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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躲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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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旭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她头发有些乱,加上疲惫的神色,看上去楚楚可怜;一句话想了半晌后开口问出来:“小筠,过年回家吗?”

过年工地上有十天假期,不少人要趁机回国看看。陆筠几乎没犹豫就回答:“不回去。回去了又能干什么?早过了为他们怄气的年龄了,”说到这里顿一顿,“再说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工地上也缺不了人,吴总已经够累了,我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陆筠抬头,瞥到周旭眼睛里的暗光,下一跳,站起来赶人:“回去睡觉吧。哼哼,大半夜的跑我宿舍来,败坏我的名声啊——不过算了,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周旭“嗯”了一声,放下水杯站起来。从外带上门前映入眼帘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她钻进了被窝,探身去摁台灯的身影。“啪”的一声,光消失了,墙上的影子也消失了。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声音,也是每天的最后一个声音,宣告了一天的终结,然后等待黎明的到来。

那天晚上,陆筠做了很多很多梦。照理说重压之下睡觉应该很沉,可那天晚上不是。梦境复杂繁琐,记得不记得起的人脸一张张浮现,小时候的事情凌乱的挤上脑门,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早上醒来时心口突突的跳,浑身无力,嗓子干疼,明明头痛脑热,一阵阵寒气却扑上心口。大概是感冒了。

在床上坐了一会,慢腾腾找大衣披上,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翻开,找感冒药。出国的时候带了些常见药品,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身体本来不错,有个小病都是等着自己痊愈,现在这种时候,不比当年轻松,不吃药,光靠身体的抵抗力,对付病毒太过勉为其难。

太久不吃药的缘故,一吃感冒药就表现出明显发困疲倦的状态,喝再多浓茶都没有用。一旦稍微得几分钟闲暇,上下眼皮就开始往一块凑,技术人员找她征求意见,字字句句入了耳朵,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图纸清清楚楚,看得懂没法理解;计算时习惯性的列出公式然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算——这是精神上的疲倦。比身体上的疲倦更让人不堪忍受。

这样的状态,做起事情来也是效率可想而知。恰好那天的讨论会相当重要,是关于优化溢流坝体型和变更闸门结构的方案。原来方案中堰面设计合理,但是不适应水流条件的变化。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研究,新的方案中,减轻了溢流坝和闸门结构共振的影响,水流流态明显有了改善。这也是周旭等人两三个星期的成果,因此他讲起方案来,声音格外铿锵有力。

开会讨论时她昏昏欲睡,众人的讨论声都入了耳朵,可就是不能理解其意思,茫然中听到有人问她:“陆筠,有什么看法没有?”

猛然惊醒,感觉吴维以的目光从前方而来。握紧了手中的笔,忍着倦意盯着墙上的设计图,点头:“哦,我没有什么看法。”

她说话时鼻音很重,吴维以再看她一眼,又问别人:“你们呢?”

得到了一片赞同,这么长一段时间论证,这么多次试验的重复,都就没什么问题。吴维以拍板:“那就这样定了,散会,回去继续工作。”

十多个人很快散去,注意到屋子里出了自己,只剩下吴维以和周旭,两人指点着图纸,还在讨论复杂的细节问题,例如坝底的高度抬高多少米,例如避开滑动岩层部分,例如钢材的数据;边听边收拾纸笔站起来,一手支着额头朝外走,打算腾出地方给他们。

走到门口被周旭叫住,诧异地回头,人影已经到了跟前,一只属于别人的手搭上额角:“刚刚就觉得你不对劲,像是霜打的茄子。果然是着凉了,额头滚烫。”

“吃药了,小感冒,”陆筠笑得若无其事,“你以为我是你,这么点事也大惊小怪。”

周旭后悔:“是我的错,昨晚不应该半夜找你聊天的。”

陆筠摆摆手,正要富有英雄气概的说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生病,都是没办法的事情”,眼角余光瞄到周旭身后的抱臂静着设计图纸的吴维以,心脏猛烈的一缩,脚步一挪,不留痕迹的退后半步,从周旭的手掌下离开。

朝着他的方向,陆筠慢慢开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声音显然传达到了,吴维以抬头,问她:“小陆,手里都有什么事情?”

