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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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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面说着,剑尖微微向下一扎,乌头婆已吓得鬼叫连天,她怪叫道:“管照……管照夕!你可知道,我是去赴淮上三子的约筵去的,你要是把我杀了,三子是不会与你甘休的,你可要小心一点!”
    她大着胆说了这些话,牙关喀喀颤抖不已,自问是活不成了,想不到管照夕听了这话之后,果然把欲刺下的剑往回一提,他后退了一步,剑眉一竖。
    “你说什么?”
    乌头婆不由心中一松,当时胆子立刻大了许多,她冷笑道:“我是说淮上三子,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死在你手上,他们三人一定会为我复仇的。你要晓得,他们三人是如今武林中最厉害的人物。”
    管照夕哈哈大笑了几声,乌头婆不由吓得马上闭嘴,她确实被管照夕打怕了,当时抖颤颤地看着照夕,又加了一句:“这是实话。”
    照夕呸地啐了一口,乌头婆又怪叫了一声,照夕忽然哈哈一笑道:
    “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是真的不能杀你了!”
    乌头婆大喜,当时皱着那一双秃秃的眉毛说:“这是你聪明的地方!”
    照夕厉叱了声:“住口!”
    乌头婆吓得马上又不敢多说了,管照夕用手中剑一指她。
    “我不杀你,并不是怕淮上三子,相反地,我是叫你给我带个信给他们,你明白么?”
    乌头婆迷糊了。
    “带信……带什么信……信?”
    照夕冷冷地道:“我这次出来,目的正是要去找他们三个老东西,你既是他们约去的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去告诉他们,说我管照夕多则二月,少则……这么吧,你干脆告诉他们,就说中秋午夜,我一定拜访,叫他们三人等着我。”
    乌头婆怔道:“这……我一定为你把这个信带到,只是,他们认识你么?”
    照夕一时气血上冲,脱口道:“你就告诉他们说,雁先生嫡传弟子管照夕,要与他们一清师门旧仇。”
    这个“雁先生”三字甫一出口,乌头婆不禁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她结结巴巴道:“哦……你原来是雁……雁老……的弟子……啊!怪不得!怪不得……”
    照夕话说出口,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可是转念一想,也觉干脆了当,当时冷冷一笑道:“你可听清楚了?”
    乌头婆此刻可真是柔若绵羊一般,她连连点头。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然后她眼睛就偷看着照夕手中的那口宝剑,只觉青光刺目,冷气逼人,正与传说中的当初雁先生那口“霜潭”宝刃,一般一样。她心中更相信照夕所说是真的了,当时那张黑脸上怪态万千。照夕说完了话,胸有成竹,当时又走近了一步,冷笑道:“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你得留一点记号才行!”
    乌头婆方自害怕,只觉人影一闪,同时左耳一凉,似有一物由面前落下。低头看时,竟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再用手一摸自己左耳,不由吓得“啊呀”了一声,这才感觉左耳痛楚难当,那热血一滴滴地从脸上流了下来。管照夕剑尖指着她鼻头:
    “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小小警戒,你见到淮上三子,告诉他们说,八月十五夜请他们候着我这不速之客,你快给我滚吧!”
    说到这个滚字,只见他腿一抬,乌头婆偌大的身子,就像是一个大皮球似地滚了出去,跟着哗啦啦一阵瓦响,连带着乌头婆怪叫的声音。她哑着嗓子道:“好小子!你小心点,老娘要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小子,你等着我吧!”
    照夕哈哈一笑,晃身而出,却已失去了乌头婆的踪影,他又纵身回室,却听见不少住客都被吵醒了,有的还开窗子问什么事。照夕回到房内,忙吹了灯,合衣上床,想着今夜连续发生的事,虽是一波接一波;可是自己这么处理,似也没有什么不当之处。尤其是借乌头婆为淮上三子传活一节,更为自己省了不少事情。八月十五距离今天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
    漫漫长夜,他想着这些事情,忽然他记得当初雁先生赠药自己时,曾希望自己能用这个药,把鬼爪蓝江的半身不遂治好,那么何不乘着这个时间,到四川大雪山去一趟!
