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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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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很凉,他在潭里游了几回,觉得那股蕴在心里的燥热统统被荡涤殆尽,更是满心舒爽起来。旁边没有任何人,他也没必要拘束,于是又扎了几个猛子到了潭水深处,伸手去逮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

等他玩够了,冒出水面大大深呼吸了几下,终于把这几天藏在心里的郁闷都丢到了脑后,管他呢,那些事再诡秘得叫人难以理解,那又如何?毕竟都过去了。

他靠上潭边一块露出水面的黑色岩石,倚在石上,望着天边悬着的明月。月色越发美得撩人,简直让他想起了舞榭歌台里那些身披轻纱的清丽歌女,雅致又妩媚。

旁边的草丛沙沙动了几下,他闻声看去,只看见那盏被他挂在不远树梢上的灯笼正默默发着光亮。

这树林里动物也多,恐怕又是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蹿了过去。他从潭水里爬起来,随意套上衣服,在潭边草地上拣了块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枕着胳膊。潭边比驿站里要凉快多了,在驿站里,他定是热得横竖睡不着的。这种天气,秦烈还窝在房里对账,点着蜡烛,这倒也不怕热坏自己,要是也跟他一起来了,必然也能多少消消暑。他不禁为对方惋惜了一下。

他闭上眼,周围的虫鸣声和那些掠过林间的凉风让他心旷神怡。既然在驿站的房间里睡不着,就在这里打个小盹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很快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或许更久,依稀间听见谁在他身边轻声笑了笑,他皱了皱眉,打算继续睡下去,但发笑的那个人似乎得寸进尺,片刻,他感到有一只手小心地触上了他的头发。

长期在外游猎,他的身体已经养成了警惕的习惯,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复过来之前,他已经反射般猛然暴跳起来,伸手去抓一直放在身侧的宝剑,但在他触到剑身的那一刻,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他睁大眼睛,那个人倾身靠近了他,笑吟吟的。

在月光下,他首先看清的是那人的烟青色眸子,清澈如同潭水,然后是那人披在身后的墨色长发,像流泻而下的乌黑锦缎。

“你……你是谁?”钟凛感到对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背上,耳背有些发热,忍不住问道。

但那个人没有答话,只是侧过头,凑近看他,烟青色的眸子微微发亮。就这样近距离看着那个人,钟凛发现他还年轻得很,至少年岁要小过自己,但身上却少了少年的鲁莽青涩,多了丝温润从容。

单被他注视,钟凛就感觉自己几乎都要被那双烟青色眸子吸了进去。对面的人是个年轻男子,他素来作风不拘世俗,也不是没碰过男倌,那些勾栏里的男倌或高傲,或媚人,但却从来没有谁像面前这个人一样让他那么心潮涌动,那人简直勾得他在那一刻恨不得为他掏了自己的心肺。

那个人看他没有动,微微一笑,跨上他的腰,慢慢贴近了他的脸。还没等钟凛反应过来,他就感到对方冰凉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绕起一束乌发在指间玩着,如同引诱,但又仿佛只是单单觉得有趣,稍作摆弄而已。

“小公子,别乱来,老子可不是什么君子。”

钟凛感到对方的吐息就在耳边,忍不住眯了眯眼,紧盯着对方警告道。他确实有些按捺不住了。

对方用动作代替了回答,那双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随即,那个人就微闭上眼睛,轻轻靠了过来。

一股奇异的青草香气扑面而来,柔软的嘴唇封上了他的嘴唇,钟凛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揽过对方的腰,狠狠吻了回去。对方的嘴唇和手指一样冰凉,他的头晕乎乎的,心想最近总是走背运,终于运气好了一次,多少算是老天赏了一回好事,这倒也不赖。

他感到对方的手攀上自己的后背,把自己的外袍往下扯去,他也不再压抑忍耐,手同样焦躁的摸上了对方的身体,对方身上裹着的一袭竹青袍子轻且软,如同丝绸,他懒得费心思去解对方的袍带,干脆直接撕扯下来,那布料本也单薄,只一下,对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肩膀就露了出来,他搂着对方,再拥过来一些,离开对方的嘴唇,低头吻上修长的颈项。

这家伙真的很入眼。他一边想着,一边咬了咬对方的耳垂。那个人低声轻笑了起来,环上他的肩,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去。

除了一身冰冰凉凉的,这家伙真是什么都好。

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这小公子是从哪里来的?是和自己一样热得睡不着,从驿站里出来的旅客?

