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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堪剪-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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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执意不肯去秦林家吃饭,理由是不想多花费时间。其实秦家离附院距离不远,开车的话,不过二十分钟。秦林知道她执拗的缘由,也不好太过勉强,唯有让电话那头的母亲失望了。他们经过很多小吃店,初夏都没有半点儿胃口。初夏直觉这样不妥,她知道自己得吃东西。后来走到三两个吃串的小摊前,闻着香味扑鼻而来,她停下了脚步:“就这儿吧。”

于是两个衣冠楚楚的时尚男女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地在一家小摊前坐下。每个小摊都支起雨布,外头挂着一个点亮的白炽灯,冬天的夜晚,天气晴朗,烤炉上烟尘冉冉,羊肉串的油滴在炭火上,冒出呛人的膻味,却出奇的香。秦林拿了刚出炉的羊肉串递给她,她却不想吃。最后要了碗煮油豆腐,里面放了豆芽什么的,很烫的一碗,她吃的很慢。

秦林忽然从她碗里夹了一个油豆腐放进自己的嘴巴,微微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味道啊,好像在外面都吃不到这样的了。”

初夏忽然没了胃口,她想是油豆腐汤太烫了,她刚才喝了一口,把嘴巴烫麻了,所以什么东西入了嘴吧就再也没了滋味。她放下筷子,问秦林:“我舅舅家的电话,你还有吗?”初夏对于数字的记忆力一向糟糕到令人发指,只要离开手机电话簿,现代通讯工具在他面前就是一纯粹的摆设。

天知道她那些年是怎样将关于秦林的一切记得那么清楚的。

 可惜不是你

秦林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我一直都留着。”

“抄给我吧,我手机充电器忘带了。”

“不用这么麻烦吧,你拿我的手机打就行。你也不想想,你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电话亭。”

初夏没有再说话,接过了他的手机,找到舅舅家的号码,拨了过去,是舅妈接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长吁了一口气:“哎哟,初夏啊,你可算有消息了,吓死舅妈了。我打电话叫你来吃晚饭,结果怎么打都是关机。我想这个时间段,你怎么也应该有空啊,手机没理由关。打你办公室的电话,倒是有人接了,说是你有急事请假走了。我的心就忽上忽下的了。你说你有什么急事儿啊,怎么我都不知道。”

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人家的手机,而且还在漫游状态,初夏忍不住打断了舅妈的絮絮叨叨:“舅妈,我在老家,我爸爸住院了。”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情况,让他们别担心。然后她又拨通了郑书记的电话,请了后面的几天假。父亲要是动手术的话,恐怕年前她是赶不回去了。

还有沈诺,沈诺,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找过她,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她伸出手,按下几个数字键,最后还是一一删掉。自己用秦林的手机给沈诺打电话,怎么听上去那样的别扭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初夏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她想自己还是明天找个公用电话亭或者买个万能充电器吧,好在她出门时还记得带了自己的钱包。对了,还要买洗漱用品,换洗衣服等等,自己多年没有回乡,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人准备了。

看前面超市还开着门,初夏赶紧在脑子里列好一张清单,盘算自己要买哪些东西,不知道现金够不够,看起来这家超市规模不小,应当可以刷卡。她奔到货架前挑选生活用品,秦林跟着她,帮她推着车。她一开始不肯,后来还是没能争过他,松开了手。她做事一向认真,就是挑选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东西都认认真真地看,反复地挑选比较。

母亲曾经跟自己感慨过:初夏这样的姑娘,真是贤妻良母的模子,谁娶了她就有福气了。

秦林的心情很愉悦,这种愉悦让他暗暗在心中斥骂自己的自私,她父亲得了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受到了冲击,六神无主了。而这个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只有自己。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又或者说生活的真谛便是不公平。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总是充满了偶然性,那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那些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在两难中不知道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突然有一天,她碰到了诸如车祸抢劫等等天灾人祸的遭遇,这个时候,男主角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然后主角便选择了他。其实与其是说主角选择了他,不如说是命运选择了他。这不是因为另一个人不够爱她,只是假如爱有天意,那么只有一部分人能够被命运祝福。

