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国血-第1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见。我就这么地了,提不提拔,处不处分,我都心甘情愿了。”
老南很失望,临走的时候,叹气摇头说:“高喜扬,你我都是老同志了,我也很关心你的进步。可每到关键时刻,你总是迈错步,让我咋办呢?”
高喜扬就笑了,说:“老南,你别总关心别人的进步,也得关心关心自己的进步啊。在组织部门工作,总当大头干事,有意思吗?当官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哪怕只为了能放响屁,你也得往上走走啊!”
老南被戳到了痛处,就唏嘘惋叹地说:“有啥法子,组织上需要我当大头干事,我就当呗,做一颗闪闪发光永不生绣的螺丝钉嘛!”
高喜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着,回头又说:“你当螺丝钉还不要紧,问题是你还当着螺丝刀子,这就操蛋了。”
因为“下辽”的名额是按比例分配下来的,高喜扬不走,就得让别人顶。王顺知道了,就主动报名替他。宋兰已经身怀六甲,走路腆着大肚子,让人看着十分的不忍。高喜扬受不住了,就带着火气到上面来找领导说明情况,半路上遇到了陈家剑,好说歹说把他拦回去了。
陈家剑说:“你不用找了,我们那儿多出一个人,问题就解决了。妈那个逼的,也不能呱咕蛤蟆攥出尿,总可着一个人祸害吧?流血牺牲我替不了,结婚入洞房我替不了,下辽我还替不了?不过就是小孩拉屎——挪挪窝嘛。我也想进一格,这个机会你不呱咕,我可就呱咕了!”
高喜扬说“你我现在不是一个系统,你们代替不了我们。”
陈家剑说“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已经成立了“下辽”指挥中心,那里的头头是我的铁哥们,我说一声,你的那个指标我们顶上,就什么事没有了。妈那个逼的,这点小事我老陈还敢打保票的。
就是这样,陈家剑骂骂咧咧地去找他的铁哥们,事就齐了。
同时调走的还有杜青,他本来不想走,可又自有隐衷,原来四方屯村有个痞子,暗恋秦月晖多年,因为盗窃油田设备被判了刑,放出来一看,秦月晖已是他人之妻,就总是过来寻衅,让他的日子不得消停。杜青觉得这事儿挺缠手的,所谓癞蛤蟆爬到脚面上,不咬人硌应人,还不如远点躲着。他们走了没多久,家也搬去了,这让开天村的乡亲们闪了一下,仿佛一朵盛开的花,被突如其来的风吹掉了几片花瓣似的,再也没有曾经的完美了。特别是雪怡、王花和李秀芳、秦月晖,依依难舍的,哭了一遍又一遍。她们共同经历了油田最艰苦的年代,如今她们亲手辟建的农场、饲养场和缝补厂,全都留着她们的手印和足迹,她们的离去,正是告别往昔那一大段岁月,种种感伤也是难免的。临走前,她们祭扫了雪洁的坟墓,而且带走了坟边那些成熟的草籽,想把它们撒在辽河旁边同样荒凉的原野上,睹物思人地看着它们繁衍。
《国血》 第二十一节(1)
二十一
唐秀明白,迟建军这么做表面是为了国家的大局,实际上是在惩罚她呢。她过了多少年守活寡的日子,本来希望夫妻能早日团聚,却不想越离越远了。迟建军也说过,要她跟着他一起“下辽”,可唐秀坚决不干,理由很简单,她不能抛下父母,还有一个隐蔽的理由,那就是坚决不能出省,那样就没法借到舅舅的阴凉了。
迟建军只好满怀惆怅和无奈,自己去了。
商店主任老温被王顺击打过要害部位,好长一段时间都做不成男人了,连老婆那儿都没法交差,对外援助就更谈不上了。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还用了一些民间验方,居然又好了。听到迟建军“下辽”的消息,不禁为之一振,就喜滋滋地去找到唐秀串联。
唐秀正在算账,瞥他一眼,接着打自己的算盘。她纤细的手指像振翅的蜻蜓那样飞飞落落的,看着十分的诱人。
老温上前将它们捉住,一手将她的算盘拨乱说:“你家里还有没有耗子啦?我的猫都闲了好久了。”
唐秀已经不是当年的唐秀,她脸上泛出了红晕。她说:“孩子大了,别胡扯了。”
老温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只母老虎,难道就不发情?”
