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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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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个青年女子则不断地将身子朝地上俯去,与地面平行。然后慢慢地直起来,再将双手高举过头。
    她大着一个肚子,看样子,没几日就快生了。即便有孕在身,面庞和两只腿都略显浮肿,可看起来依旧美貌动人,因为胖了些,却更加雍容大方。
    不用猜,这二人就是大明朝实际上的储君裕王朱载垕和李妃。
    李妃正在做的这个动作就是吴节在李府寿宴上所教授的孕妇体操三式中的第一式摩天功,她已经做了一壶茶时间了。孕妇体沉,动作也显得极为艰难,大冬天的,又因为屋里烧了地龙,身上都被汗水沁透了。
    “没事,没事的,王爷勿要为贱妾担忧。”李妃并没有停下来,转头温柔地看了裕王一眼:“吴士贞先生说了,这个引导术每日得都翻来覆去做上十几遍才好。只有坚持下去,才能看出效果来。吴先生还说,做这个操的时候,得凭自己的力量,不能让别人帮忙。所以王爷,你还是别来扶我。”
    说完,她有换了套路,双手平举向前,慢慢顿了下去,然后又慢慢站起来:“吴先生说了,这套引导术四李时珍李太医传授给他的,李太医的本事难道王爷你还信不过?“
    王爷和王妃是何等人物,平日在别人面前都是道貌岸然,很是严肃。可如今在没人之处,却作出这种动作。且李妃身子沉重,每个动作都显得极其笨拙,看起来也颇为滑稽。
    裕王忍不住苦笑起来,掏出手绢给妻子擦了擦汗水:“爱妃,自你从你父亲那里回来,就不停地说着这个吴节吴士贞,这几日也不停地念着他那首《雨霖铃》,寡人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还有,你先生先生地喊个不停,重阳节在香山见到这个吴节的时候,寡人见他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青年,虽然文章诗词都写得不错,可同咱们府里的先生比起来,却还欠些火候,不够大气。”
    吴节的那首《雨霖铃》在比赛中赢了严世藩一事,裕王也是知道的。王府同严党互为政敌,看到敌人吃亏,他也是非常高兴的。
    不过,裕王从小就被养在王府,接受的是一整套皇家精英教育,授业老师都是如徐阶、谭纶、高拱这样的道德君子。又因为皇家制度森严,对风华雪月那一套理解不了,也并不感冒。
    虽觉得吴节的词精美到极至,读之让人身上毛骨悚然,可还是有些隐约的厌恶。
    明朝这个时代很是奇怪,虽然边患不断,可读书人或者说社会上层人士都非常有骨气。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无和亲,无岁币。
    当然,到明朝末时,社会风气被东林彻底搞坏之后,却是另外一种样子。
    国家意志强悍,上层人士也多喜欢严谨大气,雄奇宏大的文章诗词。写不写得出来另说,可社会审美趣味却是如此。
    见李妃如此推崇吴节,裕王心中不以为然。
    “王府中的先生们执的是德,而吴节吴先生身上所闪烁的却是才,才气、才华、才能。”李妃又做了一个下蹲动作,笑吟吟地看了裕王一眼:“王爷,兴你身边有一大群饱学先生,就不兴妾也有一个先生?”
    裕王哈哈一笑:“爱妃既然如此看重吴节,寡人只是心中奇怪,故此一问,没别的意思。”
    他本是一个随和之人,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着不过是他们夫妻间的闲话而已。裕王素来就宠着李妃,敬着李妃,从来不肯忤她的意思。
    当然不会在这事上惹妻子不喜,就道:“说起爱妃你的这个李先生,弄了个厘金制度出来,争议颇多,将来怕有麻烦,连寡人也觉得有些不妥。也就是个权宜之策,不可长期推行。不过,倒是把严党弄得非常狼狈。这次比试又让小阁老大大出丑,说起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寡人非常开心啊!”
