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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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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大哥,这是我的事。”五夫人淡漠地道:“你答应过帮我见到他,你若不愿再受誓言约束,也可自行离去。但我却是一定要去的。”
  她这样说,冯宗客只好道:“我答应了的事,自然要办到。请夫人不必再多疑。明日……”
  “不,明日恐怕就来不及了!今天晚上,我就得上去!”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固执,绝不允许人反对一般,再加了一句:“我今天晚上,一定要上去!”
  他们在临近村子里询问,终于有人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带他们带到山后的一条崖壁下,指着草梗中灰白色的一道痕迹道:“这条路三年前我还走过,是能上去的。”
  送走村人,他们草草饱腹,冯宗客便寻了一支粗藤用刀削平。他走到五夫人面前,欲言却止。与她同行数十日,虽然也曾肩扶手挽,然而如此绝壁险境,非得背上背下不可,还是让人觉得难堪。他向杜雪炽瞟了一眼,心道:“若是她愿意帮忙就好了,然而她一个大家闺秀,让她去背负一个匪人之女,这话着实不好出口。”
  没想到,杜雪炽却自己过来,将藤子扯到手中,然后就蹲在了五夫人面前。冯宗客犹自发怔,她便向他道:“还不快点?”
  冯宗客赶紧过去帮她们系紧,一面系一面道:“杜小姐真是热心人!”
  就连五夫人也十分不知所措,细声道:“真是有劳了!”
  “我也不是什么滥好人,”杜雪炽站起身,几绺流海散下来,在她的眼前拂动着,她的眼仁向上转去,似乎想要看穿什么。她嘴唇微微地蠕动了一下,道:“我不过是想看一看,这世间……”
  后面的话被她吞了回去,就连帖在她身上的五夫人也没有听到。然而她却似乎有悟,突然探出手去,抚了一下杜雪炽颈后的的散发。那动作中似乎有微妙地爱惜之意,这让对她冷淡性情有一些了解的冯宗客颇为惊讶。
  收拾完毕,四人上山。冯宗客在最上面探着路,杜雪炽背着五夫人在中间,鄂夺玉在最下防着她们跌落。山路自然是极不好走的,大多数地方都是直上直下。偶尔有些微平崖,能够让他们站着略为歇一口气。晚间山风极大,吹得他们身躯在空中微晃。行到半山时,荆棘渐渐丰茂,他们有了借手的东西,然而那些带刺的枝叶蒙头扎脸地招呼过来,更是难以对付。杜雪炽听到身后传来哼声,她觉得不对,想回头去看,可一回头,便只看到山下黑黢黢地,如一口看不到边的死井,几点遥远的灯火象是一些细小的虫蚁。
  她武艺虽高,倒底是从小在家中长大,乍临此境,也自胆战心惊,不敢再停留,接着往上攀去。
  枝条一道道地过去过,却再也没听到有呻吟声,过了一会,她却清楚地感觉到身后躯体的止不住地兢战。她忍不住,问道:“你……怎样?”
  五夫人迟了一会,才砰出两个字来:“没、事!”
  然而在她身后的鄂夺玉却叫道:“冯大哥,冯大哥,你上去时,将荆条斫一斫,五夫人身上,被扎出血了!”
  冯宗客应了一声,然而往上爬己然十分困难,还得一道道砍去荆束,当真是谈何容易,这样一走,就走得极慢了。半个更次后,他们终于又到了一处缓坡上,冯宗客探下手来,杜雪炽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攥紧了被他拉了上去。
  她将藤条松开,瘫坐在地上,自十岁以后,头一次“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鄂夺玉也爬了上来,他头上衣上血迹淋淋,杜雪炽先是一怔,就听他向五夫人道:“你怎么样?血流下来,都淌在我身上了!”
  她赶紧回头一看,帷帽上面,红痕道道,让她都不忍心去瞧里面的脸孔。五夫人静静地坐着,似乎没一丝丝气息,她平静地道:“我没事。”
  她都这么说了,几个人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歇了一会后,他们再度起身。在攀爬中,杜雪炽不忍地道:“他都不愿见你,你这是何苦?”
