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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飘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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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科长临上车前,特意给马宏楠叮嘱道:“马科长,那箱酒您不要整箱送人,打开后自己喝上两瓶,十年窖藏,口味地道。”说完,笑了笑,挥挥手钻进了轿车内。

  马宏楠拍了拍车门,吴科长忙摇下玻璃,来不及反应,马宏楠将五百元塞进车内,说:“这是酒钱,请收下。送货上门,就有了人情。代问你们高总春节好。再见!”吴科长无可奈何地将钱收下,说声:“春节好,再见!”小轿车一溜烟驶离了马宏楠所在的那条巷子。在车内,吴科长对司机说道:“这马科长和原来的刘科长不太一样。”

  经过大半天的忙活,杨凤娟和马宏楠将全家团圆的年饭准备妥当。下午两点左右,大哥马宏军、二哥马宏柏、弟弟马宏强各自领着自己的儿女聚集到父亲的屋内,一阵说笑之后,按习俗准备上坟祭祖。马宏楠说:“上坟回来后,今年照样在我这儿吃团圆饭。”马宏军、马宏柏几乎同时在说:“快让你嫂子过去帮忙呀!”“不用了,我今天帮凤娟早准备好了。”马宏楠刚一说完,马宏强就说:“哎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三哥竟帮我三嫂下橱了。三哥,你说起来是干公事的,我们啥光也沾不上,就是年三十在你这儿吃顿团圆饭。”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不言语了。

  “现在咱村人都吵红了,说你当上了供应科科长,不长时间就要发财了。你可要把握好,该要的要,不该拿的千万不要拿,要长远点,不要只图弄钱而打了饭碗,咱可丢不起那个脸。不管社会风气怎么样,你自己一定要硬梆。”马宏军边说边抽着旱烟。

  “你大哥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父亲问马宏楠。

  马宏楠望着父亲点了点头。

  从坟地回来,已近下午四点钟。饭菜摆上来后,马宏强啧啧称道:“当了科长就是不一样,今年的团圆饭够档次。”

  “就你会说话,一桌子的菜还塞不住你的嘴。”杨凤娟白了小叔子一眼。

  “其实,东西好是事实,主要还是嫂子做的好。”马宏强仗着自己在兄弟中最小,经常和嫂子们尤爱和杨凤娟开玩笑。

  一大家人兴高采烈有说有笑地边吃边喝。闲话中什么都说,谈国家大事,谈社会上的事,谈村里的事,谈电视里一些节目上说的事。如今的农民,通过电视,坐在家里也知天下事。

  马宏楠父母亲一会看看儿子儿媳,一会儿瞅瞅孙子孙女,满目的慈爱,一脸的心满意足,并不停地给最小的孙子孙女夹肉夹菜。突然,一种曾未有过的感觉袭上马宏楠的心头,他猛然意识到父母亲确实老了;拿筷子的手和咀嚼饭菜的样子不似往年那样干脆利落,一举一动显得有点笨拙了。看着父母亲苍老而饱经风霜的面容,他不敢往下再想了。

  吃罢饭,天已快黑。妯娌们帮着杨凤娟收拾碗筷,马宏强帮着马宏楠将内外门联帖好。然后,弟兄几个再围着父母闲话一会,将各自下一年应出的赡养费统一交给马宏军,再由马宏军交给杨凤娟,象往年一样由杨凤娟安排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天黑下来后,由马宏军带领众人在大门外跪着再烧一些纸钱,以祭奠先祖和神灵。响过爆竹之后,众兄弟才各回各院忙各自小家的事去了。按当地的习俗,大年三十晚上睡得越迟越好,俗称“熬寿”,意即大年夜睡得越迟,寿命越长。

  马雯玉和马书玉围着爷爷和奶奶坐在热炕上,打开电视等着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杨凤娟进进出出不知还忙些啥。马宏楠在自己的屋里围着火炉想心思。