    李妃为人聪慧,就算是国家大事,王爷也常常与她讨论。
    按说,碰到这等军国大事,李妃肯定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妃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谭纶的声音:“王爷,谭纶有事求见。”
    “哦,原来是谭先生,快快进来。”王爷听到他来了,心中欢喜。
    这个谭纶平日里除了陪裕王读书外,还担任起他首席幕僚的角色。
    裕王同他接触这些年来,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二人的关系可以用亦师亦友来形容,这也是后来谭纶能够接替高拱做到内阁首辅位置的重要原因。
    不但裕王同谭纶如此,李妃同张居正何尝不是如此。同样,张太岳也官居内阁元魁。可见,此时在裕王府中行动之人,都是这个时代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谭纶来得如此之急,定有要事,裕王顾不得让李妃回避。
    实际上,在裕王听徐、高、张、谭等人讲学的时候,李妃也经常在旁边作陪,也借此机会增加了许多为政的经验。
    外面的雪很大,谭纶头上身上都是雪花,在门口拍了半天,才大步走进屋来,大笑:“小严这次落到吴节手头可是出大丑了,真是大快人心呐!”
    笑声听起来极为欢畅。
    谭纶这人裕王是知道的,一向严肃,不苟言笑。也只有这等性格沉稳内敛之人,才能为他出谋划策,才能算无遗策。
    如现在这等情形,却不多见。
    裕王笑道:“这事都过去三四天了,不就是在李妃娘家的宴会上,小严在诗词上输给吴节了吗?子理啊子理,缘何总是要慢上半拍啊?”
    “不是不是,是新一场比赛,小严又输了。”谭纶大笑:“小严一向以文名自重,号大明朝第三个半才子,一代诗宗。如今却在这上面败得一塌糊涂,威严不在。不少人聚集在他身边,除了贪慕严家的权势,更多是是崇拜严世藩身上的才华。如今吴节在他最擅长的一项上将他击败,且不说人心,光此一点,就能让小严近乎狂妄的自信受到重重一击。这人做人做事,靠得就是一股精气神,这三宝不在,干什么都不成了。王爷,你说,是不是可喜可贺啊?”
    “又比了一场,还赢了?”裕王吃了一惊:“小严还真是不死心,不过,这也符合他的性格。吴节的词确实作得好,赢严世藩也不意外。”
    谭纶:“却不是词,吴节这次是用一首五言,干净利落地赢了这一场。”
    “是诗,吴节也擅长此道?”裕王有些疑惑:“二华先生,快将吴节的诗念来听听。”
    “别急。”谭纶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些什么。最后,目光落到一壶蒸馏美酒上。
    也不废话,径直走过去,提起锡壶,满满倒了一大杯,然后仰首饮尽,笑道:“咏此诗不能无酒,咏此诗当浮一大白。如此,才能一抒胸臆!”
    裕王笑起来:“既然二华先生对吴节的诗如此推崇,本王也等不及想听了,快快咏来。”
    “别急,别急,此诗要等到酒酣耳热是念才最佳,这才算是到了火候。”谭纶动作也快,不停地干着杯中酒,将那一壶烈酒喝地干净,喝到全身都轻飘飘仿佛要举霞飞升了,这才高声唱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既不解饮,影徒伴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刚开始时,他还唱得抑扬顿挫,渐渐的,也顾不了那么多,就仿佛在用全身力气呐喊、嘶吼,直震得屋里回音响亮。
    待到一曲终了,谭纶再不说话,推开门,大步朝外面走去,高声叫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快哉,快哉!”
    ……
    这一首《月下独酌》一声声一句句,仿佛是钉子一样钉进裕王心中最柔软之处。又好象是一点火星,将秋后的草原点燃了,成燎原之势。
    他整个人都沸腾了,只觉得身上十万八千个毛孔同时张开。
    忍不住惊叫:“好诗,这个吴士贞,真诗仙也!”
    没人说话,裕王心中奇怪,转头定睛看去,却看到李妃面容通红,用手摸着肚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王爷大惊,慌忙扶住李妃,惊叫:“爱妃,你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来人啦……来人啦!”
    裕王以为李妃刚才做这个体操动作过猛,又或者是听了这首让人血液沸腾在顶点的,如长城般雄伟宏大的五言,心中震撼,动了胎气。
    他一张脸上满是煞气:“这个吴节,竟然出来害人,该死,该死!”
