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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赵-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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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君风光风光才对得起他在云中吃的苦头。再说过不了几日平原君就要去大梁亲迎魏国公主了,他越是风光便越是我们大赵的面子,此事当其然。这样很好嘛……”
赵造作总结似的在那里摇头晃脑,赵谭、赵代他们实在看不清老爷子的拳路,只得跟着连连点头附和,谁想赵造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声,捋着胡子的手也停了下来,愣了片刻突然睁大浑浊的双眼盯住赵谭道:
“老五,你替太宰主持太宰署事宜,朝里的事最是清楚。平原君向大王递了奏章昨日里是不是已经到了,说是附议老夫和牛翦对合纵之事的主张?”
“呃……正是。”
赵造的思维跳跃太大了些,赵谭差点没反应过来,等听清楚赵造说了什么,连忙点头道,
“已经定下的密议皆由太宰署签收保存。平原君的奏章侄儿已经亲眼看过了,不过事涉机密,大王虽已有应允之意,不过却说等平原君回来再细商定计。以侄儿愚见,大王也就是那么说说罢了,十有**是要按平原君的意思办的。”
赵代听到这里连忙伸头接道:“是啊,六叔。刚才五哥已经跟侄儿说了这事儿。侄儿怎么都觉着此事实在有些蹊跷。所以,所以……侄儿们愚钝,实在是有些看不透,难不成是平原君经事长智,如今知道厉害,不准备再折腾啦?”
“哼哼,老六,你就继续跟老夫装。”
赵造鄙夷的斜觑了赵代一眼,见他连忙唯唯诺诺的致起了歉,这才慢悠悠的笑道,
“徐韩为和虞卿他们年轻气盛,又不懂军政上的事,哪里会明白老夫和牛翦为何反对与齐国争合纵长的苦心。平原君怎么想不重要,只要于家国有益就行。北疆虽是大胜,终究对我大赵国力颇有折损,要想再兴还需时日,争这个虚名做什么?
平原君确实也比原先懂事了许多,只要他不再折腾,你们也别整天防着他,毕竟是一家人,难不成他还会害我们宗室?嗯,老夫看只要平原君明白厉害关系,你们还是要与以前一样,该敬的敬,该尊的尊,该劝之处么,也是要劝的。”
“诺诺,侄儿们遵命。”
赵谭、赵代等人连忙拱手应命,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赵造的弦外之音,在座的这几位心里都清楚。徐韩为和虞卿他们俩哪是什么不懂军政,根本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撺掇赵胜加快从宗室手中夺权的步伐。不过赵造说的也对,赵胜和各位宗室终究是一家人,就算因为政见不合再加上赵武灵王沙丘宫变那件事难免会有睚眦,但作为执政者,他终究还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才能稳妥。
平衡自然需要妥协。赵胜支持赵造在合纵上的主张虽然必然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明白无误的妥协,这意味着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招生都不会触犯宗室们的利益,只要他这样做,宗室们当然没必要再去惹他。
不过暂时的平静并不等于今后一定不会再去波澜,赵谭、赵代他们暗自拿下了主意,不论赵胜是真示好还是耍计谋,他们都不会轻易放松对赵胜的警惕,并且必要时还得打压他一下,只不过这种打压要做的更加隐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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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矛盾的波澜暂时归于了平静,但表面上的热闹却一浪逐着一浪越发引人关注了。赵胜回到邯郸的第二天,赵王宫里大殿开启,百官向赵王、赵胜庆贺大捷以后,暗中的御前会议顺利的确定了赵国不冒头,尊齐国为合纵长的策略,随后即刻遣派使臣前往临淄表态。
两天后的吉日里,对楼烦人、匈奴人的受降仪式正式在王宫正殿开始,赵胜自然被赵王任命为了是仪程的主持,群胡首领进殿纳降表称臣,赵胜代赵王宣诏降表文,赵王与诸胡酋盟誓,颁发委任符印,其后设宴款待。
次日再次大集群臣,北征有功将领、士卒、阵亡将士皆受封赏,其中中流砥柱牛翦终于得到了他生平第一份三千户封邑和君号;受伤不轻、一时半会儿无法再戍边为将的赵奢则进亚卿,佐大司徒为佐贰,当上了司徒署的二把手;其余将士也依次论功行赏。赵胜的赏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不过除了五千户增封实际赏赐以外,更多的只是加赠柱国一类的玄虚名号。
