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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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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回答,固执地抱着她,足尖一点,轻易跃上堤防。等到确定安全无虞后,才松开手,冷眼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火速跳开。
  堤防的工头瞪大了眼,首次瞧见舞衣的尴尬模样。
  “呃,舞衣小姐——”
  “雪姨人呢?”舞衣抢着问道,转过身去,故意不去看楚狂,努力想保持镇定,红潮却难以消褪。
  工头呆了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监工在亭子里。”他说道。
  舞衣点头,往堤防的另一头走去,对着城民们点头微笑。她发现,城民落在她身后的目光,比落在她身上的来得多,他们都在看楚狂。
  堤防上有一个木搭的小亭,上头铺着防水的绸缪,布料因狂风大作而猎猎响着。亭前的布料被卷起,里头有着简单的桌椅,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盘发妇人,穿着一身轻便衣裳,正坐在小亭中。
  “雪姨。”
  亭中的妇人抬起头来,正持着朱笔,规划工程进度。她先是对舞衣微笑,视线落在舞衣身后那高大健硕的身影时,表情显得有些诧异。
  “工程进度如何?”舞衣问道,站在亭前,倾身看着雪姨画的图表。
  “进度超前了,在中秋潮来前,堤防就能筑好。”雪姨回答。
  “怎么没看见喜姨?”筑堤是件大事,由两人共同负责,二十多年来不曾出过差错。
  雪姨无奈地摇头,放下朱笔,指着工人们。
  “先前来过,看见新调来的人,发了顿脾气,掉头就走了。”她的目光,再度投向楚狂。
  舞衣点头,暗自庆幸喜姨没待到这时候。要是让喜姨瞧见,楚狂也上了堤防,还在众人面前对她又搂又抱,喜姨肯定又要火冒三丈,迭声连嚷不赞同了。
  “老大。”一个男人走过来,上身赤裸,肩上扛着两担土,赫然是雷帐帐主。
  楚狂蹙着眉,点头回应,锐利的目光在堤防上绕了一圈。他刚刚没瞧错,百来个黑衫军全脱了军服,在堤防上跟着城民一起干活。
  “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锐利的眼光瞥向舞衣,知道这事铁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没回答,雷帐帐主倒抢着告状。“早上你前脚离开,那娘儿们就派人来了,她不让弟兄们操练,说是要维持体力,就来帮忙筑堤。”
  浓眉紧拧,黑眸瞪着舞衣,她却不肯瞧他,慢吞吞地晃到船边去捡纸伞,再慢吞吞地走回来。
  天空阴霾,已经飘起细雨。秋季的雨,落在肌肤上格外冰冷,让她禁不住轻轻一颤。
  动作虽然细微,却没逃过他的眼睛。他稍微侧过身,用高大的身躯为她遮蔽雨滴。看来,生得高大魁梧还是有用的,不但可以遮阳,还可以遮雨呢!
  风愈来愈大,山边的乌云肆卷,涌到浣纱湖畔,云生东北,雾锁西南,雨滴从舞衣的伞沿滴落。
  “解释。”他冷声说道。
  “解释什么?”她仰起无辜的小脸望着他。
  “我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与其让他们整日操练,不如让他们来帮忙。”
  “军队不能疏于操练。”他沈下脸,表情阴骘。
  “所以今日只让雷帐士兵来筑堤,每日轮替,十二日才轮得到一次,不会影响操练。”她解释着。
  这女人说得合情合理,他挑不出半点毛病,况且他也早有计划,打算让士兵们找些事来做。但是被人干预——尤其还是个女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后,什么事都必须先问过我。”他冷冷地说道,瞪着她清丽的脸儿,严酷的表情媲美腊月寒风,令人瑟瑟发抖。
  舞衣敛裙行礼,头儿垂得低低的,做出最恭敬的动作、最温驯的表情。
  “舞衣遵命。”她的声音清脆,堤防上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原先一脸不服的雷帐士兵们,这时才满意地点头,乖乖回去继续工作。哼,女人,就是该让她知道谁是老大!
