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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你没商量-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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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东街那边烧得可惨了,半条街都黑漆马虎的!李家最倒霉,啥值钱玩意儿都没抢出来。他家那口子正管街口又哭又骂要寻死呢!”

“唉,能不憋屈吗?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还好是白天,只烧了些房子,要是晚上啊……嗐!真要命!”

“是啊是啊!不过李家还算好了,起码人没事。最可怜是新搬进孟家大院的那小两口,连尸骨都找不着——据说火就是从那儿开始烧起来的!”

怀德客栈门口,几个街坊跟小二大声议论着,却不见二楼临街的某间客房的窗户忽然关上了。

笑歌坐在床边,双腿软绵绵地耷拉着,正阴沉着脸把手里的花往死里捏。紫因关好窗,过来解了她的哑穴,笑微微地柔声劝慰,“听见了吧?没有伤亡。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她回以怒眼,出口的却是:“做什么只要一个房间?!”而且还是没隔间,只有一张床的那种次等房!

紫因不紧不慢地拿手指拭去她下巴上的微小墨迹,桃花眼微微一睐,露出点古怪笑意,“明天找好新房就拜堂……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何必还那么拘礼?”

笑歌一愣,回神来咬得牙齿咔咔响,只恨没血喷他。心念一转,蓦然提高嗓门斥道,“你休要胡说八道!阳鹤哪个不知我刘小六下月初二便要嫁人了?”被人听到才好,哪怕报官抓她回阳鹤,也比跟这不知什么时候会失控的家伙在一起安全得多!

接到他警告的眼神,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又道,“你身为司刑司主事,假公济私,强抢民女,你眼里还有王法……”

颈上忽地多出五根冰凉的手指,轻轻一紧,她的声音便嘎然而止。桃花眼深处如有两簇火苗幽幽地跳,他慢慢靠近来,嘴角扬起个诡异的弧度,“身为南郡王之女,纠集山贼,横行北地,抢掠商队;身为公主,私卖宫中之物,勾结武林人士,据皇陵开设地下黑市,销赃无数;身为一国储君,对国事置之不理,以替身欺骗天下人逃离宫中……眼里没王法的,好像是你吧,公主?”

“你这个疯子……”

她被勒得喘不过气,伸手就去挠他的脸。他却不避不闪,只渐渐收紧手指,柔声低语,“疯子?我要是疯了,那倒好了……你说过会负责,不会离开我,结果呢?我在公主府里度日如年,你却潇洒惬意,快要嫁作他人妇……我倒宁愿我疯了!”

见她脸色发青,他轻轻松开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好了,听话。别同我置气,也别再试图离开我。否则,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

空气灌入口鼻,笑歌伏在枕上咳得涕泪齐出。恐惧摇撼着她的身心,止不住地颤抖。

紫因却不去理睬,只用手指勾住她的一绺青丝,轻旋慢绕,笑得冷然。

他什么都可以顺着她,由着她。她若要他做好人,他便扔下刀剑陪她男耕女织;她若要他做恶人,他就是堕入地狱也无所谓。

但,倘若这蹁跹的美丽依然不肯为他停留,那么他宁可毁去,也不要看着她将他遗忘,自在逍遥。

破笼卷 第九十一章 恨之切(八)

早如春,午如夏,傍晚转凉,晚间落霜——瓜洛的冬天就是这样。

同长歌村地势相仿,山阻隔了雪的进犯。夏天不会太热,冬天只有夜晚寒凉,一年四季都如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总是懒洋洋。

远离都城,不受权势争夺的影响,似乎与世无争,日子恬淡。但,只有笑歌知道,这一切仅是假象。

她曾是啸云山寨的大当家,鼎鼎有名的山贼头子。北地的贼情究竟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

北地十七县三十六乡一百四十四村里,颇具规模的山贼共有六路,小股贼匪无数。

六路山贼中,以啸云山寨实。力最强,是以其他四路均在数年前归顺啸云山寨,顶着红氏林业集团的招牌干起了正当营生。唯有一路,仅是合作性质。靠着晴明红府的情报偶尔出动,无往不胜,所得利润上缴一成予啸云山寨,另外半成则会秘密投进翡翠山中一处“无底洞”,用以供奉“贼母”。

而这一路强人,正是这瓜洛之民——。不是其中的某些人,而是全县。

平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得。风声,除老幼留守外,几乎是倾巢出动,无论男女皆彪悍如狼。县令吴亮,曾受北郡王数次嘉奖,“安平之县”的题字就刻在衙门前的大石碑上。但,谁又想得到,他正是那带头的狼王?