都是烂熟于心的事情,陆筠流利的回答:“坝体设计方案的复核,还有水流分析报告,还有发电运行预泄调度方案……”

“这些事都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完的,”吴维以说,“今天休息好。”

这话犹如清泉在她心头潺潺流过,溅起一阵涟漪。陆筠猛然觉得鼻子一酸,不敢再看那张脸,“嗯”了一声,低下头匆匆离开。

那天晚些时候她在去医院探望袁伟的车子上再次见到吴维以。他没穿工作服,套了件黑色大衣,下面是件高领毛衣,他很少穿得这么随意休闲,别有一种气质。真正是人穿衣服,目光看过去,竟不知道该停在哪里。昏头昏脑的对他点头,笑出了酒窝算是招呼,跟在他后面钻进小面包车;比较身体疲倦,话比起平时少多了,跟他寒暄几句就提不起什么精神。

反倒是吴维以打破了沉默:“周旭本来要来,但施工方案的讨论会一致开到现在,估计这几天没时间了。”

陆筠很是理解:“我能想象到。忙起来就的时候,一秒钟的时间都是宝贵的。这一来一回也要三四个小时,他肯定走不开。”

吴维以短暂地顿了顿,说:“吃药了吗?”

“药倒是一早就吃了,不过总觉得感冒药除了让我想睡觉之外,也没别的用处。”陆筠摊手,满脸无奈。

“从事野外工作,只有自己照顾自己,要是觉得我给你的任务太重,你直告诉我,我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这些年,我见到很多人因为长年外业生了病,不能再坚持在第一线。我不希望你成为他们中的一位。”

“人和人不一样的,”陆筠说,“吴总,例如你了。那你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你的工作压力和劳累程度我是看得到的,可是不也坚持下来了。”

“你不能跟我比,”他答了这一句,语气里有着一点难得的怅然和追忆,“这个专业,这个工作,一直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那你也不用担心我的,”陆筠盈盈一笑,“我吗,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照顾自己了。”

吴维以笑起来眸子上隐隐有种夜明珠的辉光:“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懂得那套急救知识和医学常识,你救了袁伟。”

并不算温暖的车厢,后座只有他们两个人。谈话到这个地步,似乎什么都可以说开,而且,对象是他,那更没什么关系了。陆筠紧了紧衣服,别开目光,慢慢地说:“我跟我姑姑生活过一段时间,她没有子女,也不喜欢去医院,可她有严重的糖尿病。很多时候是我照顾她。打针啊,吃药啊,这些医疗常识,就学到了一些。”

吴维以看她一眼,温和开口:“想好了再说。没想好的话,就不用说。”

陆筠想了想,可发烧使得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一些事情,干脆拒绝再想,笑了:“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往事。只是不希望别人同情我。上次我很没礼貌问你的那番话,也是在说我自己。有句老话,每个人背后都有个故事,对吧。”

                  '十四'

从周旭的婚礼上离开,陆筠带着吴雨到了酒店一楼的西餐厅。酒店气派很大,咖啡厅的装修无可挑剔。虽然不是吃饭的时间,但是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对坐交谈。

吴雨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白皙的脸颊下透出一点点的红晕;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她脸上,把她脸颊上细细茸毛都精细地勾勒了出来。她穿着打扮非常普通,比起第一次陆筠见到她,看上去似乎还要年轻一点,几乎已经可以归结到青涩和未成年的那一步。

陆筠盯着她看了一会,忍不住问:“小雨,你多少岁?”

“二十二。”回答干脆利落。

陆筠微笑:“我说的是真实年龄,不是身份证上的。”

吴雨绞着手指,目光变了又变,最后说:“二十。”

叹了口气,反问:“真的?”

