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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5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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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吕海寰,驻俄杨儒、驻英罗丰禄、驻美伍廷芳、驻法裕祥、驻日李盛铎,合电请惩办罪魁,首李秉衡,次毓贤、刚毅、赵舒翘、董福祥、载漪、载澜,并述各国坚决之意。鸿章与刘坤一、张之洞、盛宣怀亦先后电劾,朝旨乃将毓贤褫职,配极边,永不释回,各国意犹不慊。十二月,得旨毓贤遣发新疆,计已行抵甘肃,着即行正法。于是至惨极恶之毓贤,乃有归结之一日矣。当毓闻京师失陷之变,折回晋境时,拳匪仍肆扰各属不已,劫掠之事,视为惯例。各属亦不复上报,而毓亦知忧惧敛迹,不复如前之兴高采烈。惟拳匪羽翼已成,急切不肯收束,且鸱张益甚,见毓之惧祸灰心也,日聒于抚署,谓“京中消息,纯系汉奸谣言,实则京中使馆已焚,洋人尽杀,指日可望太平,统领不必愁烦。”毓被嬲不已,乃曰“朝旨亦可假冒耶?尔等速自为计,毋溷乃公。”拳匪知不复可混,乃啸聚各乡,为攫金鸟兽散之计。是时,州、县强项者,始不关白上官,自行痛剿,毓亦不过问。有平遥令某者,以家财激励死士,捕劫掠之拳匪数百人,骈诛之。拳匪欲报仇,诉于毓。毓曰“尔辈劫掠为生,即非义民,安知非假冒义和拳者?尔辈须往查明皂白,吾始可为之代办。否则,地方官本为除暴安良计,劫掠者,王法所不赦,吾安能庇尔辈?且吾已为朝旨所驳斥,旦夕待罪此间,尚能为尔辈护符耶?今本省洋教已尽,尔辈宜往京师、天津、山东一带,奋其义勇,自树一帜,切勿在此骚扰良民也。”拳匪语塞,但求抚公怜悯,发给遣散之资,令兄弟辈各寻生活。毓曰“吾服官以来,清刚自矢,别无藏镪余财,可以为诸英豪壮行色。无已,吾惟有敝衣数箱,尔辈向质库取银,作川资何如?”语毕,命从者出箱示之,皆破烂不堪衣着之物,拳匪乃谢曰“公真清官也。兄弟辈不敢复有所求,且公行有日,兄弟辈尚当醵资为公寿,公毋自苦,兄弟辈必当吁请于朝廷,保公无罪也。”毓谢之,且嘱其勿尔,令朝廷生疑。 

自是拳匪不复入抚署。 

罪魁惩办之旨下,秉衡、刚毅已前死,惟赵舒翘、毓贤尚存,宜立即正法,以谢外人。时毓贤得发配新疆之旨,将行,寻又得抵甘肃即行正法,着何福坤监视行刑之旨。李廷箫为晋藩,附和毓声,纵拳戕教。既得正法之旨,持以示毓,毓曰“死,吾分也。执事何如?”廷箫知不免,元旦日,仰药死。 

拳民欲留毓,或又劝毓据晋,率拳民以叛,毓皆不允,且曰“吾本忠于朝廷,若此,则前日之清勤忠恳,尽付东流矣。” 

盖犹自信为后世有名誉之人物也。抵兰州,兰之士民亦多信义和团者,谓毓无罪,以伏法为冤,集众欲代请命,求朝旨贷一死。毓移书止之,谓“己杀洋教士时,已办一死;今乃不成,死何足惜?但愿继事吾志者,慎勿忘国仇可耳。”众感其言,或有泣下者。时毓之老母年八十余矣,留太原,惟一妾随行,知行刑有日,乃逼令自裁。妾缢,视其既死,笑曰“彼乃先驱狐狸于地下也。”旋自作挽联“臣罪当诛,臣志无他,念小子生死光明,不似终沈三字狱;君恩我负,君忧谁解,愿诸公转旋补救,切须早慰两宫心。”书之悬于逆旅,众或传抄之,忠臣好官之名,颇震一时,识者或嗤之以鼻。然当日毓狼狈之态,亦殊可怜也。正月初六日,何福坤至什字观,呼毓出。毓尚未朝衣,知何来即将行刑,乃请整衣出看,何许之。毓殊不畏缩,及出,随从武员即举刀斫之,伤头不死,毓负痛连呼“求速死”。仆怜其宛转,助之断项,众为集资收葬焉。或追叙其杀洋教士之惨状,乃叹曰“如此而死,犹幸也。” 