    说到这里,他声音凄厉起来。
    说起来,从嘉靖开始,皇家子嗣都很艰难。嘉靖在位四十年,只生了裕王和景王两个皇子。
    到裕王这一脉更是凄惨,眼见着人到中年了,却还没生下一男半女。就在大前年,裕王后总算怀有身孕,后来生下一个公主。可惜,小公主还没足月就夭折了。而王后在产时身子也坏掉了,没有了生育。
    李妃这次好不容易怀孕,据太医说又是龙孙,王爷自然对这事看到极为要紧。
    现在见李妃出了状况,顿时又惊又怒,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刚才听吴节诗所受的震撼已经被惊怒所代替,若李妃真有个三长两短,绝对轻饶不了这个混蛋!
    “不要叫人,不要,王爷……”李妃突然醒过神来,连忙叫住王爷。
    “爱妃,你怎么了,别吓本王。”裕王不住摇着李妃。
    “没事的,王爷,你摸摸妾身的肚子。”李妃抓住裕王的手。
    “怎么了,可是胎儿有不妥当的地方?”王爷急得眼睛一酸,就有一点泪花沁出来:“不管怎么说,先保住大人,孩子能不能留不要紧,寡人,寡人还是去传太医过来看看吧!”
    李妃温柔地摸了摸裕王的脸,扑哧一笑:“王爷你想哪里去了,妾身并无不妥,孩子也好,就是,就是……妾身刚才发现有些古怪,这才呆住了的。”
    裕王连忙将手放在妻子肚子上,摸了摸,并为发现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李妃:“王爷,好象,好象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的位置改变了。先前是头上脚下,现在却……转过身来,横着了。”
    “啊!”富裕王大叫起来:“这还叫并无不妥,这是大好事啊!来人,来人,传太医,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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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甘心啊
    。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甘心啊
    如今的王府其实就是事实上的太子府,虽说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皇帝也一直没有立储,但府中所用的节仗都依着东宫的规格。
    再加上皇家子嗣艰难,如今李妃好不容易坏上了龙种,府中更有太医长期驻扎。
    听到裕王的传诏,不片刻就有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医颤巍巍地过来,悬丝诊脉,又闭目良久,这才默默地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开起了方子。
    他面无表情,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倒让富裕王莫名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郎太医,爱妃如今是就何情形?”
    郎太医这才缓缓道:“甚好,前一阵子,吾观李妃娘娘的脉相,还有些滞涩不畅,今日却是宏大稳健,王爷无须担忧。怕就怕……”
    “怕什么?”裕王的声音严厉起来。
    郎太医:“娘娘脉搏宏大,如今又天干物燥,怕就怕火气太旺。因此,我就开了一剂下火清热的方子,娘娘可以随意吃吃。若是吃到有腹泻症状,即可停用。”
    王爷听到郎太医开的居然是清热的方子,顿时恼了:“郎太医,本王请你过来,是想问问爱妃胎位一事。”
    郎太医一笑:“王爷还是找个稳婆看看吧,术业有专攻,我可不懂产科。”
    裕王这才醒悟过来,男女有别,自己的爱妃胎位不正,需要用手才能摸出来,自然不肯让这个糟老头在她身上一阵胡来。而且,生产一事有专门的接生婆负责,男人都要回避,以免撞了血光。
    当然,也有男接生婆这种特殊存在。
    比如武得年间就有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姓钱。这人略通医术,又长得一双小巧的手,对付难产有一整套经验,手小,在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有极大优势。流落民间之后,靠这一门手艺,倒也混得不错,人称钱小手。
    后来,武得皇帝对北方草原民族用兵,有个将军的小妾难产,在床上折腾了一天一夜,眼看着就不成了。经人介绍,将钱小手请了过来。
    好个钱小手,果然生得一张妙手。在方寸之间腾挪回旋,竟在一壶茶的时间中,生生将那婴儿从中接了出来。
    那个将军大喜,摆下酒宴,又将一大包金银馈赠给钱小手,说,若非先生,本将军可就绝后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吩咐,尽管说话。
    酒酣耳热之后,那将军突然抽出刀子,一刀就将钱小手的脑袋砍了下来:“麻辣隔壁的,老子的女人,怎么能让你乱看乱摸?”
