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水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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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紫素燃起不悦之感，我转过身之后，蹜蹜行了数十步，又回了阁楼前。我告诉自己，必须十分确定才行。
抬眼望去，二层楼阁的纸窗前，端端坐着熟悉的两个身影，紫素与倪夫人。这一望，心中便安了下来。
差不多已是酉时，眼下之际，要快些赶去长欢亭。

长欢亭，位于琉璃西街后的园林，那是观赏日落最好的地方。想着一切安定下来后，定要与珞宸一同看看日落究竟有多美，到了傍晚，还可以继续数数星星。
夜王后一人独自倚坐，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见到我后，她晕出一抹浅笑。我是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见她的容颜，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再加上一袭淡金色的华服，当真是绝美的倾城之色。
我俯下身去，表示歉意：“要王后久等了。”
“久等？”她缓缓道，柳叶眉间浮出一丝笑意，“白姑娘客套了，本宫也不过刚到。兄长说，白姑娘一直想知道前国公主夏侯夕嬛之后的事，本宫今日便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有些惊讶，紫素不是说了解些情况吗，怎么会……不过，对夏侯夕嬛的事情我还是很在乎的。
自霜国一统天下后，夏侯夕嬛便下落不明，街角巷内，众说纷纭。有传言讲，嫣逸云不过是利用了夏侯夕嬛，得到天下后，将她与夏侯一氏全部秘密处死。也有传言讲，由于梓羡国余党尚未清除，嫣逸云怕擒拿不住乱党，便将夏侯一氏严加看管，将来若有什么事，可作为挡箭牌。
如今，夜染儿若是亲口告诉我的，必定是真的。
“白姑娘……”夜染儿轻唤，见我回应，便开口道，“夕嬛公主退居浣花溪，是陛下曾经答应她的，如今，陛下顺利一统天下后，重金买下了浣花溪，并将此处赐予夕嬛公主，还特别下令夏侯夕嬛终身都不得跨出浣花溪，否则，立即处斩。陛下终是守信用的，夏侯夕嬛做了那么多事，什么都舍去了，她生在尘世，唯一想得到的就是浣花溪，她只想用余生能够安静的留在浣花溪看着落花，咀嚼回忆中每一个美好的场景。”

浣花溪，最美的一方景色是落花，这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所有的芳菲之瓣，只会落入溪涧，将自己的美丽尽情的绽放在沄沄溪水中。
彼时晴好年华。
女子，一枝红艳溢凝香，灼若芙渠出鸿波。
男子，一朵梨花露风雅，皎如玉树临风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何况这一相遇是在绝美丽质的浣花溪。
我以前，从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一见钟情，可是，夏侯夕嬛与宋沧溟之间便映证了一见钟情的爱情神话。
抛开一见钟情的浪漫相遇，他们结合后更多的是举案齐眉的感情。夏侯夕嬛虽贵为梓羡国长公主，却是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淡雅女子；宋沧溟文武双全，本该年少轻狂，却是少有的儒雅彬彬。
本该是一段细水流长的爱恋，却被蠢蠢欲动的外族扰了风平浪静。
宋沧溟自觉与夏侯夕嬛结合后，未曾为国家做过什么事，便主动请缨，披上了战甲。夏侯夕嬛本愿常伴君侧，却被其母亲与弟弟拦了下来。因为母亲的一句话说对了，“你追随夫君本是无妨，怕只怕他时刻挂念着你失了方寸，这小小的方寸，便牵动生死。”因此，夏侯夕嬛便止了心结。
临别前晚，两人来至浣花溪，借月光流萤看了一夜的落花。这里，使他们定情的地方，他们约好了三世情缘，每一世，都在此处等待对方。如若不来，断然不敢老去。
临别之际，宋沧溟吻上夏侯夕嬛滑至脸颊的泪滴，继而含住她的娇唇，良久。
红颜不负，生世不渝。师霆誉留下一纸誓言，离了琉璃。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之后，城楼上总是伫立着一个身影。夏侯夕嬛第一次尝到独自莫凭栏，望尽天涯路的痛彻心扉。她开始变得隐忍，因为有一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她想到宋沧溟一定会凯旋归来。
十个月，换了三季，夏侯夕嬛依然不变的等待。她听见了胜利的号角，在不远处看到绣着“夏侯”的锦旗。她提起裙摆，漾着久别的微笑，奔跑中，秀颜上的泪水被风化。她告诉自己，再快一点，沧溟就在前面。
“王弟，沧溟呢？”夏侯夕嬛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太过迫切。
夏侯璇怔了良久，声音微小，“葬在了浣花溪。”
是吗？夏侯夕嬛笑了笑，“你是说，他在浣花溪等我是吗，我现在就去找他。”
这一转身，夏侯夕嬛便倒下。
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醒来后，她画了一夜的浣花溪图景。之后，缠连病榻两月。
这便是夏侯夕嬛的宿命，整整煎熬一年。殊不知，却沧桑了半生。