  “我自记事起,就过得很苦……”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时,五夫人突然说了起来,而这一说,竟似隐忍得太久太久,就再也没有停下。
  ……常常是狠狠地吃一顿,然而就不知到什么时侯能够再吃一顿。终年难以安枕,哪怕最细微的响动,也能让我惊醒。那时枢北大战己经过去了,当年百万大军,只余下了零星十多万。父亲每次喝多了酒,就会敲起他的刀,他的指头仿佛比刀更硬,敲得如钢崩铁裂。这时侯他就会唱起当年军歌,然后怒骂当年起事之人,心胸狭窄,蛇目寸光,历数他们犯过的错误,说如果有一项听了他,便不会败得如此之惨。然而一切终于早成定局。
  随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更颓丧衰老,军纪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松驰。我亲眼看到他们杀死辛勤耕作的老牛,煮了分食。又将赶来的牛主人杀死,并奸淫了他的女儿。那个女孩子并不比当初的我大多少。我回去找父亲,然而他己经醉得深了,我满帐找人,却没有人理会我……最后只有他来了。他排行二十三,他在军中其实并不醒目。然而他和三兄、五兄他们打了一场,最终救出了那个女孩。
  他们气势汹汹地拧着二十三兄去父帅面前,可父帅竟然一直一言不发。可我知道他没有醉,他都听到看到了,因为我瞧见他眼角落下一滴眼泪。黄黄地,重得象一大颗黄油。
  我给那个女孩喂了很多地马奶,然而她还是死去了。那是父亲大黑马最后的一次奶,我从没见过母亲,我是吃它的奶活下来地。大黑的幼驹一生下来就被拖走了,它痛嘶了整整一夜才最终死掉。我守着她和它的尸体哭了很多天很多天,他每天每天地坐在我身边,守着我,一直到我累极了睡去。
  他捧着我回去,双手象一大团在阳光下的云彩,又厚实又柔软又温暖。我觉得我一生一世都没有那么安心过,都忘了我们其实是很危险地。半夜里我又醒了,我醒来时从帐蓬下面看到了涌进来的鲜血。父亲靠在帐幕上对我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就闯了进去。我看到地上倒下去的七兄九兄十四兄他们,我看到二兄三兄五兄站在父帅的对面。
  父帅回过头来看我时,我突然知道刚才听到了什么,他让我不要出来可我出来了……那么多自幼就看熟了的面孔,却让我害怕得蹲到了地下去。父帅说,你们让我和丫丫说几句话,我把你们自幼带大,你们得让我最后和丫丫说几句话。
  他们退下去后,父帅把那样东西给了我,说:“丫丫,有这个,他们就不敢伤你,你逃,你快逃!”
  他一刀划破了幕布,将我推了出去。我看到他们又冲了进来,手里握着父亲的刀,父亲的头一下子从中分开了。那刀尖好耀眼好耀眼……从那以后我都害怕耀眼的东西,我总是戴着帽子,遮去所有的光。
  他们看到了我,我不想逃,我向他们冲了上去,可是他来了。他一出刀就砍倒了三兄,他们惊住了,道:“原来他将魔刀决传给了你!”
  我不太记得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带着我杀出来的,我只记得最后他倒在地上时,我给他清洗着伤口,足足有一百多道口子。我一声都没有哭,我想不用急,我有一辈子时间,把这些一点点地,还给他。后来……他走了,趁我熟睡时走了,他让寄母告诉我说三五年后回来看我,可是过了一年又一年,却再也没有回来。
  张纾要挟我的寄母,强娶了我,我并没有太多反抗。他总之是不会回来了,嫁给这一个和嫁给那一个,又有什么分别?只是,我却知道,这一生一世我心里永远站着他,他也没法不记挂我,这是扯不开的羁连,一生一世地羁连。
  自幼从父母念女诫,跟师父读道经的杜雪炽,只是极偶然地,看过几本从丫环手中没收来的“闲书”。她从没有想过,头一次听到人向她亲口述说一段情爱,会是在这千仞绝壁,崖风急烈之中。
  她淡淡地对自己说,终于合了你的心意了吧?你这样辛苦地跑来,不就是想看一看痴情地痛苦地男女,演一些你永远不会经历的故事?
  这故事,己经逼近了结局。永无尽头般地悬崖上面,飘下来绵绵火光。火光在天幕上幻化出神鬼一般的人影,厮杀声快速地涨大起来,片刻间就如同正在耳畔。
  第十八章
  “老二十三,交出魔刀决和千杀咒,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宋录的声音突然压倒了所有的喧哗,亢然而出。
  “老十一,你如今这般得意,还要这些何用?”