○寇太监 

光绪帝有寇连材为心腹,亦犹西太后之有李莲英也。顾连材忠耿持正,视莲英之贪邪婪贿,作恶无厌者敻不相同,初,连材稍读书识字,尝究心于君臣大义,谓“己惜已身为刑余,不能列朝右与士大夫商政治,亦不当与士大夫交,为朝廷羞。 

惟既给事宫廷,亲近人主,自当尽吾职分,令人主安适康健,为天下臣民造福。所愿如此,其他奢望,不敢存也。且令人主知吾辈中尚有良心,非可一概抹杀者。”其志类如此,故平居作事谨慎,保护幼帝起居服食,无不诚敬。光绪帝自幼入宫,不能得慈禧欢心,体极孱弱,饮食衣服,慈禧绝不怜顾,醇王福晋常为之哭泣。惟连材热心调护,帝幸得长成,连材尝作日记详载其事,中略言帝生母虽与西太后同气,而西太后待遇殊落寞,饥渴寒暖,从未一问。所赖东太后时时抚视之,得无失所。及东太后上宾时,帝甫十一龄耳,自此遂无一人调节起居。连材无状,不敢专擅,但于心不安,亦万不得已,乘间进言于西太后“衣食宜如何整理,勿听帝自主。彼辈不能尽职,帝年幼,不知施以赏罚。早晚寒暑,漫无节度,或衣垢不浣,或物腐充食,有伤政体,请太后为之查察。”太后反责连材多事“汝尽职可耳,安得越他人俎而代之谋耶?”连材尝私念帝虽贵为天子,曾不及一乞人儿。本生母醇王福晋每与人言及德宗,未尝不痛哭欲绝。自帝御极,以至福晋卒时,二十余年,母子终未获一面也。 

西太后之忍心如此。后帝患痼疾,精神痿败,不能生育,皆少时衣食不节所致。 

哀哉!连材所记之言,大致如是。李莲英甚憾光绪帝,以尝受帝之呵斥故。而寇太监忠于帝,故莲英深恶之。西太后之恶寇太监,则莲英与有力焉。戊戌之变,当康有为与帝密谋之际,寇微有所闻,蹙然曰“此事发之太骤,恐难得圆满结果。 

且吕禄握重兵久,根深蒂固,一时不易猝拔。而太后党羽中如刚毅、裕禄、怀塔布、许应骙诸人,皆数十年旧宫僚,资格甚老,门生故吏极多,亦非旦夕所易推倒。今帝所恃者,谋臣则一新进之康,兵师则袁世凯。袁方将受荣之卵翼,安能使之反抗?此事若不熟筹,恐画虎不成,反类狗也。虽然,我一刑余贱者,纵剀切言之,亦乌足动听。”于是忧形于色,寝食俱废。 

帝向知寇之诚恳,凡服食起居,非寇在侧不欢。忽请假数日,知其病剧,乃遣人召之入,询所苦,冠曰“奴方见皇上近日忧国甚至,恐有伤玉体,故不觉悲戚。念曩昔圣躬之孱弱,皆奴才不善调护所致。今当宵旰忧勤,而奴才终不能分尺寸之忧,皆奴才之罪也。诚惶诚恐,无地可以自容,故不觉至此。”帝觉其宛转陈词,中有微意,乃曰“子第自爱,幸速愈,容联思之。”寇因泣抚帝足曰“陛下独不念魏高贵乡公、唐中宗之事乎?一误再误,国与几何?谋定后动,策之上者也。”帝曰“联知子忠荩,故能容子言。否则,此何等事,而可令宦寺闻之耶?子姑退,朕自有命。”寇退,谓其徒曰“吾既言之矣,帝苟有不测,吾必死之。”及事泄,太后已传旨坐乾清门,请祖训,奉太宗御棍,将笞帝死于门下矣。寇闻耗,大惊,力疾驰往恭邸求救。昌寿公主闻之,是夜叩西苑门,跽请太后息怒,始得囚帝于瀛台。太后颇疑公主知之过速,必有人走告。 