  “王慧现在干什么呢?是在大街上转呢?还是在酒店看电视?会不会睡觉呢?在这家家团圆的大年夜,她身在异乡,肯定想家。”前天晚上的温馨和浪漫,又从马宏楠的脑海中蹦了出来,使他为之激动和振奋,恨不得立时和她相见,将她拥之入怀。但杨凤娟的一双大眼睛总是扑闪在他的面前,满含温柔善良和挚爱的那双大眼睛让马宏楠羞愧内疚得低下头去,双手抱额,痛苦得闭上眼睛,“马宏楠呀马宏楠,假如你现在生活没有着落,困愁潦倒,流浪街头,杨凤娟还会如此对你百般恩爱吗?还会如此孝顺你的父母吗?还会如此与你的家人和睦相处吗?王慧还会死心塌地的愿做你的情人吗?还会在你面前极尽温柔吗?还会象个羔羊一样任你所为吗?还会把她的温情尽泻与你吗?”想到这儿,马宏楠笑了,不为别的而笑,只为自己的可笑而笑。因为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由相关因素构成的,这些构成因素是一个人被别人认可的资本,失去资本,一切皆空,连自己也心灰意冷甚至对周围的一切不抱任何希望,哪儿还顾得上谈及别的?他又笑了笑,笑自己当上供应科科长,只因为手里握有一个大型企业的物资材料进购权,就如此地被人巴结和讨好。试想:官再做得大点,岂不更加了得?难怪人们都爱当官。的确:是官比民强。可是,话说回来,贾送欢和刘科长以及赵科长之流不也是官吗?他们如今的处境如何?将来的结局会怎样?看来,做官和做人是分不开的,做官难,做好官更难!马宏楠无意去当什么科长和厂长,他儿时的梦想并未因年龄的增长而消散,相反,随着他家门外树木年轮的不断添增,心中的梦想反而愈来愈强烈。写出一本好书并能流传下去,是他整个生命的支撑。他原来之所以当单位的基建科科长,是他的能力使然,而如今之所以当上供应科科长,是他为了掌握证据想将贾送欢和刘科长绳之以法使然。当然,生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以及人性上的善恶和多变,使他在感情上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同时,在事业上促使他下了开办小煤矿的决心。一旦条件成熟,他将辞去工作,义无返顾地投身到自己选择准了的事业中去,并为之不懈的努力。“可是,王慧怎么办呢?”他不断地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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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打断马宏楠的思绪。他总想叫辆出租车到城里去看看王慧,最好是和她共同度过一个除夕之夜。但又觉得这样做对杨凤娟而言实在过于残酷,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过年了,屋外的树木又要添上一轮,自己也将逝去一年的生命,自然而然地又接近了坟墓一步。如今之于过年,不象儿时那样兴奋和欢快,总是有淡淡的哀愁袭上心头。”这样想着,儿时过年的情景又浮现在马宏楠的眼前,恍惚如昨。那时,一进入农历的十一月,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就掐着指头在算距离过年还有多少天?盼着快快过年,因为过年时能吃上猪肉和白面,能穿上新衣服,能尽情的玩耍,能得到一毛两毛的压岁钱,可买饼干和糖葫芦吃。临近过年学校快要放假时,小伙伴们相互问道:“你队一人分几斤肉?”“你队一个工分值多少钱?你家是短款户,还是长款户?”“你家烙多少鏊馍?”“你家今年支不支油锅?都油炸些什么?买了多少豆腐?”“你家有多少亲戚?能挣多少压岁钱?”……马宏楠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年的除夕夜,生产大队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总要演出节目,家家户户除了走不动的老人以外,全部到学校的戏台下看唱戏。看完之后回到家,母亲忙着张罗饭菜,盼望已久的吃肉吃白馍总算如愿以偿了。每回想起当初的情景,那股饭菜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空间。马宏楠本能地伸出舌尖舔舔嘴唇,似在品尝,又似在回味。此种少年时代的生活香味,总让他在除夕之夜忆起。“那时的人过年盼的是吃好穿好,而如今的人在平常吃得好也穿的好,过年时又盼什么呢?”马宏楠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是个难以用几句话回答得清的问题。现代人各有各的看法,但辞旧迎新,在新的起点,对未来总是充满希望,这是所有人的一个共同心愿。

  “程立业会不会说服自己的父亲?父亲会不会同意自己开办小煤矿?什么时候才能着手行动?自己将来一旦成了富翁还会不会热衷于写作?”“冯哲让自己写的影射小说还未写完,得赶快写呀!”他深深地出了口气,站起来伸了伸腰,“应该到父母那边坐坐,和父母闲话才对。”马宏楠近来总是记挂父母特别是把父亲非常在心。这是个不祥之兆,他万没料到,父亲说去就去,年还没有过完父亲就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让他总是操心不完的儿孙们。

