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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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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
    每次皇上注视着自己的伤口时,就会有那样的表情。
    “阿耶,这些事绝对不能泄露半句,明白吗?”宇文邕忽然开口道。
    阿耶点了点头,“臣明白。不过皇上,您放心将她放在身边吗?毕竟她曾经是我们的敌人,而且还差点杀了您,臣恐怕……”
    宇文邕像是意料中般的微微一笑,“她现在已经不是兰陵王了,在朕眼里,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只属于朕的女人。”
    “可是皇上……”阿耶又极快地望了一眼长恭,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吞了回去。
    “行了,你先退下吧。”宇文邕的目光闪着微光,“或许我们要开始计划怎样再次攻打齐国了。”
    阿耶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振奋,“如今斛律光和高长恭都已除去,齐国的灭亡看来是迟早的事了。”
    宇文邕并未说话,只是笑了笑,挥手示意他退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红杏俏出楼阁,蔷薇爬进轩窗。分明是百花争艳的春,上天却阴沉着脸,淅沥淅沥地,哭泣个没完没了。
    宇文邕坐在她身边,望着无声无息的睡着的她。她睡的很熟,就好象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深深的沉睡过了。乌黑如丝绸的长发从枕头上流泄而落,苍白的面容就象一朵白色的梅花。
    现在的她,一定很伤心吧。
    其实,今天……………他是有意让她听见这个消息的。他知道她一定会出来偷听,也知道她一定会悲恸万分。但是,痛过之后,她也会彻底死心了吧。那个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也扼杀了她内心尚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样的话,她永远不会离开了吧。
    他的心里隐隐涌起了一丝狂乱的兴奋,仿佛有一种快乐的余烬潜藏在身体的每一处,随时可以燃起烈火。
    他从不曾这样失控过。
    抬眼看了看天色,他伸出手轻轻拢了拢一丝滑过她面颊的长发,站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昏沉沉中,长恭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月夜。
    她看到自己仍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如此疲惫,也许是白天的时候练功太辛苦了,她十分渴睡。恒伽的身影就在身边,那夜的月光还是那样恍惚,月下的藤花开到尽头,风过处,花瓣依然在风中寂寥飞舞。
    她似乎听到恒伽在问她:“长恭,今天想吃什么?是王记的乳酪还是李记的甜汤?”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象也听到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无力细想,只是看到梦里的自己什么话也没说。
    恒伽笑得像只狐狸,“想不出来我就先走了,你只怕追也追不上我。”
    见他转身离去,她心里非常焦急,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襟。
    “恒伽……不要走.”她的眼睛酸涩,喉间哽咽,“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不要走。”
    宇文邕有些惊讶的看着似是在梦魇中喃呢的她,无比温柔无比忧伤,好象一伸手就会打破的脆弱。
    他竟然不忍心挣脱她的手,就那么慢慢的坐回床边.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微微张启的嘴唇,皓齿的微光,仿佛还在迷梦中。
    他静静凝视着她。慢慢慢慢的,他俯下头去,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她美好的唇形上。他尝到她微咸的眼泪,象是流淌的月光。
    在那一刻长恭的睡梦出现了分歧.她的脑海里同时存在着两段记忆。
    一段是充满隐隐的悲伤,恒伽在她的睡梦中象月光一样消散而去;
    另一段里的恒伽,那么温柔的低下头,他的头发与她散落枕上的长发重叠,他的面颊贴近着他的面颊,他美丽的眉也触到了她的眉,他优美的嘴唇靠近她的嘴唇……
    官感重叠着官感,精神交合着精神,梦幻编织着梦幻。
    无法以笔墨形容,
    天上人间,唯愿不醒的梦境。
    那一夜宇文邕第一次拥抱着一个人入睡。