他思量的当儿,那个人已经轻车熟路的褪了他的外袍,身体随即缠了上来,唇角微勾,笑意盈然。

这天气这么热,身子还能这么凉,真是难得。钟凛搂着怀里的柔软身子,不免感叹。那人的皮肤又凉又滑,在月光下白皙得透明,像是精雕细琢过的美玉,还缠人,简直就像蛇一样腻着他。

等等。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没等他再仔细思考下去,柔软冰凉的嘴唇又堵了上来,舌尖挤进他的口腔,像是引诱一般缠上他,挑弄纠缠着。

他很快就没余心去想那些让他觉得古怪的事了,稍一犹豫,他捏起对方精致的下颌,吻上对方侧脸的时候,对方适时从喉底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更是挑逗得他情难自禁。

他刚想把怀里的尤物压到草地上,那人缠着他的手臂却猛然收了回去,片刻,他看见对方面露恐惧,竟是一副惊慌欲逃的神色盯着他身后,他不由得觉得蹊跷,回身往后看去。

“怎么了,小公子?”

他刚问出口,就看见那位身着赤色蟒袍的男子慢慢从身后一丛高大树木的阴影间踱了出来,那正是秦烈,但他的表情却不若平常那般散漫含笑,而是满脸的浓重怒意。

“秦兄?”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倒想问你为何在此,钟贤弟。”虽然在努力压抑着情绪,但秦烈的语调依然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深更半夜,荒郊野外,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货色也敢要,倒真不怕被妖孽吞了。”

“兄弟,你怎么说话的!?”他平白无故出言不逊,钟凛也有些生气起来。“这位小公子是……”

这句话倒让他的意识多少清明了些,他低头看向缩在怀里的那位璧人,对方也求助般的看着他,身子微微颤抖,紧紧拽住他的衣服,更让他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这是我钟凛的私事,望秦兄不要多加干预。”他不乐意的瞪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蟒袍男子一眼。“你把这公子都吓坏了。”

“把他吓得肝胆俱裂是最好了。”秦烈少见的眉头深锁,钟凛发现他的视线牢牢盯着还缩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因为他的瞪视也越加畏缩。

“秦兄,你别——”钟凛刚想开口劝止,却看见秦烈往前走了几步,眼神也越发阴沉起来。

“滚,别逼我亲自动手。”

秦烈凝视着那个青衣人,沉声开口。他的口气仿佛是在下着最后通牒。

“……没事,别怕他,有老子在呢!”钟凛瞪起眼,刚想安慰怀中人,那个人却终于像是支撑不住般猛然推开他,神色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畏惧,连连向后退去,消失在林间的黑暗里。

刚要到手的尤物顷刻飞了,钟凛气恼无比,起身上前一步一把提起秦烈的衣领,愤怒得都忍不住差点狠狠胖揍对方一顿。

“秦兄不懂何为识情识趣么?”他质问道。“莫不是秦兄羡慕我有此佳遇,心里嫉恨,硬是要来搅局?”

“我还不至于气量如此狭小。”秦烈平静的回视他,勾起唇角。“我是怕这荒郊野外,钟贤弟内心不加提防,我看那人形迹可疑,不得不出言喝退他。”

“去,你还有脸说别人可疑?”钟凛攥着他衣领的拳头越捏越紧,闷了半晌,终究看在这金主许诺的一大笔酬金的分上忿忿放开了手,语带讽刺。“我看秦兄倒是当真可疑,明明在房里对账,却突然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扰兄弟的兴致。”

“若是扰了兄弟雅兴,还真是颇为可惜。”秦烈拍了拍刚刚被钟凛拽皱的袍子,装模作样的也叹了叹气。“这天气炎热,我差人炖了些冰糖莲子羹,刚好凉好,正是出来找钟贤弟回去品尝呢。”

真是脑子坏了,这三更半夜炖什么莲子羹?钟凛在心中暗骂,但对方既有好意,若是自己还尖酸刻薄,那就也太不通人情了。想到这里,钟凛骂骂咧咧的穿起外袍,看着秦烈施施然取了他挂在树上的那灯笼,信手扯过他的手腕,抬腿穿过林间,朝驿站的方向走去。

“秦老板,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你都不觉着丢人?”

