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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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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颖川刘汉杰,年逾四十,尚无子息。因至栾城妻舅韩氏家,回归,路遇淮使,夺得贡物,急舁回白鹿庄。启椟一观,见犀角带、象牙梳、珊瑚枕,皆稀世异宝。不胜惊喜。又一古镜,斑驳陆离,不甚光华,暗思此系贡物,必有异用。就床前悬之。是日,重赏庄客,大犒家奴。自与妻韩氏,亦就中庭,设宴庆贺。韩氏曰“我家世居白鹿庄,纵遇凶岁,不受饥寒,焉知非前人余庆,但已过壮年,尚无子嗣,未免形影相吊耳。” 

汉杰曰“古人云‘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惟此最为难耳,但刘氏世多修积,不应绝嗣,若获早岁抱子,慰我属望,庶得桑榆晚景之靠。”韩氏曰“前者妾曾于莲花院弥勒佛座下,布施金钱二十万,祈福求嗣,近来腹痛隐隐,早晚间若得分娩,实叨神贶。”汉杰曰“若得刘门有后,誓当皈依佛前,朝夕礼拜,以答神庥。”夫妇饮至更深而罢。是夜星光朗耀,香气袭人。韩氏果然分娩,竟举一雄,面目峥嵘,日角有光,试啼声,英物也。刘汉杰大喜,急向神前,叩祷拜谢。 

次日即命仆从,辇钱至莲花院,酬还神愿毕,回归。路遇故人赵豹、薛超,问“何往?”二人皆言“往合肥投军效用。”汉杰正喜得子,挽留至家,当轩酌酒,十分款待。二人亦举手称庆,畅饮大醉。刘汉杰乘兴言曰“贤弟辈欲投军自效,固属有志勤王。但当今势变难料,盗贼纵横,朝廷多不之理,况四帅虽死,五奸犹存,骚扰天下。激厉英雄,多从草泽中崛起。贤弟既到合肥,当见机而行,慎勿拘执。”赵豹、薛超齐声曰“某二人不过借此机会,一观朝廷气运何如耳,安得如仁兄脱然事外,东山高卧哉?”汉杰曰“非愚兄偷闲自乐,见大元机局,已约略可知矣!但贤弟辈皆有用之才,入军投效,自当选拔。”三人促膝谈心,至次日珍重而别。赵豹、薛超,行至中途,又遇泰州杨进、娄县徐有芳、海门魏镛,皆往投军,五人同至庐州合肥县,直渡巢湖,闻梅参政兵屯藏舟浦,凡投军者,皆先入亚父馆注名,申送营中,考验收用。赵豹、薛超等注名已毕,见悬挂榜文云安丰路行省参政兼统制兵马招讨使左都督梅为召募事宜,晓谕军民人等知悉,所有各件才艺,胪列于后 

其一、熟谙兵法,深明韬略,可为元戎者。 

其二、骁勇过人,斩将搴旗,可为先锋者。 

其三、武艺出众,才堪驱使,可为散骑者。 

其四、谙晓天文,善占风候,可为策划者。 

其五、素知地理,深通险易,可为向导者。 

其六、心术公平,为人正直,可掌纪录者。 

其七、机变精明,动能料事,可与议军情者。 

其八、语言便捷,足能动人,可以为说客者。 

其九、精通算法,毫厘不差,可以掌书记者。 

其十、多读诗书,以备顾问,可为博士者。 

其十一、素明医学,神圣工巧,可为国手者。 

其十二、善能驰骤,探听机密,可为细作者。 

其十三、掌管钱粮,出入有经,可以给军饷者。 

以上十三件中,凡有晓一件者,即赴亚父馆注名,申送幕府,听候考验,果称其实,立即重用,不拘资格,尽心王事,务图报效,懋著功绩,不次超擢,封候相,悉在此举,敬兹告示,晓谕通知。 

至元二十七年月日押五人看了榜文,投入幕府,梅参政委牙将验过,皆录入裨将,以次擢用。旬日,梅参政又召集军士万人,不时检阅,操练精熟,乃发令箭三支一调京口都督彭悦,进广德州;一调徐州钤辖戚磷,赴六安州;一调松江统制裴金仙,取宁国。自领大军,直捣凤阳,由和州而进。 