    这么想着,他觉得很有道理,当他想到鬼爪蓝江时,他又不自主地想到了丁裳。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略微向她解释一下,也是好的。
    不过,以丁裳的个性来说,这女孩很可能为此恨上自己也不一定。
    想到了丁裳,又不由令他想到了今天晚上的尚雨春,他就更睡不着了,不时的长吁短叹着。虽然在表面上来说,他似乎和江雪勤、丁裳、尚而春三个人,都没有什么牵连了;可是事实上。他仍是常常记挂着他们,尤其是夜静更深的时候,那些甜蜜的往事,都会一一浮现在眼帘。
    江雪勤一一这是他疯狂热爱着的一个人,他几乎不敢想到她,偶尔想到她时,他总会尽一切的可能,把她的影子遂出念外。因为他自己把这一项感情,规置在不可能的范围之内了,他愿意为她终身不娶,借此表明他矢志爱她的决心!
    丁裳——这是一个可爱而飘忽的影子,她纯洁天真的言笑,大方的仪态,在照夕的感觉里,那是完美无疵的,可是照夕并不想占有她。因为他以为,他自己已经是一个失去快乐和理想的人,这种失去快乐理想的遗憾,并不是丁裳所能挽回的。
    尚雨春呢?虽然他只是在一人偶然的机会里认识她的,可是那种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却给予他生命里一种几乎不能抗拒的力量。她那股风尘女儿的味儿特别重,给照夕也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可是对她美丽的憧憬,却因为她是一个贼,而在照夕的心目中,已大大打了一个折扣。
    无论如何,在失望伤心的管照夕来说,她们的影子,只能给他一些伤感和叹息,另外是不会再发生什么旁的作用了。
    现在,在这冷瑟的寒夜里,他不胜唏嘘和嗟叹着,年轻的管照夕,他仿佛感觉自己是老了,对于这些只有开始没有结果的感情,他实在是有些厌倦了。因为那只能带给他怅惆和懊丧。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决不是一个所谓“玩世不恭”的人,他更不同意自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因为感情这种东西,确实是很微妙的,那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是怎么真诚地去运用它的,旁观者有时候很不容易去了解真伪。事实上即使是当事人自己有时候也很难去分析清楚。譬方说,一个知心人的会心微笑,固然是极其甜美,可是陌生者的投眸青眯,也不能说是一种痛苦吧?
    总之,这是一个很恼人的问题,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只有自己。如果自己相信这一份感情是真诚的话,似乎别人没有怀疑的理由。
    “失望”并不可怕,“绝望”才是真正的绝症,在丧失了雪勤之后,管照夕常常会以为自己已是一个绝望的人,是无药可救了!
    窗外的夜雨愈下愈大,无情的秋风吹着那两扇牛皮纸糊的破窗户,叭嗒叭嗒地响着,一两声野犬的吠声,只给这雨夜带来了些凄凉和无情。
    本来照夕常以为,环境和时间,可以医治一个人感情的创伤的;可是现在他觉得并不尽然,那只是适合一些普通的创伤,对于一份“至情”,却是正好适得其反。
    天明,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起床,他须要早早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愿意昨夜那批人再来纠缠。虽然他们不会再来的,可是照夕却这么预防着。
    雨仍然是继续地下着,照夕下了楼,算清了房钱,在楼下茶座叫了一杯茶,一面慢慢地喝着,一面等着雨小一点再走。
    这时候座头上人很少,却见一个老人,手中拿着一把破雨伞,正由楼上下来。他看了照夕一眼,把雨伞夹在腋下,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只鱼篓,背后还插着一支鱼竿,很是怪相。照夕就多看了他一眼,他却坐在照夕对面,叫了声:“小二泡茶!”
    店小二送上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先把一缕胡子在热茶里烫着,一面却皱着眉,问小二道:“我说小二哥,你们店里是闹狐狸是么?昨天夜里,可是整整闹了一宵,弄得我老人家一夜没闭眼,这可是怎么回事?”
    他一面说着,眼睛还向照夕瞟了一眼,管照夕不由心中一动,再看那店小二却是摸着脖子直笑,他龇着牙道:“不瞒你老先生说,昨晚上小的我也没好睡,房上是有东西,今早上看看,瓦碎了一大片,许是野猫打架,闹狐狸大概不会,你老可别乱嚷嚷,要叫人家听见了,以后谁还敢再住咱们的店呢!”
