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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鸶小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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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逛了逛任城的夜市,吃得饱饱的,在竹竿巷买了根没甚用的老头乐,我插在自己后脖颈领子上充纨绔子弟,还预备去调戏一两个姑娘家,但是被涂虹一揪住了;在运河岸上的戏廊快活林里听老票友“咿咿呀呀”地唱京戏,一个唱张飞的大爷唱的尤其好,我听得激动,站起来踩在廊柱上拍手叫好,结果差点掉进廊外面的运河水里去,自然又被他揍了一记,按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准动。
最后一出是个俊后生唱的贵妃醉酒,在那缠缠绵绵的唱腔里,我歪在涂虹一肩上,沉沉地睡去了,鼻端萦绕的,依旧是他身上清新的菊花香气,久久不散。
因头一日骑马太累,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才爬起来,身上还是头天的衣服,还被人捂了厚厚的棉被,热得我要命。我带来的小包袱也给方方正正地搁在旁边的凳子上,门旁边的盆子里有新打来的清水。
我只有那么一身男装,却皱得不能再穿,只好把准备应急的一身女儿衣裙拿出来换上,又草草梳洗了,拉开房间的门。
阳光好得很,照耀着我眼前这个四方的小院。院子西墙下有片葡萄架,青绿的叶子煞是喜人。
不过小院子安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我只好跑了出去。结果一打开院门,就被眼前的一群人吓了一跳,但同样的,我眼前的这一群正往码头上卸货的大汉,也被我吓了一跳,
原来这院子就建在码头旁边。
我一出现,顿时人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站在原地窃窃私语,炸开了锅似的。
正蹲在船头拿着纸笔计件的涂虹一见队伍突然停下了,头也不抬地叫:“都愣着干什么?快干活!”
不知谁忽然吆喝了一声:“东家,任城街上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小妮子,你从哪儿拐来的?”
涂虹一这才抬头,见是我,三步两步回到岸上,揽住我的肩,对眼前一众人道:“胡说什么!这是你们老板娘!”
没防备这家伙这样说,我闹了个大红脸。
我随他在任城呆了三天,见识了足足二里长的船队,还有一队十一节的拖船。我从那拖船的一头跑到另一头,跑得半截就气喘吁吁了。
涂虹一在其中一节拉原木的拖船上捉了一只夹在木堆里的松鼠,恰巧有个会做笼子的船员,我便缠着人家给我做了个笼子,把松鼠放在里边,它一跑一跳的,那笼子还会骨碌碌地转。
我还跟他们学会了喊号子,我觉得那号子像是唱歌谣一般好听,缠着涂虹一给我喊一个,结果被他故意无视了。
最后一日的傍晚,船队全数启程,涂虹一将所有的账目理清完毕之后,便拉了个小板凳,扛了个小鱼竿,坐在河边垂钓。
我又换回了男装,躺在旁边的树杈子上打盹儿,还懒洋洋地晃荡着两条腿。
被呛人的浓烟和之间混杂的烤鱼的香味唤醒之时,天已经擦黑了。
涂虹一在树下点了一堆火,正认真地翻烤着一条鱼。
我从树上蹭下来,坐到他旁边去。因为刚睡醒,有点冷,便又往他身边挤了挤。
“冷么?”他把烤好的鱼递给我,我放在鼻子下边贪婪地嗅了嗅,也不回答,就咬了一口。
啊,真香啊!
“涂虹一,以后等咱们老了,就在这运河边上开间烤鱼店算了,你烤鱼,我收钱,现钓现卖,好不?”
“随你,你说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横竖我什么都会一些,不会叫你饿肚子。”
我望望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都是暖洋洋的光,嘴角微微上翘,温柔的模样清晰得毫发毕现,比我见过的所有好看的人加起来还要顺眼一百倍,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像是黑黢黢的夜里的一盏灯,所有的光都在我身上。
我心里仿佛装着八个大水缸,每一口缸里都是满满的蜜糖,而且还不断往外溢。我不晓得我在想些什么,嘴巴还没有擦干净,就突然地凑过去,扳过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
他的目光骤然一亮,遇着惊喜似的,放下手里正在烤的另一条鱼,轻轻地捧住我的脸,我先不好意思起来,垂下眼帘。
他的脸凑过来,我嗅到他的呼吸,清新极了。忽然想到自己刚吃过鱼的嘴巴,连忙捂住,口齿不清道:“鱼……我嘴里有鱼腥味儿……”
他拿开我的手,吻上来:“哪里有。”
夜色渐起,流水潺潺,虫声清越,运河上仿佛有淡淡的光。
第二日的回程路上,我简直不敢看他,装作逗松鼠的样子,遮遮掩掩地捂着红得要命的脸。
不晓得他为何还能那么坦然,我在心里暗骂他色鬼,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眼横他,被他察觉了之后,又赶紧心虚地低下头去给马儿编小辫儿。
因为这几日我练了练马,已经熟练了很多,涂虹一便也放心了很多,肯让马儿小跑了,这样脚程也快了很多,半下午的时候,便到了城关。
我们走的是官道,一路上瞧见张灯结彩,树上都结着大红绸子,不晓得有什么喜事。
我看了心痒,催促涂虹一快走,进了城关,连问都不消问,人们正口耳相传,是当朝新科状元,御赐钦点后,衣锦还乡,明日将途经济南。
状元!