“嗯……十八。”

忽然间小了四岁的吴雨是个漂亮的女孩。陆筠想,他们谟族的人似乎都特别漂亮,皮肤细如白瓷,仿佛吹弹可破;眼珠很大,比一般人的更黑更亮,一看就让人很难忘记。如果稍加打扮,走在校园里,回头率必然很高。

“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为什么没读书?”

又是一阵迟疑才开口:“不想念了,上完了高中,没考上大学,跟寨子里的姐妹们一起出来了,”说着,吴雨变得口齿伶俐起来,“我阿哥没有告诉你吗?我们那个地方,女孩子念书有多难?”

这次换陆筠垂下眼睛。这种事情,不难想象。

“他说过这个。”

“我阿哥还告诉过你什么?”

沉默半晌陆筠后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事情,每一件事情。我想知道他变胖了还是瘦了,他身体好不好,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伤,他高兴不高兴,辛苦不辛苦,他经常吃什么,喜欢吃什么,他去过哪些地方,他认识了哪些人,他工作的情况……总之,我想知道他在国外这几年,经过的一切事情。”

陆筠把脸转到暗处:“小雨,不要太强人所难。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吴雨有点烦躁,语气渐渐激烈起来:“那把你知道的事情全告诉我。地震之前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地震之后他又遇到什么事情;他和你说过的话,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失去联系之后,你有没有找过他,是怎么找的,都知道了哪些消息?一五一十,我都要知道。”

问题犹如雨点一样扑过来。陆筠哪里招架得住,她端茶杯喝了一口,脑子里千百个年头转过,最后茫然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吴雨执着的目光和坚毅的表情面前,她如芒在背。勉强笑了一下,艰难的开口:“你……为什么想到问我?当时在巴基斯坦,在格拉姆工地上,有很多人;整个三局里,认识他的人也很多,嗯,周旭结婚,他们都来了,都是他的同事……你如果想问的话,我可以去楼上叫一部分人下来。”

“你以为我没找过吗?”吴雨反问,眼睛似有泪光,“我来这个城市半年了,找了很多人,没有人真正理我,好心一点的人说‘还在找’,大部分人让我放弃,问什么事情,都说不知道。”

说话时,她的马尾辫从肩头上垂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陆工程师,我为什么找到你,因为我知道,你可能是唯一一个可能听我说话的,而且,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吴雨坚持,脸上刚毅的表情和最开始的犹豫判若两人,“如果你觉得有困难,其它的事情,我不问了。我只想知道,地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论你信不信,但那时细节,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地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所有一切开始模糊,陆筠轻飘飘开口,眼神却不知道在哪里,“我,我不记得了啊!”

“不记得?”

犹如被雷劈中,吴雨愕然,然后呆若木鸡。

这一年多里,无数次的回忆当时的细节,可得到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那场意料之外里氏7。8级的地震中,几乎破坏了一切。连她的记忆也破坏了。她清楚的知道那段记忆很重要,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有些人出现,有些声音出现——

“你怎么会不记得!”吴雨愕然。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知道的最后一条关于他的消息,是救援队在水电站下游的河边发现他,他为什么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好像伤得很重,当地的医疗条件达不到要求,伤员也太多,救援队联系了大使馆,决定送他回国。”

“他被送回国了?”吴雨激动得双手发抖,“那怎么可能还会失踪?”

“我不知道啊,”陆筠害怕似的,朝座位的一角挤了挤,双手抱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挤出来,“我等啊,等啊,等啊……没有消息,一直没有消息……”

“等?你做的事情就是等?”

陆筠咬牙,不语。

看到她那个惜言如金的样子,吴雨只觉得火气上涌,把衣兜里找出一张照片重重拍在桌上:“这个人是你吗?跟着你们单位寄来通知他失踪的那封信一起寄过来的。”

低头一看,是当年的集体照,那时候侯鹏送她和周旭到工地上,临走的时候拍下了这张照片。照片里三十多位工程师笑眯眯的挤在一起,照片太小,人又太多,衣服差不多,笨重的安全帽下,每个人的脸都有些模糊,外人来看,很难分得出谁是谁,就连她自己,也是顺着吴雨的手指才发现自己的身影。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以后会发什么,笑容璀璨。

“你们感情很好?”。

“是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努力找他?”