李莲英知寂监所为,诉于太后。太后怒曰“此贼留之不祥。” 

命人执以来。讯之,抗辨不屈,乃处以极刑。 

○刘太监 

慈禧之残忍不德,更仆难数。其对于失欢者固睚眦必报,而奄寺宫人,命等蝼蚁,更罔不受其荼毒。自李莲英专宠,失宠者必置之死地以为快,然无若刘太监之惨者。先是,大内蓄毒剂至多,其毒性种种不一,奇异出人意表,不独宋祖之施牵机药于李后主,为历史上之奇谈已也。闻其药有服之数年而始毙者,有入唇立绝,毫无伤痕者。以视鸩、砒,直寻常菽栗耳。 

相传悉系明代遗物。孝陵之诛翦功臣,成庙之剿绝孝康诸子,大都皆将此物。至孝贞上仙之速,度即此物之为祟也。其后十数年,始有刘太监之奇剧。太监刘姓,忘其名,众以其性行迂缓,而城府极深阻,故侪辈俱戏呼之曰“阴刘”。刘入宫,迥在李莲英前,得太后权宠,亦初在莲英右。及莲英得志,刘宠始稍替。然以资望,究在李上,宫中诸小珰莫不尊事之。那拉氏之起居、服食、嗜好,刘最粗悉。李初恒谄事刘,窥窃其术,学步无所不至。刘固不肯尽泄其秘,然莲英性乖巧,一颦一笑,无不为东施之效也。久之,后意渐移于莲英。又莲英年少,貌虽不美,而作态妩媚。后性恶老,阴刘之不敌莲英,势也。然以习惯上之关系,宠虽衰而太后尚不能忘之,遇故事莲英不能了然,辄曰“问刘,刘必稔。”刘以是持李短长,莲英积羞成忌。刘、李之间,势遂水火。莲英意非去刘勿快也,乃用其惟一之术,时时谮刘于太后前。顾刘亦工心计者,语动最周密,凡莲英所抵之隙,无不先事预防。李虽百计倾轧,终归无效。 

乃一变其计,为暗箭伤人之伎俩,阳修好于刘,而阴实谋之愈亟,刘果防之稍懈。一日,刘忽以事失西太后意,大受谯诃。 

李乃乘机中西太后之所忌,竭力媒孽。西太后果大忿曰“是人殆不耐活矣?”一日,御便殿,召刘至,叱使长跪,数其罪至数十事,曰“此可杀否?”刘自审为莲英所倾,必不免,乃崩角曰“奴才诚有罪,当万死。求佛爷悯三十年犬马微劳,使获全尸,于愿足矣。”西太后沉吟久之,曰“子且退,予有后命。”因咤侍女引刘至殿下一小屋中,反扃其户。刘既去,西太后忽笑顾诸侍女曰“今日有一新鲜活剧,赏尔等一观。 

此剧固数百年不易见也。”因令于某号室内开某字号椟中,有玻璃箧扃鐍极严者,取以来。侍女如言,奉箧至,西太后自揭衣囊,探其中出一小钥,制绝精巧。及启箧,则中有大小玻璃瓶十余事。太后检视良久,取一小瓶,高仅寸许,中伫淡红色药屑如粉,乃以法去塞,倾药粉入一酒杯中,约止分许,和以水,曰“持此令刘监饮之。饮毕,令其安卧勿动,汝即来复命。”侍者受命往。有顷,返曰“刘监得药,即叩首谢恩,然后服。服讫,即遵旨安卧矣。”西太后颔之,越炊许,忽语侍者曰“汝辈欲观奇剧,此其时矣。世界新幻戏,当无如此之巧妙也。”众奉命,相偕入小屋中,启户入视,则刘已不知何往,疑其遁也。惊极,几大号。忽一女子左右视,顾见炕上卧一小儿,亟谛视之,即刘也,已缩小如初生婴,长止尺许。 