就这样热闹了几天,不知不觉的便到了八月下旬,虽然赵胜真正的心思一直在义渠那边,但在交通不畅、信息不通的情况下,义渠那边的事只能任由新任云中郡守朱晋和暗中特别颁下信符的范雎、冯夷他们临场发挥,而赵胜自己么,要是再不乖乖南下迎亲,恐怕老丈人魏王连吃他的心都有了。
先秦礼节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最为繁琐的,具体到结婚这件事,更是六礼繁杂,每一项都有许许多多的说道,特别是到了王室这一层更是不吝其烦,能折腾的一律折腾进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前五项啰嗦完,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亲迎阶段,那说处可就更加多了去了。
亲迎之制,先秦各朝不同,夏亲迎于庭,殷于堂。周制限男女之岁定婚姻之时,亲迎于户。也就是说作为战国公子爷的赵胜得亲自带着诺大的迎亲队伍一直迎到大梁魏王宫季瑶公主寝宫的内室里去,而且还必须吉日吉时,错了一点都不吉利。
从邯郸出发定在了八月二十三,据占卜所定这又是个见龙在田、利于出行的好日子,早晨入辰时分,赵王何在全体朝臣的陪同之下亲自将迎亲队伍送到了邯郸城南五里以外,此处官道边上的五里亭早已张挂彩绸,宾仪忙碌,到了辰正时分呼啦啦的从城里涌来了一大群车马,立刻鼓笙齐奏,乐声震天。
周制亲迎,不论路程远近新郎官之父都要赐酒饯行,向天地众灵祈求一路平安。赵武灵王如今早就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了,那赵胜亲迎季瑶公主之时就只能权变,由“父没兄主”的赵王何来代替其责赐酒饯行。
五里亭内,鼓乐声中,在满朝公卿见证之下,精神饱满的赵王何亲自执壶倒酒,双手执盏弯腰往旁边让了一步,这才向肃然跪在地上赵胜递上了琼浆,和颜悦色的笑道:“王弟此行一路保重,为兄盼候王弟归赵佳期。”
“谢大王”
在先秦时代君王的权威并不像后世的皇帝们那样大,就算是重大的礼仪活动,大臣们也没有跪拜的礼节,最多就是鞠拜。但今天不同,赵王何代行的是父权,也就是代替赵武灵王为赵胜饯行,这属于私礼,反倒要比拜君礼节要重,赵胜应当向“赐酒者”行叩拜之礼。不过赵王何终究不是赵武灵王,只是代行权力,所以并没有资格接受赵胜叩拜,只能让到一旁赐酒。
赵胜向着东北赵武灵王的陵寝方向庄重的叩下了头去,这才直起身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向赵王何深深一个鞠拜,弯着腰长臂将空酒盏递向了赵王何。
此时赵国众臣和宾仪们让开了东北方向,都在亭外注视着五里亭里的赵王兄弟俩,赵王何向前迈了一步接过酒盏,借着鼓乐声趁赵胜直身的工夫靠近了悄悄说道:
“今天已经二十三了,到下月初六还有十四天。王弟还是要尽早赶些路程才行。”
“呃……”赵胜微微愣了愣道,“一天三十里,万万不能错,不然魏王也得挑理儿。”
“寡人怕只怕魏王怪你故意躲他。”
“大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臣弟那天所说只是猜测,绝不敢对第三个人乱说的,不然形势陡然一转必然微妙,只会于我大赵不利。如今魏王必然一心推举大赵做合纵长,臣弟实在无法与他接这个话茬呀。”
“这帮混蛋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如何如何,什么时候将我们看在眼里过,哼,倒是也没什么可惜的……唉,非他即我,王弟若是觉着这样做有道理,那便这样做好了。不过万万不要拂了魏王的颜面。”
“诺,臣弟记下了。”
……
赵胜和赵王何这番对话还真没让第三个人听见,亭外的人们虽然亲眼看见这弟兄俩在那里磨磨唧唧的啰嗦,在鼓乐声扰耳的情况下却如何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仪程继续进行,当赵胜拜别赵王以及众位公卿登车南去之后,遥遥望着远去车队的赵王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憋在他心里绝不敢对任何人说的那件事终于找到迎刃而解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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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上的事就是这样麻烦,赵国方面已经提前向魏王通报了赵胜的行程,那就得按规定的行程走路,每天三十里左右,在哪里停宿什么的都规定的死死的。八月二十八迎亲队伍从平阳郡正式跨过赵魏边境,魏国虽然负有保护赵胜一行安全的责任,但作为女方又万万不能派人前去迎接,以免惹了天下人的笑话,说魏王嫁女心切。所以魏国守将晋鄙率着军队在边境上离着数百步的距离与赵胜以及护送赵胜到边境的平阳郡郡守遥遥拜见后,两边也不搭话,魏**队便与赵国车队隔开了两三里远的距离,在左右后三个方向虚虚地护持着迎亲队伍向大梁赶去。