   
   
第四十三回 金山寺索通盗宝 



云梦贼贾翀,既破汉阳,兵屯汉川,四出大掠,将犯黄州。 
有倪雕儿、汪夜叉、姚太师、宋罗喉、赵阎罗等议曰“此去蕲黄不远,攻城掠地,不足介意。惟兵饷不足奈何?”赵阎罗曰“我兵目下云集响应,不下十余万众。古云‘兵多将累,粮草不敷,决遭困惫。’不如大加检阅,精壮者留,其难民胁从者,用武安君长平之法坑之。”汪夜叉曰“不可,饥民胁从,用以冲锋则不足,用以掳粮则有余。随从我军,令自觅食,亦足以壮声色。即官军截杀,亦无损于大队。岂不两便?”倪雕儿曰“二公议皆未尽善,某有一法,难民俱有用处。”众问“何用?”倪雕。儿曰“我兵行处,并无辎重押后,全靠掳掠。今将掳掠之法,分为三等第一酷比缙绅,第二赎取妇女,第三搜刮富户。夫缙绅之家,即在任廉介者,薪俸之余,岂无微积;若贪污官吏,日坐私衙,敲精吸髓,民膏民脂、橐辇归,遂甲第连云,膏腴万顷,非我辈不能出所藏也。至掳掠妇女,另置一营,不准男女混杂,以身分高卑,定贵贱取赎。 

素封之家,累世蓄积,严加搒掠,拷出私窖,粮饷自充矣。” 

众人皆曰“此计甚妙,比缙绅掠富户二件,即令难民胁从者任之,为伊等平日吐气,当有奇效,惟赎取妇女一事,非我辈自为稽查不可也。”倪雕儿曰“各委部下将校主掌,但纪律不可不严,掳来妇女决不可犯。如有士卒奸淫者,立斩不赦。 

如此则赎取日众,而银钱自广矣。”众人如命,此令一下,纵兵四出,汉沔一带,鸡犬俱尽。时有安陆县郑恒者,度宗时曾知绍兴府。其高祖毅夫,仁宗朝状元及第,世代通籍。郑恒为绍兴知府,抗疏力言襄樊不可不救,贾似道讽台臣奏劾之,罢归安陆石柱乡,不久遂卒。宋亦随亡。妻梁氏生一子一女。子名梦兰,才华秀美。女名玉奴,姿容闲雅。一兄一娣,读书木兰山房,而玉奴颖悟过分。每相问难,梦兰自叹弗及也。年十五,工吟诗,善填词。七夕登楼,作《忆江南》二首,词云七月七,瓜果设庭中。乞巧穿针儿女技,在天在地誓深宫。 

银汉自空空。 

其二云七月七,鹊渡诉离衷。尽夜绸缪今夜里,情魔难障太阳红。 

分手各西东。 

梦兰见之,长然曰“字句虽然清新,声口未免懊恼,恐有不祥。”玉奴又题杨妃教鹦鹉,念心经一绝云春寒卵酒睡初醒,笑倚东窗小玉屏。 

早悟眼前空是色,不教鹦鹉念心经。 

又题绿珠坠楼云花飞金谷彩云空,玉笛吹残步障风。 

枉费明珠三百斛,荆钗哪及嫁梁鸿。 

梦兰见之喜曰“妹此二作,颇敛才就范矣。一日木兰亭前,池中芙蓉盛开,梦兰有感,乃作《菩萨蛮》一词云红云半压秋波急,艳妆泣露娇啼色。 

住梦入仙城,风流石曼卿。 

宫袍呼醉醒,休卷西风景。 

明月粉香残,六桥烟水寒。 

玉奴观毕,亦作行香子词,二首云如此红妆,不见春光。向菊前,莲后才芳。雁来时节,寒沁罗裳,正一番风,一番雨,一番霜。 

其二云兰舟不采,寂寞横塘。强相依,暮柳成行。湘江路远,吴苑池荒,奈月朦朦,人杳杳,水茫茫。 

梦兰看罢,愀然不乐曰“吾妹将来大有迍邅,观诗词声口可见矣。”无何云梦贼起,乃奉母梁夫人。避兵京山县莫愁村。时盗贼纵横,人情汹汹。家中厮仆逃亡过半,余者俱怀观望。惟老仆二人一名索通,自称赛昆仑;一名马陵,绰号绍虬髯。二人素有肝胆。原本山东死囚,遇郑恒生之,收为健仆。 