  鄂夺玉上崖来时,一个苍枞般地身影正突出石垒。
  二十三比起山洞之中,更见得瘦了,然而一张乱须丛生地脸上,却隐隐地焕发着神采,就好象一柄锈蚀己久的刀刚刚被磨出一些锋芒。
  “我们为他卖力十年,他留下的东西我们自然有份。再说我们入门之时,可都受过千刀之咒!你却来问我要这个有什么用?”宋录阴沉沉地道。他站在二十三前面四五丈处,他们之间是一片斜坡,坡上倒着二三十具尸首。他身后的站着的人却不多,似乎都是那些昔年魔刀天将的叛徒。没有看到罗彻敏他们,更没有看到罗彻敬。
  “难为你们现在还挂心此事,”二十三冷笑起来,道:“可你也不想想,若真有什么千刀咒,你们这些人,岂能活到今日?”
  宋录迟疑了一会,缓缓地摇头,道:“不!你我都亲见看到当年十五的惨状。此事一日不弄个清楚,我们寐食不安!”
  二十三将刀贴肘而立,目光斜睨,似是再也不屑一言。
  宋录顾看了左右一眼,“刷”地抽刀,走到正中,两指在刀锋上一弹,那刀锋似水般波动,整柄刀便如活过来一般。
  “你们非逼着我么?”二十三垂下眼,道。
  “逼?”宋录笑道:“这世上,有谁不逼人?又有谁不被人逼?”
  二十三一震,他回了一下头,身后赢弱枯槁的众人,一双双惶惑的眼神盯着他。他长吁道:“春山府杀了几个凌州兵,被官府追剿,这祸事因我而起,我又如何能够一走了之?八年前我曾自誓不再用刀,然而躲过一次又一次,毕竟又到今日。十一兄,即然你为官兵,我为匪寇,那么今日我们正该作个了断!你不是要魔刀决吧……”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下去,引得宋录向前踏去一步。
  二十三飞身而下,长刀细振,他的暴喝声随着刀击而出,“我就让你看看魔刀决!”
  宋录飞踏数步,刀幻出无数亮影,象一方碎银打就的飞翼扬起,飞卷向二十三凌空下扑的身形。二十三的刀却平平展展地,就那么推去。然而那瞬间,他的刀无比清晰,衬得宋录的那一大片刀影,变得灰黯起来。
  两刀在空中闪击数十次,藏身在茅草后的鄂夺玉分明看到了那刀刃相斫时卷闪的光芒,然而却看不到刀刃交切的瞬间,似乎这只是一场配合绝佳的打戏。然而宋录不时地暴喝和二十三向上凝结的眼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杜雪炽在他身边小声道:“那个人的使刀术……好象可以自行破入所有的空门!”
  “当年我父亲以单刀造反,”五夫人低声说话了,“一夜间杀尽县衙捕役,此后魔刀天将降世,纵横二十余年……”
  她的声音空旷,自有种令人心寒的力量。
  正这时,两人的交战己见分晓。宋录捂着自己的脖子,跄退不止。神刀都诸校几乎是同时向前,一边奔行一散开,足下纹丝不乱。似乎有无形地圈环绘在地上,他们每个人都熟娴地踏了上去。
  二十三只在片刻间,就隐入了几百柄刀的包围之中。几百柄刀象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将他重重裹住。他每一动,前后左右都有十多把刀伺侯着他可能出现的破绽。而他又不能停下来,如果略一停竭,就会有人义无反顾地探入,调动他,而给其它人以可乘之机。
  冯宗客深吸一口气,那天在山洞中见过的情形又出现了,二十三一步一步地踏出去。无论多少刀锋簇集而来,都能从容避闪。在避闪的瞬间,红滟滟地闪电就在夜晚的天空和地下绽开,然后就有人捂着伤口退出阵去,或是栽倒于地。只是这一切都是无声地,杀人者无声,受伤死去者也无声。
  刹那间,二十三的左右一上一下各递来一刀,他挑开时略一侧身,就又有一刀劈他不及回防的肩下。他反手背击,正面己是三柄刀划来,这三刀层次分明,有若波卷浪涌,仿佛是一个人使出来,然而角度、力道迥异,又绝非一个人所能。他奋力反侧,刀背连劈带削,然而还是有一道长锋从他肩头拖过。他受伤的刹那,四周人都格外地激动起来,象一群嗅到血的鲨鱼,一圈接着一圈地围到了周类的身侧。
  五夫人叫了一声,鄂夺玉和杜雪炽的眼光从激战中挪开,看了一眼她。她的身躯正颤抖得厉害,可是他们感觉得出来,那并不是寒冷也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刀光象一大把箭兰怒放在人群中,内圈的四五人向外摔去,这时第二重刀圈己经押到了二十三的近畔。内圈中只有一人犹在挺立,那就是宋录!他的刀与二十三的刀几乎同时向对方斫去,两人目光紧紧地对上。
  就是站得那么远,鄂夺玉依然被二十三眼中如山杀意压得往后退了一退。宋录身当其冲,终于不胜其荷,拖刀而走。就这么一点点空隙,二十三己然绕步闪过,手中的弧锋略略一偏,第二圈的诸人中已然倒下两个。
  他盯着宋录追上去,宋录步下大乱,竟不顾左右胡撞起来,神刀都森然的阵局顿时为之一乱。二十三的动作越发轻巧,满场都是他腾挪跃起的身形。
  “你们这些人……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你们还认得出自己来么?不过是一群被下脚料喂饱了的狗!你们谁敢接我一刀,谁敢接我一刀!”他这时己有些发狂,大力地摇着头,头发散得连面目都全然模住,然而却毫不影响他对身侧微小动静的觉察。“哈哈……神刀都,我呸!”