唐秀思忖再三,然后说:“我不怕我丈夫,可我怕我儿子。至少不能在我家里,街坊邻居的看到,我儿子能把你家的房子点着。”
老温就笑了:“这很好办嘛,在这屋里就能操练!”
唐秀脸上带了愠怒:“你不值钱,我可值钱。石油工人总说,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难道你就不能创造创造条件?”
老温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创造条件。”
他们就转移了阵地,在县招待所开了房间。老温先到一步,要了房间钥匙,对服务员说:“我有个客人,要临时休息一下。”唐秀间隔一会儿也来了,也说要见客人,两个人就住到一个房间里去了。县城的规模毕竟有限,服务员也知道他们的勾当,背地里骂杂,还在房间外面偷听。不过屋里的动作很隐秘,听不到大呼小叫,只是那钢丝床在急剧地呻吟,把服务员的脸都听红了。完事之后,他们也是分开走的,唐秀笑容可掬地走在街市上,见了熟人也亲切地打招呼,看上去既贞节又幸福。
迟涛已经是高中学生了,对妈妈的事不可能毫无察觉。特别是同学们一起上学放学,如果遇到老温,准会有人提示他说:“迟涛,你温伯伯!”特别是课本上《鸿门宴》一章,有“亚父范增”之说,同学们就看着他窃笑,私下嘀咕说:“迟涛也有亚父,别人比不了啊!”
迟涛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他满腔怒火,恨不能把老温逮住一刀捅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自己的奇耻大辱。那天回家,发现衣兜里有一张小纸条,——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个女孩子悄悄塞给他的,这个年龄已经情窦初开,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很敏感了。掏出来一看,却不是,上面写着:下午三点,到县招待所218房间,有好戏看。那字写得很蹩脚,显然是怕暴露自己,用左手写成的。迟涛将信将疑,却又一声没吭,把家里的水果刀揣在怀里,就提前去了。恰好值班的服务员不在,他偷偷拿了钥匙把门打开,就藏在了钢丝床底下。
唐秀和老温怎么也想不到,床底下竟会埋伏着一个人。他们也是老僧古庙,原物原套,用不着过渡和铺垫,就直奔主题了。迟涛躺在床下,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些奇妙的钢丝。起初它们只是节奏轻快地伸缩,后来有几次势大力沉的撞击,柔韧的钢丝似乎被抻到了极限,差点儿就碰到他的鼻子。他感到了一阵凄凉和滑稽,很想笑笑,却无声地哭起来。他掣出刀子,用舌头舔了舔刀锋,那种甜丝丝的凉意让他感到一种近于残忍的镇定。
床上的两人正在欲死欲仙地折腾,几至遗世忘我。老温脸朝下忙活,自然看不到什么;可唐秀是脸朝上的,她看到了一个可怕的特写镜头——高大的儿子正站在床前,脸色铁青,两眼凶光,手上举着那把锃亮的刀子,就要刺向老温的脊背。唐秀的反射地尖叫一声,就把老温推了下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那么半裸着,双手把儿子抱住。
唐秀说:“儿子,妈求你了,千万别动刀子,杀人是要偿命的!”
迟涛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我和我爸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唐秀哭了,说:“涛啊,妈也是人哪,身体健康,岁数又不大不小,七情六欲,哪样都不缺。你心眼那么好,能可怜别人,就不能可怜你妈妈?”
迟涛不想和妈妈纠缠,他浑身的热血岩浆般沸腾着,急切地想把刀子插进老温的身体。老温筛糠了,——面对迟建军,他还能从容以赴;可迟涛的儿子身份,让他不得不害怕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穿裤子,可这时才发现,衣服裤子都被迟涛挡在了身后的床上。
唐秀哭泣道:“儿子呀,你实在气不过,就把妈妈杀了吧,反正妈也没脸活着了!”
