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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级夫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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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直走到胡同底。终于安全了。她把水果和鲜花放在地上,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想倚着墙站一会儿,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偏偏怕活物,各种虫子、蜥蜴、蛇,她都怕。身后的墙上挂了很多爬山虎,肯定有虫子和蜥蜴。她只能离开一定的距离,站一会儿,再蹲一会儿。忽然,她想,我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是转念一想,这要是任何一个领导,她都可以走,义无反顾地走,可是,对待邢主任不能这样。邢主任没让她走,她不能走。

不知不觉,胡同里的灯陆续灭了。

在瀛州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领略城市的黑夜。喧嚣退去,周围的一切似乎还在微微摇晃。天上寥寥的几颗星,好像被钉上去的,没有一点闪亮的光彩。她想起小时候家乡的星星,那才真是星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一闪一闪的,像是告诉所有的孩子,在人类的头顶,还有一个美丽的世界。

林小麦忽然流泪了,泪水缓缓地从脸上流下来,她似乎看见那一滴滴的泪水,轻轻地飞呀,飞呀,飞到了天上。她想起在考察的过程中,从未和这么多领导在一起的林小麦,有时会无所适从。每当这时,都是邢主任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很小的动作,提醒她,帮助她,让她不至于出现失误。官场无小事,要知道原来市委宣传部理论科科长就是因为和领导出门时,上车晚了两分钟,而被调到了讲师团,再也没有起来。林小麦无数次回忆这些点点滴滴,看似没有什么,却让她常常感动着,回味着。自己在官场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这么细心地给予她这么多。她能走吗?不能。即使邢主任什么事也没有,即使他已经把她忘了,她也要等下去。只有这个人值得她这样等,他会懂得她这样等的心情,他能懂。

她的腿麻了,像有无数小针在无情地扎,她轻轻地拍呀,拍,慢慢地有些舒服了。有些不知名的小飞虫落在她的脸上、胳膊上,她轻轻地拿开。几点了?她心里问自己,拿出手机看了看,不禁吓了一跳。竟然已经十一点零四分了。邢主任会不会已经忘了她呢?和别人说话时间长了,就把她给忘了。或者,邢主任还以为她在单位呢,所以,一看时间晚了,以为她已经回家了,怕打扰家里人,所以,也没打电话。不会的。林小麦自己摇了摇头,不会的,邢主任不会忘了她,他一定还有事,还和别人谈话,而且找她一定有重要的事,她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一定要坚持,一定不能前功尽弃。如果走了,这三个多小时还有什么意义?和没等是一样的。等吧。邢主任一定不会忘记她。

她擦了擦眼泪,作好了彻夜等待的打算。这时,手机响了。邢主任很歉意地问:“还在单位吗?还能过来吗?”

林小麦眼泪又流了下来,说:“能,我马上就过去。”

她迅速整理一下衣服,擦干了眼泪,走了几步才想起地上还放着水果和鲜花,拿起来,抱在怀里,黑暗中,她闻到了一缕香。

邢主任早早地把门开了,笑吟吟地站在门后,她也笑了笑,两人谁也没说话。关了门,邢主任看见林小麦怀里的鲜花,很高兴地接过来,说:“都是给我的?”

林小麦说:“这么晚了,能给谁呢?穷人的礼物。”

邢主任长声说着“谢谢”,脸已经埋在了花中,很陶醉的样子。林小麦笑了。

邢主任找了一个花瓶,把花插好,招呼林小麦也坐下,说:“对不起,让你等这么晚。”但是邢主任并没有说刚才是和谁谈事,林小麦也没问,她今天只是想做一个听众,所以,也不急于开口。

邢主任打开了音响,把音量调得很低,林小麦听着有点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邢主任好像已经投入到音乐中,表情是沉醉的,这让林小麦对这首歌发生了兴趣。

邢主任看了一眼林小麦,问:“听过这首歌吗?”

林小麦说旋律有些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邢主任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天上有一个太阳》,只有我们这一代人才能理解这首歌呀。”

说着,邢主任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了一会儿眼,很疲惫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你为什么不继续写作,走到这条道上来呢?”