因着他们打劫的对象特殊,红奇骏也无法确定每。次得手的数目,这才让笑歌当了瓜洛县三年多的“贼母”——柯戈博会暗中为她安排退路,她这等心计的人,又怎会当真拿自己去赌?

屏风后,紫因正在沐浴。趁这间隙,笑歌才有机会喘。口气。凭窗远眺,入目的只有黑暗。手里那朵醉心花已残破不堪,她却犹凑近鼻尖轻轻嗅着那惑人的芬芳。

要时时面对一颗不定时炸弹,没有这个,恐怕她。下午时就已经崩溃。这一朵,是用来定神。已被她塞入枕头中的那一朵,则是她无声地发笑,却没有得意之色。

这样的紫因让。她感觉很陌生,很可怕。她从没想过这个倾城绝艳的少年的心理竟会扭曲到了如此境地。

对他,已经没有了疚意。哪怕他温柔相待,笑言凿凿,她也只是害怕。

想念离弦和柯戈博,想念平静的生活,迫不及待要逃离他,可每每忆起他自毁容貌的一幕,她心底便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浮现,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变得更加糟糕,更加让人无法意料。

醉心……笑歌转动着花儿,嘴角牵起丝讥诮。种这样的花,想要醉的是心,还是人呢?

想得正入神,冷不防一双手自后而来,环住了她的腰。清爽的气息合着体温一起涌过来,令她背脊一僵。下意识就要赏他一记反手拳,手挥到一半却又慢慢地放下——若想活着离开,最好不要以卵击石。

紫因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桃花眼里刹那间起了微澜。下巴轻抵在她头顶,阖眼沉默良久,忽低声呢喃,“你走了之后……有没有想过我?”

“想”,等于承认身份。“不想”,结局还是一样。笑歌暗骂他奸猾无耻,只僵立不动也不语。

“真的不想吗?”他轻叹,无奈又忧伤。像是要抓住一点什么,又急急地说下去,“可我醉倒在你家门前那天,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的,你却还是带我回去了……”

是啊是啊,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可怜的小绵羊,哪晓得是装死的大灰狼!

笑歌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去掰他手指反而连双手都被扣住,只得生硬地道,“知恩图报而已。在刑部你没冤枉我,我自然也不会见死不救。”

紫因的手臂一紧,伏在她颈窝处久久不抬头。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一点点?”

“一点点点?”

真他那啥的执着!温热的呼吸挠得笑歌全身不自在,只怕他继续“点”下去,咬咬牙,声若蚊蚋,“有那么一丁丁点……”

“多大的一丁丁点?”闷闷的声音,却有了点欢欣。

笑歌差点给郁闷死,边在心底大骂圈圈叉叉,边竭力忍住暴打他的冲动,随口道,“大于蚂蚁,小于蟑螂——你自己斟酌。”再继续这种白痴对话,她连局都懒得设了,直接要杀要剐随便他!

“还好,不算太少。”

他轻笑,似乎这样的回答已叫他心满意足。声音里隐隐带着鼻音,有温热的东西慢慢在笑歌的肩上洇开。明明不烫,笑歌却忽然觉得心头一颤,握紧的拳头也轻轻松开来。

紫因没有抬头,隔了好&书&网久,又问,“那霄呢?你想他吗?”

笑歌一愣,不明白他这是想听什么答案。她确是许诺对他两个负责,但失约的责任又不在她。且紫霄与公主的亲热程度,只刑部大牢外一见她便知了七七八八。

好吧,就当她没良心好了。她本就没什么信心给人幸福,既然紫霄瞧起来很幸福,她做什么还要去想他?

她的沉默显然让紫因理解错误。他冷哼一声,却又不屈不挠地追问,“你想他有多少?比蟑螂大?”

这种比喻还真是……笑歌开始后悔跟疯子搭话,把心一横,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两个感情好到穿一条裤子,不过你少自说自话!他有娇妻美眷,荣华富贵,我想他干嘛?”

闭了眼等挨打,却听他闷声笑起来,直笑得浑身打颤,连带着她也跟着颤,“原来你只想我……”

嘁!曲解能力真是强大!笑歌捱了半天已捱得腿酸,加之面冲窗,寒风全是她在挡,终忍不住皱眉道,“发疯完了没?完了快撒手!你不冷,我还冷呢!”