老天爷似乎太过于眷顾秦林。这句话转过来理解就是老天爷未免太想让初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结账的时候,初夏发现自己的钱包没了,与之一同消失的是她的身份证银行卡等等一系列让她离了就寸步难行的东西。初夏觉得崩溃,她甚至不知道钱包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是在汽车站里还是到老家以后?她全然没有半点印象,连可疑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秦林发觉了她的古怪,转头看她把皮包翻得乱七八糟就猜到了十之八九。他掏出了钱包,结了这一堆东西的帐。

初夏抿紧了嘴唇:“把小票给我,回去以后我把钱给你。”

秦林置若罔闻:“先别管这些,时候不早了,回家休息才是真的。而且你这一天奔波劳累的,好好泡一个热水澡吧。”

阿姨执意不肯让初夏陪夜,醒过来的父亲也叫她早点儿回去休息。他们顾忌初夏的感受,而且秦林又站在旁边一口一个“倪叔叔”,便顺理成章地认定女儿是要跟着秦林一起回家住了。初夏有口难言,没法子开口问他们要家门钥匙,何况她也不想住在他们的家里。至于自家的老宅,从自己15岁的时候便租了出去,她骨子里倔强,不能在人家白吃白喝,也不愿意收父亲跟舅舅的钱。现在老家对自己而言,当真完全是记忆中的符号了。倘若是钱包还在,她只需去旅馆住几日便可,无奈现今的处境——该死的小偷,偷了她的现金也就算了,怎么连银行卡身份证也一并拿走了,偷了也派不上用场,还白白让失主增加满心的怨怒。

初夏满心不情愿,可是也不得不跟着秦林回家。坐在车上,她心里飞速地盘点,自己还有没有其他本地的朋友可以投靠,无奈再好的朋友几年不见,再次相会也总是显得有些隔阂。何况是突兀地要求在别人的家中借宿,不仅仅是借宿,还得开口问借钱。重新补办身份证银行卡都需要时间,对了,赶紧挂失银行卡,丢了身份证也得登报声明作废,以免节外生枝。初夏有些羞赧,小声问秦林:“那个,手机能再借我用一下吗?”

秦林无声地笑了,拿出手机递给初夏,柔声劝慰:“别着急,身份证可以回去再补办,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江南的巷子通常都蜿蜒曲折,甲壳虫没能开进去,停在巷子口里。车灯一晃,初夏看到了站在巷口的一位老人。夜风不大,但寒气袭人,他披着军大衣,双手插进兜里,呵气成雾,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长时间。看见他们,老人笑了:“初夏,你们来了。赶快回家去,锅里还炖着鸡汤,你妈怕烧干了,正看着火呢。”

初夏蓦的有些心酸,她在秦家住了足足有七年,不是女儿,也胜过女儿了。她鼻尖酸涩起来,眼角微湿:“秦爸爸,你在屋里等就是了,这外面多冷啊。”

秦爸爸乐呵呵地伸手要帮初夏拎她买的那些林林种种的东西:“那怎么可以,一定要等着你们回来啊。”他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初夏,他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对不起人家闺女,心中有愧,便特地没有提及这茬。

一进门便可以闻到喷鼻的香气,初夏知道炖着的是正宗的农家鸡,跟市场上成批生产的菜鸡味道大相径庭,也不知道秦妈妈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买到的农家鸡,收拾好,又加了茶树菇木耳炖下的。

“知道你们已经吃过了,不过喝碗汤总是可以的吧。”秦妈妈搓着手,走到初夏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这半个女儿。比起记忆里的小姑娘,她高了瘦了,也成熟大气了不少,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她开开心心地给初夏盛了汤,又把筷子拿好,硬是要当面看着初夏喝下去她才放心。秦妈妈很高兴,初夏肯跟秦林回家,是不是意味着这两个孩子终于走过了那道坎,可以心无芥蒂地过下去了。她了解初夏这个女儿,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可以跟别人回家的姑娘。可惜她不知道的是,正在一口一口喝着鸡汤的初夏是多么的有口难言。初夏不想伤害善良的老人,她开不了那个口,这家人对自己恩重如山又情真意切,倘若她横下心来说:你们都误会了,其实我跟秦林早就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了,我今天来不过是找一个免费供吃供喝还提供心灵鸡汤的旅馆。那么就连她自己也会忍不住抽她一个耳刮子。