会是闵秋宵吗?
我心里激动,却又怕涂虹一生气,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装模作样地在人群里挤了一圈,便回家去了。
回去之后,娘亲一句都没责备我,只是叫我先去洗洗一身的脏。倒是巧哥儿,给我加热水的时候,一脸桃色,欲言又止,我晓得她是什么意思,泼了她一脸水,笑道:“你可不许瞎想什么烂事情!我好好的,什么都没有。”
她倒也不恼,道:“你这笨蛋,夫人还盼着你们私奔了才好呢,早早嫁了,正了了她的心事。”
我啐道:“我嫁不嫁,与你们何干!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是想想那个带着鱼腥味儿的吻,我还是红了红脸,幸好泡澡泡的时间长,不怎么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写亲亲了。。。捂脸。。。。
我的个小心肝啊。。。简直受不了了。。。这是咱的最大尺度撩。。。
仔细再看一遍,只有一个感觉——这俩孩子太萌撩~
奥买糕的!
捂脸。。。
原稿的亲亲本来是樱桃味儿的,但是不知道咋回事就变成鱼腥味儿的了。。。不过好在人家涂少爷不当回事儿。。。多好的孩子啊~
樱桃味儿的也许以后有机会呈现出来,那个私以为也很萌。。。
这章多有爱,收藏俺吧!
状元郎的心意
当然,状元的真面目还是要去看的,我特意起了大早,将枕头蒙在被子里,蒙骗过娘亲和巧哥儿的耳目,照例爬墙出去。
街上早已有人潮往官道方向涌动了,我匆匆在街头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啃着一边挤了进去。人太多,我挤得很是费劲,饭食还未化为力量,脚步有点发虚,使了全力才挤到头排去,越过前面作围栏的士兵的肩膀使劲往状元郎的来路方向瞅。
不知谁忽然高叫一声:“状元郎来喽!”
刹那间,背后仿佛有一只重逾万斤的手使劲地往前推,我整个人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一手被压在与身前士兵之间的空隙里,拔都拔不出来,另一只手则高高擎着,还锲而不舍地捏着我没吃的那个大包子。
而且并不仅仅只有如此程度,推力像是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我简直都要喘不过气了。
而那句情报显然是假的,官道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被挤了好一会儿,背后的推力渐渐有些松懈,我感到饿了,于是奋力地缩回高擎的那只手,想要咬一口那香喷喷的包子,结果包子刚送到嘴边,就听见有人又是一声高叫:“状元郎来喽!”
人浪冲击再次袭来,我的手肘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包子立刻脱手,“骨碌碌”一路滚到官道上去了。
“哎,我的包子!别踩了!”我惋惜地惊叫道,徒劳地伸着手,眼睁睁看着它离我远去。
“啪嗒,啪嗒”碗口大的四只蹄子停在我眼前,再往上是四条修长的雪白的马腿,慢条斯理地走过我的面前,然后,那蹄子顺理成章地从我的包子上踩了过去。
“包子!”在包子被踩扁的瞬间,我的胃一阵抽搐,更饿了。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股子力量,在马屁股悠悠然从我眼前飘过的瞬间,我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马尾巴。
那原本悠哉游哉地踱步前进的玉骢马,感觉到自己屁股上蓦地一紧,吓得长嘶一声,尥起了蹶子。
我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状元郎的马尾巴,赶忙松了手,想要把自己隐进人群里去。奈何人群太过密集,我缩了两缩,都没能低下身去。
自然被状元身后的侍卫给揪住,一把扯了出来。瞬间少了人群的挤压,呼吸顺畅了不少,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扭住双手,有点丢脸。
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地上,被反剪着双手,连抬头都困难,更不用说去看那状元郎长什么样子了。
倒是那状元郎先下了马来,走到我面前来,惊喜似的,叫我的名字道:“鹭鸶。”
我不敢相信地抬头去看,眼前那青年一身大红状元服,笑起来的模样却依旧淡淡的,云淡风轻似的。
竟然真的是他!