  平日里不可一世地神刀都的诸校,在他的喝声中面色一点点变化,刀挥出去,再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决勇有力。他们开始犹豫、徘徊,不知所措。而每一点迟疑都被二十三抓紧了,就有更多地人倒地滚开。
  神刀都的信心就这样崩溃了,他们平生第一次竟被一个敌人摄服,四面八方地逃散。二十三的刀最终静止在宋录项上,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宋录,森然道:“老十一,酒肉淘空了你的胆量,还是泡软了你的筋肉?八年来,你做掉了毓王遣派的两个指挥使,做掉了老二、老三,当上了指挥使,你是耍惯了阴谋?一会我送你去见帅父,岂不会让帅父也要含羞?”
  宋录在他刀下喘息着,颈口包着的裹料不知何时松掉了,血依然一涌一涌地往外淌。“帅父?他有什么能耐?他当了一辈子流寇,最终死于非命,你也会,和、他、一、样!”他的唇色己经开始发乌,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不停地抖着。
  二十三凝结的双目渐渐地活过来,他不再如方才的狂态,似是回忆起许多事情,然而他最终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当一辈子流寇……”
  “哈哈,笑话!”宋录方才完全消散的生气似乎又回来了,他向上直了直脖子,喝道:“若不是,你为什么不敢娶丫丫?”
  这话一出,鄂夺玉猛地回首,却见身后萧萧败叶,沉沉危崖,哪里还有五夫人的形影?他霍地抬头,对上了冯宗客与杜雪炽同样诧异的眼神。
  “你是深知自己过不了安宁日子的吧?因此不愿让她跟着你一辈子受苦……”
  二十三刀再往下压了压,宋录被逼得躺到地上,然而嘴里依旧不停地道:“这样的世道,放下刀就是死!只是我们的钢刀,却打不过心刀……你方才说我耍惯了阴谋?其实我压根就就差得太远,不是那块料……我们这样的人,不是当流寇最终让那些会耍心刀的人杀了,就是当那些人手中一条凶刀,帮他们去杀人。这是我们的命,老二十三,你也逃不过的!”他说了这么大的一番话,似乎血也流得尽了,声音变得极为低沉。
  二十三又静默了一会,突然哂笑一声,道:“你的道理再大,可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间,你又凭什么来教训我?我长刀在手,谁敢来教训我!”他刀一举又下,这起落间,如有无声地巨雷响了一响,众人眼中似已看到那头颅分开的景象。〕
  “我来教训你!”
  这时一个身影从坡下密林中滚出,那一柄刀出鞘的声音异常醇厚,似有绵绵不尽之意。余音未绝,刃上如雾般的冷光,己然笼住了二十三的面目。
  二十三收刀反击,两刀“铛!”“铛!”“铛!”地发出三下疏密不一的响声,进退攻守却让正忙着寻找五夫人的鄂夺玉看得有点迷糊。来人几刀来去看似全不合情理,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偏偏让二十三将好几记杀招收了回来。
  数十招后两人分开,鄂夺玉这才瞧清来人面目,惊呼差一点脱口而出。他在心里念道:“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
  那人平凡眉眼、中等身量,不是何飞却又是谁?