被踉踉跄跄的扯着走路,钟凛心里不平,忍不住出言挤兑道。那秦烈握着他手腕的手猝地收紧,他抬起头,却只看到秦烈挑了挑眉。

“钟贤弟这才知道丢人了?方才色迷心窍,不分青红皂白就被那青衣郎君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现在却又好意思来和为兄谈什么丢人?”

钟凛不禁语塞,憋了老半天,才硬着头皮不服输的顶了一句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那郎君清秀动人,稍稍动心也是情理之中……”

“钟贤弟可知道,那青衣郎君的秀美皮相和柔和举止都是诱人上当的伎俩?”秦烈松了手,黑色的眼睛在暗中隐隐亮着,像是眼底沉着细小的火焰。“这荒郊野外,哪凭空多出来一个文秀公子,又是投怀送抱,又是千般温柔婉转,恐怕是妖祟无疑。”

妖祟?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钟凛。

他不再言语,也就任由那秦烈捉着自己的手腕往树林外走去,眼睛兀自盯着对方身着蟒袍的背影。耽了片刻,他把手伸进内袍里,有块硬硬的东西正刺着他的指尖,他随即伸手从袍子的内袋里把那一小块硬东西夹了出来,不动声色的低头瞥了一眼。

那是一片火红的鳞片,正是他从青城树林外带回来的那片,它似乎越发赤红,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华。

他曾以为之前发生的事都是些诡秘古怪的幻梦,但那红鳞真的还在,这才是当真最可疑的地方。钟凛看着在身前提灯引路的赤袍男子,慢慢握紧了那块鳞片。

若是亲口问他,他又必定会笑着岔开话题,不会告诉自己实情。

他得好好想想看,到底怎么才能弄清这秦老板的底细。 






九、龙神祠

浮世夜话 浮世 九、龙神祠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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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过了渭水,我们就到上郡了,这么一来,把货物交托妥当,这难事也算是结了。”

秦烈一边翻着手中的一本书,一边拨了拨窗边点着的红烛,视线投向倚在窗边,正在穷极无聊,一口口独自灌着酒的钟凛。

后者有些懊恼。他们从青城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路途又长又闷,自从决心找出秦家老爷的秘密,钟凛就无时无刻不在在意着秦烈的举止,但至今都没被他抓到什么端倪。

夜晚,秦烈点着蜡烛,径直只独自待在房中,烛火总是一直点到天明。到了天亮,他同他们一起上路,倚在马车里喝些小酒,和钟凛聊些惯常的事,除了住店换马,他几乎都不怎么外出。

但最近有了变化,他们到了渭水畔,在一个小村落下脚来,暂且歇息。但具体方位,钟凛也搞不明白,毕竟带路赶车的不是他,他是第一次离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这里和气候温润的青城比很是干旱,在他们路过的田野和道路旁,不少庄稼扎在地里已经枯黄,不时碰到干涸的溪流和暴裂的河床,来了好几天,太阳照例强烈,没见一点雨丝。旅途遥远,马匹和人都疲惫不堪,因此,秦烈带着队伍在水畔的小村稍歇下来,钟凛也有了几天余裕游玩的时间。

但这附近不太有趣,整日干旱,风景也不如青城秀丽,村落偏远,自然是没有勾栏歌台供人享乐,钟凛只好天天呆在村外的林子里借机避暑,偶尔打些野物回去。

这日,他提着两只斑鸠摇摇晃晃的走过田埂,干渴得要命,看见一个扛着锄头的老人正在田边休息,连忙上去讨水喝。那耕田老人倒也爽快,把他邀到一旁的草屋里舀了几瓢水让他喝下。

“这鬼天气,老子来这么久了,从来不见下雨。”

喝够了水,钟凛的话也多了起来。听他这话,老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年轻人呦,我们这里有大半年都没下过雨了,都是担水来浇田,还好井水还没枯竭。”

老人回到田边,忧心忡忡的拨了拨那些枯黄倒伏的秧苗。“……但这担水,也还是没用,没雨水,庄稼就是长不好。”

看来老人家要无休无止的唠叨下去了。钟凛捧着水瓢,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撑着下巴听着对方说话,有些走神。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他身前响起,他抬起头,看见附近田埂的小路上行走着几个人,他好奇的看着那些人走下田埂,登上不远的一座山的崎岖山道,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他们默默无声,带着寂然安静的气氛。

“老伯,他们上山是去干吗的?”钟凛一向好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拜龙神祠呗。”那老人家拔起一丛田里枯黄的杂草,抬手指了指山的方向。“那座山中的林子里有个龙神祠,原先很灵验,香火很旺。”

“有那么灵么?”钟凛咂咂嘴。“尽会拜些泥塑木雕的玩意儿,这东西有什么用?”