    为李妃接生的稳婆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请到王府里了,这人是宫中的老宫女,也是个可靠之人。李妃胎位不正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了。
    郎太医退下之后,裕王也着人将这人请过来。
    稳婆摸了摸李妃的肚子,表情大为惊讶,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恭喜王爷,娘娘的情形比之以前,却要好上许多。”
    听稳婆这么说,裕王的那颗心总算安稳了些,问:“爱妃的胎位起了变化,怎么又成好事了?”
    稳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一丝笑容:“禀王爷,娘娘的胎位先前是头上脚下,这叫逆胎。产妇若遇到这种胎位,不但胎儿保不住,连当娘的也是九死一生。如今变成了横胎,虽然生起来有些困难,却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见王爷有些疑惑,稳婆解释说,这人在娘肚子里的时候,都是头下脚上的。生产时,脑袋往下一钻,手脚就随着身子由产道中顺利落地。可若是头上脚下,脚先出来,双手却要卡在产道里,真遇到那种情形,神仙都救不了。
    “而且,看娘娘的情形,这胎位好象也在朝好的方面变化,没准过几天,胎位就变得正了。”
    裕王听她这么说,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地,大喜,命人厚赏了稳婆,笑着对李妃道:“爱妃,既然稳婆这么说,寡人这就安心地等着做父王了。前一阵儿,你胎位不正,本王忧虑得茶饭不思,如今可算是好了。也合着是你福大命大,有满天神佛保佑。”
    李妃一笑:“还不是王爷的德行所至,吴节先生的这套引导术高妙。”
    王爷这才醒悟过来:“对对对,本王倒是忘记了,这可不是我的德行。这个吴士贞啊,还真是本王的福将,先是在厘金制度上弄得严党灰头土脸,又在诗词上让小阁老败得一塌糊涂。如今,你学了他那套导引之术,连胎位都慢慢地变得妥当。说起来,你我,加上这未出世的王儿,咱们王府都欠了他一个天大人情。”
    李妃笑吟吟地看了裕王一眼:“什么福将,吴先生可不是我们王府的人。怎么,王爷动了爱才之念了?”
    “若说才华,单就诗词一物,此人宛若坠落凡尘的仙人,谁能不爱?”王爷沉吟片刻:“可吴士贞是父皇的人,我就算有心招纳,难不成还能与天子抢人才?”
    李妃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她已经看出王爷已经动了爱才之念,可就算有心招纳,吴节留在皇帝身边,也比直接招进王府来更有使处。
    王爷想问题,有的时候还是简单了些。
    不过,看样子,这个吴士贞是入了王爷的法眼了。
    王府之中,能够被王爷称之为先生的,不是内阁阁臣就是未来的大明宰相。
    未来皇帝龙潜时的旧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整个大明朝都知道。
    进了王府,就意味着走上青云路。
    “王爷,刚才稳婆说了,妾身现在还是横胎,生产之时仍有风险。希望到时候,能够依靠吴节这套引导法门,将胎位整个地扶正了。”
    “是是是,那套引导术爱妃不可懈怠,每天都得来来回回练上几遍才好。”王爷忙道:“如果到时候能够顺利诞下王儿,本王定要亲自向吴节致谢。爱妃,吴节喜欢什么?”
    李妃微笑:“吴世贞大名士一个,金银丝帛这等俗物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读书人都爱书,府中藏了几本元朝时的八思巴文典籍,到时候赏给他就是,吴先生想必会非常喜欢的。”
    此刻,若吴节知道裕王和李妃的对话,肯定会泪流满面,凄厉地大叫一声:“我这人就是俗啊,我都三俗了,让金子银子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不要书,不要输啊!”