    那老渔翁嘻嘻笑了笑,连连点头。
    “有理!有理!喂!给弄五个钱的豆汁,拿些麻花烧饼来,要热的。”
    小二连说有有,说着忙回身出去了,这老人吩咐完了话,把烫过胡子的茶一饮而尽,狠命地咂了两下嘴,目光冲着照夕扫了一下。照夕忙把头偏过一旁,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因为这老渔翁,倒是一付好相貌,一部五柳长须飘洒胸前,衣着也较考究,所着衣裤,也都是绸质,本想多看他几眼的,老人这一看他,他却不好意思地忙把头转过一边。这时小二端着烧饼麻花上来,他就关照让店小二照样的来一份。
    那檐前的雨,仍是渐渐沥沥地下着,天空布满了乌云,照夕忧心着想早早上路,偏偏天公不作美,那雨却是老下个不停。小店有几处破瓦,雨水漏下来,他们用破锅和脸盆接着,打得叮叮咚咚,看起来真是狼籍得很。
    只为一时走不成了,照夕也就捺下了性子,慢慢吃着早点,却见那座的老渔人,这一会儿已脱下了袜子,用手捏着脚指,口中吃吃哈哈,像是无穷受用。两只脚交换着捏了半天,才穿上了鞋袜,问小二要了个热手巾,狠命地擦着手,看得照夕在一边皱眉,心说谁要是用这个手巾,那才算倒霉呢!
    老头擦干净了手,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口里嘟嚷着道:“这位小哥,你也是要出门上路么?”
    照夕只好点了点头,微笑道:
    “正是!”
    老渔人叹息了一声。
    “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弄得我的买卖也作不成了!”
    照夕很不愿与陌生人答腔,当时只笑了笑,仍然喝自己的茶,老人又咳一声。
    “小哥你是上哪去呀?”
    照夕觉得这老人家很是饶舌,顺口答道:“上四川去!”
    说着话,把头有意偏向窗外看雨,却不再去看这老人,那老渔人却连连点头。
    “四川是好地方,天府之国……那地方真不错!”
    照夕也不去理他,见外面雨渐渐停了,他就站起身子,老渔夫道:“怎么小哥雨已停了么?”
    照夕笑道:“雨小多了,老人家你再歇歇,我可是要走了!”
    说着召来小二,指了一下老人桌上道:“这位老先生的账也算我的,一块算一算吧!”
    那老人嘻嘻笑着站起来,用手摸着胡子。
    “这……这……好吧!谢谢你啦!小哥!要是有缘,咱们四川再见!”
    照夕人已出去了,听到了这句“四川再见”,心中不由微微一怔。可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人家一句顺口的客气话,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小二已把马牵出来了,管照夕就先把革囊搭在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一路踏着泥泞,出了这小小的庄子。
    当他绕过一条小溪,步上驿道时,却听见身后一阵哗楞楞的小铃子响动之声,隐隐听到一人唤道:“小哥!你等等我!咱们一块上路!”
    照夕回过头来,就见方才店中的老人,戴着一个大斗笠,跨在一头小黑驴的背上,那小黑驴脖子上,捆着一串黄铜的铃子,跑起来哗楞楞的乱响。
    北方人骑驴的并不是没有,可多半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很少有男人家骑驴的。照夕看看也觉得有些新鲜,当时就拉着马缰,一会儿这老人就跑近了。那黑驴一身黑毛,油光发亮,可是肚皮却是白毛如雪,四只蹄子也是奇白如雪,白眼圈儿,耳朵极长,看起来十分神骏。再加上老人长胡飘拂,更是如同画上仙人一般。
    那小驴一刻工夫就跑近了,照夕微微笑道:“你老人家也紧着赶路么?”
    驴上老人赫赫笑道:“我有好几篓子鱼在船上还没弄下来呢!”
    照夕就点了点头,一面策马行着。老人一面行着一面道:“这位小哥,还没有请教你贵姓呢。”
    照夕在马上欠身道:“在下姓管,老人家是……”
    老渔翁点了点头,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才道:
    “小老儿姓应,应该的应!”
    照夕礼貌地点了点头,实在是他心里很急;而这老人却是一直给他瞎聊,问东问西,照夕因不好给人家难看,也只有耐心地应付着。好容易同行了一大段路,到了一个岔口,老人才笑嘻嘻地道:“小哥!我们四川再见了!”