“年轻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那龙神祠原本真是很灵的,无论天气多干旱,只要一求,必定得雨。”老人家坐到他身边,捶了捶腰,叹气道。“但这几年,那龙神祠有次在暴雨的时候被雷劈了个正着,烧得一塌糊涂,后来有人去修缮了几下,但再也没有原来的灵气了,大家都说,龙神祠里的那条龙已经走了。”

“真是纯粹胡扯,老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龙长个什么样子,壁画里的,泥塑木像,那能当真么?”钟凛啐了一口。“你都说不灵了,这些愚众还上山去求拜,这不是压根无用嘛!”

“总有些人不愿意放弃,有个盼头也是好的,求个心安。”

老人瞅了他一眼。

“年轻人是不懂的咧。”

“说归说,老伯你又亲眼见过那龙神祠里的龙么?”被他这么一说教,钟凛自是不服气。“不过听信那些人的捕风捉影罢了吧?”他故意挑衅道。

“你这年轻人好不懂事,老爷子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能张口就说么?”那个老人毫不客气的抬手给了钟凛一个爆栗。“要晓得尊重老人,懂么?”

“你这老头好霸道,究竟在哪里见的?好歹给我说说,长长见识?切,老子才不信。”钟凛抱住脑袋揉了揉,咧了咧嘴。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座山上砍柴,那座山很大,就连惯走林子的人走深了也会迷路。那次我就是迷路了啊……越走越深,走到一条好大的瀑布旁边,亲眼看见一条通身赤红的龙从山涧里跃了出来,真是全身都闪闪发亮啊,威武得我都看傻了眼!还没等我站稳,它就一头扎进瀑布里,再也没见影子啦。”

那老头边说边托了腮帮,满脸怀想。

说的这前言不搭后语,怕是这老头已经老糊涂了。钟凛心中不屑。活了那么大岁数,记事颠三倒四的,这也是无可厚非。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可没用,老伯。”他不太相信的说,拍了拍老人的肩。“这方圆周围几里,就你一个人见着了它?要就你一个人见过,那说不定是记岔了……”

“年轻人,你怎么这么顽固。”老人眯缝着眼看了他一眼。“自然不只我一人见过,渡口摇船的艄公们也有人见着过好几次,都是在渡口涨水的时候。不信,你就去村里的渡口问问看。”

※※※

坐在田埂上和那老头胡搅蛮缠了半天,钟凛站起身来,提着那两只斑鸠回了村里的客栈。午后的太阳毒得厉害,他擦了把汗,把斑鸠扔给出来应门的伙计,径直去了秦烈房里,但房里却空无一人。

他倚在门口出了会神,心想这大中午的,热气腾腾,这秦老板又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勾上了村里哪家的姑娘,两人双双去村外林子里幽会去了?

想到秦烈曾经一手搅了自己的好事,他一想起来总是恨得牙痒,自己也总有一天要搅了一次他的好事,这才算公平。

“钟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高挑的青年走到门前,看见钟凛站在门口出神,略有吃惊的开口问道。钟凛扫了他一眼,他的身后正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仆人,同时都盯着自己,但却不发一语。难不成秦烈带出来的这班人,除了那个管家,都是些哑巴?

“你家老爷呢?”冲青年挑了挑唇角,钟凛恶意的揣测着,懒懒问道。

“老爷有事出去了。”那个青年摇摇头,好像不打算再做什么过多解释。“入夜前他就会回来,钟少爷若有事找他,等晚饭后再来罢。”

这是给自己下逐客令呢。钟凛皱了皱眉,他觉得这几个仆人都有几分趾高气扬的味道,虽然做事都麻利周到,但不免还是让他觉得异常。

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钟凛在客栈里的厨房抓了几张大饼,用油纸裹了,径直揣在怀里往外面走去,那些仆人又不爱说话,在客栈里呆着他总觉得死气沉沉,呆不住。

村子不大,客栈出来,不远就是渡口,靠水边的地方要凉快些,钟凛独自挑了一片树荫底坐下,啃着大饼,开口与那个蹲在乌篷船里的艄公搭腔。

“这位大哥,天气真热。”他呲牙冲那个人笑了笑。

“是咧,热死人了!”那个跑船的汉子也憨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船边坐下和他说话。“兄弟是外地来的?”

