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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什么客-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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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麟在各种幻影蜃相中泥足深陷,渐渐又好似听见天边有人喊了什么,恍然醒神,勉力调用神志认真听,原来是问他怎么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这人是谁。良久,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在哪里,从不太确定到确定。

“…原来,最后,是那个样子。”游麟费劲找回已然生疏的措辞。

“笑。”夜敛尘捏着游麟漠无表情的脸,凭直觉命令道。

游麟笑了,将目光对准夜敛尘,反手也捏捏那张神情沉重的脸,回神谑道:“敛尘你太不厚道了,竟然背着我偷偷去喝酒~!”

夜敛尘如释重负松了手,只觉得自己好似死过一回,然而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累极,随手揉揉游麟的发,人还在,实实在在。心里略宽,他缓缓出言:“走罢,咱们去把那点子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拈花一笑的典故:
释迦摩尼手拈花,众皆默然不解,唯有迦叶懂了,破颜微笑。释迦摩尼道:“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夜无影的笑意,只有游麟懂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法献佛牙



夜敛尘说的点子,不是点心,而是约定俗成的唇典,也就是黑话——

从斗酒走剑的大侠,到贼眉鼠眼的小偷;从会点基本棒法的乞丐,到某某显赫的掌门;凡是在江湖中晃荡的,都懂唇典。它不仅仅是明面儿上的话,在客栈打尖之时,行囊、茶杯、酒盏摆放的位置,每个人的行为举止,都有一定的内涵表意。统为唇典。

往细处讲,譬如,某位大侠喝着茶,忽将他的成名兵器往桌上一放。客栈里其他划拳闹腾的好汉就明白,大侠要“埋桩作案”了,生人勿近,熟人回避。有些初涉江湖自视甚高或不懂察言观色的后辈,不知道给大侠腾地方。大侠也弄不明白这些人真傻还是深藏不露,待到和劲敌动起手来,刀剑不长眼,饶是大侠,也顾不得旁人是血肉横飞了,还是好整以暇看得正爽。

总之,闯荡江湖不懂唇典,就好比中原人到了番邦,语言不通风俗迥异,不但处处挨宰,时时惹嫌,交不到朋友,还随时有躺着也中招的危险。

游麟听夜敛尘言简意赅解释后,才知道“点子”是“敌人”,“清了”是“杀了”。他突然有点儿兴奋,拽着夜敛尘的胳膊雀跃道:“弄懂唇典,就可以混迹江湖了么~?”

夜敛尘提气攥他跃上屋顶,几起几落又伏在暗处,低声道:“你在江湖浪迹两月了。”

游麟愣愣道:“诶,那怎么一个江湖人也没遇见。”他仔细回想,不禁犯起了嘀咕:“也没见甚么客栈有人打架,更没遇上找茬滋事的,连躺着中招的机会,都没碰着。”

夜敛尘将探究的目光,从前方烛光隐动的藏经阁移回来,默默看着身边这位昨夜才打过架、滋过事、中过招、伤疤没好就忘了痛的小魔头……这破孩子没睡醒。

重伤中不能自理的小魔头,正兀自点头得出结论:“江湖果然只是传说罢。都是中原人有话直说不就成了,杀人就是杀人,放火就是放火,出手收招就是刹那的事情,这些婉约派唇典不实用,也没地方用。”

“……”夜敛尘和游麟说不清了。

游麟又突发奇想问:“敛尘,你于武林,算第几等高手?”

夜敛尘面瘫着脸,转移话题道:“武林,是‘北少林,南定林’。”

“这个我知晓,‘天下武功聚少林’。相传最初,少林武学是达摩祖师传的,达摩祖师先到金陵,在定林寺和定山寺歇脚传法。和当时的南梁皇帝话不投机,才一苇渡江跑去了北边的少林,闭关九年写出《洗髓经》。所以有种说法是,金陵才是少林武学发祥地。”游麟抱膝蹲着,很得瑟地沧桑道,“可惜,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夜敛尘心念一动,重复道:“你是说,达摩在定林寺歇过脚。”

游麟理所当然笑道:“是啊~一千多年前,这座寺庙的化牙阁里,珍藏着释迦摩尼的佛牙和十五颗舍利。达摩离开不久,佛牙就不翼而飞了。后来不知怎地,佛牙到了陈朝太祖手里。现如今还供在京城寺庙。我把玩…完全认为,那只是‘影骨’。”

夜敛尘深沉地看着游麟,须臾茫然道:“释迦摩尼?”

游麟蹲不住了,歪头靠着夜敛尘,撒欢道:“咱们这样蹲着,就能清点子么~?”