紫因把脸在她肩头蹭了蹭,忽然躬身把她打横抱起。笑似三月春风,更衬得那双桃花眼妖娆美丽,连怕人的疤痕瞧起来也少了几分狰狞。

“睡吧。”

紫因飞快地吻了吻笑歌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榻上。不等她回过神来,他已撩落纱帐,弹指灭了烛火,轻轻躺到她身旁,呼吸里带着甜糜的香,“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就是不会离开才让人害怕!笑歌一声不吭翻过身去背对他,拉被子把脑袋也蒙上,尽量贴墙避开那隐藏着疯狂的温暖。

黑暗中,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连被带人一起硬扯回怀里,柔声低语,说出的话却更叫人胆战心惊,“乖。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上帝啊,请让瓜洛的行动时间快点到吧……笑歌蜷紧了身子,默默地调整着呼吸。

入住之后的两餐加夜宵都是由紫因亲自取回来的。当然,连那几分钟的时间他也不忘让笑歌变残障。好在打洗澡水这种事他没办法亲力亲为,让她有机会听见店伙计对他的提醒

“最近夜里不太平,吴县令张榜下令宵禁。子时之后若叫巡防在街上逮到,吃牢饭事小,说不定还会……总之,请公子爷多留神,晚上切莫出门。要是因此闹出什么不痛快,那就不太好了。”

笑歌还得感谢紫因封了她的哑穴,否则她一定会兴奋得当场叫起来——瓜洛的宵禁是全北地出了名的严。跟间歇性精神病一样,都是不定时发作。外来人不明究里,只当是县令维护治安的手段。其实宵禁令一出,就意味着瓜洛县的人正在搞地下活动。

且说这瓜洛毗邻源流。越过翡翠山的吊桥再往前一里路,就到了源流境内。一旦选定边境附近的某个富庶县城,年过三旬的县令吴亮便会率民众跋山涉水,不辞辛劳地帮源流人民“分忧解难”。

因为秉持着“盗亦有道”的原则,瓜洛大盗们基本只求财不伤人,且一般动富不劫穷。偶尔替天行道,铲除奸官恶霸。有时候回程路过贫困县,还会做点慈善事业。是以源流边疆的人民遭了几次抢之后,反而一颗红心向瓜洛。不但上头有啥动静都递信来,到瓜洛大盗出动之时,更有后援团无限量供给干粮酒水,火药铁器。

而由于翡翠山地势的特殊,镇守边疆的北郡王军的护短行为,瓜洛大盗们就算遇上追兵,也常是有惊无险——源流追兵要是敢跨过国境线,王军自然要奋勇“保卫”边疆。待全员退过吊桥,把桥一收,源流兵除非长了翅膀,不然就只能望深渊兴叹笑歌拼命在记忆里搜索着有关瓜洛的信息消磨时间。被窝里闷得很,她却不敢探出头去——留守者为了不让外来人发现这个秘密,茶水饭菜里添料或夜里吹迷香都是常事。

大约店里的伙计也瞧得出紫因并非一般人物,今儿的两顿饭里啥都没加。那么迷香大餐绝对少不了——有醉心花瓣先在枕中起宁神之用,紫因想不中招也很难。

只要她能比施迷香的人更有耐心……笑歌抑制着心里的激动,于黑暗中轻轻扯高了半边嘴角。

适应了一整天,花香已对她失去了效用。在外的一朵只是用来藏住另一朵的芬芳……紫因再精明,也想不到吧?

如今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让她用上后备的方法——醉心花,曼陀罗,香气宁神,花却可作毒。但,哪怕让她陷身噩梦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她也狠不下心夺他性命。

但愿,他会明白吧

破笼卷 第九十二章 福无双至(一)

一更时分,窗户和门发出些奇怪的响动,仿佛有狂风正于外肆虐。笑歌心神一凛,偷偷揭开被角换了回空气,又复将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

瓜洛的五家客栈都是如此。客房门窗的框子皆是以木包铁,另有机关控制开阖。明明有二三十个房间,实际住进一半的人就对外宣称客满。

一旦遇上棘手的外来者,定先悄悄锁死门窗,再开启与隔壁空置房间相接的那扇墙面上隐藏的孔洞,将迷香灌入。

届时若屋里的人察觉不对,要出去纯粹是妄想,想堵住那些个小孔也只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此时两头都有响动,说明紫因已经被列入重点攻击对象。笑歌暗暗叫苦,竭力将呼吸压缓减少氧气消耗。因着要保持清醒直到再次听到机枢的响声,只得将所有记得起来的东西都拿出来复习。