    长恭将头靠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完全不知道这是敌人的怀抱。
    而他,在接近黎明的最深黑的某一段时间,也宁愿忘记了,好象什么都没有记起。
    拥抱着她,多少年来,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温柔的触动,斜靠在床边,迷蒙的夜色,他第一次尝试允许自己放纵思绪,从前的很多很多事倒流回心里。
    小时候,和哥哥们一起骑马射箭,年纪最小的他却总是能得到父皇最多的夸奖。
    三哥生日的时候,他亲手做了一只风筝给他,两人溜出宫玩了半天,回来后却被父皇狠狠教训了一顿,可他们觉得那是最开心的一天。
    得知父皇去世的噩耗时,他表面上强作冷静,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却是偷偷哭了很久很久。
    八岁那一年,偷溜出宫和一个小孩争买糖人,从此开始了和那个人之间宿命的转动。开始了那若即若离牵扯半生的缘分……
    行了成年礼的那一天,他将一个刺客塞进了自己的浴桶里,还破天荒的放走了他。这才发觉原来当年的小孩已经长大。
    突厥的草原上,再次和他相逢……
    那一刻,这相互倚偎着的两个人,都是如在梦中,各有各的感怀。
疤面人
           窗外透出的光线开始变白的时候,宇文邕犹如从梦中猛醒.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昨夜里的宇文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沉入意识的最底层,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强悍,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一贯的他。
    长恭仍然靠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他觉得肩头有些发麻,但一夜没睡,真的很疲倦,只得将将就就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子,长恭那纤秀的手指忽然微微一动,衣袖柔软的触感还在她的手中。
    恒伽……果然没有离开。她惊喜的睁开眼睛,侧过头,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是谁,她的呼唤凝结在口中。
    宇文邕微微仰着下巴,靠在床头,他沉睡的时候看起来如此纯洁又高贵,只是他睡着的时候还微微皱着眉头,象是梦到什么痛苦的事。长恭看着他的脸,一时倒也没有挣扎,心里却微微有些感触,原来他也未必就能够随心如意。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象是某种天生的敏锐触觉,睡梦中的宇文邕也感觉到某种目光的注视,睫毛轻轻一抖,醒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她,清而深。
    她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而是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他这才慢慢起了身,活动活动手臂,半身发麻:“昨天可是你主动拉住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
    她怔了怔:“你是说,我整整一夜都是这样靠着你睡的?”
    “当然,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他捉狭地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有些惊讶于她的冷静。难道她以为昨天的消息也不过是个梦?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忽然转过了身,面对着墙壁幽幽说了声,“他不会死的。”
    宇文邕的睫毛微微一动,刺痛像是花开一样蔓延到全身,瞬间将所有的温柔收敛了起来。他冷笑一声,“我还从没听说族诛还能有人活下来的,你还是死心吧,斛律恒迦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她只是坚定地重复着,“他不会死的。”
    他蹙起了眉,神情恼怒地望着她的背影,此时的她仿佛充满着一种无力的忧伤,这种忧伤有一种感染力,无声的浸润,象雪落在手掌上就化成水。
    握紧的手指渐渐松开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冷酷的话被咽了回去,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个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她的面容神经质地扭曲起来,苦心经营的面具终于在一瞬间粉碎。她的心缩成一团,疼痛着。
    当彼此定下了那个约定时,她觉得,她的幸福近了,快要到了。
    那是她期待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的幸福。