夜敛尘道:“鬼鸾堂已踩过盘子,届时那点子会从下头经过。我们就出手。”

游麟失望道:“这般简单?甚么都不了解,直接杀?”

夜敛尘道:“我们是刺客,不是探子。夜隐帮各堂分工不同。帮主发号施令,白鸽堂或者红鸠堂提供情报,鬼鸾堂踩点,黑鹰堂、玄鸟堂干事。如此。术业专攻。每个人都知之甚少。”

游麟明白了:“所以你在皇宫会迷路。”他瞥眼底下黑漆漆的过道,又问:“那点子长甚么模样,杀错人怎办?”

“他是方丈身边的茶饭侍者,十六岁小沙弥,长得很秀气。很好认。”夜敛尘道,“就是晌午偷听我们说话的那小沙弥。”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游麟想到小沙弥那句“施主慢用”,心里很是喜欢。

夜敛尘摇头。游麟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远方传来急促的步履声。他俩伏下屏息,一双凤眼一双桃花眼,都睁得又圆又亮,齐齐窥视着越来越近的人……不止一个。

小沙弥跑在前,三位壮年比丘追在后。小沙弥恐慌极了,没注意到脚下的石阶,登时扑倒在地。比丘们前前后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师兄,不要了……”小沙弥惊恐地啜了一声,转眼让比丘们捂住嘴按在地,他徒劳地用乱搔乱挣。比丘们不容他反抗,动手下扒他的僧裤,猛将他白皙瘦削的双腿掰开。

“阿弥陀佛。”其中较年长的比丘摘下佛珠,缓缓念道:“染污莫那,五阴炽盛。世本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皆为心瘴。我等为魔,是你心魔化相。渡人方能渡己,小师弟你当万念排空,随喜赞叹。”

小沙弥发出含糊的呜咽声,挠着石阶攥紧指节。

伏在屋檐上的俩刺客呆呆地看着,比丘们将老大一串佛珠,往小沙弥臀底塞。游麟心道:咦……哇~!夜敛尘心道:哦。两人不约而同出手,去挡彼此的眼睛。游麟回神,扒拉下夜敛尘的手掌,用指腹在他掌心划,怎办?

夜敛尘若有所思。游麟侧头看夜敛尘。

夜敛尘从护臂机括里摸出一枚极细的银针,又摘花般轻巧地择下针尖,抵在拇指中指间。他波澜不兴的眼睛,攫住不断挣扎的小沙弥,专心致志认穴。小沙弥的太阳穴为人挡住,背面朝上,脊梁蠕动……呈出肺俞到尾闾八个死穴。略作权衡后,夜敛尘认定了肩胛骨之间的厥阴俞穴。此处一旦为针尖打入,即刻摧心肺、破气机,状如猝死。

游麟瞧着那微不足道的针尖,这东西若真能打死人,饶是最高明的仵作,也没办法验出来罢。可是,要他一掌砸碎石狮子很容易,要他掷出这般捻都不好捻的微物,去杀死人却很难。夜敛尘握住那针尖,靠得是指节阴劲。而他纵然有浑厚内力,不能聚集在针尖也无用。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谁?!”年长的比丘突然暴喝一声,四下巡视。

“……”蓄势待发的夜敛尘看看没事叹气的游麟。游麟吐舌聊表歉意,暗想这色秃驴耳力贼好,夜敛尘刚才那一下子出手,也未必能杀得了小沙弥。因此他也就理直气壮,丝毫不觉是自个坏事。

夜敛尘处变不惊,摸出四把飞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帮定林寺清理门户。游麟想到自己轻轻叹气,比丘就能听到,这内力修为怕是挺高。他赶紧拉住夜敛尘,慢悠悠地“喵”了一声,随手将瓦片推下些许。

紧接着,游麟又“喵”了一声,手指挠着瓦片,不时左手右手相撞,又拢住自个的发梢揉搓,厉声一喵,又促声一喵,喵个不停。夜里听去,好似两只猫扑作一团打架,抓来抓去,相当激烈。

夜敛尘愣愣看着游麟,比丘们也愣愣仰望屋顶夜色。游麟戳点着颤巍巍往下滑的瓦片,待到瓦片石破天惊般砸到地面,便喵呜一声惊叫,摆动发梢摩挲屋檐,模仿猫爪疾奔的声音。渐缓渐微下去。

一位比丘情不自禁叹道:“猫叫也这般好听。”