抚之已僵,而肤色悉如平时,绝无遇毒状。众乃大慑,有因惊致疾者。西太后闻其状,乃吃吃笑不已。甚哉!其残忍乃过于吕雉、武曌也。 

○端王与溥俊 

拳匪之乱,实根于戊戌政变之反动力,而为之枢纽者,则端王与大阿哥溥俊是也。初,端王与李莲英极相得,太后常言“端王载漪秉性忠诚。”故立其长子为大阿哥,实皆莲英为之道地耳。端王性粗暴,绝无意识及威仪,惟见太后极醇谨。 

每太后与之言,辄震惧失次,汗流被体。太后谓为忠诚者,盖以此也。初,太后欲废载湉,既数为中外臣工及外使所阻,乃思立储以俟机会。时文廷式、翁同龢诸帝党皆罢归,李鸿章以文华殿大学士为首相。李故骨鲠,在朝列,慈禧颇敬惮之。己亥冬杪,两广总督出缺,命鸿章往任事。故事京大员外放,约半月始行。李始陛辞,命下督鸿章殊急。鸿章抵粤未几,某日,法领事询海关监督某“本日有立储事。”某询“奚至?”法领谓“今晨驻京使电巴黎政府,政府转安南法督,更电粤,故知之。”某偕司道谒鸿章。故事宫中大事由阁臣军机会议后行。时鸿章去京日迩,且此大事,无不先奉诏者。鸿章闻言良久,曰“宁有此?吾未奉诏,而法领先有闻乎?” 

午后四钟,果奉诏。盖出鸿章时谋已先定,特不欲其知而沮尼耳。太后之专擅乱政,不恤人言至此。溥俊顽呆肖其父,慈禧笃爱之。不乐读书,惟时与内监为嬉戏。及拳匪祸起,尤狂妄附和其父。对于光绪帝傲慢无礼。以帝好读外国文字也,大呼帝为“鬼子徒弟”。太后闻之怒甚,立命将大阿哥抽二十鞭。 

端王知之,大恨。翌日,率拳匪数十人呼噪入宫,找寻二毛子。 

至宁寿宫门,太后尚未起。端王等大呼“请皇帝出来,皇帝是洋鬼子的朋友。”其时端王粗莽之状,甚可骇异。声为太后所闻,正问讯间,又闻群呼“杀洋鬼子徒弟。”太后急走出立阶上,诸王公及拳民聚于下。太后大怒,斥端王曰“尔即自为皇帝乎?胡闹至此,亦复成何体制?尔当知乘此国事纷乱,即谓可任意攫取?此大误矣。速去毋溷。帝位废立与否,惟予有权。尔若依尔子为储贰,遂肆行无忌,不知予可立即可废。 

尔不自量,予顷刻即可废之。尔速领此等人出走。苟不奉旨,不得入也。尔知罪,速叩首请罪而去。”端王大惧,叩首不已。 

太后命罚俸一年,以示薄惩。义和团首领在此叫衅,立即斩首。 

于是人人震惧,不敢觊觎非分矣。大阿哥曾谓太后曰“请护送太后往热河,让皇帝在京中,与其朋友外国人讲和。”太后斥之,然大阿哥终不悛也。大阿哥年十五,肥胖粗野,状类伧荒,喜着武装。常出外观剧,戴金边毡帽,内着皮衣,外罩红色军服,如夺标者,与伶人、混混等多相稔。颇工马术,亦善音乐。观剧时,如台上鼓板稍错,即离席大骂,或自登台代之。 

怪状劣迹,殆难悉数。有时为太后所闻,则重加鞭责。忽与侍奉太后之宫女有私。太后知之,大怒,不待罪魁之惩办,早有废立之意矣。又时与内监击瓦片水上,计其纵跃次数以赌胜负,俗呼“打水搬”者是也。又尝于西安行宫殿上踢毽子,殿官称宝座前不宜作此,乃骂曰“宝座是咱所坐,尔敢阻挠耶?” 