林小麦迟疑了一下,违心地说:“也许,我有很多超越不了的地方。”

邢主任抬起头喝了一口水,招呼着林小麦也喝水,林小麦确实渴了,喝干了杯子的水就自己到饮水机上斟了一杯,喝了,又斟上。邢主任看着她,林小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喝干斟上了,林小麦一气喝了五杯水。邢主任的脸色渐渐不自然地严肃起来,他迅速站了起来,使劲看着林小麦,很久,才说:“小麦,你刚才在哪里等着?”

邢主任又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心里一阵温暖,低下头说:“在单位。”就躲开了邢主任的视线。然而,在林小麦的灵魂深处,邢主任注视她的眼神,她是一生一世不会忘了。

邢主任重又回到沙发上,但是,他很长时间没说话,灯光有些黏稠,给他的脸上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林小麦手里拿着杯子,感觉空气有些沉重,一缕一缕地往心里灌。

过了很久,邢主任说:“谢谢支持,谢谢关心,如果可能,这次你也动一下吧。直接当副主任难度可能大点,咱们还有一个副处级调研员的职位,就安排你吧。多接触点东西,即使将来不在官场,这些经历也是宝贵的。”

林小麦没想到邢主任会主动提出她的出路问题,这肯定不是今天晚上谈话的初衷。但是这样的气氛,林小麦是连谢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邢主任说:“天太晚了,早点回去吧。路上还有出租吗?”

林小麦说:“有。”就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她看见邢主任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望着她,而是又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了沙发上。林小麦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扑到他的怀里,吻一下他那宽大的脑门,但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往外走去。邢主任这才站起来,抢先几步走到门边,他看着林小麦轻声地说:“走吧。”但是,他迟迟没有开门。林小麦说:“你休息吧,我走了。”邢主任站着没动,过了很久,他才把门打开,林小麦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去,快到一楼的时候,听到门很轻地咔的一声。

林小麦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看到机关大院门口已经被黑压压的上访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一幅巨幅标语上写着:“无线电三厂的工人阶级要吃饭!!!”林小麦立刻想到了昨天上午的会。许见群主任如果这样干,素质也太低点了吧?她从边门进了机关,一进楼门就听见许见群主任高声大嗓地喊叫:“你们这是什么素质?啊,会议内容这么快就泄露出去了,给开发办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这个后果不堪设想,一定要查清楚,谁干的,要严肃查处。”

最后查出来,办公室新来的交通员进来倒水的时候,邢主任正说到无线电三厂的情况,他只听说大概是省里给了无线电三厂很多钱,但是,邢主任不让给,别的他也没听懂。恰好他的未婚妻就是无线电三厂的职工,俩人一高兴,就把这事说了,他的未婚妻回家又和家里人说了,无线电三厂的职工已经六年在家待岗,一听省里给了钱,市里不让给,就在一夜之间联合起来。第二天一早,四百多名职工就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开发办,还准备到市委上访。林小麦不知道后来是用什么办法让这些职工解散的,只知道因为这件事情,那个交通员被调离了办公室,具体调到了哪里,也不清楚。

林小麦很关心这件事对邢主任会产生什么影响。快下班的时候,她找了一个理由,来到了邢主任办公室,邢主任正打电话,用手示意她坐下。这是里外套间,里面是邢主任的临时休息室,屋子里有些乱,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简单地给收拾收拾,一起身,邢主任正站在身后,她吓了一跳,就红了脸,走到外屋,在书橱前看着,头也没回说:“你没事吧?”

邢主任已经站在窗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小麦说:“有一个人在惦记我。好,真好。”

林小麦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她没有接话,只是说:“你晚上没事吧,咱们找几个小范围的朋友唱会儿歌去吧,我有一个好地方。”

年前物资局的朋友说有几套房要出租,很便宜,苏芳想把美容院开在那里,到那里一看,地方太偏,不适合干美容院,但是房租又便宜得出乎预料,每间房一年才1000块钱,就又说服丈夫办了一家绿荫练歌厅。林小麦给苏芳打了电话,苏芳很精明,一听就知道有重要事情,她清楚,林小麦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人,不会不采取行动。她亲自过来检查卫生和音响效果,最后定下音响最好的六号房间。