喝完汤,秦爸爸早把洗澡水放好了,秦妈妈给她拿了大学时留在家里的换洗的衣服:“别担心,这些衣服我常拿出去洗洗晒晒,不会生虫子的。”

初夏泡在浴缸里,直觉自己这一趟怕是来错了,把已经复杂不堪的关系搅得更加浑浊不清。她简直不敢想象,沈诺要是知道了自己住进了秦林的家里,还被当成家人一样细心真诚地照顾,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换做自己,怕是真的会翻脸的。沈诺这个人平常碍于情面常常伪装的大度,实际上初夏发现他的醋劲儿一点也不小,而且还有点腹黑。她用力搓洗自己的身体,心烦意乱,想了半天终于理清楚一点儿头绪,第一步,她得买个万能充,现在已经人不在眼前,不能连联系都断了。

念及此,她立刻擦干净身体,换上衣服。大学时的衣服,穿在身上,手脚都有点儿嫌短,而且也大了一点。初夏苦笑,看来自己过得不错,还苗条了不少。刚才在超市忘了买万能充,现在天色也已经太晚,贸然跑出去怕是不便。好在房间里头的电话机还在,初夏长长地吁了口气。秦妈妈正在给她铺床,一面叫她放宽心,别太担心她父亲的情况,一面絮絮叨叨地嘀咕幸亏早几天天晴的时候,又把被子晒了一遍。初夏住的房间一层不染,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打扫收拾的结果,没有那种常年不住人的阴冷感觉。她聪明地没有提及这一点,假装不知道,推说自己累了,早早地便歇下。她看得出来其实秦妈妈有满肚子的话要跟自己讲,但是她不能给秦妈妈开口的机会。有的时候,善意的隐瞒没有什么不好。现在把话都挑明了,秦妈妈肯定会心里不痛快,何必找事?何况,自己在这里只是暂住,很快就会离开,既然不再见面,很多事情就不用摆到明处。

秦妈妈的脚步刚迈出房间,初夏就轻手轻脚下了床,她苦笑,自己的举动怎么那么像古时候要红杏出墙的小媳妇儿。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发不可收拾了。好容易按下了沈诺的手机号,电话里甜美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通知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她不知道沈诺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手机不开,心里不免有些委屈。转念一想,怕是他也有事,便长吁短叹地放下了话筒。

房间外面秦妈妈温和地问:“初夏,正打电话给舅舅家呢?我刚想给你舅舅报个平安呢。”

初夏吓得立刻钻回了被窝,连忙道:“没事了,我跟他们说过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又担心父亲的身体情况,一时间愁肠百结,加上本来就有认床头的毛病,因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到月升中天,远处专营烧鸡公的饭店传来鸡鸣声,初夏还是两眼鳏鳏。她睡不着,索性起了身,再次拨沈诺的电话,竟然又没拨通。初夏顿时心里有气了,搞什么,手机手机打不通。她想打他公司的号码,转念一想,三更半夜的,实在是不应该这样扰民,只好郁郁地放弃了。

 可惜不是你

第二天早晨,她顶着硕大的熊猫眼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只恨自己出门匆忙,居然连女人最可靠的朋友化妆品都一件未带。要死了,镜子里这个眼角耷拉满脸倦容没精打采的女人打死她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初夏霎时就不想出门,这个样子,简直没脸招摇过市。秦妈妈在外面敲门:“初夏,初夏,你有没有事啊。”

等到她黑着脸满腹不情愿的模样走进客厅,秦妈妈立刻笑了,连声宽慰她:“么的事么的事,秦妈妈给你煮个鸡蛋滚滚眼睛,黑眼圈就没有了。”

秦林在边上出主意:“不怕不怕,拿个铜汤匙放在冰箱里冰一下,然而放在眼泡上,眼袋就没了。我看高婉试过很多次,每次都很奏效。”