“那小猫好似受伤了。”另一位比丘道。

小沙弥见比丘们发愣,扯出佛珠拽袍爬起就逃。比丘们也管不得什么猫了,拔身追上。小沙弥边跑边回头看,惶恐至极,跑进了不远处的藏经阁。比丘们也跟了进去。

游麟赶紧抱住夜敛尘颈子,夜敛尘话不多说带他飞檐走壁攀进藏经阁二层,两人在汗牛充栋的佛经架子间迂回打转,始终没见到往上或者往下的楼梯,想折回去找上来的楼台,却又迷了方向。

“敛尘,这事儿不对。”游麟忽然出声道。夜敛尘来不及捂他,他又道:“那个年长的秃驴武功不差,没道理追不上小沙弥。倘若小沙弥腿力比年长的秃驴好,也没道理让秃驴们扑到。他倒在哪不好,偏偏倒在我们埋伏的地方。”

夜敛尘想想,觉得游麟说的有道理。

“他就是要引我们进藏经阁。”游麟望着各种名目繁复的佛经,揉眼道。

夜敛尘点头道:“这好似是个迷阵。”他发力去推身边的木架,沉甸甸的暗红色木架上下嵌入楼板,竟纹丝不动。

游麟看了看,琢磨道:“你用刀划个记号罢。”

夜敛尘放袖刃出镗,利落在木架上一划。木架竟丝毫未损,反而将袖刃的锋锐磨下不少铁屑来。游麟大奇,踩了踩脚下的木板道:“敛尘,划这个。”

夜敛尘照办了,狠命将袖刃往地上一压。这回袖刃直接折为两段,残刃哐当弹到几尺开外,才停住不动。游麟摩挲着暗红色木纹,道一声:“好家伙,这是铁桦。”

夜敛尘迷茫道:“铁桦?”

游麟点头道:“我父皇说过,在滇边有种树木,名为铁桦,用它做刀,可以削铁如泥。可是,它既然能削铁如泥,自然也就无人砍得动它,因此也就不能做刀了。”

夜敛尘疑道:“真有这般神木,如何能锯来造藏经阁?”

游麟想了想道:“削铁如泥我能办到,只是如今不行。不过若有人功夫够好,能将内力注入宝刀,也未必不能将这铁桦切来造阁。”

夜敛尘似有所悟,从腰际摸出匕首,两掌合握沉心聚气,将玄坤诀的阴寒内力汇于锋刃。那锋刃霎时蒙上寒霜,寒霜又凝成薄冰。他调住内息,狠狠照膝下木板一扎,这回匕首有内力相护没有折断,他却觉虎口一麻,劲道顺着奇经八脉反弹回来,撞得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再去看木板,浅浅有了一小道划痕。“……”

游麟随手从木架上挑出本佛经,安慰道:“算了,我们扔经书做记号。有书的地方代表走过,这般总能走出去。”

夜敛尘依言行事,两人边走边拂下经卷。蓦地游麟瞧见夜敛尘要将《定林寺编年志》扔下,连忙劈手抢住道:“等会儿,说不定里头有记载。”夜敛尘听了,就近折下铜台上的蜡烛,秉与游麟查阅。游麟一页一页翻将过去,却未看到建造藏经阁的文字。

夜敛尘侧头看着全神贯注翻书的游麟,只觉暖色烛光将游麟的脸照得格外柔和。恍恍惚惚看去,好似画中人完美无缺静止不动,明明离得很近,却好似隔得很远,并不存在于世。

“火呀~”游麟突然嘀咕道。

夜敛尘以为是将烛台举远了,忙凑近些。游麟靠进他怀里,将编年志呈给他看,指道:“乾道乙酉七月四日,陆务观(陆游),冒雨独访钟山,于定林寺昭文斋留下墨宝。此后数日,定林寺失火,荆国公之昭文斋亦为之焚毁。”

夜敛尘颔首道:“原来王安石的昭文斋给烧了,你凭吊不成了。”

游麟想的倒不是这个:“也就是说,这些都是重建的。是谁随心所欲切断铁桦来建阁……”他往后翻,却并无详细记载,只看到“湖隐活佛发善心募化修缮”云云。

夜敛尘只觉这般钻故纸堆不是办法,他夜隐帮也嗜好布阵,深知在迷阵中呆得越久就越发凶险,便又攥着游麟继续前行。游麟倒也乐在其中,一路将无数珍贵的佛经掀翻在地,忽而又一本什么古籍落下去,几页发黄笺纸掉了出来。

游麟想了想,将那古籍和笺纸拾起来,打开笺纸一看,上云:“介甫,光不材,不足以辱介甫为友,自接侍以来,十有余年……数相违戾,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其诋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

游麟“咦”了一声,去翻那本古籍,原来是《楞严经》,扉页有火烧焦痕,题诗道:“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惟有妙莲花”,留名是半山。

“怎了?”夜敛尘见游麟双眼澄亮傻笑不已,以为他捡到了武学要义,凑头一看却是深奥的经书和普普通通的信笺。

游麟拿着信笺乐道:“你猜是谁写给谁的?”