    只是她忘记了,幸福不是说捉住就可以捉住的东西。
    稍不留神,那如同顽皮小孩一样就那样突然消失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堵无形的墙终于消失了。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勇敢地向他伸出了手。
    可是………
    现在,那堵曾经消失的墙又再次阻隔在他们之间。现在它的名字叫“生与死”。
    纵使她已经不再顾忌,紧紧地拥抱著他。他却永远不会发现。
    纵使她发了疯一样思念著他,她却始终无法看见站在她身旁的他。
    他已经不在了。而她却依然活著。
    从此在她的心口有一个空洞,只有她自己知道。
    
    时下正值七月天,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紫檀宫的房间内,珍珠色的浮尘在空气中轻浮翻转,无所归向,像烟雾一样的淡淡弥散。一切的一切,若非经历过的伤痛这么真实的存在着,否则真会如一场春梦般来去无痕……
    紫檀宫外,松柏参天,扭扭曲曲地伸向天空蜿蜒。浓郁青翠的枝条相互搭错成密密遮挡阳光照射的屏障,即便到了初夏时令,身处其中,也依然觉得阵阵寒凉。四季无分的针叶松包围住整座宫殿,从外面望去,总给人萧瑟寒冷阴凄的观感。清晨的风吹动松树,松针飘落,坠入池塘,寂静无声,连些微的涟漪都不会溅起。
    长恭凝望那水中的如针细叶,一只白色的蝶停在她的指上,颤动着翅膀,一展翼又轻盈飞开,只留下轻忽的触感停在指尖。
    七月的清晨空气如同爱人的呼吸般芬芳.她将蝴蝶停过的指尖轻轻放在唇边,在淡淡的气息中想着恒伽,想着九叔叔,想着大哥,想着三哥,想着生命中那些她曾经爱过也爱过她的人,默默的,脉脉的,无奈而忧伤。
    想起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金戈铁马……
    现在的她,如同一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苍鹰,再也没有机会在战场上翱翔,窒息般地被困在那个人的身旁。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温柔的感觉,将手放在了上面,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感觉着。就算她爱的人不在了,可是,生命还在继续啊。这里,正孕育着他和她的孩子……那抹身影牢牢地占据着她心里最最温和,最最阳光的一隅,每每忆及,会有说不清的勇气涌上心头。
    一直一直记得他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无论有多痛苦,只要活着,雨就会停,就能看到美丽的天空。
    就在不远处,几个宫女们聚在一起给水里的鱼喂食,笑声清脆,粉色的衣衫映衬这碧水涟漪,也不失为美丽。
    “对了,你们听说没,最近宫里来了一个花匠,听说很受皇后娘娘喜爱呢。”
    “对啊,因为他伺弄的花草都开得特别茂盛。”
    “不过那个人的长相好可怕……”
    “听说是被火烧毁了容貌,所以才变成那样的……”
    “简直就和鬼一样,还有他的声音,也可怕极了……”
    “好了好了,别说那个丑八怪了,我们说些别的事吧。”为首一个宫女飞快转移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
    忽然旁边有个宫女唱起了汉代乐府的歌谣,众女兴致盎然,也纷纷跟着唱了起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还顾望旧乡……她的故乡……她的故土……
    蓦然而起的思念刹那间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是如此的渴望,想要再度踏上那片土地。那片有许多许多回忆的地方,那片她生长过的地方,那片她曾经倾尽心血拼命守护的地方……
    一瞬间,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举目远望,浮云淼茫,远处,是她看不见回不去的故土。
    窗外婆娑的光影一下一下的随着风与树的摇曳而晃动,模糊的光线湿润了她的眼眶。
    “都别唱了。”皇上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了起来,一改平日的和颜悦色,今天的皇上似乎有些恼怒,宫女面面相觑,连忙退了下去。
    宇文邕走进房里的时候,看到她正好趴在窗台上,她的脸看起来异常纤秀,尖尖的下巴,光滑的皮肤,象一具做得相当精致的雕像,房间里充满着药味,那是他每天派人送来的安胎药的味道。他的目光一转,不由停留在了她那日渐隆起的腹部,克制住心底不断涌出的酸意,他将目光继续往下移,在聚焦到某一个部位时,他的目光稍稍一暗。
    或许是天热的缘故,她居然没有穿罗袜,也没有穿鞋子,裸露出来的足踝在夏夜的薄光中白得耀眼。
    “这样会感染风寒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边。她开始挣扎,但因为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得眼睁睁地地看着自己被他放在了床榻上。见他并没有更多举动,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见他从一旁拿起了一只白色的罗袜。