后奉使淮西,夜宿蒙城。贾似道遣人行刺。被二人擒获,竟免于祸。郑恒待之益厚。景定间三使海道,颇得其力。但二人积不相能,常睇目视,同食不交语。睚眦小忿,辄奋老拳相殴斗。 

及闻汉阳已陷,纵兵四出,渐至近村,梦兰已束手无策,忙与母梁夫人及妹玉奴,弃家逃窜,仓皇出走。马陵搀扶梁夫人,一步一跌。行不数里,索通方负一橐赶上。喘息未定,忽一队贼兵蜂拥而至,主仆冲散。梁夫人母女,慌做一处。忽见一枯桥,内颇空阔,潜伏其中。俟贼去,乃逡巡而出,已不知梦兰与二仆何所,急寻僻路而奔。回望各村俱烟焰蔽空,道路皆横尸枕籍,见男妇号哭而行者,络绎不绝。行约数十里,力渐不支,足亦皲裂。乃投深林中,母女相对而泣,坐以待旦。腹馁特甚,捱至天明,又恐贼至,母女狼狈而行。午后已十分困惫,前临石桥,于绿杨深处少憩。饥不可堪,乃摘柳叶嚼之。惊布方定,闻桥上逃死者悲恸欲绝,不胜酸楚。又至黄昏时,四野虫鸣啾瞅,母女更喁喁饮泣,自分必死。忽疏星淡月中,桥西若有人大踏步而来,口中唧唧哝哝,闻语云“夫人小姐,存亡未卜,此事怎了?”玉奴细听之,索通声口也,急低声呼唤。 

索通一闻大喜,急至桥下,扶出母女曰“夜静行将安之。” 

索通曰“此名离狐村,前去不远,有延庆寺,权往寺中,明日再作理会。”遂一步一步行去,直入寺中。月下见门庭荒芜,并无灯火。母女至佛前祷拜泣诉,就殿角坐定。索通将橐中食献上,夫人始问梦兰消息。索通愀然曰“不知去向,业有马陵往迹之矣。”夫人泣不可止,玉奴亦泣曰“仓卒出奔,并无资斧,倘至京山舅氏家,则无虑矣。”索通曰“老奴橐中,幸预有准备,且过应城,须雇车马,方能直达京山。”三人勉强,捱至天明。索通前去探路,缓缓而行。但所过残毁,并无旅邸。索通觅食之。 

一日道出乌坂,达鹿头口,将近大路,索通曰“冲要之处,防有贼兵,老奴往探之。”夫人、玉奴匿路旁深林中。既而林外,忽闻有人来往。玉奴方探头一望,谁知正是贼队探军。 

一见玉奴,知是奇货。凡十余人,奔入林中,将母女拿住。夫人叩头不已,玉奴情知难免,正欲投崖。贼一绳缚定,慰之曰“我等不伤性命,若有亲眷取赎,异日还可归家。”不由分说,押赴而行。少顷,索通飞奔而来,一见夫人、玉奴被陷,狂呼不已,投入队中。贼将刃之。一贼曰“且问系此女何人?” 

索通曰“老仆也。”贼曰“既为主仆,即属亲眷。贾大王有令,不戮妇女,须用金赎取,决不食言。”索通恐诈,且泣曰“老奴愿随军中,乞将主母、小姐释放。”众贼大怒,三拳两足,推之使去,曰“非三百金,不能赎也。”簇拥而去,索通抵死追赶,且呼且泣,只见一贼引弓持满向之曰“老奴才不畏死耶?某营中所得妇女,何止万千。但宦家女子,赎以千金,民家者三百金。命妇五百金,有金则归,无则死。”嗖的一声,索通应弦而倒,负痛而起,忙拔出箭镞,则右臂血流如注。裂衣束之,贼已去远矣。坐而泣下曰“保主不全,不如一死。”即欲寻自尽,既而又转念曰“抱惭而死,不惟无以见老爷于地下。且马陵有知,将笑我为偷死矣。今日之事,一生九死,不可不死中求生。贼明明告我以千金赎取,若得千金,则夫人、小姐生还皆可冀也。遂熬着痛楚,立起身来,暗思主人旧日,颇有蓄积,家中岂无暗藏?不如仍归安陆。 