饭桌上立刻一片寂静,秦林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的智慧似乎用了太多在科研工作上,以至于在感情生活中常常犯一些低级错误。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补救,被秦妈妈狠狠踩了一脚。秦妈妈开口笑:“初夏啊,秦妈妈做了点吃的,待会儿去医院看你爸爸带过去,我想他们这些天忙得够呛,怕也是没有吃好。”

初夏点点头:“嗯,好的,谢谢秦妈妈。”她甚为不厚道,很是感激秦林的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你看生活的烙印总是这般清晰,四年多的时光不是一道可以被忽视的影子。

初夏买了万能充,她已然负债,不在乎再多这么一点。到了医院,刚好是查房时间,谢绝家属探望。她拿着手机在医生办公室就充起了电,全然不在意旁人诧异的目光。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她也不是无敌铁金刚。初夏不愿意秦林陪在自己身边,就是因为不想在脆弱无助的时候面对他,当悲观和焦躁围绕着自己时,那么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软弱下去。她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等到手机提示电池充满时,医生也查完房回到了办公室。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人,初夏才猛然察觉自己好像搞错了事情的主次。她心中有愧,把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听医生为她讲解父亲的病情。因为配型的肾源已经找到,阿姨也自愿捐一个肾给父亲,医生决定近期就为父亲施行手术。

她面前有一张密密麻麻的手术同意书,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麻醉意外,手术过程中大出血,肾移植不成功,移植后排斥反应过大,移植后的肾脏不能正常的起到相应的生理作用,移植后要常年使用免疫抑制剂,身体机能会降低等等等等,总而言之,手术了也不一定成功,手术成功了也不意味着父亲的身体能够好起来,而且阿姨还有可能在把肾脏拿出去的过程中意外丧命。

初夏无奈地叹气:“是不是我只有同意?”

医生摇头:“你自然有权利反对,我们只有建议权,决定权还在你们家属跟病人手中。”

她笑了笑,在父亲以及阿姨的名字后面恭恭敬敬签了自己的名字,轻轻道:“无论如何,除了签字,我没有别的选择,即使知道了这些种种可能。”

医生安慰她:“别太悲观,目前肾移植是所有移植手术中成功率比较高的一项手术,况且为你父亲动手术的李教授又是这方面的权威,待会儿他开完会回来,还要再跟你们好好谈谈。”

不断地谈话沟通,不断地签字,父亲签字阿姨签字自己也要签字,初夏到了后来简直弄不清楚自己到底签了多少字,这签下去的字又意味着什么。但她没的选择,她只能做一个理智冷静的家属,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可是天知道到底要她怎么冷静理智。父亲跟阿姨被同时推进了手术室,一边的肾脏取下来,另一边就要立即施行移植。初夏坐在手术间外面等待,等待区在四楼,而真正动手术的手术间却在五楼,她甚至没有办法从任何地方看出手术是否顺利的端倪。人家所说的什么手术间的灯灭了明了之类的,她也没有办法知道。她先是坐在椅子上神经质的不住颤抖,牙齿上下打颤,而后又站起身不断地走来走去,直晃得其他病人的家属不乐意了:“我说小姐,你能不能别老这么晃悠,晃得人头都晕了。”

初夏勉强挤出笑容,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又坐回了椅子上。

秦林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劝慰:“初夏,别紧张,会好起来的。”

她的眼睛开始发酸,秦家二老也坐在旁边,秦妈妈摸着她的头发叫她放宽心,她这才慢慢安定下来。到了年底,舅舅一家都各有各的事,而且他们跟父亲素来不对盘,自然不好过来守着。初夏庆幸身边还有秦家人陪着,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她很害怕。

沈诺终于打了自己的手机,矢口未提她曾经关机一晚上的事,看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初夏的心情忽然低落下来,她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是一晚上的工夫而已,他又不可能随时掌控自己的行踪,倘若真这样,自己恐怕又会嫌烦。只是恋爱中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她莫名觉得委屈了,于是态度也冷了下来,淡淡地问候,淡淡地应答,最后挂了电话也没有说到自己父亲的事。初夏自己都无法解释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是失落,是怨怼,还是任性?她说不清楚。