  在阵阵爆竹声中,马宏楠睁开睡眼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他穿上王慧给他买的衬衣和杨凤娟给他新织的毛衣,并系上王慧给他买的领带,浑身上下,内外一新,整个人变了样似地精神了许多。杨凤娟歪了歪头看着他笑说:“哎呀,神气得很!你咋越活越年轻了?真是: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我呀,越来越配不上你了。”然后,回过头,对雯玉和马书玉说:“看你爸帅不帅?”雯玉笑说:“我爸就象个电影明星,帅得很!”书玉嘴一呶说:“没我妈漂亮。爸,快!发压岁钱。”惹得马宏楠和杨凤娟开心地笑了起来。

  简单地敬过神灵祭完祖先,吃过象征完美祥和的馄饨,马宏楠象往年一样坐等程立业的到来。因为程立业小马宏楠一岁,且父母早亡,因而每年初一必给马宏楠的父母拜年,并视马宏楠的父母为已之父母。马宏楠坐在火炉旁正想着程立业来了后如何做父亲的工作,好使父亲同意自己开办小煤矿,哥哥、弟弟带来各自的孩子来给父母礼拜磕头来了。小点的侄儿们嘻嘻哈哈地嚷着“爷爷、婆婆”叫个不停,压岁钱到手之后又围着马宏楠和杨凤娟笑闹,待拿到压岁钱后蹦跳着到院子去玩耍。马宏楠笑着对杨凤娟说:“你看看这大小的人都爱钱。”杨凤娟也笑着说:“就是的,没人不爱钱的。”待哥哥弟弟走后,杨凤娟让雯玉和马书玉给大伯二伯和大大去拜年,并说:“雯玉,你已大了,从今年起就不再要压岁钱了,好吗?”“知道了,我后半年就上初中了,谁还要压岁钱!”说完,带着弟弟提着礼物高高兴兴地走了。

  不一会,程立业来了。从马宏楠父母屋里出来后,一贯自信的程立业摇着头对马宏楠说:“哎呀!万没想到你大那么固执。我没做通他老人家的工作,反而让他老人家把我给说服了。”

  “哎呦,我大还那么厉害!”马宏楠笑着说。

  “你大说的在理,说你现在当了科长,应该把公家的事好好干才是正经,说他什么没经历过,开办小煤矿是那么简单的事?这几年开厂子发财的大都是些二毬二杆子,你一个文人,哪能跟人家相比?再说,政策多变,弄不好会鸡飞蛋打,连工作也会丢的。何况,开办小煤矿风险太大,谁敢保你一定能成功呢?说你眼看着快四十岁了,万万不敢瞎折腾,万一弄砸了,娃娃们将来怎么办?我看,你大确实说得在理。”

  “可我心意已决,各种手续已经办妥,怎么能就此罢手呢?”马宏楠两手一摊,站起身来着急地说。

  “这我知道。”

  “那你说咋办?”

  “别再和你大说了,你弄你的不就对了。”

  “这怎么行呢?老父亲不同意,毕竟是回事儿。”

  “讲点策略不就对了。”

  “可我总不能骗我大哄我大呀!”

  “善意的欺骗也是一种美德。”程立业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宏楠摸摸额头也笑出了声,惹得旁边的杨凤娟也笑个不停。

  “你看把我们的法人代表高兴成什么样子了?”马宏楠开玩笑地说。

  “你铁了心了?科长不当了?”

  “不当了,小煤矿非开不可!”

  “过完年干脆过了十五或出了正月再说吧。”程立业站起身,接着说:“我得赶紧到支书家里去坐坐。”

  “别多停,我一会儿就去你家。”

  程立业点点头走了。马宏楠站在院子里,抬头望望天空,太阳略略西斜,阳光儿洒满院落,东边院墙上有几只鸽子在懒洋洋地卧者,光秃秃的树枝上有数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嚷着。天气晴朗,无一丝风儿,空气中略有爆竹燃放后的硝氨味。门外巷子里有脚步的不断走动声和人们相互问候的祝贺声。他感觉到,今天的太阳出奇的美好,红光普照并有丝丝的暖意,胜过了记忆中任何一年的正月初一。印象中往往过年时最肯下雪,虽说瑞雪纷飞兆丰年,但走起亲戚来必定不便。