遂连夜奔回石柱乡,方入里门,见凋残已极。再至家中,则庐舍已付煨烬。一见怆然,基址俱发掘靡遗,心如灰死,无计可施,左右思维,忽然曰“计在是矣。京山县梁氏舅家,亦是世胄。且属至戚,惟此处为可望耳。”且幸身边尚有余金,行路有资,遂至京山,但梁氏家则先一月,已被抄掠矣。索通如冷水浇头,垂泪而已。抽身便走,又忽忆着主人存日,同僚有一苏学士,最相契。学士乃宰相苏颂之孙,世居丹阳。不如竟赴京口,且南徐不曾被兵,此计定不落空。遂不分星夜,雇舟直下,迤逦达于镇江,由江口拨运河,十数日已近丹阳。上岸访问居址,俱云“苏相公世居城西晚香村,于大宋革命时,远迁台州去矣。”索通望空捉雪,大失所望。囊中羞涩,流落京口,幸幼年颇好引拳,尚能记忆,遂以卖拳营生,且救眉急。 

一日在丹徒县焦山镇,遇一头陀,亦枪棒师也。两人心投意合,言语之下,索通不时长叹。头陀怪而问之,索通以实告,且曰“若得千金,则吾事成矣。”头陀曰“此处金山寺,现贮数千金,何不取之?”索通惊问“何金可取?”头陀笑曰“其实金则无之,有一物可值数千金耳。”索通又问何物。头陀曰“北宋时有一佛印禅师,乃是高僧,住锡金山。苏东坡学士,将往访之,直造寺中,禅师迎问曰‘内翰何来?此间却无你坐处。’苏学士戏曰‘借和尚的四大身体,用作禅床少坐。’禅师曰‘山禅有一转语,内翰答得来则罢;不然,将身上玉带留下,永镇山门。’苏学土即解下玉带。请问何语,禅师曰‘山僧四大本无,五蕴皆空,学士要在何处坐?’苏学士一时答应不及,禅师即喝侍者速收玉带,苏学士欣然弃带而去。”按,此带出宋皇上御赐所值何止千金?见今存在方丈后佛顶阁,庋置第一层楼上。若得此带,胜汝数干金多矣。” 

索通大喜,深谢头陀。头陀戒之曰“汝义气可嘉,故以密告,但百年镇宝,盗之甚非容易,吾将逝矣。”索通力任不辞,头陀遂去。 

索通便渡过扬子江,见金山浮在江心,四面悬绝,一径孤悬,暗惊此山如何可止?方逡巡山下,瞻前顾后,忽山头有人大呼曰“山下有贼至矣!”索通大惊,细审之,乃卖拳头陀声也,心中大疑,既而忿然曰“但得救主,赴汤蹈火,亦所不辞。”是夜方欲止山,闻寺内鸣钟不已。即当更漏,甚是分明,不敢入寺。一连数日。闻本月初七日,乃英烈龙王诞辰,赛会烧香,索通喜曰,机会在此时矣,至初七日,果人山人海,索通踱将上去。但人人进香者,俱至龙王堂而止。寺前寺后,巡视甚众。直延至晚下,见众僧俱登佛殿顶礼,哺喃喧扬佛号。 

索通由大殿,经过数重殿宇,混入方丈。侧左有门未闭,竟闯将入去。果见一阁,高出层霄。暗思必佛顶阁也。正欲登阁,一时闻方丈内,木鱼震响,众僧已入方丈。索通大惧,忙至阁子后,黑暗中伏定。少顷,又见十余僧合掌而入。索通悚息,毛发皆竖。见众僧一一掇梯,直上楼去。索通懊悔曰‘计不成矣。”既而楼上梵音齐作。时腹中饿甚,遂出大殿,见佛前罗列供献果晶,正好充饥。馋猿遇果,饿犬闻腥,任餐一饱。 