她只觉得有点儿累了,忽然想起是谁说过的那句话:一天一封email也敌不过一个怀抱的温暖。原来真是这样,原来我自己都不曾发觉,我是如此的害怕孤单,我是如此的想你。其实,我很想很想,你陪在我身边,听我诉说心中的后悔以及害怕,告诉我,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不必再害怕。她不开口,因为希翼他会懂。

手术间的门终于开了,换上了白大褂的医生面容平静地唤倪家夫妻的家属:“手术基本上算是成功了,一会儿送到病房,我们再观察看后续的反应。”

初夏觉得自己的身体软了,一股支撑着自己力量一下子被抽离掉了,天旋地转,她软软地瘫了下去。秦林眼明手快,伸手捞住她,她虚虚地靠在了他身上,涕泪齐下:“我爸爸没事了,他没事了。”人生没有彩排,天天都是直播,所以不到那一刻,过往的种种揣度都是纸上谈兵,那些冷淡理智漫不经心原来都是硬撑出来的壳,把那层壳剥掉了,里面徘徊着的还是那个惶恐不安的小女孩,她很怕很怕,失去自己最后一个家人。

秦林心口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他顺势揽住初夏,自己眼角也忍不住有了湿意,他儿时与初夏同仇敌忾深深厌恶初夏的父亲,等到长大成人却明白了生活从来不会是童话,有了种同为男人的理解心理。他也高兴初夏父亲的安然,他更高兴是自己陪着初夏等待父亲从垂危到安然的过程。她在脆弱,他尽收眼底,让他心疼又有点儿隐约的兴奋。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老天爷的安排,俗气老套了无新意,然而却切实可靠。初夏太坚强太自信太独立,也只有在这种羽翼被折受了点儿伤的时候才会给别人打开一扇可以窥探点儿内里的窗。

初夏抓着他的领带,太用力,指间骨节根根分明,反反复复絮絮叨叨:“他没事了,他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秦林被勒得难受,想让她把手松开,看她的样子又不好开口了。他想,这大约就是甜蜜的痛苦了吧。

走廊的那头有人喊:“初夏——”

她抬起头,转过去看,医院走廊天花板上嵌着的小灯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沈诺站在那样的如涓涓细流的灯光下,对着自己微笑,伸出手臂。

 等到风景都看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被我写坏了,郁卒苏鑫觉得郁闷极了,自己不应该自告奋勇当柴可夫斯基,送赶了十多个小时飞机又从机场飞车到自己家里的沈诺来这里捉那个啥在那个啥的,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怕自己的准姐夫疲劳驾驶车毁人亡,然后自己的表姐没当新娘先当寡妇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么一来情况可能向更糟糕的方向不可逆转的发展,很有可能就是刀光剑影血光四溅啊。娘啊娘,当日我就提醒你,不能把我姐这头小呆羊一个人丢在秦林这头心怀叵测的大灰狼身边。可自己的娘是怎么说的:你要相信你姐姐一个成年人的能力,她能够独立自主地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明显为娘的是不知道高分低能这回事,高估了表姐这个女知识分子的能力。没人跟她说过吗?这女硕士女博士那脑袋瓜子跟浆糊似的,比国小的小姑娘们还好骗!

他站在沈诺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深情相拥的恶俗场景,张大了嘴巴,心中暗骂一句:狗血,真他妈的狗血,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了这种要死不活的尴尬当口来了?他有些恶趣味地想:这下子,这两个人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挥老拳相向?要真这样,自己可得赶紧把脑子被门板夹了的表姐赶紧拉旁边,千万不能让她去拉架,否则只会越拉越大。

初夏笑了起来,推开秦林,推不动,她疑惑地抬眼,没有看秦林的表情,而是认认真真地将他的手指用力掰开,摇摇晃晃地往沈诺的方向走,这个男人的怀抱像是块巨大的磁石,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她太累了,从签下手术同意书开始就基本上没有合过眼,精神与体力都到达了极限。她要找一处港湾休息一下。

沈诺用力抱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我回来了。”然后声音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还不错,总还记得通知我,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

他抱的那么紧,勒得肋骨都疼了,初夏呼吸有点不畅顺。她仰起脸来微笑,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瘦了好多。”她也不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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