    地暖烧得很热,黎明的时候,严世藩就被一个噩梦惊得醒了过来。
    在梦中,他梦见自己正好坐在会试考场上奋笔疾书。
    这一年,他才二十岁,早就以才名震动天下。无论是诗词,还是八股文章,一旦作出出来,就会引起士林中人的一片赞叹之声,并抄写誊录,传诸天下。
    正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自从参加科举以来,也是无往而不利,从县到府,再到院试、乡试,都是一路斩将夺关。
    如今,总算是凭借着胸中的那一团锦绣,杀到会试考场中。
    只要得了进士,进了翰林院,那就是大好前程,如花美景。
    在梦境中,这一场会试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是三篇八股时文,只要过了,就是进士功名,一切自与往常不同。
    他用颤抖的手接过题目纸,一看,顿时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这几道题目都是自己以前作过的,也又作得极好。如今,只需照搬上去,得个前三,当不在话下。
    哈哈,十年寒窗,等得就是这一天。
    我严世藩不是纨绔子,我严东楼,今日要一飞冲天了!
    志得意满地磨好了墨,提起那金光灿灿的毛笔,正要以一个潇洒的肢势将文章填上去。
    突然间,考舍的大门被人狠狠拉看,就有人冲上前来,一记耳光抽到自己脸上:“孽子,孽子!”
    他猛地抬起头看过去,却见父亲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大声吼道:“儿子,儿子啊,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我严嵩的儿子,而我严嵩却是大明的首辅。若你中了进士,上了殿试考场。做为首辅,我是读卷官。老子读儿子的卷子,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三人成虎,积骨消毁,你这是要害为父啊!”
    “若你真中了进士,被用心人利用,我严家就完了啊!”
    严世藩楞楞地看着父亲,心胸之中突然有一股怨恨之气勃然而发:“父亲,你是舍不得你的首辅位置啊,若儿子真中了进士,你就要上折子请辞,这也是大明朝的规矩。是不是,你自己摸着心回答儿子,是不是舍不得你的首辅位置?可是,你想过没有,是,你已经五十多岁了,熬到入阁很不容易。可儿子才二十岁啊,人生的路还长。你想保住内阁的位置,儿子也想要点翰林啊!难道就因为舍不得手头的权位,你就要毁掉儿子的前程吗?”
    说到悲愤处,严世藩泪水就下来了。
    没错,大明朝是有这么个规矩。因为内阁首辅在殿试时直接决定状元、榜眼、探花的名次,是读卷官。所以,如果有直系亲属中了进士,进了殿试考场,就要自动辞去元魁的职位,这叫避嫌。
    整个大明朝两百年来莫不如如此,唯一的例外是杨庭和与杨慎。
    不过,人家杨慎是大明朝第二才子,在士林中有崇高威望,而他严世藩只能算半个才子,不能比的。
    “孽子,不孝忤逆的畜生,还不快快随为父出考场,这里却由不得你胡闹!”
    “不,绝不!”梦中,严世藩恶狠狠地看着父亲。
    “不就是想入阁吗,此事却也简单。”父亲摇晃着白花花的脑袋:“儿子,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就别考了,去国子监读几年书,然后到六部做几年小官,历练几年,做到侍郎一职。以为父在天子面前的人情,左右要让你入阁。”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非进士不得为官,非翰林不得入阁。就算父亲你一手遮天,一路扶着儿子进了内阁,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又置我的颜面于何地?”
    “畜生,你这个畜生呀!”又是一记耳光抽过来。
    眼泪**辣地流了下来,严世藩忍不住放声痛哭。
    这一哭,就哭醒了。
    醒来之后,严世藩只觉得身上全是热汗,再也睡不着。
    可他却死活也没有起床的念头,就那么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
    “不甘心啊,没有进士功名,总归要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没错,同梦境中一样,严世藩依照父亲的计划放弃会试,入了国子监。毕业之后,入六部观政,从一个小小的书吏,一路往上,最后总算进了内阁,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可内心之中,总觉得缺了什么。
    是的,缺的就是那份在同僚,在下属面前的底气。
    内阁就不说了,在座诸相,谁不是一甲二甲出身,士林楷模。就算是见到下属们,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头上也顶着一顶赐进士、同进士的帽子。官员聚会,首先就是要排座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功名,哪一年的进士,都要好好论一论理一理。
    每当遇到这种场合,严世藩都会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堂堂阁相,竟然只能依靠权位强行占了首座,传出去,怎不叫人心生鄙夷。
    就因为有了这个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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