晚上八点,一辆桑塔纳2000悄悄地停在了绿荫练歌厅门口,苏芳和几名服务员早已经恭候在门口,吴大为先下了车,蒋昆、林小麦和邢主任最后下了车,大伙只是互相点了点头,进了房间后,林小麦才给苏芳一一介绍。邢主任四周打量着,说:“不错嘛,很有品位。”

苏芳连忙说:“邢主任您多指导,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这里条件简陋,请您多包涵。”

邢主任听完这话笑了起来:“你可比小麦能说多了,不错,很不错。”

苏芳听见邢主任这么亲切地叫小麦,不禁看了一眼林小麦,林小麦也在看她,眼神不大自然,苏芳就挤了挤眼,林小麦脸就红了。吴大为招呼邢主任点歌,早有服务员端茶倒水,上了一桌子干鲜果品,几瓶零点啤酒。苏芳想打个招呼出去,被邢主任留下了。邢主任说:“今天女同志本来不多,就委屈你陪陪我们吧。再说,你要走了,你的老同学会说我不通情理的,我可不愿意让她对我有意见。”

林小麦也挽留苏芳,不让她走,苏芳就留下了。

吴大为说:“我带了两瓶茅台,今天好好喝一杯。邢主任,你为我受委屈了。”

林小麦赶紧说:“今天咱们不谈政治好吗?咱就唱歌,就为个高兴,行吗?邢主任?”

邢主任说:“哎,这就对了。”邢主任也不客气,主动拿过歌本,说:“今天我一定要点一首歌,一首特别好听的歌。”

林小麦一听,就问苏芳:“你这里有没有《天上有个太阳》?”苏芳说有。

服务员过来放《天上有个太阳》,音乐声起,林小麦清楚地看到邢主任的表情就不一样了,一层层的往事奔涌过来,漫过他的眼睛和眉宇,林小麦已经看到了邢主任经历的岁月,他从不曾说出口的苦难和愿望,他的失落、伤痕甚至失败,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林小麦的心里,肆意地泛滥着,一点一点吞噬着林小麦。邢主任已经投入到音乐中,表情是沉醉的。《天上有个太阳》过去也听过,可能是那时年龄小的缘故,始终没听懂歌词的内涵。今天邢主任一唱,林小麦猛然意识到,她竟然听懂了这首歌,更重要的,通过这首歌,她隐隐感到自己能够看懂了邢主任。邢主任唱得很投入,尤其是那句“我不知道哪个更圆,哪个更亮”,唱得回肠荡气,高亢深沉,林小麦终于明白一向品位很高的邢主任怎么偏偏对这首歌情有独钟。

邢主任唱完这首歌,大家又点唱了一些流行歌曲,都是情呀爱的,好像个个都是情种。邢主任说:“我今天还要唱一首更抒情的歌,把悲伤留给自己。”然后冲着林小麦说:“行吗?”几个人一听,都笑着鼓掌。林小麦的心又一次被什么击中了,她知道昨天自己回去很晚,邢主任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歉意。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林小麦四周看了看,苏芳赶快把早已准备好的鲜花交到林小麦手里。林小麦站起来,送上鲜花,邢主任接过鲜花,把脸埋在鲜花里,看着林小麦继续唱着。苏芳也站起来送了一次花,邢主任点了点头,

林小麦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给邢主任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满满地斟了一杯,一饮而尽。邢主任没有着急喝,而是闭上眼睛,轻轻地抿着那杯酒,很久才喝干。

吴大为唱了一首《为了谁》。

蒋昆点了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林小麦一看躲不过去,就唱了一首《一言难尽》,邢主任这回自己斟了一杯酒,闭上眼睛,轻轻地啜饮着酒,一直到林小麦唱完这首歌才睁开眼睛,带头鼓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苏芳的眼睛。

苏芳知道,林小麦看起来浪漫风情,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爱情经历,这一次,林小麦完蛋了。