    他说着夹了一下胯下黑驴,那小黑驴如飞而去,照夕目送他走远之后,心中不禁又有些怅惘,随之也就一笑置之。
    “平静的江湖,很像温柔的沙漠”,你会这么想,可是一夕之间的变化,却又令你拍案惊奇,因为你马上认识了它们的另一面;于是,你又会另外再加上一句:“哦!它们真是难兄难弟,甚至连发怒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在澎湃咆哮着的江湖潮里,那是所谓“后浪推前浪”的,真的,多少大英雄大豪杰,在这大浪花里,气也不出一口的都消失了。可是却又有多少新生的力量,如同星罗棋布的礁石一般,挺出了水面,他们在滚滚的江流里,形成了“中流砥柱”,如同苍松耸立于狂风暴雨之中。你会很惊奇,甚至嗟叹,可敬可爱的新生命,是他们把武林香烟一代代接下去的。
    昔日纵剑风尘的那些老侠客,那些英野奇人,那些武林名宿们,在谈论到这个问题时,总会发出一两声叹息,他们也常常想:
    “唉!如果我再年轻几十年就好了!”
    “如果我再年轻十年,像‘灰衣鬼见愁’,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灰衣鬼见愁”管照夕的大名,几乎是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传到他们耳中去的。可是紧接着的却是惊奇赞叹,那是一声迅雷,令他们不及掩耳。
    对于这个几乎是传奇的人物,他的初起只缘于作了几件惊人的事,剪除了几个霸地之雄而后,他那“灰衣鬼见愁”的绰号,却是不胫而走。尤其是四湘一带,这些时日以来,提起他的大名来,真有“谈虎色变”之感。朋友!你会很奇怪么?这就是所谓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啊!
    灰衣人管照夕,振抖了一下他身上的那袭灰衣,仰首向苍前岭上望去,往事一一忆起,当然这地方,对他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在岭下已徘徊很多日子了,因为他心存顾虑着一个人,这人就是他受业的师父洗又寒。对于这个个性诡异的怪老人,他不愿和他见面。因为风言他正在搜寻自己,欲杀而后甘心,详情如何,照夕自己也并不知道。虽然照夕自信今日自己的功夫,足可和他周旋一番;可是他到底是一手造就出自己的恩师,不管当初他用心如何狠毒,自己今日能有一身功夫,未尝不是他的苦心栽培之力。所以他很怕和他见面;然而雁先生交待他的话,仍然时刻系绕在他心头。他这几天也正是苦心思索着这个问题,他要想出一个办法,能使洗又寒和鬼爪蓝江和好如初;可是这两个都是怪人,一个弄不好,自己可就得把命赔上。
    同时他也算计着洗又寒离开的日子,也正是今天,他才敢在暮晚在岭前出现。
    洗又寒每月外出的时间,都是这一天,以管照夕侍候他数年来的经验,那几乎是一天也不会差的,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徘徊岭前。他脑子里想:“那蓝老太婆也是半身不遂,她是不能离开洞中的,我倒可以放宽了心,关于她的情形,我可以先去问问丁裳,也许她很清楚!”
    “只是丁裳!唉!这个女孩,现在也不知对我是存什么心了,也许已经恨死我了!不论如何,还是先去找她一下比较恰当些。”
    这么想着,他就漫步往岭上走去,对面来了个砍柴的,直对着他翻着白眼,半天才道:“来的是管相公么?”
    照夕含笑点了点头,那樵子惊笑道:“唷!是发了财回来啦?我可都不大敢认呢!”
    照夕惟恐认出的人多了,风声传出去,万一要是洗老没有走,那可就讨厌了,当时只打了招呼,忙向岭上走去。这苍前岭地方他是熟悉透了,很容易的,他就找到了往日那个练峰人掌的地方。见那蜂巢,仍是在老地方,无数的黑蜂此出彼进,似较昔日更多了些,嗡嗡之声,震得双耳麻痒痒地。
    想到了往日早晚在这地方练那“蜂人功”的情形,真是有点不寒而栗。
    这无数的黑蜂,只在他头上打圈,好似还认得他这个人似的,他就慢慢地走到一棵树下坐下来。从前他老是在这个地方,等着丁裳来的;而每当这个时候,丁裳总是拿着一个小篮子,来到这个地方采蜜,现在他仍然期盼着她能来!