  雪姨挑眉,不予置评,嘴角浮现淡笑,拿起朱笔继续规划工程进度。一阵狂风吹起,差点把桌案吹走。
  “城内的水道,也跟浣纱湖相通?”楚狂眯起眼睛,察看四周地形。
  “是的。”
  “要是上游泛滥,冲溃渠道呢?”他皱起眉头。城下都是水道,一旦泛滥成灾,浣纱城肯定化为水乡泽国。
  “水道是我娘跟雪姨、喜姨一起设计的,设计时自然考虑到这点了。”
  “女人设计的?”浓眉皱得更紧了。
  “男人作主,女人当然也得找些事情来做,总不能白吃米粮。”她垂下眼儿,唇上噙着温和的笑。
  楚狂看着她的小脑袋,眯起了眼睛。头一次遇见这么爱插手管事的女人,寻常的富家小姐,都是养在深闺,出嫁后,就换到另一座府里养着,哪里会像方舞衣,镇日在城里乱跑。
  她所做的事,总跟其他女人不同,但那张水嫩的红唇,说出的理由,就是能让人信服。
  黑眸眯得更紧,锐利的光芒从其中透出。
  舞衣保持无辜的表情,仰头望着他。
  噢,他好英俊,虽然神情高深莫测,让人心底发毛,但那俊朗的眉目,还是让她觉得,能整日被他这么瞪着,也是一种享受。
  她呆望着他,甚至没发现,四周的人都识趣地沈默,却全投来关注的目光。直到一滴雨落在她的额上,冰冷的感觉,让她吓了一跳。
  “我们回去吧,免得错过晚膳。”舞衣转开视线,觉得脸上涌起晕红。老天,她竟然看他看得呆了,甚至忘了四周还有别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听见有吃的,他立刻点头,率先掉头往小船走去。
  高大的身躯刚移开,一阵雨迎面扑来,舞衣连忙闭起双眼,被冷雨打得颤抖不已。
  怪了,雨势怎么瞬间变大了?先前不只是一阵小雨吗?
  她放眼望去,先是瞧见大雨落在湖面上,湖面水珠乱溅,像是整座湖都沸腾了似的。接着,视线一转,她看见楚狂那早已湿透的后背。
  冰冷的雨水浸透黑衫,显示出他宽阔虎背的轮廓。不只是背,他的全身老早就被骤雨打得湿透。这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小雨,而是一阵狂风暴雨。
  在谈话的时候,楚狂始终以那身躯,默默为她遮雨。
  雨滴冰冷,但有甜甜的暖流,缓缓滑过她的心,将她的胸口熨烫得好热。她握紧纸伞,在大雨中注视着他。
  舞衣决定了。
  她要嫁他!
  狂风大作,骤雨来袭。
  工头下令收工,堤防上的人们退得差不多了,楚狂站在堤防上,瞪着小船,对着船夫挥手,要船夫先行开船。
  工人们是沿着才完成八分的堤防,一路奔回岸上。堤防泥泞难行,工人们不以为意,舞衣穿着丝裙绣鞋,却是寸步难行。
  “你怎么让船驶走了?”她勉强走到岸边,在雨中对他喊道,只走了几步路,就差点摔跤。
  “风势太大,别搭船。”
  “那要怎么回去?”
  他没有开口,大步跨来,一把将她抱起,用行动代替回答。
  她惊呼一声,瞬间被抱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她急忙伸直手,同时为两人打伞,虽然遮不了骤雨,倒也聊胜于无。
  楚狂沿着堤防往岸上走,工程还没完成,到处都是石板与木桩,以及未乾的淤泥,他格外小心。舞衣轻盈纤细,抱在怀里没有什么重量,但那软嫩的肌肤,以及淡淡的香气,却不断撩动他的感官——
  “楚将军,”她小声地问,有点懊恼。“我很重吗?”抱着她很吃力吗?她怎么觉得,他的呼吸接近喘息。
  “没有。”他淡淡地回答,没有看她,专心一志的赶路。雨很冷,她的身子很暖,他忍不住抱得更紧。
  这么娇小的身子,禁得起他的热情吗?他的视线往下一扫,看见她粉嫩的小脸,不觉胸口一烫。
  舞衣眨了眨眼儿,发现一滴雨落在他眉前,调皮地悬在那儿。她看了一会儿,怀疑那滴雨会影响他的视线,她伸出手,想为他拂去那滴雨。
  “别碰。”楚狂蓦地出声制止,气息粗重。
  “喔。”她失望地说道,小脸垮下来。他不喜欢她碰他吗?但是先前在回廊上,她的碰触明明让他发出欢愉的低吼——
  他看了她一眼,为她的沮丧皱眉。
  “那会让我想吻你。”他不耐地解释道,咬牙忍受欲望高涨的疼痛。这个笨女人,难道就不知道,他有多想要她?任何一个轻触,都会让他胸口的火炬燃烧得更激烈。
  “喔。”又是小小声的回答,不过这回是因为羞怯。她把头垂得低低的,粉脸含羞,像朵粉红色的牡丹。
  岸上众人老早在那里等着,排成一列瞧着他们,脸上都挂着笑。
  “舞衣,轿子在等了。”雪姨呼喊道,已经打点好一切。
  “我用走的。”舞衣抬头说道,这儿已经没有淤泥,只剩巨大的石板,他实在不需要再抱着她。
  楚狂点头,不情愿地松手,让她落了地。
  舞衣撑着伞,加快脚步走向雪姨,察觉到众人都瞧着她,那些善意的笑容让她感觉更羞窘,急着想窝进轿子里躲起来口走入轿子前,她还记得对雪姨交代细节。
  “雪姨,让大伙儿先休息,等到雨停,再——”
  轰的一声,巨大声响震惊众人。堤防上的石板,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整片崩塌,重重的往湖面砸去,激起几丈高的水花。
  众人惊叫着,舞衣一颗心也提到喉咙,差点没蹦出来。
  楚狂还在堤防上!