更转身人阁下,闻梵呗声少息。又欲踱上楼去,未及阁门,忽履声橐橐,慌忙转身,正在窘急,忽见回廊右手畔,有一小门,可盼江水。遂徐步而出,见有小径,可以纡道,直达山门。幸有生路,始潜身下山。正值夜渡船,搭过江去,宿于旅中。 

当夜纳闷不已,展转床席,未能合眼。时月影当窗,猛听隔巷有行步声。起而窃视之,见一偷儿在隔巷入家壁下,蛇行而入。少顷,橐负而出,如是者再。索通看得分明,徐至壁下。 

偷儿正探头从窦中出,索通一把拿住。偷儿作慌,忙将橐中财物献上。索通一时触动心事,扭至僻静处,抵死不放。偷儿乞命不已,益发窘急,伏地叩头,乞免一死。索通笑曰“某非捕盗者,特有求于汝耳?”偷儿不省,索通曰“汝入此道几年矣?”偷儿听其声口,似同道者流,乃答以初学。索通不觉愀然久之,偷儿已窥其意,乃曰“实不瞒公,某作此勾当,近今十五年矣。”索通大喜,急叩以有闷子火,鸡鸣断魂香否? 

偷儿愕然,暗惊此人,乃大盗也。今晚小巫见大巫矣,因问以何用,索通曰“有则求之,无则不劳说辞。”即以橐还之,令去。偷儿负豪欲行,仍止。复问曰“足下果何人也?”索通怒曰“免汝一死,速去耳,饶舌何为?”偷儿愈不肯行,弃橐于地。再拜曰“何敢相瞒,某实系小偷。愿拜门下,以听驱策。若得承教一二,没齿不忘。”索通复笑曰“汝以吾为巨盗也,为汝求二物,殆将有所用耳。”遂以心事告之,偷儿大喜曰“断魂香,闷子火,惟吾师处有之。吾师为江阴巨猾之魁。每在皂角林、瓜洲渡等处,截江剪径,徒众百有余人,如虎生翼。要得此带,某去请吾师,将寺中掳掠一空便了。可劳如此琐琐。”索通大惊,不许,急以婉言谢之,令去。偷儿又曰“公既存心仁厚,不愿买祸。某一人去,竟将此带盗出。 

用以报公盛德,何如?”索通大喜,又曰“寺中防范綦严,重楼复榭,道路曲折,恐汝路径不熟,须某同去,方保无虞。” 

偷儿大笑曰“作此勾当,宁问道于人耶?某试探之,决不辱命。” 

次日当晚,二人摇舟过江。至山下,索通遂止舟中,偷儿踱上山去。犬吠无声,至更许而回。索通急问之,偷儿曰“业已探过,在阁上古佛龛前庋置第三层,以伽楠香木泥金匣装护,外用紫纱罩定。周围俱列禅庆,共宿一十六僧,明晚定当取至。”索通惊以为神,仍驾舟回至寓所,次晚又至旧处,将船系定,偷儿迈步上岸,已近寺门,忽犬吠一声,偷儿折身便转曰“事不谐矣。”索通促之令去,偷儿曰“大凡此道,最忌犬声。犬既司惊,入户必多危险。且俟五日后,再至可也。” 

索通恨不一时到手,便去赎取夫人、玉奴,十分叹息。偷儿曰“盗取他人之物,岂可迫促?倘太仓卒,必生他变。”索通懊恨而回,二人遂隐至僻静处。 

五日方至,黄昏偷儿忽不见。索通处处踪迹,并无形影。 

始叹强人无义,误我大事,十分追悔。乘着月色,再至江下。 

怅望一会,见隔江一人,驾小舟如飞而来。方欲避之,忽舟中人大呼曰“幸不辱命,有以报公矣。”索通惊异,视之,偷儿也。弃舟上岸,手捧一匣,背负一橐,望僻静处而走。索通狂喜。直至北固山脚下,启匣视之,果玉带一围,用黄罗封裹。 

