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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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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菁的手依然放在孩子睡过的地方,温热渐渐被寒冷代替。空气中奶香,还有婴孩的呢声一一可是不是她的。她合着眼,努力想象儿子恬淡的睡意,和眼里蘸满星月的那道晶莹,更深触目的却是殷红的血从他粉嫩的腰背流淌而下……她低低地哀嚎,只觉得仿佛有无数钝刀子在着她的心口,痛得心一颤一颤的,连宣平说话的声音也混成一团,几乎失真。
人生最华美的梦,就这样做完了。
原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终究难逃厄运,她找不到他,得不到他的消息。每每回顾以往,也许,不是没有悔意。
只是朱颜已改,转眼已白头。
而这以后,杜菁就在青灯古佛里沉睡,一睡便是二十年。
“遗诏呢?”
听完静心的叙述,杨劼问道。
“几天后叛兵杀入皇宫,遗诏就藏了起来。”
“莫非在您手里?”
“不,还在宫中。”静心的眼里掠过一丝淡笑,“只有我和李公公知道藏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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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七章
杨劼隔着窗帘,能朦胧望见外面的落花点点碎碎。天色似乎在渐渐变暗,一切模糊得如在烟雾里。依稀有声音遥遥而来,愈来愈大,如汹涌喷至的潮汐,不可阻挡地几乎溺毙了他的神经。
“杨劼,你原是先帝的遗孤!唯一!唯一的……”
他不由自主紧双拳,默默地望了静心一眼。静心端凝的面庞恍'着,正用一种悲伤的眼神望他。
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活着……“遗诏呢?”
听完静心的叙述,杨劼问道。
“几天后叛兵杀入皇宫,遗诏就藏了起来。”
“莫非在您手里?”
“不,还在宫中。”静心的眼里掠过一丝淡笑,“只有我和李公公知道藏在哪儿。”
她的目光投向沉睡中的袁铖黛儿,又是幽幽一叹,“我已经点了她的睡穴,加上出血过多,几个时辰内不会醒来。这孩子,虽然与她一直生分,毕竟靠她渡过了那场宫变。说到底,该感谢邰宸夫妇深明大义,一片忠心啊!”
杨劼却恍如没有听见,他仰起头,俊秀的面容掩不住的苍白。分不清是悲了还是喜了,嘴角抽动着;从喉间发出压抑不能的呜咽。静心的手放在他的脊背,凉凉的,清晰地融入在他的血肌上。
听到这声婉转的呼唤,杨劼再也控制不住,直愣愣跪在静心的面前,放声动哭!
“我的儿子啊”
急促地一喘,拥住杨劼跟着一起哭。床前的油灯摇曳不宁,将他们相依相拥的影纠结在了一起。
从那一刻起,杨劼清楚地明白,以前那个渺小平凡的杨劼消失了。
以后的路,注定不可平凡。
一顿唏嘘之后,静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屡遭袁铖胯下之辱,这口气咱们暂时咽着。古有光养晦、忍辱负重终于夺取皇位的例子,到了咱们母子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您说,我该如何去做?”母子相认,杨劼变得格外听话。
“谋权大道既立,对策何难?”静心自信地笑了,“我儿谈吐清雅、又是文中佼佼者,凡事皆可大成。科考已过,目下看来,让超重老臣举荐你,你就顺理成章入了朝廷。”
杨劼心中还是茫茫然,说道:“想推翻统正,何其难。”
静心摇摇头,冷哼一声,“大国三代四任国君个个强势,不意到了袁铖这第五代,竟是不明国政,为人狠毒又善走权术小道,这是自毁其身啊。一旦统正驾崩,朝中大臣盼的是明君英主,岂会容忍这种人坐上龙位?这倒给了咱们一个好机会,只要朝廷有援手,废黜这个太子自立储君极有可能!”
“援手?”杨劼被说得心惊肉跳,急问,“母亲请明示。”
“裴元皓!”
“裴元皓……您能否详细拆解?”杨劼面红过耳,一时竟嚅嗫起来。裴元皓皓是大国王朝的强权重臣,又深得统正皇帝宠信,怎么可能会是他?
