点,管一顿盒饭,工钱二十五块。小白惊讶地看着姚南用五十元钱将两个工人打发走,瞠目结舌,他说,一天二十五块?
  本来是每人二十块,看他们不言不语挺老实的,所以多给了五块。
  这么便宜?
  劳动力嘛,你以为怎样?
  他们还要养家糊口啊,一天二十块钱怎么生活啊?
  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现在这个世道,谁可怜谁啊。
  小白将自己与搬运工的收入进行对比,整整一天内他除了报货签字外无所事事,却领取三倍多的薪酬。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拥有这种优势,一切所谓的条件都无法解释,他的年轻表现为羸弱而不是强壮,他的学历对这个工作几乎毫无用处。如果姚南聘用的是一个社会经验充足,交际手段多变的老江湖,大概对他的事业更有帮助。小白不敢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姚南被老总喊去谈话,他让一个同事与小白一起给一家酒店派货,车停在酒店正门,小白捧着两箱牛奶往里走,被一辆刚停好的宝马轿车拦住,他正准备夹着尾巴绕开,车门打开,一个女孩喵地一声跳到他面前,吓得他腿都软了。
  你胆子真小,被努努吓坏了吧?努努抓着他的手臂笑道。
  哪有,我以为遇到抢劫的而已。
  小白正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与小女友稍稍亲昵一下,却听见有人在喊努努的名字,抬头看见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站在旁边。努努这才脸色一变,赶紧松开手,慢慢地转回头脸,叫了一声妈妈。
  阿姨好。小白慌忙鞠躬行礼,怀里的两只箱子也摇摇欲坠,这使他显得有些滑稽。
  你好。贵妇人微微地笑,打量着小白全身,闪烁着敬而远之的神色,又将目光转向女儿,说,这是你朋友,在这里工作?
  努努看了看妈妈,又回头望了望小白,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嗯,高中同学。
  小白心里不是滋味,他感觉拘束不安,贵妇人对女儿招了招手,说,宝贝,我们进去吧。努努挽着母亲的手,径直往酒店里走,在金碧辉煌的吊灯下,她像一个走入城堡中的公主,越走越远,那一刻,小白忽然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心里。
  姚南锁好车门,也捧着两箱牛奶跟了上来,他透过玻璃门往里张望,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朋友。
  女朋友?
  不是……
  要是谁找她做女朋友可就少奋斗一百年了,对了,你有女朋友么?姚南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酒店门口泊着的那辆宝马轿车。
  没有……
  以后哥给你找一个好的。
  小白只是笑笑,跟着姚南一起把这批货搬进酒店库房,签完单以后离开酒店。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富丽堂皇的酒店,感觉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在忽然耸立起来的阶层下,他彷徨并畏缩起来。
  你生气了?当天晚上努努发短信过来。
  没有。
  我说你是我同学,是不是过分了?
  没有。
  我妈的门户观念很强,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知道。
  不过努努相信……
  嗯
  努努没有说出具体内容,但双方心知肚明,小白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省略号,心里越发沉重。他此时并没有期盼正式地被介绍到她的父母面前,但是朋友两个字或多或少地刺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他曾经非常小人地遗憾努努不属于自己这个阶层,如果自己通过努力去接近她所在的阶层,他又不知道自己如何才可以在短短几年里匹配一个家产数亿的富家千金。
  其实安睡的床铺被褥再破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痛苦的就是睡在破床烂褥里做着过于奢华的春秋大梦,而努努,是他一个甜蜜,遥远并奢华的美梦。
    正文 (六)做一个骄傲并牛逼的杨白劳
     更新时间:2009…8…18 16:42:15 本章字数:6367
  戴佳准备把归在自己名下的那幢房子租了出去,但戴爸爸和戴妈妈的思想工作似乎有些难度,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和未来女婿住在里面,而不希望为了每月几张钞票让陌生人入住,他们一直坚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理念。