爱情在不该到来的时候来到,对于谁都是悲剧。对于两个官场上的人更是如此。但是,这是别人无能为力的,因为人这一生,或早或晚,属于一个人真正的爱情总会到来的,幸运的人爱情该来的时候来了,不幸的人却只能和爱情遥遥相望。

苏芳知道,林小麦被唤醒了。

她看大家唱得很尽兴,就征求了蒋昆的意见放了一首舞曲。吴大为就拉起林小麦跳起来。苏芳招呼服务员进来,陪蒋昆跳着,自己走过去请邢主任跳舞。林小麦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邢主任拿起一枝烟,苏芳急忙给点上,邢主任就长长地吸了一口,眼睛望着桌上的酒杯,不再说话,看来是拒绝了苏芳的邀请。一曲终了,林小麦轻轻地坐在了邢主任身边,邢主任依然吸着烟,眼睛像是没看见林小麦。等到音乐再次响起,林小麦把邢主任手里的烟拿过来,摁在烟灰缸里,主动拉起他的手。林小麦看见他眼里亮了一下,就迅速站了起来,把她拥在怀里。他们谁都不再说话,舞步很轻,一个花样动作也没有,他们就那样跳着简单的一步,谁也不看谁。但是,苏芳知道,此时此刻,他们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连对方一个眨眼也没有放过。邢主任突然没来由地说:“基本定了,还是负责开放科,离我近一点。”林小麦的手哆嗦了一下,很久才说:“谢谢。”然后俩人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那样轻轻起舞,音乐在屋子里回旋荡漾,林小麦觉得自己要被融化了,有些晕眩,有些战栗,邢主任好像没看到这一切,只是很无意地把她往怀里拉了拉,林小麦真希望自己能把头靠在那个坚实的肩头,她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实现,可是她还是眼睛看着远方,好像她能够透过歌房的层层墙壁,看到满天的星星。苏芳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种被打动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震撼着她,这是两颗多么和谐、多么理智的心啊,她真希望这音乐一直响下去,响下去。

科里没有工作,林小麦开始整理一些没有用的资料、文件,她把那些材料一张张放进碎纸机里,一堆堆的稿子从碎纸机里变成细小的纸片,雪花一样飞扬着。她心里很难过,这是多少人的心血呀!在政界,多少人一生的好时光都是这些随时可以变成碎纸片的东西,这些人的青春和梦想就这样轻易地被粉碎成毫无价值的碎片,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吗?林小麦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那些梧桐花不知何时已经谢了,满树硕大的叶子在风中摇摆。梧桐花谢了,明年还会开,一个人的生命浪费了,还能重新来过吗?

在一大堆文件里,她发现了自己的考察报告,想起了和赵市长的一幕,极端厌恶的情绪弥漫开来。如果自己的一生,有一天也变成这些碎纸片,如果有一天自己捧着县级待遇,回头看看这些碎片,自己会后悔吗?她像是发狠一样,把报告塞进碎纸机里,看着变成一堆碎片的考察报告,心里才轻松了一些。

下午一上班,林小麦就接到蒋昆的电话,蒋昆神神秘秘地对林小麦说:“林科长,晚上,晚上。”

林小麦说:“晚上怎么了?”

蒋昆压低了声音说:“市委常委会研究主任人选。”

林小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林小麦知道,他的消息绝对准确,也明白为什么告诉她,就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蒋昆说别这么客气,到时候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行了,要求不高。林小麦说你等着吧,到时候让嫂子给咱们把门。就赶紧挂了电话,赶快用手机给邢主任打了电话。她慌里慌张地说:“邢主任,今天晚上的事知道了吗?”

邢主任说:“知道了,谢谢关心。”

林小麦说:“当心。”

邢主任说:“没事,已经基本上定了,走走程序。”

林小麦听见邢主任说话很轻松,心里才平静了一些。但是,她的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不是最后的结果,官场上风云突变的事情可是数不胜数。

不知不觉的,自己的感情和命运竟然和邢文通主任连在了一起。人生真是不可思议,谁又知道最后走向哪里呢?