她的想法很好,但实践十分。困难。下午时候被紫因吓得身心本就有些疲累,精密布局又甚是费脑子,加之被内空间有限,再怎么节省也渐渐呼吸困难。

脑子缺氧,睡意就越发浓。思绪溜。着溜着不知去了哪个国家,没多久就昏昏然。迷迷糊糊中,她依稀听见耳畔有人轻唤她的名,便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把脑袋从被窝里释放出来,朝身旁那处温暖紧紧挨过去。

那温暖里散出淡淡的芬芳,美。好得像个梦。笑歌习惯性地手脚并用锁住那温暖,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抹满足笑意。

那黑暗中,有双妖娆的桃花眼蓦地睁开。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伏在他胸膛上呼呼大睡的人儿,唇角轻弯,缓缓收紧双臂缚住这自投罗网的蝴蝶。

“住这里,不好么?”

铺天盖地的花儿,葱葱郁郁的绿,紫因停下脚步,低。头笑看轮椅上的少女。她自早晨醒来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多变到让他忍俊不住。

笑歌绷着脸把手中那团已瞧不出形状的物事。碾磨又碾磨,恼火到恨不得将所有进入眼帘的东西都挫骨扬灰。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失败,给她的打击不是一般两般——素来引以为傲的毅力败在了周公手下不说,计划中途自己探出头去吸迷香也暂且不提,她居然还……还章鱼一样扒着这男人睡了一夜!

天!这种事情要她怎么接受啊

莹黑的眸子如藏了星子,闪闪烁烁。淡红的唇瓣衔了笑,鲜亮娇艳。凝脂般白皙的胸膛,而她的手正……啊啊啊!她怎么又想起来了!?

笑歌咬得下唇泛白,真正欲哭无泪。要是离弦和柯戈博晓得她干出这等事……囧,真要命啊!

“来,张嘴。”

清亮的声音柔柔地在耳畔荡,笑歌条件反射地服从命令。待反应过来,一粒梅子已进了口。酸甜在舌尖漾开来,她舍不得赌气吐了去,只得鼓着眼狠狠一瞪紫因。

她的面色因着生气而变得红润,眼睛似乎也亮了很多。紫因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笑道,“你不是很喜欢铃兰么?可是房子被烧了,铃兰没地方放……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打扰胡大叔和胡大嫂,一会儿我就出去打听看看哪里还有空房。”

“嗐!李公子这是说哪儿的话啊!这么多年就我和老头子两个人住,平时想找个人说话都不行。你们来了,这家里热闹多了,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所谓胡大嫂,就是那花圃老板娘。她那嗓门和性子一样爽朗。人未到,声先到,热情度破表。

走近来,很是熟稔地一拍笑歌的肩膀,她又笑,“刘姑娘,你就安心住下吧。昨天东街那场火来得莫名其妙,衙门少不得拨银子助你们重建,你们就别去花那个冤枉钱了!”

莫名其妙?纵火者就站你跟前呢!笑歌暗暗翻个白眼,苦于哑穴被封,只能以腹诽表示她激愤的心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胡家在城郊经营花圃,似乎并不参与瓜洛的打劫行动。若是她能找到机会逃走,也不用考虑该如何通过戒严期的城防,倒是省下不少工夫。

胡大嫂还在叨叨,那情状简直是把紫因当成了多年不见的儿子。家长里短,话是无心,却刺得笑歌心里一阵儿一阵儿的流血

“昨儿我送花过去,听他们说什么孟家大院新搬来的小两口都没了,可把我吓懵了。还好刚到怀德客栈门口就瞧见了公子你,我这颗心才算落到了肚子里。要不是你说刘姑娘惊吓过度起不来床,昨儿个我就拉你两个回来住了……嗐!谁在世上还能不碰到点灾啊祸的!这种事落谁头上谁都不好受,大家互相帮把手,凑合凑合就过去了——不是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吗?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胡大嫂瞅眼笑歌的腿,又道,“我家老头子说,平常多来花圃溜溜,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好起来。既然刘姑娘爱花,公子你以后可以多陪她来这儿逛逛。哦,对了,到时候你们要是瞧见那醉心树下有落花啥的,可千万别去捡——刚开始我还不晓得。是昨儿我说花好像少了几朵,我家老头子才说那醉心花虽然香气可以宁神,但花和花粉都是有毒的。要是不小心混在食物里吃下去,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紫因若有所思地一瞥黑沉着脸的笑歌,眼角笑意隐隐,“嗯,谢谢,我会留神的。”

笑歌更是郁闷,将手里那团粘糊糊的东西一扔,不客气地揪了他的衣角来擦手,硬是把那玉色泛紫的新衣裳弄污一片。

她能不气吗?还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结果起床就收到一朵压瘪了的醉心花……分明是故意耍她!可恶!太让人窝火了!