    “不用……”他手指的温暖触觉猛然让她一惊一颤,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脚。
    “乖,别动。”他轻柔而强势地捉住了她冰冷的脚,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不让她再缩回去,动作生疏地替她穿上了袜子,又抬起头朝着她微微笑了笑,他的眼睛,是剔透的淡琥珀色。像是……秋天里,在余辉下无言的天空。
    “长恭,下次记得要穿袜子。”他低低说道,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
    她的心里掠起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却又立刻烟消云散。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齐国的大敌,也是间接杀死斛律叔叔一家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又怎么可能忍受着屈辱,苟活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之中……
    她再次用力缩回了自己的脚,扭头看向窗外,不再多说一句话。
    他站起了身来,按捺住了内心涌起的一丝恼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两人似乎陷入了沉静之中。这种沉静不是无声胜有声的默契,而是一种无话可说的僵境。
    “怀着身子总待在屋子里也不好,我陪你去外面走走。“他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不去。”她简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高长恭,你如果不遵守约定,那么是不是我也不用遵守了?”他牢牢地盯着她。
    她蓦的转头,“宇文邕,这段时间来,我根本没有逃跑,你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他冷冷地看着她,“高长恭,自从你答应留在这里之后,你对我笑过一次吗?一次都没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难道我堂堂一国之君,连那个男人都比不过吗!”
    她的心里微微一痛,脸上却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皇上,你可以禁锢我的身体,可是却不能禁锢我的心。就算是一国之君,也并不代表他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
    他眉梢一挑,突然欺身向前,凑到她的身边,强硬地捧起她的脸暧昧的贴近,“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从突厥草原知道你是女儿身的那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你。就算你是兰陵王,就算你想杀我,这些我全都不在乎。这条性命,是我忍耐了很久才保下来的,这个皇位,是我忍耐了很久才到手的,而你,我也是忍耐了很久很久才得到的,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我只是想留住你,即使你不爱我,即使是用这种卑劣的威胁手段,我也想留住你。”
    她抬起头来,脸上却是罕见的冷静,“那你所得到的,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他紧紧的拥入怀抱里,急促的让人难以呼吸。因为怕伤到肚子,她只好往后缩了缩。
    “你真的这么看我吗?长恭……那你告诉我,如果不留下你的身体,我还能留下什么呢?我只是想留住你,即使你不爱我,即使是用这种卑劣的威胁手段,我也想留住你。”
    他是多么的想用这一个,那一个,还有以后无数个的拥抱,来留住怀中的那个人。
    他至今还记得在草原上相遇时她眼中飞扬的笑意,仿佛世间一切的忧虑烦恼都不在她心中。仿佛漫长的时光对她来说不过转瞬,仿佛无论多少年,她都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恣意下去,仿佛无论什么,都缚不住她半分。
    那样的她如今已经再也见不到了,但,他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留住她,所以,即使她是在天空中飞翔的鹰,他也要折断她的翅膀。
    回到自己御书房的时候,他觉得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我比不过那个男人?!”他突然暴怒地抬手,将身边桌上所有的东西扫在地上:“我做的不够好吗!对她的过错我已经既往不咎,每天下了朝就去探望她,吩咐御厨每天做齐国的菜,我一样的疼她宠她,我一样的爱她,我有哪一样做得比那个人差!为什么?!我还是比不过那个男人吗?!”