    可是,一直到了天黑,她也没有来,照夕扫兴的下了山。第二天天尚微明,他又到那个老地方,靠着树根坐下来,当东方红红的太阳,才露出半圆的时候,果然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山歌声:
    “采蜜的姑娘好命薄,
    北京归来泪籁籁。
    竹篮儿舞,绸带儿飘。
    蜂哥哥!蜂兄弟!
    往后别理管照夕!”
    照夕先还没听清楚,她嘴里唱些什么,可是从枝缝里,看见丁裳一身青布衣裳,仍是和当初一样的打扮,远远走了过来。
    她一只手摇晃着一个小竹篮子,另一只手,却是抓着一把野花,在红红的阳光照射之下,她信口唱着这支她自己编的歌。
    照夕只几个月没有见她,可是今天看起她来,似乎比从前消瘦多了。她微皱着两道眉毛,边唱边走,已来到了这蜂房附近。
    照夕这时才听清她唱些什么,不由心中大大地动了一下,暗道:“糟了!‘往后别理管照夕’,这不是明明在骂我么?她原来这么恨我啊!”
    想着反倒不敢出声招呼她了。仍坐在老地方不动,就见丁裳走进谷来,她先把竹篮放在一块大石上,由篮子里拿出一条长长的绸带,洒上些花精,捆在一条竹枝上,把竹枝一头插在地上。和从前一样,略一摇动,无数的墨蜂倾巢而出,全向那彩带上飞去,她却乘机纵身上了蜂巢,照夕不由微微伤感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丁裳已进了蜂巢,照夕见已摇动着的竹枝,慢慢静止,已有很多墨蜂都停在了绸带上,他就很快的走过去.把竹枝摇动着,于是那些墨蜂又开始嗡嗡不停地飞绕着,等了一小会儿,才见丁裳由蜂巢中出现,纵身下来,提着篮子往这边走来,照夕很紧张地叫了声:“裳妹……我来了……”
    丁裳本是低着头往这边走来,照夕的声音,立刻令她吃了一惊,她突地抬起头来,口中“哦”了一声,照夕就远远地笑了笑。
    “你已采好了蜜了么?”
    丁裳樱口半开,本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她抿了一下小嘴,仍然往前走着。
    照夕见她如此,心中也很难受。
    “我是来看看你的,这几个月你可好么?”
    丁裳仍然绷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一直走到了照夕跟前才站住,她伸出手由照夕手中把那竹枝接了过来,很快跑到山边,才用力把这带着彩带的竹枝掷了出去,就像是投掷标枪一样的。
    然后她就回这头来,板着一张小脸,一点没有笑容。
    “谢谢你……再会!”
    她说着回过头就走了,照夕不由忙追上。
    “裳妹……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么?”
    丁裳却是理也不理,她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到山那边去了,照夕又追着叫道:“裳妹……丁姑娘……丁……”
    丁裳干脆就跑起来了,照夕似乎还听到她在哭,他不由红着脸就站住了,心中十分奇怪。
    “她为什么会这么恨我呢?我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呀?为什么我好心给她说话,她却是理也不理我?”
    想着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棵大松树边紧紧地皱着双眉,心情十分沮丧,他又想了方才丁裳所编唱的那首歌,不由更是愈发不解。
    一个人恨一个人,总是有理由的;而一个被人恨的人,尤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照夕想了一会儿,终于硬了一下心,暗忖道:“我就到她住的地方去,无论如何,要她告诉我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气我?顺便看一看她师父身体如何。好在雁先生曾嘱我见机行事,我如能把她师父陈年旧疾医好,岂不是功德一件,就是对于师父洗又寒,及丁裳来说都是可喜之事!”
    照夕这么思忖着,觉得甚是有理,当时不顾深思地就直向丁裳师徒所居住的谷内走去。
    这地方,他也去过,自然不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却见两扇厚厚的石门紧紧闭着,门前长满着各色奇花异草。虽然现在已是深秋的日子了,可是谷内却是温暖如春,另有一条清溪,绕着这石洞右边静静地流着。
    照夕慢慢走到了洞关,在门前小立了一会儿,才仗着胆子,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弟子管照夕求见,叩请前辈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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