房间很窄小,实际上只要几步,迟涛就得手了。可唐秀已经跪在了儿子面前,死死抱住他的双脚,不让他往前挪动半步,就为老温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迟涛堵在门口,老温是绕不过去的,也是急中生智,用两条枕巾系在腰间遮丑,又把两条床单接在一下,就想从二楼上缒下去。这样一来,小县城亘古未闻的热闹就出来了。县招待所面街而立,就在屋里吵吵嚷嚷的时候,外面已经聚起了一大帮人,由于玻璃反光,他们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文化生活一贯贫乏的人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或大或小的热闹,就坚韧地守在楼下,而且越聚越多。这时候老温出现了,他脸朝墙壁,从二楼迟缓地往下坠着,就像一只伤病的蜘蛛。人们立刻欢呼起来,就像观看马戏团的杂技表演。
实际上从二楼到地面,不过只有几米高,就是直接跳下来,也未必能受重伤。不妙的是,那天的观众太多,又恰逢季节变换,疾风乱飐,老温吊在半空稳不住,竟像陀螺一样旋转了起来。遮羞布又过于轻薄,随风招展之际,所有隐秘的物件一下子全都暴露无余了。霎时观众欢声如潮,一面野蛮地喝彩,一面热烈地鼓起掌来。老温觉得这样十分不雅,就急忙用手遮挡,这样一来,老温顾此失彼,就成了一个自由落体,实实成成地掉到了水泥地上。
那一刻老温自己说:“完了完了。”
众人也跟着心里一揪说:“完了完了!”
唐秀和迟涛母子始终没在窗口露面,因此无缘看到这个精彩的场面。等他们收拾停当走出去,老温已经被众人扶起来,靠墙坐着,等待医院的救护车呢。他的一条腿骨头支离出来,十分的惨烈,看上去毫无指望了。唐秀头发蓬乱着,脸上的泪痕还很明显,看着老温,当即就哭了起来。人们还以为她是同情老温呢,哪知她指定老温,高声叫骂道:“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强奸犯,要不是我儿子及时赶的,就让你得逞了。活该,咋不摔死呢!”
老温当时晕了过去,所以也没做任何订正和辩解,就像个真正的强奸犯那样一声没吭。不过事后唐秀并没报案,公安局也没介入,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伤愈出院的老温大不如从前健朗,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跛子,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的,已经正式加入残联了。他被调离了商店主任的岗位,到县里的农机站当了一名看摊的闲人。他一般不大走正街,总是一颠一踬地从小胡同里走过。熟人不叫他的名字,见面就叫他“空中飞人”。老温也浑叫浑应,嘴上还操操的,说我这也是光荣负伤。托生一回男人,你日过县花吗?你没日过,可我日过,这辈子,值了。
《国血》 第二十一节(2)
如果迟涛不离开县城,老温是断然不敢说这种话的。在那个轰动事件发生两个月之后,迟涛就离开了。迟涛来到开天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细枝末节都跟高喜扬讲了。他说:“高伯伯,我再也不想回县城了,我丢不起人。”儿子捉了母亲的奸,而且闹得满城风雨,这毕竟太不像话。幸好迟建军远在辽河油田,还被蒙在鼓里,高喜扬就觉得,应该找一个两全之策,来拯救这个声名狼藉的家庭。
迟建军的工作关系还放在北疆油田没迁,高喜扬就利用援外干部的名义,替他到上头跑楼房。油田的楼房就像大片大片的积木,被任性的孩子随手扔在荒野上,而且作业大队、钻井大队、采油大队、物探大队……都把开天村当成中心,集中财力物力人力大兴土木,开天村很快就形成了规模,连初中高中都有了。迟涛自作主张,干脆把学籍转过来,这样既能和高家姐弟同学,也免去了没脸见人的烦恼。高喜扬就说,孩子,光治标不行,咱得治本哪!