太后闻之,心恶其粗鄙。及和议成,端王降庶人,编发新疆,大阿哥遂废。然太后犹怜悯之,月给四百金以养赡焉。 

○荣禄与袁世凯四则 

荣禄为慈禧太后之侄,早岁即受慈禧之宠用,为步军统领,旋犯嫌疑,褫职。未几,为西安将军,崇文门监督,洊升大学士,充军机处练兵处大臣。刚毅与同列,乃言“外患可除,富强易致。”慈禧深信之。盖荣禄虽不足称胆识,而心地尚明白,与端、刚等迥不相侔。当拳匪之乱,荣禄颇依违其间,然于暗中周全者不少,俾和议可成,未始非其功也。当刚毅请攻使馆时,荣禄授董福祥、张怀芝等以意,使勿力攻,而外承慈禧谕助刚毅,以智术全身,此其所长也。刚性傲狠,日督兵攻使馆,每午十二句钟往,互击枪数排而退,若符契然,刚粗莽勿察也。一日,酷热,战兵退,刚乘骑急遁。骑遁,坐草间,气喘欲绝。某司员道经,见而讶之。刚遽摇手曰“勿道!勿道!”时乘骑奔逸,已数里矣,其呆如此。荣禄知之,亦勿劝也。及两宫驻西安,粤人某献石屏,绝新异,慈禧拟赏知县。 

荣禄持不可,曰“惟名与器,勿可假人,矧官乎?今进石屏赏知县,倘更重于石屏者,朝廷将何以赏之?”遂反其献。荣禄之识,于此可见一斑矣。当拳乱盛时,端、庄二王屡矫旨,荣禄则电李鸿章及东南各督抚,谓“五月二十四日后矫旨不可信。”鸿章欲入都,禄电江、鄂二督,嘱缓行,俟后命,盖知端、庄特欲害之也。又禄以谋阻废立,因与刘坤一、瞿鸿机、张百熙、魏光焘等益相亲,其能知人、持大体又如此,论者或以太后党而深斥之,不知当日其所补直者,未可厚非也。 

戊戌政变时,新旧胜负之枢纽,实操于荣禄之手,而拨其机捩者,则袁世凯也,然此中亦有天运焉。假使袁竟杀荣,除太后,满洲可以不亡,中国时局,又不知成何一种景象;或者非复今日之数次革命,重建共和亦未可知。但当时慈禧太后之运命尚未告终,则荣禄之人才,当然不致归于失败。故袁之以密谕驰示荣禄,乃天诱其衷也。时荣禄握新军之全权,踞天津要区,袁世凯不过受其卵翼之一人,安能与之相抗?光绪帝自不明形势,轻听新进之狂言,而欲令人操同室之戈,岂非颠耶?事实上论之,固为袁奉密谕,驰往天津告荣禄,而不知蛛丝马迹之黑幕中,太后与荣禄早有布置。袁世凯何人,乃肯为幼稚皇帝所卖耶?相传光绪帝与康密谋于正大光明殿中时,早有一莲英腹心之太监,微闻其语,报与太后,特外面佯示镇定,以观其变耳。此非理想之词,荣禄亦将新军一切布置周备。太后盖与其党深思熟虑已久,即非康谋,亦将借阅操之举废立矣。 

特其后又深入一层,酝酿以成康谋,则更有所藉口以倾帝。袁世凯早入彀中,幼稚之帝不知,乃以矛攻盾,安得而不失败? 