好小子,我就晓得,他一定行的!
“快快松开这位姑娘!”
身后两名侍卫得令退后,我从地上蹦起来,开心地对着他的肩捶了一拳。
“你小子,真有你的!”人声鼎沸,我几乎是用吼的才让他听清。
这可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我只好向闵秋宵无奈地摆摆手。
闵秋宵也只得朗声道:“鹭鸶,现在人多,我不便与你多说,你且稍等,待我到了济南府衙,得了空就去找你。”
我点点头,一矮身,又钻回人群里去了。
在府衙外面的树上坐了半晌,才瞧见闵秋宵换了便装,由侧门孑身而出。
我原本想跳下去的时候吓他一吓的,可是谁晓得他早有察觉,一抬眼就瞧见了我。
我只好扁扁嘴,一边嚷着“不好玩,不好玩”,一边溜了下去。
“鹭鸶,为什么见你一百次,你就有一百个花招等着我呢?”他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我道:“这才是老大的能力和魅力!亏得我慧眼识珠呀!要不是老大我当年对你的栽培,你能有今天?还不快谢谢老大?”
“好好好,多谢老大!咱们去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说话吧,在这树下站着算怎么回事。”
我于是带他到芙蓉街去,还特意绕路避开涂虹一家的茶馆,找了一间饭馆,要了一间雅间,两个人坐定。
我早就饿坏了,吩咐小二先做两个热菜拿几个馒头上来,然后便敲着碗碟翘首以待。
闵秋宵把茶水倒上,浅浅抿了一口,皱眉道:“这茶,不怎么好。”
我立刻自豪道:“这济南城里,最好的茶,可都在涂虹一他们家呢!”
“那你怎么不带我去?”
我大惊失色:“你疯了吗?上次你又不是没见涂虹一那个吓人的模样,我再带你去他家的店,那不是找死么!你要想喝好茶,下次我给你拿出来,他不会管我的。”
“跟你说笑呢,你也当真!”他浅笑,放下茶杯,看着我,继续道,“你们两个,感情看起来很好呢。”
我“嘿嘿”一笑,颇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
“呐,鹭鸶,我不管这些,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次定的约定?”
“我自然记得,说吧,老大我绝对不会赖账的,做牛做马,你一句话!”我豪气万丈地挥手道,心里则暗自牢骚:这菜做的真慢,害我都要饿昏了。
我以为他的要求不过是要我绣个帕子什么的,权作考验我的手艺,开玩笑一样;若是认真些,也不过会让我写幅好对子给他。因为他向来是那么书生意气的一个人,我实在想不出他会提其他方面的要求。
却听他道:“跟我回白鹭洲吧。”
我疑心自己听错了,问询似的望向他。
“跟我回白鹭洲去吧。”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言辞笃定。
我的心好像踩空了一脚似的,狠狠地晃了一下。
闵秋宵,这是在说什么呢?回白鹭洲?那怎么可能呢?
“闵秋宵,我就要嫁人了。”我使劲稳住声音。
“鹭鸶,你可知,自从你那年离开之后,我是如何想你?”
我愣住。
我从未见过这样热切的闵秋宵,他不是应该云淡风轻地笑着的么?他不是应该像是一棵青竹一般淡雅的么?可是眼下,他却笃定而热烈地望着我,眼睛里全是孤注一掷一般的坚持。
“闵秋宵,不要说笑了。”我慌乱地笑了笑,手足无措。
“我没有说笑!鹭鸶,你跟我走吧。”
我稳了稳心神,沉默良久,稍稍打了打腹稿,道:“秋宵,我不能答应你。我只把你当幼时最好的朋友,你使我那些时光不孤单,我谢你。此外,再无其他。”
“可是,鹭鸶,我日想夜想都是你!小时候,娘不许我与你来往,我也不管。我每日里读书腻烦透了,好像看什么都毫无希望一样。可是一看见你,我就高兴了。你比任何人都坚强,你从来不哭,总是笑,好像只有你笑,才会春暖花开。我多想永远看你笑啊,但你却走了。我便下了决心,我要考上功名,那样我就有能力去找你了。我总是在白鹭洲的水边上诵读,望着水面上啄食的鹭鸶鸟,想象你躲在芦苇里准备要吓我。虽然晓得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却仍旧是雀跃的。
“你不知道,那一日我见了你有多么开心,原以为茫茫人海,要找到你定然会是一桩大海捞针般艰难的事情,却没想到能遇见得那样轻松,我多想当时就将我的心意全都告诉你,可是偏偏有那个涂家少爷来搅局;等到再次遇见的时候,你却已经订亲了,你不能想象我的心情,我多失望!我不能再等,我一定要向你要一个承诺,一个约定,我早就不是白鹭洲边那个懦弱没骨气的小孩了,我长大了,我能担得起你以后的生活……”
这些话语多温柔,可是又多残忍。
我沉默着,心里隐隐地疼。我是心疼他的,可是我无法安慰他。
他牵起我的手,柔声道:“鹭鸶,你跟我走吧。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的,不是么?”