  他搬了一把软椅坐在院子中间晒起太阳来,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让他感到非常惬意,竟哼起小调来:“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正哼得得意,杨凤娟拿了个小板凳紧挨马宏楠坐下,一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嘴里噙着糖块说:“带回谁的家?把谁的微笑留下?”马宏楠知道杨凤娟在开玩笑,不但不回答她反而问:“哎,你最喜欢唱什么歌?”“我呀,我会唱什么歌?哪象你,整天都到什么包间去唱歌。”杨凤娟一句话说得马宏楠笑个不止:“哎呀,没看出来,你还懂得不少!”杨凤娟笑着说:“你以为我是个憨憨。”马宏楠又咧开嘴巴快乐地笑了起来:“哎呀!我马宏楠的老婆是百里挑一,并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嫁给我的,你的,大大的好!”这下,惹得杨凤娟咯咯地笑个不停,感染得早就看到他俩在取闹的父母亲在屋内也笑了起来,老两口情不自禁地也将手拉在一起。

  马宏楠突然拍了一下膝盖,学着戏腔里的调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哎呀!我只顾与娘子取笑,险些误了大事。娘子,为夫我要出门拜友,暂把你冷在家里。我快去快回,再与娘子续乐,如何?”他的这番斗乐取笑,恰被进门的雯玉和书玉看到,两个孩子和杨凤娟全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马宏楠拾起身,做了个鬼脸,急忙进屋去了。当他打开西宁县七沟煤矿吴科长贡送的那箱酒时,一下子惊呆了。天啊!硬硬的纸箱内除了酒外还有两条“中华”牌香烟和两条“芙蓉王”牌香烟,光这四条烟就价值近两仟元。更让他吃惊的是内有一个大信封,竟装着整整一万元的人民币。他将钱拿在手里,脸上一阵红似一阵,慢慢地头上竟冒出汗来。他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声张,想了想将钱装进信封把箱子重新捆好,放在床下,从柜子里乱取出瓶酒和一条烟来提在手里,丢了魂似的朝程立业的家走去。

  到了程立业家,马宏楠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只是闷闷地抽烟。刚才的汗气退去以后,他感到浑身有点发冷。

  “怎么了?我的科长大人,大过年的你咋无精打采的?”

  “你当村长这么多年,有人给你送过钱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你咋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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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麻烦了。山西煤矿的吴科长大年三十硬给我送了一箱酒,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给了他五百元钱,算是买下来了。当时,我也没在意。今天打开箱子,说是给你拿瓶好酒来,谁知里边除了酒以外还有四条高档烟和一万元现金?你说,我该咋办?”马宏楠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告诉了程立业。

  “你的意思呢?”

  “退回去!”

  “不可能,也不现实。”

  “哪如何是好?”

  “先放下,随后再说。”

  “你怎么啥事情都是'先放下,随后再说'?”

  程立业笑了笑,说:“唉!国营企业的干部,都象你这样就好了。你没听说,‘要想富,动干部;想当阔佬,紧抓材料;要想花钱浪,当个财务科长巧走帐。’这在你们国营企业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快了,你快成阔佬了。依我说,你干脆别开小煤矿了,当他个三五年的供应科长,保你是富甲一方的大款。”

  “人家都急昏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哎呀,你真是个好人!”程立业仍笑着说。

  “你咋一句正经话也没有?算了,算了,我自有办法,过完年我上了班再说。”

  “这就对了。遇事不要慌,吃面要喝汤,睡觉要脱光。”

  “我真服你了,说起啥来都一套一套的。”

  “明儿是初二,年轻的女婿要拜老丈人,年老的要招待女婿, 初三开始一直到十五,给你拜年的人多着哩!”

  “怎么会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些给你们单位供材料的主没一个不上你家门的。人有十年旺,鬼神不可挡。你的运气来了,也就是说,你把事情干到这个份上了。你手中有权,自然就有人朝你。”

  “这未必就是好事,像我们单位的刘科长那样不就惨了。”

  “那就看你怎样把握了。”程立业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马宏楠抬眼看了眼前的这位好友,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话锋一转:“给你在洗煤厂当秘书的兰小姐最近如何?过年回家了没有?”他略停顿了,又说:“唉!我最近忙糊涂了,没顾得上问你,兰小姐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啊!”