八月初五日,荣禄在天津督署中,方摄衣冠,拟出拜客。忽报袁世凯至,荣即知有非常举动,立命由密室接见,此非彼等先有同谋而然耶?先是,八月初一日,光绪帝召袁世凯入见,时袁为直隶按察使,明系荣之僚属,帝乃误认为忠于己党者。召见时突问“苟付汝以统领军队之任,能矢忠于朕否?”此问可谓奇特,袁岂肯答以“臣不能矢忠于陛下”乎?袁曰“臣当竭力以答皇上之恩,一息尚存,必思效忱。”云云。帝以为其忠恳之色溢于眉宇,确系可信,乃下谕云“现在练兵紧要,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著开缺以侍郎候补,责成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事宜,著随时具奏。当此时局艰难,修明武备,实为第一要务。袁世凯当勉益加勉,切实讲求训练,俾成劲旅,用副朝廷整饬戎行之意。”此谕注重练兵,明明道着意旨所在,以太后之精明老练,岂有不知?相传当袁被召,退下仁寿殿时,太后即召入,详询帝召对时语。太后谓袁曰“整顿陆军,本是应办之事。此谕甚为通达,但皇帝行之,太觉勿忙。予疑其别有深意,尔俟皇帝第二次召见,再请予之训令可也。”此数语实已洞见症结,于幼稚皇帝之阴谋,明若观火。袁世凯何人,乃肯自寻死路耶?袁退,太后即命人请帝至,谓之曰“康有为在外昌言无忌,诋毁太后,乃大不法。”命帝即拿办。又以平日责帝之言责之,谓帝近日对己,愈觉改变,于孝道有亏。帝唯唯听命,且陈自愿改悔。太后之于康谋,不啻已明言之。且帝自顾,绝无权力可以抵抗太后,而乃欲雄飞突举,宁非弄巧反拙之事?观此则不待袁之乘车告荣,已可知事之必不成矣。其后荣禄反以曾保荐新党,交吏部议处。太后之作用,可谓十分周密。自是即调荣禄入京,而以裕禄代之,皆太后死党也。荣禄直至临终,常自呼为康党,以为戏谑。太后亦戏之曰“尔曾得尔友之若何新闻?彼实奸臣,负尔好意,竟致反噬。”荣禄亦失笑。是太后之党直视康等与帝之举动为儿戏,成败之数,宁待事后论定哉! 

政变后,荣禄入都,授军机大臣、兵部尚书,节制北洋军队,兼握全国政治兵队之权。此等重权,实为清代绝无仅有之事。盖太后之信任达于极点,亦以报其忠诚拥护之意也。是时,荣禄颇恶新党,钩治极酷,乃反动之力使然。一日,或言于荣,康党在外造清议,专骂中堂。荣笑曰“彼等既逋亡海外,何事不可为,即微清议,吾亦知其骂我。”其后拳乱之始,即语人曰“近支王公无意识之举动,一至如此,得毋为康党庆幸乎?”然端、刚等亦终疑荣禄有媚外心。设非太后信任,早为所倾轧矣。某西字报或论荣之生平,其言绝公允,略谓荣之为人,据中国士夫之见,实能尽人臣之职分,且颇有大臣风度,通达治理,可任大事。当拳匪乱时,中外皆集矢于荣禄之一身,此实康党之谣言。当时无为之辨白者,亦因使馆中人之偏见,又不能得真实之报告故也。彼实以全力阻止举国若狂之拳匪,用尽方法以劝阻皇族,免铸大错,不可为无功。 

综慈禧听政五十余年以观,有治世之能,而又赤心报国者,仅曾国藩一人。自此以往,则不得不推荣禄。当满洲皇族盲于大计,倒行逆施,既暴且弱之时,荣禄之先见及勇毅,实大有补救于国家也。由其柄国之日,以至辞世之年(1903),吾等观其所为,实乃慈禧最忠之臣,亦为最有识解之参谋。而慈禧之能知人,亦藉以见也。当光绪二十六年拳匪乱时,太后惑于声势之盛及亲贵之附和,复由一己之迷信及希望,漫允端、刚诸人之请,侵夺荣之职权,殆使之无发展之余地。然太后以一时蒙懂,铸此大错,其后仍听荣禄之言,以拘救危局。当国事大败之日,朝廷已陷于危难之境,太后此时所倚恃者,惟荣禄一人。荣亦能尽忠以事太后,不怀贰心。太后初虽未信其言,至后乃服其先见,故中国事势现虽无定,而有一事则毫无疑义者,即吾人当永远记念此明决勇敢之荣禄。其言行可法,无论中外之人,皆当一致。以前所待遇之感情,尚嫌过薄,不足称其功也。当两宫西巡时,众集矢于荣禄之一身;回銮后,使馆中人颇冷视之。彼不知外间之误会,甚以为怒,曾语其近亲曰“余当日竭全力以抵压拳匪,余毫不悔恨。但不解使馆人仇视冷遇之故,此事余不能无忿忿也。”有人曾记载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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