“闵秋宵……我,我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我不晓得要怎么才能劝慰你——”
“鹭鸶,我的心情是无法用劝慰来平复的。我只要一个答案。”
他的眼眶有浅浅的泛红,握住我的那只手因为期盼而颤抖,表情像小孩子期盼一句赞赏似的那样认真。
“可是,可是,闵秋宵,我已经离开白鹭洲了。”我缓缓地,将手抽回来,又长长地舒一口气,抬头望向他,决意道:“秋宵,我不过是最平凡的一个女子,性情也不好,我平生的愿望,不过是安稳一生。可你不一样,你这样优秀,你会平步青云,会找到更好的人,会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我不过是你幼时的一个玩伴,我对你亦不好,我哪里有资格担得起你的青睐?你那样优秀,我不能绊住你。”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手收回去,握住杯子。紧紧盯住我,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像是深黑色的沼泽。
我看不出他的心意,只好低下头去。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可怕。
“客官,您的菜!”小二突然推门进来,我被吓了一跳,手肘一动,搁在一边的碟子被碰落,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啊呀,我这么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我忙赔礼,准备俯下身去捡。
闵秋宵却比我动作快,先一步去捡,并把我的手一推,道:“你坐着,别割了手。”
我只好诺诺地继续傻坐着,看他俯下身去时,利落的肩线。
他是这样温柔这样好的人,我真的不忍心伤害。可我却偏偏得是那个罪人,心不禁一阵抽痛。
许是也发现了气氛不太对劲,小二也没再废话什么,给我换了一只碟子只后,便迅速地离开了。
闵秋宵擦了擦手,梭起筷子,替我夹了一筷菜,语气居然意外地平静:“唔,快吃吧。”
我疑心自己听错了,狐疑地抬起头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的决定,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眨巴眨巴眼,鼻头一酸,“啪嗒”一下,掉下一颗泪来。
闵秋宵,真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小秋!小秋多勇敢啊!
唉。。。奈何世上有个词叫“先来后到”。。。啧啧。。。
命运这东西,真叫人扼腕啊~~~~~
我多卖力啊!昨晚写到凌晨两点半哟~
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收藏我吧!
娘亲的话
我没有再留在那里,一个人慌张地跑了出来。
在大街上兜兜转转,一抬头,就看见了罗云绕的招牌。
这会子并不是吃茶听戏的好时辰,大堂内并未满座,戏子愀然的细腻唱腔悠悠然飘散几句出来,极闲散的样子。
小良在大柜后边站着张罗生意,抬眼见了我,忙招呼我道:“鹭鸶小姐,快进来坐,今天戏台上唱贵妃醉酒,是锦屏班里最近正拔尖的颜英,名号小叫天儿,真真精彩得很呢。”
贵妃醉酒是我大半个月之前就吵着要看的戏,但因为一直请不到好的戏班,所以就搁置了,没想到涂虹一还记着。
想起他,心里就暖起来,刚才的沮丧也渐渐淡了。重新抖擞一下精神,对小良笑道:“好,给我来一壶普洱,再配一碟栗——”
突然想起栗子糕是幼时闵秋宵常带给我的点心,于是生生将后两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要一碟小米酥卷儿,还要一碟酸角儿,给我搁到我惯坐的的那张桌上去。”
“得嘞!您请。”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伙计立刻引我过去,把桌椅擦了又擦,我刚坐定,小良便将我要的小食和茶一一摆在桌上。
我拈起一个小巧的酥卷儿,咬了一口,满口都是米香。
边吃边环顾一周,没见涂虹一,便又叫住小良问:“你家主子呢?去醉洛还是染春盏了?”