“是,大哥吃饭了么?”钟凛看他脾气憨直,也生出了些好感,把手里的饼递过去一张。“要还没用饭,我这有些吃的,别嫌弃。”

“哪能嫌弃哇!这……这怎么好意思!”那个汉子推搪了几下,推拒不过,还是接了。

“大哥,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听说这附近有个龙神祠,好多人都见过那龙,是真的么?”想到也没有别的话题好聊,而且对那老头的说法有些不甘心,钟凛边啃着饼,边开口打听道。

“龙神祠……哦,就是那个祠堂啊!”那个汉子苦思冥想了一会,拍了下脑袋。“那祠堂,香火好灵的哩,我爹说他真见过那龙,可惜,俺在这里撑船才撑了半年,还没见过哩。”

听这汉子的口风,这十有八九还是老一辈人胡说八道。钟凛咬了口大饼,琢磨道。

“原来如此……这事先不提了,这位大哥,在这渡口呆了半年,可曾遇到过什么新奇事没?”想到再聊这个捕风捉影的话题也索然无味,钟凛干脆转了话头。

“新奇事?”汉子用手拨了几下水,抬起头来,抿了抿嘴。“新奇事,倒没有。就是那个龙神祠被烧了之后,我们这里就没有之前那么太平了。就在前年开春,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在附近溺水了,俺和几个船夫划船去捞,但捞上来后就已经没救了……哎,原来龙神祠香火鼎盛的时候,龙神老爷保佑,我们附近这条河里从没淹死过人哇。”

“哦?大户人家的少爷?哪里的大户啊?”钟凛觉得这些愚男愚女一口一个龙神老爷,听得实在无趣,便接口随意问了一句。

“是外地来的少爷,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长得倒还英挺,也还年轻,这就可惜了。”那个汉子脸色黯然下来。“不过呢,俺在他身上看到过一块碧玉腰牌,俺不太识字,听村里的先生说那是大户人家的东西,上头刻了个「秦」字……”

“……你说什么?”钟凛惊了一跳,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秦」字?你没看错?”

“俺说了俺不太识字的……”那个汉子被他吓住了,结结巴巴道。“先生说,那就是个「秦」字儿。俺认的字不多,就这字,先生那时候跟俺讲了,俺就记住了。”

「——本有个家传的,给我弄丢了。」

他想起秦烈在马车上摆弄着腰上的玉牌,笑着对他说的话。

“那玉牌,现在去哪了?”一股焦虑浮上心头,钟凛急忙抓住那个汉子,开口惶急问道。

“啊?”那汉子有些迷惑的看着他,转了转眼睛。“被不远城里那个开玉铺的孙老板开价向俺们收走了,兄弟,俺们这生活也不容易……本该给那少爷把玉牌送回家,但这又不知道他出身何处……”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窘得满脸通红。

“罢了,大哥,老子没有怪你的意思。”钟凛放开他,顿了顿。

“你就告诉我,从这里要怎么进城?那个玉铺又该怎么走?” 






十、玉牌

浮世夜话 浮世 十、玉牌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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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那个村子不远,是有个无名小城,相距不到半里,钟凛按那船夫说的,从客栈牵了匹马,径直上了路。这乡间都是阡陌小路,只有通向那无名小城的土路时常有马队往来,因此显得更为平坦广阔,就沿着那条路一直跑到尽头,倒不至于迷路。

远远看见了那灰黑色的城门,钟凛拉住马缰,在城门口看了看四周。这城凄清冷然,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差役靠在破败的城墙边聊天,看到他来也就抬了抬眼,都懒得上前盘问。

他驱马入城,街道上行人不多,只零散的摆着些摊位,有几个衣着朴素的小贩蹲在那儿卖些针头线脑,女人首饰之类的玩意儿,远远比不了青城街道的繁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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