“我知道裴元皓的软肋在哪儿。”
静心却又自信满满地笑了。她的面色恢复了平和,此时看上去不像是深居幽寺的尼姑,反像个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帅,指挥着杨劼冲锋陷阵。唯有她的双目闪过捉摸不透的光芒,转瞬即逝。
她见杨劼一脸迷茫,声音中犹带着柔软,安慰道:“你不明就里,先不用探听,裴元皓皓的事我会去解决。统正最怕的,便是权臣生变。我俩母子在此相认,天意也,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杨劼点点头,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和黛儿结婚。”
这声音很平静,却如晴天一个炸雷震响在杨劼头顶,他下意识望了望熟睡的袁铖黛儿,刚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僵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阿梨。
他冲口道:“我跟阿梨已经……”
“住口!”静心一声呵斥,也变了脸色。她点着儿子的额头,痛心疾首道,“儿啊儿,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怎么还这般糊涂?你想过吗,那个阿梨无德无耻,又自甘沉沦,就算她美艳绝伦,对你有何用处?她只会成为你仕途上的绊脚石!你若娶了黛儿,少说你也算是驸马爷,朝中自有趋炎附势之人,他们会巴结你、仰慕你!再说,邰宸若是知道你娶了他的女儿,自会感念先皇恩德,出华越寺助咱们一臂之力。还有裴元皓皓,阿梨是他的宠姬人人皆知,你中间倒插一手,裴元皓皓纵然厌弃与她,他的尊严何在?儿啊,放弃这个女人,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杨劼垂默默听着静心的训斥,过了良久才抬起头。他的眼光移到静心的脸上,后者似乎极为不满,眸子幽幽地像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似的,渐渐他不支地再次垂首,软弱地说道:“孩儿知道了。”
玲珑寺的晚钟响了,屋下燃起的对纱灯亮着,在厢房的窗格子上漏下一轮残月般的光晕。杨劼出神地望着,隐约看见一双清亮的子深情地注视着他。
“少爷,你要娶我。”
他拼命地摇头,妄图摆脱那道烙在脑海深处薄薄的阴影,有破碎的声音“砰”的一声,极遥远的。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邰宸府的梨花开了。
阿梨收拾完随身衣物,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走过莲池,抬眼望了望前方。
裴元皓皓的住处依然无一人。
她微笑,望着池水上的燕影,想,也许自己有点留恋这份安静吧。以后的日子,能和少爷守着这样的小庭院,看朝飞暮卷、雨丝风片,陪在身边的是心仪已久的男子,与她一辈子恩恩爱爱。这样的自己一定很幸福。
她信步至前厅出了青石道,暮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风儿透过高墙,树上的梨花轻轻颤,一片一片地凋落。阿梨抬手轻轻拢过花瓣,望见正祥从另外一头过来。
“正想找你,我要走了。”阿梨好心情,笑着打招呼。
正祥“哦”了一声,有点无措地看着阿梨从他身边经过。阿梨对他这副样子也没在意,只顾昂着头往前走。
“阿梨姑娘!”正祥在后面地唤了一声。
她转身,疑惑地眯起眼睛。正祥挠了半天头皮,才嚅嗫出一句:“大人的病半年没有犯了阿梨。”
阿梨也“哦”了一声,心思有点飘散。她在树荫下只是稍微的失神,笑意重新染上眉梢,朝正祥挥挥手,步出了邰宸府大门。
那份迷乱,也就在不经意的挥手间,被轻易地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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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八章
都城上空春光明媚,四处啼鸟,池塘水绿风微暖,看她和杨劼相约的地方,烂漫的梨论飘坠如雪。
阿梨在树下站定,悠悠然观赏眼前车来人往。浓郁四溢的清香扑鼻,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走过。那女的淡着胭脂,时新的妆扮,剪裁极好的衣团团繁复。身边的男子扶着她走,彼此眉目间的深情,将落花都催得磅。阿梨失神地凝望着,直到那一双似曾相识的身影,消失在然欲醉的春风里。
多美的一道风景啊!
阿梨歪头细细体味,极尽温柔的;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
“阿梨……”
遥遥的,一声轻唤,浑厚而悠远地惊断了她的冥想。
道边闪现出了长长地一道影,杨劼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见了阿梨转身便一笑。他朝她走来,脚步有点迟缓,身着锦红长袍,眉目清俊眼神幽深。
阿梨喜滋滋地想,少爷已是一副将门之后的风采了。一瞬间,眼前浮起两年前的那段往事。他们匆忙逃离出太守府,月夜下的少爷风袍展翅,眼里带着一种仓惶,闪烁迷离。
她上前拉住他,笑道:“我出来谁都没拦我。裴大人到底是个君子。”
杨劼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眸子阴暗不明,“其实……你住在那里也不错。”
阿梨仿佛是错楞,以为杨劼故意试探她,嘴角勾起一抹甜笑,“那里再好,毕竟不是你跟我的,是不是?”