我问了夜染儿，“之后呢？”
夜染儿抚着红漆木柱，吐出感触的一语，“寂寞绮丽少妇，长思春闺梦里人，这一思，竟生出了妄念。”她看我一眼，“其实，夏侯夕嬛的不过是爱的极端罢了，她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的确。
我忽然记起与紫素生活的时候，也是见过夏侯夕嬛几面的，只是看不出，一个弱质女流竟能将一段过去掩盖的不露痕迹。她究竟埋葬了多少心酸。
可是，这段殇情太沉重，她被伤的那样支离破碎却浑然不知。我总是想，夏侯夕嬛费尽心思，为了一男子颠覆朝纲，将整个梓羡国作为陪葬，这样做，她的恨真的能消除吗？现如今，不过是浣花溪边多了清冷寂寥的身影，孤独的重复着相同的日子，她抱住的只有回忆。
倾尽所有的爱与体无完肤的恨，本来就是一线相连，像是锋利的双刃之器，不仅肆虐了灵魂，还感染了心肺，所有的城池失守，所有的盟约阵亡，夏侯夕嬛只沦为浣花溪边最苍白的剪影。对于她来讲，她与师霆誉的回忆再怎么美好，再怎么念念不忘，她也不会快乐。她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最温馨的国土，同时也伤了自己，又怎会快乐起来。
一个女子的爱，深沉到最后，便成了尖刺，伤了所有人，自己也肝肠寸断。
“那，王后可知她此后心境如何？”
夜染儿长吁一声，“再未见过，本宫不晓得。陛下送她离开的时候，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这样啊。”
“嗯，不过，最近战事又起，我记得陛下说过，会把她接回来，暂时留在宫中。”
“王后口中所说的可是水城一事？”
“不错。浣花溪位于霜国边际，若是战乱，夏侯夕嬛恐怕难逃一死。霍锦延多番上奏，陛下才应了此意。”
夜染儿的一席话令我顿生温暖之意，我不知霍锦延是否爱上夏侯夕嬛，但起码说明，他算是重情义的人，珞宸没有看错人，没有交错朋友，即使现在，他们针锋相对。
“当今陛下可处置了夏侯一氏？”
“当日容华阁之乱，兄长与白姑娘还有宸王能安然逃出生天，必是上天怜悯。如今，兄长与宸王归于霜国已成事实。恕本宫直言，若白姑娘还心系营救前国陛下夏侯璇一事，怕会招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王后过虑了，昔日之事即成定局，我只得接受。况且，以我一人之力岂能扭转乾坤？方才说道夏侯夕嬛，我也是情之所至，随口问问，若无意惹了王后平静之心，我在此向王后道歉。”我一板一眼道，尽量避免夜染儿的疑心。
夜染儿眉黛微舒，似是卸了紧张，“白姑娘明白就好，方才若有什么失言之处，还请见谅。”她略微颔首，举目又道，“陛下并不是什么乱杀无辜之人，夏侯一氏只是被安顿在废弃的楼阁中，虽然不自由，但起码是平安的。”
我颔首表示谢意，一句不自由，我想，夏侯一氏怕是被重兵把守。