陆筠张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不相信存心找一个人会找不到!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去找我阿哥?有没有?他都被回国了怎么人还会丢?你们去找过救援队的人一个个问过吗?”吴雨情绪激动,霍然站起来,“汉人都是这样吗?我以为你会有点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什么事情嘴里说的好听,把人都骗光了,终于事到临头了,开始推卸责任,模棱两可,我阿哥做得还不够多,吃苦受累不说,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果我现在不在这里,恐怕你、你们,早就把他忘记了!”

忘记。

我怎么会忘记他。

可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她怔怔坐着,听着吴雨激愤的指责,看到她的泪水爬满了整张脸。记忆模糊而扭曲。原以为会流泪,可是,伸手摸了摸脸,没有泪水。

“够了!”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双手也搭在她的肩膀上。

茫茫然中猛然抬头,是孟行修,目光凌厉,表情严肃。声音冰冷如铁:“请你离开这里。我以为这里是高级餐厅,客人也应该必要的素质。没想到发现有人极不礼貌的对我的女朋友说话。她坐在这里,是出于对你的礼貌而不是为了听你的训斥!说话之前,先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训斥她!”

吴雨刚刚这番话也是出于激愤,看到陆筠身边多出来的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什么都有数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把照片重新收入挎包。短促而怪异的一声笑:“没有你们,我也会找到他。”

言毕转身就走。看到她独自离开的孤独背影,陆筠如梦初醒,站起来也要追上去,却被孟行修一把拉住手臂,摁坐在沙发上。他手劲很大,几乎害得她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陆筠眸子里都是火,“我不要你多管闲事!还有,谁是你女朋友!”

孟行修坐在刚刚吴雨的位子上,一声不响的递过茶杯给她,温言劝说:“我不管你谁管你呢。刚刚那女孩说了你什么?”

这样一来,陆筠反而没有脾气,她一只手支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酒店见一个客户,路过餐厅,恰好看到你被那个女孩子刁难,就进来了。以后她再来烦你,你告诉我,我会找人处理。”

“她没有刁难我,她是个好女孩,”陆筠头痛欲裂,“孟行修,你这么缠着我有什么意思啊?我累得很,不想跟你玩这些花样。你去找别人吧,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呆着。上次吃饭,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早没关系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www。fsktxt。com=》提供umd/txt小说下载“小筠,你需要人照顾,不要露出这个表情,其实你我都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孟行修不气不恼,还是一副娓娓道来的样子,“不过我宁可看到你对我发火抱怨,这才像以前那个你。不论怎么样,都好过你现在暮气沉沉的样子。”

陆筠疲惫不堪,没精神再理他,站起来要走;孟行修又跟了上来,从停车场开车出来说送她回去。现在这个时候,路上车子不多。如果不让他送,他不知道又会怎么烦她,终于还是上了他的车。

车流如水,她看着前方发呆,孟行修跟她说话:“小筠,当年跟你分手,其实不是因为崔采。后来你负气去了巴基斯坦,然后遇到那么多不幸的事情,我没有料到。”

读书时的记忆被他这句话引出来。几年的事情她早就不在乎了,可她现在需要想一些事情。分手她不意外,她和孟行修一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是愤怒崔采,她一直看不惯的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不过现在,她连崔采长什么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

陆筠苦笑:“你就是因为所谓的负罪感,而打算重新追求我?反正你跟崔采也早就分手了,身边正好没人,又顺便提高你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一举两得,是吧。”

孟行修脸色一变,在路边刹住了车,去听她说什么。

“现在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都用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点都不敢刺激我,生怕我得了什么心理上的病,一不小心就去自杀啊,自残啊,前几天主任还让我去看心理医生,说单位给报销,”她顺手拿起车子后座上的一迭报纸,她的照片和“美女工程师最后成功获救”几个字格外醒目,“记者把我写成受害者,说我身体和心灵上都遭受了不一般的折磨,每个字都在告诉世人,和平年代还有人遇到这种事情,陆筠真是太可怜了,太倒霉,太不幸了,我们应该对她好点。”