她本是极美丽的,笑时,就像海棠半含朝雨,娇艳无比。杨劼心里有丝丝的颤抖,他不舍,真的不舍。
“干吗这样老看着我?”阿梨眨眼,很自然地挽住他胳膊,“走吧,回家你爱看多久。”
“阿梨……”杨劼突然叫了一声,长袍如燕翅般裹住了她。他紧紧拥着,有根极细的针在心口扎了几下,痛得他几乎滚下泪来。朦胧视线中,静心师太土黄色的身影似笼上了雾气,他心里一惊,倏然放了手。
“怎么啦?”阿梨抬,惊诧地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
杨劼内心挣扎了几下,咽了咽,方艰难说道:“阿梨你先听我说完。我……今日不是来接你回去,是……想告诉你……我暂时不能和你结婚。”
闻言,阿梨蓦地睁大眼睛,惊叫:“你在说什么?”
杨劼料着她会这样的反应,既然已经说出口,只想快点把搜肠刮肚的话说完,“阿梨你知道我一路走来多辛苦?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以来,我是形同稿木心如死灰。那个杨靖业千方百计想灭我口,太子袁铖百般折辱我,想在朝廷施展真才实学又何其艰难?想我这样的处境,不从谋国做事处想着眼,也要以全身自保为念,才能有立足朝廷的根基。这次遇到朝廷提拔用一批能人学士,虽说固有贵人举荐襄助,毕竟自己是真才实学胜算在胸。阿梨,你是希望我在朝廷有所作为的是不是?”
阿梨眼中一片水光,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杨劼继续说道:“大敬国朝局错综复杂,人之关系种种微妙,阿梨你是不懂……这两年我是明白不少。你的身份……朝中皆知,连老皇帝也见过你。如若我根基未稳便大张旗鼓娶你,完全有可能一事无成便先淹没自己。”
“可我是清白的啊!”
阿梨明白了。她颤抖了声音,眼角淌下两颗泪珠。
“我知道!我明白!”杨劼按住她的肩膀,抚摸似的安慰她,“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暂时不能和你结婚,也不能和你有丝毫的接近。那些落选的正虎视,我不能有所闪失,如若这回败了,当真蠢如驴了!”
阿梨拼命地摇头,伤心地哭起来,“我什么都不要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少爷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我盼啊盼……”
“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阿梨。”
“我只求老天爷对我公平点!老天爷为什么不帮我……我究竟做错什么?……”
阿梨整个人陷入无望的痛苦中,她死住杨劼的手臂,口中地诉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她只是以为少爷迫不得已要离开她了,根本没想到,她其实是被抛弃了。
“我知道,知道。那我先走了。”
杨劼缓慢抽开阿梨他的手,睥睨道边的动静,往前面疾走了几步。阿梨哭得神智混乱,她跟着过去想拉住他,杨劼又自放手。袍面由他们之间飘忽而过,无情地飘走了。
道上的落花柔弱地瑟缩着,软靴踩上去,发出破碎的声音,很低很低。泪眼迷蒙里,杨劼离去的身影模糊得那么遥远,仿佛永不可触及。
“少爷!”
风紧梨花纷乱,卷夹着她的咽声嘶喊声。
偶尔有人经过,好奇地打量这个苦成泪人的小女子。阿梨自顾自呜咽不断,她哀痛地想,她的少爷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了!犹记得她满怀喜悦地来,他最后给她的只是一个拥抱,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呢……”她迷茫地望着周围,喃喃道。
空气里的香气早已消散,一只孤雁剪过天空,两羽黑色飞成寂寞的姿势。在繁华的都城,在一个又一个热闹或者静寂的长街小巷,阿梨独行。漫卷的西风拂上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风干成一片冰冷。
武官。
伍子听了师弟们的叫声,一路向馆外跑去,刚跑至门槛,惊呆了。
阿梨狼狈地站在那里,头发凌乱,双眼红肿,手里提着包袱,全然一副落拓相。此时她一见伍子,鼻息一阵抽动,喉管里发出凄凄哀哀的呜咽。
伍子恍然明白大半,还没等阿梨哭出声,他将她整个拢在胸前。那双粗大的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痕,剑眉怒挑,“杨劼这家伙哪儿欺负你了?告诉我!”