胡大嫂目瞪口呆,紫因却只是笑微微任她撒气,末了还边擎了绢子帮她拭额上的汗,边柔声道,“瞧你比昨儿个精神多了,真让人开心。只是现在房子没了,婚事怕是只能再等一等了……”

笑歌一瞪眼,唇动无声,骂他不要脸。胡大嫂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抢着道,“还等什么啊!要是公子不嫌这儿粗陋,就让我和老头子替你们打点好东西,择吉日在这儿办回喜事,让我和老头子也跟着乐呵乐呵!”顿一下,又试探地道,“只不知两位的高堂和亲戚朋友……”

这话正中紫因下怀。他轻垂袖遮住笑歌在他手臂上肆虐的爪子,冲胡大嫂微微一笑,“我们本是海泉人士,谁料车瑟犯边……九年来,她跟着我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却依旧对我不离不弃。这回耗尽数年积蓄买了那处宅院,本想让她风风光光做我的新娘,过几天好日子,没想到一场大火又……大叔大嫂肯帮忙,我们这等无家可归之人感激都来不及,哪来嫌弃之理?”

他言辞恳切,瞧不出半点作假嫌疑,直叫胡大嫂听得不住抹眼泪,连笑歌脾气古怪也觉得情有可原。当下便拍胸脯保证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帖。

紫因给她银子,她推了半天才拿了一半去。也不瞧瞧笑歌的脸色如何,急匆匆去把正侍弄花草的丈夫寻了来,两口子商量一回,就兴冲冲出门采购去了。

笑歌气得浑身打颤,偏是无计可施。为防着她拿人家的花草撒气,紫因索性回屋拿了鱼竿鱼饵,把她带去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扔着,自己坐在一旁的青石上,悠闲自得地钓起了鱼。

阳光暖融,绿草如茵,河水潺潺地流着。偶有微风拂过,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似乎连心中的污浊也可以一并涤尽。

紫因阖目享受着这一切,笑意慢慢爬上嘴角,柔和安宁。忽听“啪”地一声响,扭头看去,却是笑歌从轮椅上跌下。

她奋力撑起上半身想调整姿势坐起来,却因着双腿无力,两手没撑多久便又重伏倒在那一片葱翠中。他微微扬眉,只冷眼瞧着,不动也不说话。

笑歌则是一眼都没往他那边看,不停地进行着尝试,无力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败北。可,哪怕汗水融花了脸上精致的妆,下巴与额头也沾了泥,她仍是执拗地用纤细的双臂撑起上身,试图移动那软绵绵的腿。

日光照射在她脸上,水粉胭脂混着汗水和泥土的搭配让她显得很是可笑。但她却骄傲地挺直背脊,仰着头,眸光坚定不可动摇,似乎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够将她真正打倒。

紫因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执着地想得到她。这无关外貌,也与身份地位没有瓜葛,甚至不是因为她曾经给他带来的伤害,或是他的不甘和报复。

而是……强悍的生命力,不管任何时候都不服输的性子,知道自己做什么、要什么——与他全然相反、为他所羡慕乃至妒忌的这一切,才是他不肯放手的关键。

那一瞬的恍惚过后,他惊讶地发现,笑歌居然真的靠自己坐起来了。杨妃色的华丽衣裙叫黄泥草汁染得一塌糊涂,精致的妆容变成浑浊的一片,紫因却觉得,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丽。

哪怕她正拿眼恶狠狠地凌迟他,还抓了泥土凶巴巴地砸向他。但,真的,很美丽。

紫因想笑,他也真的是笑了。

有泥团直奔面门而来,紫因却不避不闪,任那许是藏了石块的泥团生生砸中左眉骨。

一丝红滟蓦地于他的眉间绽放,又沿着眼睑缓缓滑下,停在浓长飞翘的睫羽上。阳光下,暗红的流光微转,犹如颗上好的宝石。

笑歌愣了一下,抓起另一个“暗器”打算继续攻击。却见他轻轻眨眼,那滴红落下,恰于心房处洇开朵小小的花儿。

“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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