她抬起眸子看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全是恢复到工程师严谨刻板的态度里去:“也许他们都是好意,只是这些粉饰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绑架这事,也许别人都觉得惊心动魄,但最后我活了下来,已经是答案了。我能够面对未来的一切。如果你还坚持己见,认为我需要有人照顾,我没办法阻止,不过请你想好你在做什么。孟行修,这个世界上的同情分为两种,一种是看到别人的痛苦,觉得感伤和焦灼,甚至坐立不安;另一种是下定决心和别人一起经受磨难,直到力量耗尽也不退缩。你是哪一种?”

                  '十五'

越到年底事情越多,事情越多就会越忙越乱,然后脾气也会变坏。

周旭要回家一趟,虽说时间也不长,但是,暂时自己手上的工作交接给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工地上的中国人毕竟是少数,且几乎都是技术人员,只要前期准备工作到位,进度也不受太大的影响。两人平时的工作不太一样,但互相之间经常交流,加上图纸和资料的说明,很快的也就明白了大概。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们明天一早出发,陆筠一边把复印好的资料分门别类一边说:“放心回去吧。别罗嗦了,不过一个星期,也不会真出什么问题的。”

“交给你我是很放心的,”周旭顿一顿,笑言,“就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而已。”

陆筠这时才抬头看他,周旭平时不正经的时间居多,此时也在笑,不过神态似乎有了点不一样。那要非常了解的人才能看出来着细微的差别。

几乎可以用微妙来形容。

在心里面想着这句话,陆筠开口:“周旭,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你怪怪的,怎么回事?”

“怪?”周旭假笑,“这倒是前所未闻。”

陆筠耸肩:“我随口说的,你别在意。好了,回宿舍吧。”

两人一起回宿舍,还是以前的习惯,周旭送她至房间门口。他费了很大的精神,把所有情绪都压制下去,最后只在她削瘦的肩头一拍:“小筠,春节快乐。”

“你也是啊。”陆筠盈盈一笑,“晚安。”

接下来的两天是意料之内的忙碌,直到除夕当日终于得了一天的假期。对于长年累月奋斗在第一线的人而言,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也会觉得奢侈。

因此这一觉睡到了日头过午。她暗暗懊悔,把头探出门外四处看了看,宿舍区这块没人,才出门去卫生间洗漱。房子是临时修建的,盖得有些随便,没有用什么砖头,是水泥浇灌起来的,因此屋子里特别冷,空气很冷,水龙头流出的河水也冷,比冰箱的效果还好。陆筠想,冷水洗面绝对是酷刑,不过,对睡过头的人而言,同样是绝好的提神剂。

她恢复了精神,对着墙壁上的一面小镜子开始梳头。她昨天晚上洗了头,没彻底干之前就倒下睡了,今天的头发简直乱成了一团,怎么都梳不好,边后悔为什么出国的时候不剪了头发,边胡乱地扎了个马尾,然后去食堂吃饭。

过了吃午饭的时间,食堂也没人,几乎是冷锅冷灶,连炊烟的味道都没有了。食堂大叔看到她来,直乐:“小姑娘,我给你留了点。等我热一热。”

陆筠感动得只想叫“大叔万岁”抒发感情。以前觉得枯燥的菜色居然这一瞬间变得美味无比。心满意足的吃了饭,身体也有点温度,她开始在工地上转悠,跟所有擦身而过人点头微笑,远处开山劈地的机声、炮声隐约入耳,江面山顶都反射着太阳的白光,她歪着头想了想,去了试验场。平常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那里。

果不其然,在门口就听到英汉夹杂地笑语声从屋子里传来。她努力分辨着是谁和谁在说笑,推门而入。

中间的大厅一反往日的空旷,变成了乒乓球运动场。吴维以和那位总是笑眯眯地巴基斯坦工程师毕希古对战,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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