电话铃响了,林小麦一接,是吴大为打来的。

吴大为说:“今天晚上就定了,咱们和邢主任一起等消息吧。我都安排好了。还是这几个人。”

林小麦说:“行啊,到时候来接我吧。六点我在机关门口等你们。”

太阳迟迟不愿意落下去,在灰色的楼顶上,在海棠树青青的果子上,在地毯一样平展展的绿色的草地上,恋恋不舍地投下淡淡的光芒,终于把黑夜宝贝似的送到了人间。

在吴大为的车上,林小麦忽然说了一句:“在中国,也许你们商人是最幸福的人了。”

吴大为说:“幸福?你不干不知道,说真的,干什么也不容易,我们干企业的是拿膝盖当脚走,这一点,你们官场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林小麦听了这话一怔:“有那么严重吗?现在政策那么宽松,你们干你们的,谁管得着?”

吴大为说:“一听这话你就不接触基层。你没听说吗?47个大檐帽,围着一个破草帽。”

林小麦说:“谁敢欺负你呀?”

吴大为说:“你又说错了。谁都敢欺负我,一个打扫卫生的,找到个烟头也找你闹。前几天我在厂子里种了点月季花,你说我碍谁了,不知道怎么让绿化办知道了,去了几个人非让我们拔了,说是没经过他们同意,后来拿了5000块钱才摆平了。在瀛州市,最难的就是干企业的人了。可我他妈就是贱,这些钱几辈子不愁吃不愁喝了,可一想,厂子里千八百人指着企业养活呢,不干怎么办呢?再说了,闲下来我难受。”

林小麦说:“天天看你挺威风的,总觉得你们比官场的人强,说起来还这么不容易。”

吴大为说:“谁都不容易,要我看你们还容易呢,可是你们容易吗?你说邢主任当了这么大的官他容易吗?我估计他现在比谁都不容易。说真的,什么样的官我也见过,难得邢主任是真心实意想为瀛州市干点事,不像那些当官的,摆点花架子就走人。就冲这,我也服他。”

林小麦说:“咱们盼着他能成功。”

一牵涉这个话题,两个人谁都不敢说话了,心里都有些紧张。

吴大为安排在远离市中心的一家饭店,蒋昆已经等在那里,没有别人,邢主任还没到。几个人点了菜,专门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这些天,谁心里也不好受,都有点上火。毕竟,太多的事都是坐着没底的轿。快七点了,邢主任还没来,大伙心里都有些长草,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又过了一会儿,邢主任来电话,说来不了了,赵市长说让他等着和他谈话,他不能走远。所以让他们先吃。主角来不了,大家心里没了情绪,三个人简单地吃了点,说好谁先得到消息都通知一下,就都各自回家了。

说真的,对于今天的结果,她可不像邢主任那么乐观。此时此刻邢主任是什么心情呢?一想到这里,林小麦忽然感觉心口疼,一种隐隐的、像是被什么东西东扯西拽得疼,那疼从胸口开始,又向四周蔓延,让她不得不找了枕头,压在胸口上。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记得看过一个电影,好像说一个女人要是爱上一个人,一想到这个人就会心口疼,当时她还耻笑这编导,也太唯心了。可是现在,自己一想到邢主任,一想到有一天,他会离开开发办,自己很难见到他了,自己的心口确实在疼,在自己三十多年的生命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她的生活层面上,没有爱情,就像冬天的玫瑰,拿到风雪中,很快就会冻坏了。可是,她是真惦记邢主任,自己都管不了自己。走到机关大院,只要一看到他的车就会心情愉快;他布置的工作,自己即使不吃不喝也要想方设法干好。她清楚地知道,对于她这样的女人,生命注定是一个遗憾的过程,可是她无法回避内心的苏醒和渴望,无法忘记邢主任那些眼神、那些小的可以忽略的动作,就是这些把她唤醒了。可是,醒来又有什么用呢?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她千辛万苦找到了自己一生想要的人,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属于她了,她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杨晓升《县级夫人》

  
  尾声 
林小麦一接,蒋昆声音很紧张地说:“情况变化很大,邢主任暂时没有安排,许见群主任到营南县任县长,政研室副主任李怀明来当开发办主任。”

很快,吴大为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在电话上骂不绝口。

蒋昆说:“真是没想到。”

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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