“少爷……不能娶我……”阿梨梗着声音。
伍子还想问,见阿梨疲惫的样子,便扶她进自己的房间歇息。阿梨坐着久久未动,神思依然有点恍惚。小娟闻讯跑进来,见阿梨这般模样,也吓了一跳。
伍子在房内来回徘徊,把小娟转得头也发晕,便叫了声“伍子哥”。伍子一拍脑袋,唤道:“小娟,你帮阿梨梳洗一下,我出去会儿!”
不及小娟追问,伍子一脸怒气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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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九章
待他跑进杨劼所在的小院子,差点跟房东撞了个满怀。房东掂着手里的银两,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面呈笑意道:“小兄弟,下次租房记得过来啊。”
伍子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奔进了杨劼的房间。里面的杨劼正一件一件收衣物,见了伍子也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面上丝毫没有半点波动。
伍子脸上已是密密的一层汗,也没落座,站在杨劼面前大口大口地喘气。杨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竟笑道:“有什么急事告诉我吗?是不是贾夫人已经知道邰宸的下落了?”
“不是!”
“那是什么?”
伍子稳了稳紊乱的心境,将连串的疑问抛给杨劼,“你要搬去哪儿?今天明明是阿梨离开邵府的日子,她为什么哭成这样?她说你不能娶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去你那儿自然最好。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她吗?阿梨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她。”杨劼语气极淡。
“我他妈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伍子冲口骂了声粗话,眼里要喷溅出火星来,“别以为我看不出,自打认识那个三公主,你整个人就变了。上次去华越寺,瞧你对阿梨的态度,我就怀疑你心里有鬼,你攀上那个三公主是不是?可怜阿梨对你一片痴情,没想到她的少爷早成为忘恩负义之人!”
“你不懂。”杨劼生气地吼道。
“我懂!”伍子吼声更大,手指头点戳着了杨劼的鼻梁骨,“你扪心自问想一想,阿梨为了你受了多少苦,还把积攒下来的银两替你交房租,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记得以前我问过她,阿梨你以后只对谁好,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少爷……”
伍子说到这里突然有了伤感,一只手在杨劼肩上拍了一拍,声音缓和下来,“她本是性子烈的,在你面前却百依百顺……你怎么忍心伤害她?杨劼,你现在就随我过去,把她接来。”
杨劼起眉端,不耐道:“她这个身份,会误了我的前程。”
闻言,伍子瞳仁瞬间紧缩,话里带了深深的讥讽,“原来这才是你心里所想的。你是嫌弃她了,所以借口什么狗屁前程,想让她恨你又不能!”
“伍子,我拿你当兄弟,才耐着性子听你胡说八道!”杨劼阴沉着脸,朝伍子挥拳示意,”你再胡说,小心我……”
“怎么,你想揍我?瞧你这副德行,我还想揍你呢!”伍子嗤之以鼻。
“你敢?”
话音刚落,一记迅雷重拳击在杨劼的脸上,杨劼轰然倒地。他痛苦地抚摸自己的脸,耳畔似有蝉声噪杂鸣,那积了满腹的话无法吐出,又料不到会遭此重击,一时森然道:“你不帮我也就罢了,还护着一个女人打我,滚回你的武馆去!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伍子双目荧然如炬,断然说道:“再帮你,我就不是伍子!阿梨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说完不再理会杨劼,铁青着脸走了。一路想着本来是帮阿梨劝说杨劼的,反而无故平添一肚子气恼回来,待回到武馆,心里那无法解的情绪依然还在。
他在竹林里半天,好容易将心情平复稍许,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梨已经梳洗干净,独自坐在窗前望天空。听到动静,她然转过头,目光在伍子脸上凝视片刻,突然苦笑一声,幽幽道:“他自有他的难处……太勉强的话,连我都嫌弃自己了。”