第三十三回　　错过　

我想，自己既然出来了，理应把事情做的干脆一点，把什么都解决好了，对于珞宸想要攻打水城的计划也能起到促进作用，因此，没必要等着紫素一同前去刺伤霍锦延。
驸马府，也许因为夏侯夕嬛一事变得暗淡凋零，我蹲坐在阁楼上半晌，都未见到一个巡逻的身影，着急之中伴随一点慌张。
月下楼阁，凭着记忆的痕迹，我摸索到内室，依旧的空无一人，满是黑暗。我无法想到如今的驸马府竟是这般不堪一击，若是霍锦延此刻真的就寝，我有很大一部分把握将他刺伤。
再次深入，依旧的空荡，好似这座宅子已被荒弃了许久。只是，这份莫名的安静，始终无法令自己心中无法卸去防范。
我靠在门柱下，镂花窗外忽然透进晕黄的光点。缝隙之中，隐约的似是女子的身影。
“走快点啊，芷幽。”
芷幽，我心中暗惊了一下。
“哎呀，你干什么呀，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叫醒人家。”这回应的口气的确像是芷幽惯有的语调，为了确认，视线透过微启的门缝。
“我方才方便时，看到一个黑影，人家担心嘛。”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确是芷幽，她挽住走在前面提灯的侍女，轻声道，“绛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如此害怕呢？”
“你别胡说了，我是担心有人趁驸马不在，偷偷入府行窃……啊……”提灯的侍女倒下，灯盏瞬间燃了起来，看来，我的目标还算准。
“绛……绛蝶……你怎么了？”芷幽摇着她，四下张望，“是谁……”
“芷幽。”我破门而出，一跃后蹲在她面前，“一段时间不见，记不起我了？”
“若……若离姐姐……”芷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我微笑回应。
芷幽抚抚我的脸颊，顷刻之间落了泪，“太好了，若离姐姐，你没死，你没死。”她环住的我的脖颈，“容华阁之乱，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直到公主说你跃进了环施水阁，我才相信，现在，你终于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她一边哽咽一边重复着。
我紧紧抱住芷幽，“我真的没事了。”
她缓缓松开，“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现，好歹要告诉人家一声么。”
“是我不对。”我扶起她，“离开琉璃一段时间，最近才回来。”
“对了，若离姐姐，你来驸马府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芷幽对自己如此关心，绝对不可以骗她，“我来，是要刺伤霍锦延，阻止他领兵平反水城。”
“啊？”芷幽露出惊异的表情，“若离姐姐，你来迟了，驸马带着军队在今日未时已由西门出发，是和宸王一同去的，宸王为主帅，驸马是先锋，姐姐不知道吗？”
“你说……霍锦延是和宸王一起去的？”
“是呀。”芷幽确定的颔首，“今日宸王还来找过驸马呢，对了，姐姐你知道吗，宸王居然是那个顾珞宸。”
“芷幽，我还有要事，办完事我会再来找你。”来不及等芷幽开口，我慌忙跑了几步，纵身一跃，出了驸马府。

我用力地的奔跑着，珞宸，你骗我，脑海中忽然浮现那日做的梦，的确，这是征兆，我追不上珞宸。什么刺伤霍锦延，这一切都是幌子，你无非是引开我，然后自己去，你总说我不守信用，可是你呢，为什么骗我。
我匆忙冲进王府，熟悉之人的房间空空荡荡，我失魂落魄的走出去，倚在门揽上，正看见夜起的唐伯，我跑过去拉住他，“唐伯，你告诉我，珞宸什么时候走的，你告诉我……”
“白姑娘，这……”他垂着头，“少爷……少爷在姑娘离开后，出了城。”
“告诉我，水城怎么走？”
“啊？”唐伯露出一丝惊讶，“老朽……老朽真的不知。”
“那紫素呢，还有陌凡，碧姑娘都去了吗？”
“白姑娘，你别问了，老朽真的不知道。”唐伯挣开我的手，向长廊的尽头走去。
我踏出王府，瘫坐在阶梯上，倍感茫然。
“想去水城么？”
“珞宸……”我慌忙起身，“阿……阿璇？”顿时僵住，“你……你怎么……”
“好久不见啊，若离。”阿璇挤出的笑意中伴着一丝疲倦，“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我已顾不得什么，连忙询问，“你知道水城的路？”
阿璇摇着纸扇，“何止知道，我还要去那呢，怎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当然。”我看着他，“不过，你去水城做什么？”
“见一个人。”
“我记得，佟姑娘是在青城，而不是水城吧。”
“哼……”阿璇笑的有些无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你何时有这么好的记忆？”他略顿，又道，“谁告诉你，我见的人一定会是念嫸，莫非，其他人我就见不得吗？”
“那你当我没说好了。”我瞥了他一眼，“现在能走了吗？”
阿璇颔首笑笑，合住纸扇，摆出要我在前的姿势，我苦笑道，“应该你在前面带路吧，明知道我不知去水城的路。”
“这个意思，不是要你在前带路，是一起去的意思。”
一起去，我的内心沉了下去，我记得去晴岭时，珞宸告诉我，“一起去，一起回”，而如今，却变作奢求。此刻，我只盼，能一起回。