  幸好。
  真的是幸好。
  不知该归功于老天垂怜,还是该夸赞楚狂武功高强,总之他是逃过一劫了。除了手臂上的轻微擦伤,他的头手脚都好好的,没有断了,也没有折了,该在的都还在。
  回到方府里,舞衣为他敷药时,双手还在颤抖。
  还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命丧湖底!要不是他轻功了得,及时跃开,避开那些石板,他大概早已被压成肉饼,沈在浣纱湖里喂鱼虾。
  “没事了。”楚狂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没事了。”她回答,拿起素绢帮他包扎。“只是,我的手就是停不下来。”她的手抖个不停呢!
  “你在担心?”
  “当然。”她冲口而出,看见他睑上浮现满意的笑,不禁有些气结。男人!不关心自个儿的安危,反倒为这种事沾沾自喜。
  绑素绢的小手,刻意加重几分劲道,他却没反应,仍是维持那可恶的笑容。她低着头,不去理他,省得他的男性自尊更加膨胀。
  “监工说,大概是因为风雨急,吹松了石板,才会崩塌。”她解释道,想到雪姨自责得不愿用餐,心里好生不忍。
  “别再发生就好了。”他不想追究,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过,往后你去堤防,都必须有我同行。”
  堤防崩塌,对他来说并不造成威胁,以他的身手,再惊险的场面也能应付自如。只是,想到舞衣也将暴露在那种危险下,他就不禁皱眉。
  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最好就是让他守着她,形影不离!
  门上传来轻敲,秦不换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北海烈。
  “老大,听说你刚刚下湖去游水了,捞到鱼了吗?”秦不换笑道,手里摇着扇子,挑了张椅子坐下。
  “没事吧?”北海烈的询问慎重得多。
  楚狂耸肩,举起包扎好的手臂。“只是小伤。”
  “不影响拜堂就好。”秦不换仍是笑着,转头看向舞衣。“对了,方姑娘,织姨说领了你的指示,要来借军队呢!”他皮相生得好,又始终笑脸迎人,早已跟府里的人们打成一片,丫鬟们都爱抢着替他做事。
  楚狂挑眉。
  舞衣连忙开口。“我正要跟你提。”堤防崩塌,把她要说的话吓跑了一半。
  “你借军队做什么?”
  “正确来说,该是聘请。”
  “聘请?”
  “是的,聘请黑衫军为浣纱城运送丝绸,每趟出城,都会给他们银两。”她说出一个数字,发现三个男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为什么要军队护送?”