伍子一声长叹,伸出手扶在阿梨的肩上,轻声说:“阿梨,只要你想开点就好。这里当成你的家,将来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有你这句话,我会好好过下去。”阿梨垂下浓密的长睫。
她看起来平静许多。一颗泪还是悄悄滑过脸庞,无声地滴落下来。
这一天,通往都城的桑榆古道上扬起飞尘。随着马蹄急踏路面的声音,一队行装整肃的人马浩荡而来,中间猩红风的年轻人英姿威武。沿道的行人车马纷纷避让,眼光追随那迎风飞的长而去。金阳王裴元皓从西境回来了。
风色柔和,散漫一城的风花,箭楼上的翅在灿烂的阳光下闪耀色。裴元皓皓端望邰宸府方向,似乎闻到了院子里梨花的芳香,他淡淡地笑了。
皇宫里的主管已经在城门内等候多时,直唤裴大人,笑道:“皇上知道您今日回来,特召老奴在此恭候,请您务必先进宫一趟。”
“可有谕旨?”裴元皓皓微微垂,眉目显得冷清。
主管凑近马下,压低声音道:“大人,是皇上的家事。”
裴元皓皓心里猜测此事大概与袁铖有关,自不敢怠慢,一路直奔皇宫。
到了宫内,将马交给主管。裴元皓所骑的是菊花青马,乃关外名驹,主管亲自在四蹄上套了锦套,溜到宫柳林立的广场一带去。裴元皓独自一人朝寝宫方向走,沿路闲闲地观望繁花似锦的景致,这样慢慢出了道。
前面冉冉走来一名衣衫华美的女子,阳光正盛,映得她神色都荡漾着酡红。裴元皓不见得惊艳,只旋身让路,像是不想与她照面。女子察觉了,掩唇轻轻一笑,笑得柔和;“裴大人想必认不出奴了。半年前跟阿梨见上一面,还是大人安排的。”
裴元皓皓恍然,摇头轻笑,脸上自带几分客气,“哦,不好意思。”随后默然不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芷媚敛任施礼,裴元皓皓已经从她面前走过,带起一缕风。芷媚稍作犹豫,唤道:“大人请等等……”
裴元皓皓缓缓止住脚步,面色不起一丝惊诧,只是眯起眼,更显五官精雕如刻。芷媚暗自赞叹,道:“前些天太子伤了三公主,皇上龙颜大怒,惩罚太子关了禁闭。今日静心师太来过,请求皇上赐婚,皇上自然马上应允了。”
裴元皓默然,终究忍不住道:“御赐马是谁?”
“杨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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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十章
裴元皓目光微微一凛,不禁“哦”的一声。三九寒冰似的眼藏在阴下,似乎波澜不惊。
芷媚终是难掩心中的关切,道:“请大人善待阿梨。”
统正皇帝果然靠在龙榻上等他,博山炉青烟,却掩不住皇帝脸色上的倦意。见了裴元皓皓无非又是哀叹皇家根基,说袁铖若学无所成,这储君位置也是难保。
末了,然道:“元皓天赋奇才更兼风骨凛然,怎没能生出个……儿不成材,朕忧心忡忡。若非不得已,何须把他关起来加以苛责?”
裴元皓皓明白,统正将他召来是给袁铖现身说法。从小到大他多次跟袁铖面对面了,那袁铖倒也有段日子收起乖,于是皇帝总以为这样的办法是最有效的。
唯独裴元皓皓知道,袁铖对他的态度淡漠,始终不发一言。一双桃花眼总是阴沉地盯着他,似乎要透视到心底去。
这次也不例外。关了几天的袁铖半躺在花架锦上,青赤色纱一地,整个人便笼在那样的鲜艳中。听着裴元皓皓干涩的说辞,半臂长的烟杆缓缓点燃,袁铖抿了一口,神思随烟雾清。他满足地轻轻一晒,惺忪的眼光不经意地扫过裴元皓。
裴元皓皓内心厌恶,便不再理会他,微微施了礼就想离开。谁知袁铖一改半醉半歪的慵懒模样,开口道:“裴大人以后少来这套把戏。别以为父皇迷糊,本宫早就看出你的野心了。”
“有何野心?”裴元皓皓面上冷然不动,没有任何神情。
“别看你表面忠心耿耿的样子,你除了谋权夺利,最终的目的是整个大敬国江山!”
袁铖缓缓踱向裴元皓皓,每近一步,身上檀香便更加浓烈。他站在裴元皓面前,一向笑惯了的眉目煞气浮动,“父皇究竟是老了,他天真地以为单凭禁你的脑子就可以让你死心塌地,他哪知道你所思所想、你的野心是禁不了的!你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裴元皓。父皇养虎为患却又事事依附于你,想等到我羽翼丰满便放虎归山,殊不知等到那时,便是大国江山易主的时候!裴元皓,我从小就讨厌你,我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
裴元皓亦不讶怪,唇边扬起一抹似无似有的讥讽,“微臣好心的劝说一句,如今太子殿下理当先顾着自己的储君之位吧。”
“这个自然,本宫会让父皇垂暮之年有所寄托。”袁铖狰狞一笑,“你也该老实了,我知道怎么解除你的魔咒。不过你永远别有任何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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