整夜无法安眠，天刚见亮，便起了身，虽有些不好意思，可自己还是希望能早点叫醒阿璇，尽快赶路。纠结许久，终是理性赢了感性。
轻叩门扇，门却“吱”的一声开启，我跨过门槛，小心道：“阿璇，你醒了吗？”
无人回应。
我半闭着眼睛，朝床上望去，竟不见阿璇的身影。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粗心，出去了连门也没关好，幸好进来的人是我。
我在房间里来回的晃晃，“砰”我捂住膝盖，倒退了几步，连忙感叹，这间客栈的椅子怎会这么坚硬。我坐在床沿，一脚搭上去，底下头，揉着疼痛的膝盖。
忽然，瞧见瓷枕下露出的紫色东西，我拨开瓷枕，竟是半块紫玉，怎么会，我慌张的向腰间抚去，珞宸赠与自己的半块紫玉明明还在。
“若离，你在做什么？”
“啊……没什么，不小心撞到膝盖了。”我悄悄的将那半块紫玉又塞回瓷枕下，“你去哪了？”
“去方便啊。”阿璇似是没发现什么，径直坐到我旁边，“怎么那么不小心，碰的严重吗？”
“哦，没事，已经不疼了，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赶路？”
“你大清早的来找我就是催我赶路的呀。”阿璇嘴角上扬，“呵呵……你就这么心急的想要见顾珞宸？”
无奈，无语。
“你去收拾收拾，我去买些干粮，一会花园见。”
我轻微颔首。
“若离，为了能早些到达水城，我打算走捷径，从燕尾山的树林穿过，那里有些险峻，而且方向难辨，到时候，你一定要跟紧我，不可离开半步。”
“嗯，一切听你的。”

燕尾山中，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一点也不似冬天的景象，果然如阿璇所言，险峻且方向难辨，还好是白日，我们可以以日光辨别方向。
“我们多久可以走出树林？”我轻问。
“如无意外，且脚下速度快，日落之前，定能走出。”
“走出之后，便是水城吗？”
“只是梓羡国西南方的边界……不对，现在已经成了霜国的边界。”阿璇眸间突现的凉意一闪而过，脚下依旧不紧不慢的行走。
我轻瞥一眼阿璇，总觉得这次见到的他与之前不同，他心间似乎有浓密不可觊觎的心事。离开琉璃的这段时间，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远方，苍穹之下，日光穿透树林，似是以一种指引的姿态在向我们招手，而自己的心却一再下沉，因为在眼中，如若看不见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失去所有的方向。我还是在心间默默问了句，珞宸，你现在，可安好。
“若离。”阿璇在身边忽然握住我的左臂，“看好脚下的路再走。”
我看了一眼阿璇，接着望向脚下，竟是一片沼泽，本想出口道谢的，阿璇那边却先开了口，“你仔细点，你若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的。”他指着斜右方不远处的峭壁，表情俨然，“还要翻过那里，你若还是这么恍惚，我可是没有力气背你上去的。”
“我明白。”
阿璇点点头，松了手，“明白了，就快点走吧。”




第三十四回　　浣花溪　

峭壁不算高，虽有些险峻，但是落脚之处随处可见，一路攀岩，总算平稳。顺利抵达顶端，稍作休息，又开始下壁。
上壁容易下壁难，我按着阿璇教授的方法，先慢慢靠着峭壁，再慢慢下滑。我告诉阿璇，我能不能趴着峭壁慢慢下滑，他一口否决，说什么重心不稳，我只好硬着头皮，默念阿弥陀佛。主要原因是因为，仰靠在峭壁上往下滑，我会忍不住向下看，继而两腿发软，恐高者一般都是如此，明明害怕高度，还总是想往下看，两腿不发软就不死心。我转换一个念头，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若离你还好吗”峭壁下方一声长呼，不用想也知道是阿璇。
我实在不敢招手回应，只能用力大声回应，“好……着……呢。”
“若离，我听不见，你招招手，要我看见你。”
“什么？”我暗惊了两下，方才倚在壁上的一刻，我就试着将一只手离开壁面，只是一瞬间就够令我心惊胆战的了，此刻阿璇还要让我招招手，阿璇这个耳背的家伙，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我怎么可能完成。
我稳驻在壁面，抬头看了看，已然看不见阿璇，忽然又忍不住看了下面，只觉自己全身的毫毛都随着内心的紧张而竖立了起来。突觉得自己有种上不去，下不了的悲凉之意。
“若离”
“啊”伴着自己的回应，我竟一脚踏空，双手用力想要握住身边的草丛已然来不及，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与壁面的摩擦产生的疼痛感越加强烈，我本能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撞到什么，接着就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晕眩感觉。这之间，隐约听到阿璇的呼唤。
幸好，被一棵苍松挡住，轻微的动弹都引发遍及全身的疼痛，我挣扎地爬起来，步履有些踉跄，我靠在苍松上，随意的拭去手掌中的血痕，有轻微的包扎了。举目发现，竟是一片茂密的枯草林，这才意识阿璇不在身边。
我揉了揉腿，向前踱了几步，四下张望，莫说阿璇，连峭壁都瞧不见，周遭的一切，十分冷寂，似是在一瞬间转移了方位。我有些担心，若是与阿璇失散了，到达水城的希望也会就此烟消云散。
我告诉自己，与其等待，倒不如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碰见阿璇。
行走之际，我回眸望了一眼那棵参天的苍松，若是真没有什么希望，那里便作为终点吧。