  “丝绸值钱,路上容易遭遇盗匪,浣纱城能自保,却没能力保护送去远方的货物。”
  “那就是走陆路了?”秦不换挑眉,南北的地图,迅速在脑中转了一圈。
  舞衣点头。
  “浣纱城邻近大运河,有地利之便,为什么不走水路?”楚狂问道,皱起眉头。
  “运河只到京城,再往北就需要雇用马队护送。但这条路开辟已久,竞争很激烈,成本始终居高不下,不如直接走陆路。”她计算过,聘请黑衫军运送丝绸,是最划算的。
  “何不运到国外去?”讨论完节流,北海烈想到开源的法子。
  “经沙漠运往邻国,来回一趟要两年,近年来边境战火频传,风险增加,马队漫天开价,成本也降不下来。”舞衣解释道,从花瓶里拿了一枝菊花,沾了水后,在墨绿色的桌巾上,画出粗略的路线。
  北方的路线密密麻麻的,早被各丝绸商瓜分,南方倒是有一大片空白。
  男人们沈默,瞪着那块桌巾,提到经商的事情,他们话就变得很少。
  舞衣等了一会儿,明亮的眸子看向楚狂,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听说,南方邻国有座大城,人口有百万,媲美京城。”她指的地方,在桌巾上看来,离浣纱城不远。
  “那就往南方运。”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舞衣露出甜美的微笑,双手一拍。
  “楚将军英明,这真是个好主意!我立刻去交代,说是您的意思,让织姨去筹备。”她转过身,急着就想去处理,要另开商道,那可是件大事呢!
  “等等。”他突然出声。
  她回过头,看着他眉间的皱摺,心头一跳。
  “怎么了?”她问。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缓慢摇头。“你下去吧!”
  “是。”她福身,迅速离开,小脸上保持笑容,甜美却有些僵硬。他发现了吗?他眼里的光亮让她不安。
  舞衣离开后,楚狂瞪着那扇门,久久不语。
  刚刚有短暂的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这个小女人,不时让他浮现这种感觉,那双灵活得像小动物的眼,总是漾着某些小秘密。
  不只如此,她跟他先前遇过的女人都不同,更香更嫩更软,那唇那眸,那柔弱无骨的纤腰——
  “老大。”秦不换开口。
  他睨了一眼。
  “你在傻笑。”
  “你看错了。”他板起脸。
  秦不换忍着笑,耸了耸肩膀。“是,我看错了。”
  第七章
  还没有用午膳,方府内就吵翻了天。
  女人的喊叫声、男人的咆哮声,从厅堂里一路吵到花圃,双方人马声嘶力竭,吵得不可开交。
  “我要禀明小姐,把你们全轰出城去!”女人气急败坏地说道。
  男人回以一哼。“哪里轮得到女人说话?等老大开口,被轰出去的,绝对是你们!”
  喧闹的声音传进书房,坐在主位上眯眼倾听的楚狂举起手,示意她停止。
  “怎么了?”舞衣问道,放下《孙子兵法》。
  不念简册后,她还是每日在书房陪楚狂,为他念各类的书籍。他最爱听《孙子兵法》,每隔几日都要她再读一次,这几千字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每次拿着书念,眼儿没看着字句,都在偷瞧他。
  他站起身来,开门往外走去,舞衣跟在他身后。
  花圃里早有一大票人,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两方壁垒分明,气氛紧绷着。
  “老大,这些娘儿们不让我们吃饭呢!”一瞧见楚狂出现,鹰帐帐主急着嚷道。
  女人看见舞衣,也一拥而上,全站到她背后去。
  “小姐,我们受够了!”春步喊着。
  “先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舞衣举起手,制止女人们的抱怨声浪。
  “前些日子做了糖腌桂花,全存在地窖里,今儿个北方的糕饼商人来取货,却发现这些臭男人早把糖腌桂花全吃光了,糕饼商人正气得跳脚呢!”秋意解释着,恨恨地瞪了男人们一眼。
  “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竟还想吃午餐!”
  “我们又不知道那是要卖的。”鹫帐帐主理直气壮地说道。不都说不知者不罪吗?
  徐香走上来,一脸无奈。“小姐,这事我实在压不下来了。”
  打从黑衫军进城,表面看似平静,其实两方的人马适应不良,不断产生摩擦,各种生活细节都可以吵上半天,先前是全由徐香处理。
  黑衫军们粗枝大叶,对女人们的冷脸色可以不当一回事,但一听见没饭可吃,他们的火气就冒上来了!
  “老大,她们存心饿死我们。”龙帐帐主叫道,一脸义愤填膺。
  舞衣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款纱城商誉卓着,可还不曾发生过,商人上门,却交不出货品的情形。
  “请糕饼商人先回北方,等第二批桂花腌好,就添一倍的货,派人运去,记得分文不取,当是赔罪。”她对徐香交代着。
  徐香点头,领了指示就走,离开战场。
  “看,这不是就没事了吗?走,去吃饭。”虎帐帐主双手一摊,老是惦记着食物。
  织姨开骂了。“笨蛋,你知不知道,这要赔多少银子?”