再启其罗,见带上镶嵌明珠二十四粒。中交环处,乃通天犀角,琢就龙凤交戏之状。两旁护腰,皆于阗玉也,光艳夺目,真希世异宝。匣中更有玉斝金樽,古玩珍奇十余事。索通德偷儿,惟取一带,余尽以赠偷儿。偷儿不受曰“予橐中尚有货物,不啻数百金值也,得此足矣。”视之,皆金银器皿,白镪数十锭。偷儿喜出望外,曰“得公义气所激,直人宝藏库中,席卷一尽,胜某十五年行窃矣。”索通笑问“如何得近阁上。” 

偷儿曰“此易与耳。阁中耳目甚众,俟僧等熟睡,竟从阁上,沿屋而下,既得此匣。又见龛前罗列许多宝玩,天与不取,留以供群秃作无穷受用也耶?”索通曰“寺中既失许多宝物,必鸣官缉捕。足下此地,固不可留。即梁上君子之行,亦不可再。某劝足下刻意改行,前愆晚盖。有此数百金,不愁不作富家翁。”将匣中宝玩,尽以赠之。偷儿坚拒不受。索通怒曰“可知赛昆仑是有肝胆男子,仗义救主,故作此事。并不为货财起见,尔坚拒不受,毋乃无意改行,而甘心作窃盗乎?” 

偷儿唯唯谢罪,泣曰“某乃京西鲍立,家贫落魄。自念生平行窃,并无此胆。今为公义气所激,轻身涉险,若履平地。 

非天实启之乎?某从此仍归京西去矣。得此余生,皆公所赐。 

又承厚赠,感戴何极。”索通甚喜,二人遂迎江而上,过丹阳,由南京达湘湖,至黄梅渡口,方始分手。 

索通再三嘱咐,鲍立泣别而去。索通将玉带用匣庋定,打听贼兵音耗。时已破蕲水,贼营现在广济。索通遂直叩营门,贼兵票知主将。传言所掠妇女,尽在应城,有来赎者,自赴应城可也。索通听言,暗思云梦去庆城不远,吾不如先赴应城;竟至云梦贼首贾种处献带,免生枝节,主意已定,直奔云梦。 

先禀知廖维新、翁国肜二谋士,随令人见贾翀,将玉带呈上。 

贾翀一见,光艳照人,知是异宝,满心欢喜,把玩不置。遂问寥、翁二人,价值若干?廖、翁齐声曰“此御赐宝带,岁月既久,应值五千贯。贾翀狂喜,遂问索通“欲金乎?欲官乎严索通曰“两俱不欲,愿得主母、小姐。并大王令敕,得保乡里足矣。”贾翀曰“汝主母、小姐为谁?”索通曰“主母梁氏,小姐郑玉奴,现在应城。”贾翀即付令敕,命廖维新引至应城,查出梁氏、玉奴,付与索通再赐银五百两,以赏献带之劳,不日面南称尊,佳兆在此一带矣。索通谢恩而出,同廖维新至应城,有刘环将册籍呈上,查命妇籍。果有梁氏,应赎五百金;宦女籍,果有郑玉奴,应赎千金。廖维新笑曰“汝献带赎主,允称义仆。但价值过半。倘有姻戚,准更赎数人去。”时玉奴有同伴二女子,皆潜江人,逐日与玉奴寸步不离,甚是相得。闻玉奴赎去,悲悼不胜。夫人不忍,命索通一同赎去。二女子得离虎穴,皆索通之力也。 

索通拜谢廖维新,领四人而出。自知京山不可复居,雇车马,直过江右,望九江而去。 



   
   
第四十四回 周处台马陵伏妖 



潜江二女子,长鸾英,次凤英,姓许氏,有殊色。父母俱逝,兄嫂犹存,遭乱相失,陷贼中,与玉奴亲若姊娣。得索通共夫人赎出,同至江右彭泽县,小姑山北,买山筑室。为避乱之计,内有夫人做主,外有索通经纪。玉奴三人,可以相安。 
惟不时叹息梦兰,不知窜离何所?夫人、玉奴每每泣下。索通时以温语安慰,谓必已同马陵,量无他虞,索通又雇人不时各处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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