由于全身的疼痛之感仍旧清晰，我还没有坚持多久便觉得双腿有些支撑不住，我缓坐在草丛之中，仰望苍穹，日光已逐渐稀薄，化作柔和的光芒。我静静凝望，忽有一丝轻悦的流水声传入耳中，我本能以为这是幻觉，毕竟，此节正值冬季。
只是，越不把此声当回事，耳中听见最清晰的越是此声。我还是决定看一看，若真是未结冰的湖泊之类的，还可以洗洗伤口，顺便喝些水。
由于水声的引导，似在心中不由的燃了希望，行走的速度也快了些，穿过枯草丛，的确是一条溪水，两侧只结了微薄的冰凌，中间仍是流动的水源。
我忍痛洗了伤口，又取出包袱中的盛水的竹筒将其灌满，找了一块天时地利的一方坐下来，欢快的喝着水，虽有冰凉，却胜在甘甜。
“是谁？”
我愣了一下，竹筒停在唇侧，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快出来。”
不会吧，我暗惊了一下，自己坐在丛中，还有一颗大树作盾，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寻声而望，那女子明明是背对着我，还在三尺之外，若她真是发现我，只能说明那个她是一位武艺卓越的世外高人。
“是我。”
不远的枯林之中，踱出一个身影，我睁大了眼睛，竟是霍锦延。
他缓缓的走到女子身边，深切的注目。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再来了。”女子略带怒意，径自转了身。
这一转，我终是看清她的面容，夏侯夕嬛，莫非，那条溪水就是浣花溪吗，我不禁自问。
霍锦延又向前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停顿半晌，又放下，他的表情十分凝重，似是结了霜一般，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夏侯夕嬛静立背对的身影，“我是奉陛下之命，接你回琉璃。”
夏侯夕嬛无动于衷，只冷冷回了句，“我心在此处，没必要回去。”
“你可知水城造乱，这里不久后将会变得危险么？”
“是吗，那我就死在这好了。”夏侯夕嬛异常平静。
“宋沧溟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样做。”霍锦延转过她的柔肩，“夕嬛，我说过，我可以照顾你的，你为何不信。”
她连眼帘都懒得抬起，只缓缓挣开他的手，转向一侧，“我也说过，你的照顾，我不需要。”
“为什么，我是你的夫君啊？”
“哼……”她一声轻笑，“这样不实的虚名你怎还当真。我们的结合不过是掺和了目的在里面，而真正的，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互不相干。”
“在你心里，我真的只是这样？”霍锦延压低着声音，眼中既有期盼又有绝望。
“是。”夏侯夕嬛决然道，没有半分停顿。
“若，我们的结合没有任何目的，你会不会…………”
“不会。”夏侯夕嬛打断他，冷声道，“就算没有目的，我们也不会走在一起，你在霜国，我在梓羡国，各安其身。”她望向浣花溪，忽然柔声，“更重要的是，我的心只在沧溟身上，不会转移到任何人身上。”
“是啊。”霍锦延露出自嘲的笑意，“我明明知道你内心所想，可偏偏还是不愿相信，还要愚蠢的再询问你。”他长叹一声，“你知道吗，我退后了一步，我已不求你会对我产生什么感觉，只是希望你能让我照顾你，可是，却没有海阔天空，你依旧拒绝。”
“锦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