  要是只是为了租给别人住,那还不如直接把现金给你呢,再说了,万一租房子的人把房子里的东西弄坏弄脏了可怎么办,难道让你结婚时住进一个邋里邋遢的房子里么?戴妈妈坚决反对道。
  不会的,我们家现在这房子住了七八年了保养得蛮好的嘛,而且邋遢了再打扫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得轻巧,到时候人家会骂我们做父母的。
  你想出租就出租吧,房子是归在你名下,你想留着结婚后住还是现在出租投资,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我们已经尽义务了。戴爸爸毕竟是从商的,思想倒是相当开明,在他眼里,女儿起码已经开始有了危机意识,这是最可喜的苗头。
  可是万一房子被糟蹋了,佳佳以后结婚可怎么住?戴妈妈还是不松口。
  戴佳无计可施,虽然戴爸爸掌握经济大权,但是戴妈妈才是真正的垂帘听政。她只得将求救的目光转向爸爸,希望他再进谏书,上达圣听。不料,戴爸爸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将太后的固执瓦解得干干净净。他说,咱家那幢房子里大到沙发,屏风,小到杯托,工艺品,都是硬红木的,他们想糟蹋了还得看有没有能耐呢。
  于是戴妈妈点头答应。
  只是两天时间,租房子的人就找上门了,是举家搬到南通来的造船厂工程师一家。工程师看了看房子,一下子就掉进眼睛里拔不出来了,当天就签下租房合同。大件家具都记录在册,如有损坏,照价赔偿,小件物品由戴佳装车带走,预付金八千,年后入住。
  戴家夫妇要去债主那里打招呼,即使没有钱偿付,也要按规矩将这一年的账房往来整理一下,而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们除夕夜的时候不要不知趣地登门讨债。以往除夕夜,戴爸爸和戴妈妈从来不去别人家催债,而从来不欢迎别人到自己家门口催债。戴佳说要和父母一起同甘共苦,知耻而后勇,于是也跟去了,但情形并不是像预料的那样。
  我就跟那些不仗义的人说了,要是年三十夜的时候谁去我家门口做讨债鬼,我就把他们的账留到最后才结,把我惹火了的话我把那些账单带着下棺材。戴妈妈不软不硬,指桑骂槐地威胁道。
  不会不会,我家大兄弟和我是拜把子的,和那些人不同。戴爸爸拍着对方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
  当然当然。债主黄世仁脑壳子稀里哗啦地冒着汗,赶紧附和道。
  大兄弟放心吧,我们今天来就是打个招呼,今年我们家情况不太好,以后情况好转了肯定先把你的账结掉。
  债主都是再三感恩。
  戴佳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会像磕头虫一样从一家家债主门口爬过去,却没有想到可以这样耀武扬威,趾高气昂,仿佛皇家御驾亲访。上车离开时她好奇地问道,老爹,现在是我们欠别人钱还是别人签我们钱,怎么那么别扭的?
  当然我们是杨白劳了。
  杨白劳?我可没见过杨白劳还这么拽的,真是新鲜,我们家欠了一屁股债还这么风光,老爹真是余威尚在。
  余威什么呀,我是信奉一条真理。
  什么真理?
  谁暂时掌握资源的支配权,谁就有话语权,老爹我现在的确欠了一屁股债,但我现在有决定先解决谁的债务的权利,他们就只能眼巴巴看着我。
  戴爸爸一句话有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戴佳一直都以为老爹是安分守己的儒商,却没有想到一旦做起赖账流氓,也是有声有色的。她原本很忌讳这次年关,现在却有恃无恐,时刻准备做一个骄傲的小流氓。
  小白和姚南狠狠地加大工作量,将春节期间各批发门市部的仓库塞得满满的,而后舒坦地关门放假。小白工作了大半个月时间,却领取了足月的薪水,他想请姚南吃饭,却被姚南推辞了。
  咱哥俩在一起做事情搞那套社会礼节干嘛?姚南责怪道。
  小南哥对我这么好,我请一顿饭总应该的吧。
  拉倒吧,你刚开始工作有毛钱,再过段日子等你做稳了,我肯定大大地剥削你一把,现在还没到时候,懂么?
  小白只能服从地点了点头,请客的事情就此作罢。虽然姚南没有使小白大富大贵,但是在小白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姚南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地,并且待遇丰厚,算得上是他的命中贵人了。
  年末年初的时候是亲友聚会最多的时节,而他们的话题也逐年变化。小白上幼儿园时经常被问长大了要当什么,上小学时被问上几年级,上中学被问学习怎样,上大学被问什么专业,而现在被问的问题则变化莫测。
  有没有结婚啊?
  早呢……
  哦,还在上学是吧,高几了?
  是大学……
  大几啦?
  毕业了……
  哦,要找工作了吧?
  有了……
  在哪个单位啊?
  ……
  国家单位?
  ……
  工资有四千么?