按照规定,迟建军这种工龄长的副处级干部应该分到三代户,既地方上所说的三室一厅,可这还不够,必须考虑到唐秀父母,高喜扬就跟领导软缠硬磨,掰开揉碎,非要两套两代户不可。领导说,楼房都是规定死了的,不能随便变更。高喜扬看看没办法了,就说,把我的那套楼房也分给迟建军吧。
落实了楼房,高喜扬就领着王顺和王花,到县城来了。高喜扬和王顺只是在迟建军家坐了坐,敷衍几句,然后就找个机会告辞,把王花一个人留下,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路数,来做唐秀的工作。
王花说:“大妹子,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在这死扛着干啥?为了全家人的脸面,搬到油田去吧,楼房都给你们预备好了。”
唐秀很为难。很显然,这种丑事会有很多义务宣传员,而且还会添枝加叶,完善和丰富诸多细节。如今只要她一上街,就有人在背后嘀咕,拉碴的妇女甚至用鼻子嗤她,用唾沫啐她。商店里开会,都没人跟她挨着坐。她真的如同一泡臭狗屎了,也由此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光腚拉磨——丢人一圈。县城确实是呆不下去了,可别处就能呆住吗?要想别人不知道,除非搬到月亮上去。
王花又说:“人犯错误是难免的,改了就是好同志。”
唐秀凄惨地笑笑说:“家家卖烧酒,不露(漏)是好手。还怨我水平不高,到底弄露了。”
王花说:“别以为油田条件怎么艰苦,跟县城没法比;现在完全颠倒过来了。你去看看吧,油田有多带劲,比一般的城市都大,都繁华,周围县城的人,都纷纷往那跑呢。”
唐秀沉默良久,终于说:“我再去看看吧。”
唐秀真的跟着来了,而且还带着年迈的父母。父母也知道了女儿的丑事,在乡情和面子之间,他们更看重后者,本来是狐死首丘的老观念,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何况省城里他们那个实权在握的弟弟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头一天下去,第二天就没人理睬了。面包车还是高喜扬求他的战友找到的,唐秀和她的父母坐在车上一路观光,看到的完全是一个崭新的油田,一个崛起的城市,这让他们又惊又喜。又看了新分到的楼房,三个人就没有任何异议了。尽管他们的迁移带着弃暗投明的性质,可三个人还是禁不住热泪纵横。大卡车拉着家具从县城迤俪走过,唐秀最后一次看到了老温,他站在绛紫色的尘埃里,撇着那条残腿,傻眉愣眼地看着汽车远去。唐秀突然觉得,她很恨这个老温,如若不是他的介入,她也不一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吧!”可表面上仍然安之若素,没动一点声色。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是那么鲜艳润泽,如同残阳斜照,顽强地吐露着最后的余辉。
唐秀和父母分住着两套两代户,对门而居,能互相照料,且又十分的便利。唐秀很满意,唐秀的父母也很满意。唐秀的妈妈对帮忙的王花说,说实话,唐秀也真是不容易,独自撑着个家,顶着那么大的空房子,那滋味不是几句口号就能挺过去的。王花说,搞破鞋总不是个光荣的事吧?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唐秀妈妈说,孩子啊,你们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谢你还谢不过来呢,更不想得罪你。可你得学会换位思考,不信掉过来试试?别说十八年,就是十八天,你大概都得屋脊六兽的挠炕席。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王花就哑火了,往深了想想,老人家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时唐秀进屋了,她妈妈又说,门上有猫眼,谁来谁去我都能看到。你要是再胡扯六拉,我和你爸可不想跟你丢人,我们立马就跳楼!唐秀就凄惨地笑着,对王花说,王姐,家属队不是有兽医吗,求求你,把我劁了算了,守活寡的滋味太难受了。王花说,至于吗?你就是闲的。要是到了我们家属队,整天累得拽猫尾巴上炕,你就没那份闲心了。再说,迟建军很快就会回来的,高喜扬正在张罗这件事呢。还有,你没发现迟涛跟丛慧好么?你可是要做老婆婆的人了,再弄出花花事来,丈夫饶得了你,儿子饶不了你。
唐秀的一丝苦笑就凝结在脸上。她突然明白,既然成了这儿的居民,就得尽快融入,就得随从这儿的风气,要不然,她这个迟到者就会是永远的异己了。
休整了几天,唐秀就换了一身朴素的打扮,到妇女堆里来了。她的工作关系调转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她是想利用空间的转换,瞒过舆论,刷新自己的形象,仍然能体面地生活在这片传奇的土地上。
唐秀来到家属队,主动向王花请缨,要干苦活累活脏活,还是纯义务的。妇女们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都啧叹唐秀的相貌。唐秀和雪怡的见面略略有些尴尬,但两双手还是握到了一起。
雪怡说:“欢迎欢迎。姐妹们早就盼着你来呢。”
唐秀说:“我是来晚了,摘了你们的挑子。不过,我在县城为迟建军看门护院,抚养孩子,干的也是革命工作。没有我,也没有迟建军的今天。油田生产了这么多石油,多少得有我的几滴答。”
雪怡不习惯这种谈话方式。唐秀的强势姿态,让略知一二的妇女们在一旁互相挤眼睛。王花没给她分派具体的活计,干脆就让她跟着雪怡干。王花悄悄对雪怡说:“当年我非要改造你姐,看来是大方向弄错了;改造唐秀这样的女人,才是咱们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呢!”