“今日一大早,常家的小公子就来了,哭着闹着非得要少爷陪他打弹子,这会子恐怕还在家呢。”
“常家的小公子?莫不是那个说不清话的常玉?”
“正是正是!”
“好,我晓得了,你且去忙吧。”
常玉那小家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被他缠上,可够涂虹一脱身的。不过那孩子天真烂漫,长的又漂亮伶俐,再加上童言无忌,倒也是个可爱的小孩儿。
在我剥酸角的空档,走板“当当”一响,戏正式开场。
颜英的扮相真美,一身的紫霞凤披,仪态万千,仿佛从骨子里就透着高贵似的,柳条一般的身段儿,和着板儿钵儿什么的伴乐,袅袅亭亭地一过场,仿佛就迷倒了众生。偏生还是一位醉美人,莲步微摇,腰上的玉穗子像是被风玩弄着一般,招摇得人心里痒痒的。
涂虹一一直没有回来,我只能独自一人观赏那杨贵妃醉酒。听那长声婉转,渐渐地也入了迷。酸角儿吃倒了牙也没甚感觉,又添了一壶普洱,味道浓淡也尝不出了。
这戏子演的真是好,眼波流转时,欲语还休,愁云郁结于眉间的模样简直叫人心碎了。
此前净看些热闹的戏,糊涂断案,啼笑因缘,我常常一边吃一边拽着涂虹一笑得肚子疼。从不曾看过这样弥漫着淡淡哀愁的剧目,一场下来,我竟唏嘘不已,更兼今日心情本就欠佳,到了最后竟微红了眼眶。
我向来觉得,醉酒是一件极快乐的事情,与好友畅谈至酣,共许不醉不归,才是应有的情怀。而玉环这样何等风华绝代的女子,却独坐花前,堪堪薄影,一颦一笑都牵在别人身上,似个纸影儿。她不是自由的人儿,是只被囚的笼中鸟。
偏偏她那样的美,真真叫人快揉碎了心,只恨不能替她受了那煎熬。
唉,这样看来,那皇族富贵又有什么好?外人看着艳羡,却冷暖自知。
我真庆幸自己只是平民,不受繁礼束缚,能幸得一知己,情投意合。
我听完戏文,再要了些小食,吃吃停停地又待了好久,却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只好一个人悻悻地回家去了。
一连几天,仍觉得那唱腔余音绕梁,也不知是此缘故还是因为一直都没见到涂虹一,我一直懒懒的打不起精神来,心里糟糟的。
巧哥儿这几天瞧着也不大精神,眼眶都是肿的,不知道是哭过了还是休息不好,问她也只说没事,叫人担心。 。。  。。  txt全本小说网
直到有一晚,我睡不着觉,到院子里透气,才听得她在房内低低饮泣的声音。
我轻轻推门进去,屋里黑着灯,只能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见她伏在床头,肩膀微微抽动。
“巧哥儿。”我一出声,把她吓了一跳,猛地一抖,坐直身子,还慌慌张张地抹着眼泪。
“鹭鸶,你,你怎么进来了?”她稳了稳声音,道。
“别擦了,我都瞧见了。”
我坐到床边上,问她:“你哭什么?这几天就一直看你魂不守舍的,肿眼泡还说是没睡好。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不问还好,这一问可把巧哥儿的眼泪又勾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勉强止住抽泣声,从床边找到帕子,擦了擦泪,道:“是盛春的事。”
“盛春?盛春怎么了?”
“今年战事严峻,征兵的告示早早就贴了,每家至少得录一名男丁。盛春家除了他老父亲和他,哪里还有男丁?总不能叫五六十岁的老爹爹上阵去吧?况且他爹爹身子又差,横竖只有他去。可是这战争,谁都晓得刀枪无眼,又听说那蒙兵都是悍匪一般的人,若他出了什么差错,叫我可如何是好……”
巧哥儿说到一半,按不下心内愁怨,又落泪了。
事发突然,我一时语塞,只能抚抚她的背,一遍遍地说:“别哭了。”
巧哥儿又哭了一畔,抽噎道:“我晓得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皇命难违,搁谁都不能违抗。我只是替盛春担心。”
我原以为,巧哥儿和盛春是家里最平安的一对,没想到却又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这老天还真是没事找事,不折磨人难道它就不痛快?
这一次,我没办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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