  “赔银子又怎么样?那还不是我们老大的银两。”男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银子是小姐的!”一个丫鬟拔高声量。
  虎帐帐主耸肩,斜睨着那丫鬟。“你笨耶,你们小姐是我老大的婆娘,她的钱当然就是老大的。”
  娘子军中响起一阵抽气声,个个气得脸色发白。
  舞衣站在前头,急着安抚众人。她有些担心,两方人马一言不合,就要现场开打,到时候她跟楚狂镇压不住,花圃里的奇花异草,可全要遭殃了。
  “请先别争吵,让我来处理。”她说道,无奈地看一眼楚狂。他倒是气定神闲,双手交叠在胸前,冷眼看着众人,不打算插手。
  “小姐,不需要跟他们说什么,他们没有脑子,不会懂的。”春步说道。
  “他们只会吃。”
  “对,像猪一样会吃。”
  “还很吵。”
  “而且很脏。”这点让众位娘子军最是不能忍受!
  有男人不服。
  “我们有洗澡啊!”抗议声此起彼落。
  女人嗤之以鼻。“五天洗一次?”
  “行军时,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家常便饭。”有个男人耸肩回答,女人们发出尖叫,集体退开三大步。
  这已经不关那些糖腌桂花的事了,双方开始互相数落这些日子来的不满,你一句我一句,愈嚷愈大声,大概整座浣纱城都听得见。
  楚狂一语不发,早已挑了个地方坐下。他一手支着下颚,闪亮的黑眸直视她,从表情上看不出情绪,既不偏袒部下,也不帮助她。
  北海烈面无表情,难得的开了口。
  “女子,群居终日,徒生口舌。”看着众女子,他淡淡下了结论。
  “男子,饱食终日,徒长肚脯。”喜姨冷笑,口齿伶俐地顶了回去,鄙夷地看着北海烈。“养条猪还能宰了祭神,养男人能做什么?这儿的女人能以口舌广进财源,男人呢?徒长个肚脯难道有半点用处?”
  呃,这话就不客观了。舞衣站出来说公道话。
  “喜姨,烈叔没有肚脯的。”她小声地说。烈叔虽然年过三十五,但长年练武,体格绝佳,比年轻小伙子还结实,跟楚狂不相上下呢!
  喜姨冷笑不减。“你见过他裸身?”
  “那倒没有。”她摇摇头,好奇地反问。“难道喜姨看过?”
  令人诧异的,喜姨白皙的颊间,竟透出窘迫的嫣红。“白养你了,才没几日功夫,净帮着外人。”她骂道。
  舞衣眨了眨眼,不知道刚刚说错什么,惹得喜姨有这种反应。
  “小姐,别说了,把他们赶出去吧!”
  “谁赶谁还不知道呢!”
  “闭嘴。”
  “为什么不是你们闭嘴?”
  舞衣皱着眉头,用双手支着额。“拜托,交给我来处理,好吗?”她的头好痛!
  有声音在咕哝。“娘儿们能处理什么?女人嘛,唯一的用途还不就是——”
  “还不就是什么?”舞衣露出甜蜜的微笑,眼儿却在喷火,瞪着这些男人,看哪个人有胆子继续往下说。
  沈默。
  原先说话的那个人,摸摸鼻子,缩到最后头去,吭都不敢吭一句。
  织姨双手一摊,放弃讨论。“你不该让方肆死的,这些男人根本不肯跟女人好好谈话。”
  “她哥哥是因她而死的?”有人怪叫。
  男人间响起惊叹。“怎么回事?她杀了他吗?”方舞衣谋杀男人?莫非真让古人说对了,最毒妇人心?
  “我没有杀人!!”她压抑着尖叫的冲动,转头看向楚狂。
  “我知道。”他点头,没有半点怀疑。
  后方有人开口。“那你哥哥又是怎么死的?”
  “不关你们的事。”娘子军们口径一致,对这事绝口不提。
  她仍是看着楚狂,觉得头疼愈来愈严重。“方肆的事,我日后会解释。”她叹息地说道,知道必须为他解除疑虑,免得他多心。
  只是,她身后跟着丫鬟与阿姨,他身后则是站着十二帐主等人,双方楚河汉界地僵持着,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里,她没有机会跟他私下讨论。
  “听起来,她就像该为她哥哥的死负责。”
  “至少脱不了干系。”有人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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