    阿耶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见过的皇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那个强悍内敛的皇上,那个忧悒寂寞的皇上,无论哪一个他,都是冷静而从容的,带着沉郁威仪的天璜贵胄之气.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象现在这样狂怒焦躁,信心折摧。在瞬间极度的震惊后阿耶立刻反应过来,他猛地扑上去抱住皇上,用身体压制着他要破坏一切的疯狂欲望。
    宇文邕忽然觉得松缓而疲惫,他轻轻摇了摇头,又偏着头向阿耶勉强笑了一笑:“我没事了,阿耶。”
    此时白昼将尽,落日的余晖将天空,将远方的树木,空中的飞鸟染得一片金黄.承受过他怒火的房间一片狼藉,橙红色的光透进窗子,将满地摔坏的器皿,散落一地的书页,全部染成金色,凌乱中的两个人也被镀上一层赤金。
    疯狂之后的宁静,有一种难言的忧伤。
    ……………
    夏日午后,嘉木繁盛,习习凉风里,夹杂着阵阵花香,拂面而过很是舒爽。庭院里,梧桐挺立,郁郁葱葱,蝉儿伏在高枝疏叶之间,清亮的鸣声悠悠飘向远方。
    紫檀宫里,此刻安静的出奇。若不是因为有蝉声阵阵,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什么生气。这里就如同是王宫里的禁地一般,门外看守森严,除了皇上以外,也没什么人可以接近这里。
    长恭在小娥的陪伴下,正在水池边喂着鱼。
    “娘娘,您看这几条鱼吃鱼食的样子真有趣。”小娥指着那些漂亮的红鱼笑道。
    长恭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角瞟了一眼门外的那些守卫,心里寻思的却完全是别的事情。虽然她能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可是之后呢?难道连孩子也要在这令人窒息的牢笼里成长?而且,谁有能保证如果是个男孩,他会不会被调教成第二个宇文邕?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会觉得浑身冒寒意。
    她和孩子,不能就这样被活活困死在这里。等到孩子出生之后,逃跑恐怕还是唯一的出路吧?
    “汪汪……”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狗叫,接着只见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嗖的一下窜了进去,还不偏不倚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长恭虽然身子不方便,可动作还是敏捷灵活,飞快地捉住了这个小东西,拎上来一看,原来是只白色的波斯狗。它的毛发,仔细一根根看去,尖上黑色,中间纯白,而贴着皮肤的根上,又是灰的。用手抚摸,它的皮毛上就像下了一层霜,手感极妙。
    她的思绪微微一滞,蓦然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送过她这样一个小东西。
    宫门外忽然响起了守卫的呵斥声,好像正在和什么人起冲突。小娥忽然一脸惊惧地指着宫门外的一个身影道,“娘娘,您,您看那个人的脸,好,好可怕……”
    长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看清那个正被守卫呵斥的男人时,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他的脸上遍布疤痕,看上去竟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她的心里微微一惊,不由想起了之前宫女们说过的话,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她们口中的那个花匠?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身影却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想了想,朝小娥道,“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小娥应了一声,起身走到了门口问了几句,又很快回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娘娘,那个男人说这只波斯犬是皇后娘娘的,不小心从他的手里挣脱,所以才跑了进来,他不过是想要回那只波斯犬。”
    长恭若有所思地望了那个男人一眼,“你去和守卫说,就说我允许他进来将波斯犬带走。”
    不一会儿,那个男人果然匆匆走了进来,朝着长恭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娘娘,能否将这只波斯犬交还给小的。”他的声音令长恭不禁吃了一惊,从未听过这样低沉暗哑的声音,就好像粗糙的沙砾互相摩擦产生的响声。
    长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总觉得他的身形像极了一个人。又只见他低垂着头,忍不住道,“你把头抬起来。”
    那男人低声道,“小的容貌丑陋,怕惊吓到娘娘……”
    “是啊,娘娘,您还怀着身孕,最好还是别看了。”小娥着急地在一旁插嘴道。
    那个男人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也顺着小娥的话道,“这位姑娘说的有理,娘娘既然有了身孕,就更不能看小的容貌,不然小的万死难辞其咎。”
    “无妨,你抬起头来。”长恭固执地要求道。
    那男人有些无奈的抬起了头,长恭立刻听到了小娥的吸气声。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那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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