夜敛尘面无表情撇下游麟往前走。他深深感到,兴趣广泛自得其乐的游麟,根本不适合当刺客——这破孩子已然忘了如今是甚么处境。

游麟不甘寂寞,追上道:“是司马光写给王安石的~!司马光就是小时候砸缸那个神童。他和王安石……”

夜敛尘听够了王安石,一把揽住游麟,捂了那聒噪的嘴,冷冷告诫一眼,继续寻出路。他就不明白了,那死了好几百年的人,到底有甚么好让游麟心心念念神交。

游麟吱唔了好一会儿,总算乖了下来。他左顾右盼,又“咦”了一声。夜敛尘赶紧再次捂住他的嘴。可这回,他摆手死活不肯走,急急指地,又指指经架。

夜敛尘看不明白了,只好撤手问:“又怎了?“

游麟喘口气,惊道:“……动……动了!”

“甚么动了?”夜敛尘也紧张起来,四下环顾。

“经架在动!”游麟指着前方急道。

夜敛尘凝目一看,那经架好端端的在那,不动如山。他再看看游麟神色,不像是逗乐子,于是只好走近经架,握住贯力推一推,纹丝不动。他想了想,回身伸掌,覆住游麟的额头。

“……我很好。经架真动了。”游麟扒拉下夜敛尘的手,指指经架底端散乱的经书郁闷道,“这本《华严经》,我是扔在过道正中的。怎会突然贴着架底了?”

夜敛尘想想道:“你确定?”

游麟郑重点头。

夜敛尘思索道:“那它们何不从两边夹来,将我们夹死在路中间?”

游麟没料到夜敛尘会这般讲,一时只觉不寒而栗,这比铁还坚固的铁桦经架真夹过来,他俩还有命么。然而,那经架似觉得夜敛尘的话很有道理,骤然一动轰隆向两人抵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夜敛尘攥住游麟的腰,蹬地拔身,狠踢几欲合拢的经架,借力一跃而出,落到下两个经架之间。还不待他站稳,这两旁经架又是訇然一合。他只好再次施展轻功,带游麟闪身而出。他这般携着人左躲右避仓皇逃窜,内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游麟伤口未愈,只能傍着夜敛尘寻觅途径。他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经架开阖很是有趣,横着合并是大“—”,竖着合并是小“”,四个经架同时横着合并“二”,隔着过道四个经架一起竖着合并是小“”,如此变化万千,有小“≡≡”,也有大“三三”等等,错综复杂组合在一块儿。

游麟揉揉眼,冲慌不择路的夜敛尘道:“好似是六十四卦爻象。”

夜敛尘抱着游麟险险从夹缝蹭出,迎头又是两经架相击。他赶紧侧身让过,茫然道:“六十四卦?”

“我也不太确定,”游麟盘算道,“你看那边,横着连了两架,下面竖着左右各并五架,乃是‘复’卦。‘出入无疾,朋来无咎’。你且往那处去。”

夜敛尘费劲贴过去时,那‘复’卦的最末两架,突然横着连在了一起。

两人险些被夹死,赶紧躲到下两架之间。游麟喜道:“啊呀~变成‘颐’卦啦~!下一次合拢,就是我们站的这过道了,叫做‘屯’卦。”他还没说完,两旁的经架果然横着轰隆隆连了过来。

“怎不早说。”夜敛尘眼明手快拉着他,再次避到下两架之间的空隙里。

游麟见果如所料,兴奋道:“下回该是‘益’卦,我们不用躲,‘益’过后的‘震’卦,才轮着夹咱们。”

夜敛尘似懂非懂道:“震卦往哪躲?”

游麟反手拉住他,一边四下打量其他经架开阖的卦象,一边慢悠悠道:“别急。”

每十二经架成一卦,无数经架不停变更。要推算出其中一卦的变幻,略通奇门遁甲的人也可办到。然而要记住无数卦的卦象,并推算出各不相同的卦象的下一个变化,却是常人不能及。游麟握住夜敛尘的手,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笃定道:“不怕,跟我走。”

两人在无数开阖的经架间闲庭信步。有游麟带路,无论怎么走,两边经架都决不会突然合并。游麟把握了六十四卦,又推算出每个卦象之间差多少卦,从而辨出了变化中的六十四个方向。“既是藏经之地,总向代表正西的‘同人’卦走如何?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