  没有……
  现在的大学生哦,从阳台上扔个花盆下去能砸到一群大学生,花那么多钱上大学,出来又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上职中或者跟师傅学徒什么的,起码饿不死。(众人附和)
  ……
  你外婆的侄子的女婿年轻的时候上大学没钱,就去上了职中,学的是电焊,毕业在一家日本人开的厂里工作,后来被老板相中了,送到日本去学习,现在有本事得不得了。
  ……
  哎呦,他的妈妈可享福了,去年被接到上海去住,吃香的喝辣的。
  ……
  这场讨论变成一群大姑二婶三奶奶的热烈讨论,小白狼狈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满脸尴尬。这种聚会一般就是这样,她们在他这样前途黯淡的小辈面前不会积下口德,誓死要用口水将他淹残;而在那些混出头脸,手握重金,或者承荫父辈的小少爷们面前,她们恨不得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地将他们捧到天上,期待有一天有所获利。
  万一有一天,咸鱼翻身,他跻身所谓的成功人士群体,大姑二婶三奶奶们就会蜂拥而至,嘘寒问暖,像开追悼会一样追溯咸鱼同志从小到大的苦难生活,大肆歌颂咸鱼是怎样艰苦奋斗,并预言咸鱼的未来是光辉的,是前途无量的。
  小白父亲那边的亲属就是这样的德行,所以他更喜欢母亲那边的亲属,他们起码不会因为他的处境而去菲薄或者奉承。那边的同辈共有姨哥一个,姨妹一个,表哥一个,表妹一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没有猜忌。但是牌桌一开,兄弟姐妹之间就开始煮豆燃豆萁了。
  每次有人提议开赌之前,小白都会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或是担心外婆家的猫掉进水井里,或是说要找地方嘘嘘,其根本目的是为了躲避这次违法乱纪的赌博活动。他不太擅长玩这种拿人民币来斗智斗勇的游戏,所谓的人穷气短就是这个意思。没有人怀疑他会不会趁机报警,全部涌进房间里参与赌博,小白估摸着桌子的四个方向已经被兄弟姐妹们占领完毕,这才胸有成竹地回到房间,通常这个时候赌局已经进入酣战阶段。尽管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但他看到桌上花花绿绿红艳艳的一堆钞票,仍旧忍不住虎躯一震。人民币,高高耸起的一堆人民币,比他家祭祖时烧的冥币还多。
  小白看着桌上那么一大堆钞票被他们来回地推来推去,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同辈人这么快就和父辈一起进入烧钱玩的时代。在他印象里,大男人们坐在桌子边叼着烟打着牌,而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在桌子边追逐嬉闹着,并期待桌上的赌客们赏赐一两张小额钞票给他们买糖吃。而现在,当年的桌子边围坐着当年的孩子们,当年的大男人们聚在小房间里玩当年老头们的长牌,当年玩长牌的老头子们仍然在世的寥寥无几。
  他有些感伤,原来时光似流水,流水尽匆忙。
  小家庭有小家庭的温馨,大家族有大家族的热闹,他们的家族向来信仰荣辱与共,抱团行动。这一年的春节,小白辗转于各种家宴,吃遍山珍海味,喝遍琼池佳酿,最后山珍海味都跟着玉琼佳酿一起被吐掉。以前小白不知道喝酒到底有什么好,现在终于明白人们喝酒就和狗咬青草一样,都是为了把东西吐掉而已。这种高超的仿生物高科技可以达到减肥瘦身茶的功效,只不过喝酒的结果是吐出来,而减肥茶的结果是拉出来。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喝醉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每个人喝醉都有自己表达的方式,有匍匐装死的,有上房揭瓦的,有低头沉思的,有抱头痛哭的,有舞刀弄枪的,有拽文弄墨的,还有一瞬间视钱财如废土的。小白属于喝醉了就开始思考人生哲学,其深奥程度类似庄子,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某条狗午睡时不小心做的一个梦。而今天的东道主生动形象地诠释了酒仙风范,他灌下一斤多茅台之后,拎起一个酒瓶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奔放豪迈地吟诗助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
  ……
  仰天大笑东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
  酒席上每个人都愣了几秒钟,然后表哥猛地叫了一声好,带头鼓掌,所有人都跟着鼓掌起来,只有小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酒仙把视线转向小白,血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表哥暗地里踩了小白一脚,小白立马醒悟过来,更加高亢地叫了一声好,热烈鼓掌,酒仙露出心满意足的醉笑,软软地坐了下去。
  这念的什么东西呀?小白私底下问表哥。
  管他呢,随便选一段当成题目就是了,反正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念的什么经,夹一段歌词都不碍事。
  不过听起来还蛮流畅的。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嘛。他笑了笑,与小白碰了一下杯,两人把余酒一饮而尽,将杯子倒扣在桌上。
  春节过后,大家又各奔东西,表哥回长春机场做地勤,姨哥辗转于各地做机械工程,姨妹飞往意大利继续深造,表妹也返校备战高考,而小白却留在这个城市做他的牛奶销售的工作。他原本对自己的工作有所不屑,觉得与两个哥哥的工作相比,牛奶销售的工作琐碎并且不体面,但听他们说起他们工作中的种种不顺,又觉得自己应当满足,毕竟那些最让人头疼的商务沟通工作都让姚南顶去了。
  表哥临走前忽然提及关于小白工作上的问题,他说,那个录用你的同学,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你那么好,你还是提防一点为好。
  不会的,他是我高中时的死党,感情好着呢。
  还是留一手吧。
  小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表哥进入社会比较早,磕磕碰碰才有今天的成就,总是被人和事读看得很悲观,这在小白看来也是一种悲哀。相比之下,小白拥有姚南这样仗义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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