  尔后又有人从林中追出,少年喝道:“宋录,谁让你私自决定进攻的?”虽然还看不清面目,然而终系罗彻敏无疑。紧接着连二连三,王无失陈襄也跑了出来,步声犹未绝,显然大批兵丁即将到来。
  这一会功夫,何飞和二十三又交手了好几个回合。何飞臂上,二十三后背,各开了一道口子。他们打得极慢,似毫无章法,然而却没人敢掺和到他们中去。王无失和陈襄看了看局势,似乎不解神刀都怎么还解决不了这山峰上的四五百残敌,号令一声,身后的兵卒就向石垒包围而去。
  只一会功夫,第一声惨叫就发了出来。这声音把二十三从全身心地对敌中惊醒,他猛一抬头看向后面,只见一个少年的头颅从石垒上滚了下来,血迹片刻间就淋湿了一大方石头。他咬牙回头,接下何飞追来的长刀,刀身猛错,便要卸去这力道。然而那刀势奇特,竟早早料到这一着,猛地夺回去,趁他气力一虚时又贴了上来,刀上浩大地力量一下子侵夺进他的经脉。
  多年来二十三没有再经历过这种险境,他强压下一声断喝飞身跌去。在空中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身躯在血雾中转了大半个圈,竟向石垒方向投去。
  “神刀都,还不快拦着他!”罗彻敏的喝声中,呆站了好一会的神刀都又动了起来。
  一柄刀自下而上削向他的双腿,他反脚踏在刀面上,借力再升。然而这一耽搁何飞便又攻了上来,他不得不抽刀回撤,两支长刀的刀尖在空中几成一线,轻轻一触。
  二十三落下地来,便再度落入刀阵之中。何飞游走在刀阵里,等他危急时冷冷地加上一刀。二十三不得不分心去提防他,就再也不能如方才那般放手一搏。而石垒之后的杀声犹烈,更让他心焦意燥。
  “我倒要看你,”何飞再度瞥到空隙,锋刃从二十三的胸前抽了回来,架开二十三己然逼到喉口的一刀,喝道:“什么时辰使出千刀咒来!”
  这话一出,神刀都中人都不由得现出惧意,往后退了一退。
  “千刀咒和你有什么关系?”二十三是真的不解。
  “我父亲当年偶得魔刀决与千刀咒,自知这两样事物魔性太重,恐怕祸乱苍生,发誓不用。谁知被一名仆役窃去,父亲临终前命我发誓要收回这两件东西,我因此而投入毓王麾下。若是你就此交了出来,我便饶了那些人,”何飞刀石垒处一指,道:“如何?”
  “我没有千刀咒……”二十三的气息己然有些紊乱,他极力不让自己往身后看,然而那些濒死的呻吟还是一声接着一声地,传入他耳中。“我早说过我没有千刀咒!”
  “那好!我们再来!”刀刃上振动的气息又一次侵近了身侧,昔日那么清晰地灵觉,这时也变得含糊起来。他捉摸不到敌人攻势,只能将一柄刀挥到极快,没过多久,就觉得胸口如沸,气息将竭。
  何飞的追索又来了,“交出千刀咒来!”
  他气苦,笑道:“好!给你们看看千刀咒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感觉到身边的人“哗”地向后散去,连何飞也不例外。他“呵呵”地笑着,心中无限苦涩。
  “都给我原地停下,”在这杀戮之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千刀咒在我这里。”
  所有人都惊怔地抬头,不知什么时侯,刀阵中站着一个女子,长长的白帷帘拂过她曼妙身姿,那样一种冷然,似乎挟带着十月里的飞霜。足下遍是血迹残骸,然而却仿佛半点也不能沾染到她身上。
  “五……”杜雪炽这一声己然唤出了口,却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冯宗客在另一边也发现了,他握着剑往前跳了半步,鄂夺玉冲过去拉住了他。
  “这是她自己的事!”他扳住冯宗客拼命甩开的膀子,沉声喝道:“你己经完成了誓言!”
  他一面说,一面四下里张望,幸喜众人都被五夫人的出现惊住了,还没人留意他们的动静。冯宗客又与他僵持了片刻,才慢慢松了劲,他喉结一耸一耸,许久许久后,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然后颓然地,将剑推了回去。
  二十三手中的刀在五夫人出现的刹那往下落,一直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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