  程立业抬头望了望屋顶,转了转脖子说:“早都让她回家了。”点了根烟,接着说:“兰小姐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将来定有出息。她在大学开有休学证,我答应出资供她完成大学学业。她临走时让我捎话给你,说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并说复学后她会写信给你的。”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所以我才做了件善事。但愿她将来能成为人才,别让我白白扔了几万元。”

  正说着,程立业的老婆进来招呼他俩到饭厅吃饭。他俩立即打住话头,朝饭厅走去。马宏楠附在程立业的耳根悄悄地说:“等我开起小煤矿后,我也给你凑一份。”程立业微笑着也悄声地对马宏楠说:“我把这个好消息很快地就告诉给她。”

  程立业的老婆站在厨房门口笑着说:“你两个鬼鬼子说什么悄悄话?跟做贼一样怕人听见了,是不是?”马宏楠和程立业都缩了下脖子笑起来。

  在程立业家吃过饭后,天已黑了。马宏楠心里想着王慧,很感无聊。这时,又来了几位村干部,程立业提出要搓几圈麻将。马宏楠诡称酒喝得有点头晕,说:“你们几个玩吧!我得回去躺下才行。”其中一个村干部说:“哎呀!在单位当供应科科长的,没一个不是大酒量,我还准备和你再好好喝一阵呢,你就假装不行了。来、来、来,再喝一茬,另搭台子另唱戏,重来!”

  在大家的挽留下,马宏楠勉强地坐下来。程立业的妻子很快将酒菜摆好,众人吆喝着就喝了起来,马宏楠不一会就真的有些醉了。众人仍是不依,再三劝喝,终将马宏楠灌醉,不知为何,醉中的马宏楠悲从心起,总想放声大哭。但人醉心明白,强忍着不在程立业家哭出来,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大过年的在别人家醉哭,岂不让人家忌讳?所以就站起身来也不顾众人阻拦,东倒西歪地朝外走去。口里不断地含混不清地说:“我要见她。”程立业急忙和他的儿子扶着马宏楠,对其他人说:“你们等会,我父子俩把马科长送回去后,我马上就回来。”众人也想帮手,程立业说不用了。因为他知道马宏楠说的“我要见她”指的是谁,害怕他在众人面前说出王慧的名字,所以才急着要将马宏楠送回家去。

  快到自己家门口时,头重脚轻的马宏楠“呜呜”地哭了起来,让人听之悲悲切切。程立业使劲地摇了摇马宏楠,略带生气地说:“好我的哥哩!你千万别哭,马上到屋了,你这副样子把娃还要惊着哩!大年初一,你这一哭,老人会不喜欢的。”程立业的儿子看着马宏楠的醉态和哭样,就“嘻、嘻、嘻”地笑个不住。“笑什么笑?”程立业一声呵斥,他的儿子立即闭嘴,却不停地偷笑,强忍着不敢出声,实在憋不住了才“吭、吭”两声。

  “怎么又让喝醉了?”杨凤娟笑着问道,及至发现丈夫在哭,才收了笑容说:“又是你,把他灌醉了才心甘!”程立业陪着笑脸说:“嫂子,杨氏!你老公酒量大,不让喝还非喝不行,你倒反过来说我。”边说边将马宏楠扶到床上。杨凤娟给脱了鞋,并将外衣退掉,垫高枕头,盖好被子,将电褥子的开关打开,嘀咕道:“饭不吃不行,酒,麻冽冽的有啥喝头?”

  趁着杨凤娟去倒水的机会,程立业附在马宏楠的耳根:“蒙着被子好好睡吧,不要再哭,不要胡说。”

  马宏楠心里还亮清着,也明白程立业的意思,可就是感觉到一肚子的悲哀,总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却恍恍惚惚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父母儿女也在身边,万万不可大哭。但眼泪却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个不停。程立业看着马宏楠悲苦的样子,一丝不祥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只是在头脑中一闪而过,没敢继续往下再想,和杨凤娟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了。

  不一会儿,马宏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夜无话。第二天,马宏楠叫了辆出租车一家四口去给丈人拜年,天快黑时才回家。来给父母拜年的姐夫姐姐和妹夫妹妹已走,他在父母屋里和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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