雪怡就给唐秀找了一把锄头,两人肩并肩铲起黄豆来。像唐秀这样的小家碧玉,从小到大不可能没干过农活;可雪怡从来就没离开过土地,相比之下,唐秀就露怯了,干磨蹭着不走道,手上很快就起了水泡,还铲掉了不少豆苗。
雪怡说:“唐姐,你就别干了。谁也不是万能的,你有你的专业,那就够了。”
唐秀也是知难而退,就真的不干了,却又掮着锄头,蹚着碧绿的豆秧,陪着雪怡唠嗑。
唐秀说:“雪怡呀,你干这个,白瞎了你的相貌,你的文采了。”
雪怡说:“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我又能咋样呢?能为我姐拉扯大了两个孩子,我已经知足了。”
唐秀说:“你看看,高喜扬也干了这么多年,就是没后劲儿,连个正经的啥长也没弄上,分房子也得往后排。就说迟建军吧,要不是有个副处级,人家能给两套房子?”
高喜扬让房子,是和雪怡商量过的。而且对外一直保密,谁都不知道,更不想让迟家感恩。听唐秀这么说,雪怡就说:“高喜扬不适合当官。他那种人,就是个打头的,没指望咋出息。”
唐秀说:“夫贵才能妻荣啊。难道你就甘心铲一辈子大地?”
雪怡说:“我没想那么多。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唐秀故意诱敌深入:“其实,你这样的女人,跟我家迟建军正合适。”
雪怡说:“唐姐,我不想唠这些,这个话题太危险了。”
唐秀说:“一点儿都不危险。我的事,你也知道一些。要是迟建军觉得吃亏了,和你偷着有点什么,我也不会计较的。”
雪怡站住了,她掂着锄头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它抡到唐秀的头上去。她看着眼前这个美貌女人,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把迟涛和丛慧搅散,如果和她做成亲家,大概就会永无宁日了。
《国血》 第二十二节(1)
二十二
雪怡总是躺在丈夫的肘弯里睡觉。她喜欢丈夫的气息,那是原油和烟草长期浸润和熏陶出来的,还有一股近于野性的荒草和汗气的混合味道。她对这种味道由陌生到熟悉,渐渐产生了依恋情绪。虽说和楼房比起来,干打垒显得寒酸而落寞,像旧时代的遗迹那样,颓唐地戳在原地,仰视着新贵般的楼群,强烈的反差对比未免令人刺痛,可雪怡还是不想割舍,因为它几乎就是凝固的历史,记录着这一家人悲欢离合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燠热天气里,干打垒里如同蒸笼,他们会挡起窗帘,脱得精赤条条,互相看着毫无掩饰的胴体发笑。雪怡摆弄着丈夫那些日渐衰老的零件,开着近于幼稚的玩笑,说高喜扬同志,怪不得老南批评你革命意志衰退,如今看上去,它们真的毫无斗志了。高喜扬说,还不是都怪你。你总让它打空枪,白白浪费子弹,它劳而无功,闹情绪了。雪怡说,不是我不想生孩子,是咱们的指标都被我姐完成了。高喜扬沉吟片刻说,把丛慧的事说出来,再申请一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雪怡说,难道你我能为了要一个孩子,把丛慧的身世揭开?那可就混蛋透顶了。再说,孩子那么大了,再生,他们脸面不好看,咱们脸面也不好看。高喜扬说,我就这那么说说。真要那么做,除非我的脑袋让驴踢了。
雪怡虽说把两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毕竟孩子都大了,作为一个从未开怀却又有着两个孩子的母亲,没能从臊烘烘的襁褓味里得到满足,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缺憾。雪怡就总跑王顺家,拿他们的宝宝当替代物,没深没浅地亲着摆弄着。宋兰已经属于大龄产妇,生宝宝的时候没少遭罪,看着雪怡眼睛里迷醉的幽光,就说,一个夯货,跟他爹一个傻样,有啥好稀罕的?雪怡说,你不喜欢?那我就抱走了。宋兰说,你和高喜扬就不会自力更生?你们俩合作,产品质量肯定过得硬。雪怡就说,我们俩过了节气,这辈子不想要了,下辈子吧。
因为工人的身份,王顺和宋兰一时还没分到楼房。眨眼工夫,宝宝已经不穿活裆裤了,就在窄小的干打垒里揸巴揸巴地玩耍,嘴上咿咿呀呀地萌话。宋兰使用着平民的生存哲学,在种种无奈中做着自我平衡说,住楼房有啥好处?宝宝这么小,一旦从窗户上折下来,我下半辈子就没法过了,还是干打垒住着塌实。雪怡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