夜敛尘这般跟着游麟,只觉纵然这经架迷阵杀机万千,游麟也能随心所欲行走自如。他虽看不懂其中奥妙,但也感到这些变数复杂无比,光是看着就眼花缭乱几欲作呕。便暗自发誓此生再也不到藏书的地方来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蓦然看见一道小门。里面黑黝黝的,无路可下,却有一段十分陡峭的旋梯通往上层。游麟正要往上走,却见夜敛尘贴墙而靠迟迟不动,脸色煞白似有不妥。

“怎了?”游麟连忙扶住他。

夜敛尘茫然道:“走不动了。”

游麟心疼道:“兴许是方才累着了,我们歇一歇再找出路。”

夜敛尘点点头,缓缓靠着墙往下坐。
游麟想到他一路抱着自己在经架之间奔走踢跪,怕是腿脚过劳麻木了,就想替他拿捏一下筋骨。

游麟不拿捏还好,一摸夜敛尘的腿,整个夜行裤湿漉漉的甚是黏人。
他怔了怔,望着疲惫不堪的夜敛尘,颇为踌躇地问道:“…敛尘你…………尿裤子了?”

“……”夜敛尘乌头黑脸冷冷看着游麟。

游麟转念一想,夜敛尘岂是那种能让经架吓得尿裤子的人,于是摊开手掌,借着藏经阁的烛光一瞧,自个竟然满手都是血。他呆了呆,明白过来,这是夜敛尘的血。当下心痛至极,动手去扒夜敛尘的裤子。

夜敛尘按住他的手,制止道:“别胡闹。”
游麟不吭气抽出手继续去脱。夜敛尘拢住他的手,将他箍进怀里。

游麟只觉说不出的郁闷,埋头照夜敛尘颈侧狠咬一口,不解气道:“没我允许,谁让你受伤的?甚么时候受伤的?”

夜敛尘头一次听说受伤还要人允许。

游麟咄咄逼人道:“快脱给我看!不然就甭出去,一块死这儿得了。”

夜敛尘闷闷道:“回去脱给你看。”

“不行。快点脱,这儿又没别人。”游麟也不是无理取闹,血照这个流法,指不定伤得有多严重,哪能撑得回去。

夜敛尘面无表情道:“你背后有人。”

游麟失笑道:“少来,这招我在副都统军衙就用过了。”

夜敛尘认真看了看道:“不确定是人,总之有东西。”

“……敛尘你学坏了。”游麟只好回头去看,一看之下,旋梯底端黑魆魆的墙隅处,还真有个‘东西’。这东西是个十分魁梧的人形,秃头和尚的模样。

游麟起身走近,借着藏经阁斜出来的微光细细观瞧,这和尚模样十分英俊,肌肉虬结浑身镀金,禅坐不动气息全无。他伸手戳了戳,硬邦邦的,便释然转身,笑道:“敛尘,这是个罗汉塑像。”

“善哉善哉,贫僧不是塑像。”不动如山的罗汉塑像,突然行了个武僧单掌礼,和善道。

“……”游麟笑容顿时僵住,硬生生扭头去瞧,好半晌憋出句:“你作甚么吓人?”

罗汉塑像谦和道:“善哉善哉,贫僧从不吓人。”

游麟和夜敛尘面面相觑。游麟奇道:“善哉善哉,你不吓人,坐在这里干甚?”

“善哉善哉,贫僧已在此处坐了十年枯禅。”罗汉塑像微笑道。

游麟觉得这个和尚很有意思,也学着他语调道:“善哉善哉,听说坐枯禅的人内力很深厚。我这个朋友受了伤,善哉善哉你能不能帮他瞧一瞧?”

罗汉塑像道:“善哉善哉,不瞧不瞧。”

游麟唾弃道:“好小气的和尚。”

罗汉塑像道:“善哉善哉,不气不气。”

夜敛尘听不下去了,撕下夜行衣将行了‘三刀六洞’之刑的腿扎紧,勉力站起身,和游麟拾阶而上。那罗汉塑像也不跟来,好似又入了定。游麟心道一声真是个怪人,走到第三层一看,这一层四面封闭,什么都没有,独独栽着八棵树,东南西北各两棵,每两棵都是一枯一荣。

游麟迟疑了一会儿,觉得可能又是什么迷阵,便道:“我们还是下去罢,问那个和尚怎么走。”

夜敛尘点头道:“不知那小沙弥如何了。”

两人原路返回,走到旋梯处,忽然发现那浑身镀金的英俊武僧,竟和人交起手来。游麟埋首仔细看那和武僧交手之人,身形纤细脑瓜子程亮,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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