九月初六,迎亲队伍只行了半天路便在大梁城北十里外停了下来,暂时在魏国方面备下的帐篷中用餐休息,到了戌时正方才再次启程直奔大梁城而去。
戌时正就是现在的晚上八点,就算是夏至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下来,更别说农历的九月了。按规矩这个时候各城邑都已经闭门静城,但今天情况特殊,大梁城西门虽然已经闭上,但城楼上下以及北门通向王宫的道路两旁却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严阵以待、铠甲鲜艳的铁甲军士。
亥子交刻,赵国迎亲队伍准时绕行到大梁西门,八名坦胸露背的赵国彪形大汉嗷呜连声地齐齐用肩膀撞击了城门三下,灯火通明的城楼上下紧接着便卯足劲奏响了鼓乐。震天的鼓乐声中,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辆华丽的马车冲出了门来,其上的魏太子魏圉与赵胜相互鞠拜后,调转车头亲为引导将赵国迎亲队伍带进城径直向王宫方向奔去,在魏圉的引导马车前面是魏国的鼓乐队伍,在赵国使团之后则是赵国的鼓乐队伍,而在主马车之上,赵胜双手捧着一只大雁挺身直立,在他两旁则由赵国朝廷的迎亲傧相虞卿、平原君府的私礼仪导蔺相如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肃然护着。
先秦离远古不远,各种礼仪之中都残留着原始社会的痕迹,此次迎亲就是如此,半夜迎亲,又有八名壮汉粗鲁地对城门发起“攻击”,恰恰就是“抢亲”的象征。不过这么华丽的“抢亲”场面也就最上层社会才玩儿的起,要是平民百姓,在女方院门外闹闹也就罢了,谁要是想去撞城门……那不是开玩笑么。
迎亲队伍还在前往王宫的路上行进着,而在王宫之中,已经穿戴上全副君王礼仪行头、就要当上赵国相邦老丈人的魏王在寝殿里却有些坐立不安,在御案前头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忽然停下身抬手一撩冠冕上垂下的旒珠,沉着脸对躬立在一旁的的范痤说道:
“范先生,一会儿赵胜他们到了,你还是想办法抽空跟虞卿搭句话,问问他赵国为何不肯争合纵长。”
“啊……怕不合适,大王莫非,莫非这是孟尝君的意思?”
范痤正凝神运气地做着仪式前的“热身运动”,陡然听见魏王的话,抬头间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佳期
“什么孟尝君!”
魏王见范痤一脸的无措,登时着恼。然而今天是女儿的好日子,发脾气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他忙又压住了脾气,两只手像运气似地并掌在胸前向下一抹,黑着脸小声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嗨呀,这个平原君忒不懂事,他们赵国在云中灭了楼烦和匈奴,虽说算不上什么大胜,但终究是军心大振,他不趁这个机会撺掇赵王与齐国争合纵长,好好地灭一灭齐王的威风更待何时?”
“撺,撺掇……”
范痤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两个字是用来形容奸臣的,哪想到魏王居然用到了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婿身上,立刻便凌乱了。魏王见他这副模样,脸色更黑了几分,懊恼的挥了挥袖子道:
“寡人只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范痤总算安下了心来,忙陪着小心微鞠身道:“大王,微臣愚见,只怕他们自有顾虑吧。赵王遣派使臣去临淄,说是赵国刚刚恶战一场,仓廪乏用,欲求齐王周转一二。这些话微臣怎么都觉着没有错……”
“屁话!”
魏王这回是真的恼了,气哼哼的打断范痤的话道,
“赵胜跟你都是一样的黏糊东西,要是有孟尝君的一半果决,寡人还发什么愁……唉,不提孟尝君了。你说这个赵胜,就算当真仓廪乏用,来求寡人岂不比求齐王好说话?这狗东西这不摆明了是向齐国示弱么。虽说此时不宜与齐国明争,但使些手段压一压齐王的气焰才是三晋长远之选,寡人难不成不会支持赵国?”
黏糊不黏糊的,您不也没敢明着用孟尝君为相么,还不是一样顾忌齐国的反应,再说孟尝君果决,怎么果决了半天连齐相之位都保不住……范痤一阵腹诽,连忙接道:
“大王,您也说了赵国这是向齐王示弱。臣倒觉着他们这也是无奈之举。齐国虽说传檄天下与秦国为敌。但以齐王反复无常的性子,赵国若是与他相争,恐怕齐王暗地里又得反复。平原君必然也知道打消齐国气焰才是长远之计,但恐怕、恐怕不是现在。平原君怕是顾虑这些,却又不好与大王明说,所以……”
魏王颓然的道:“唉,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只要不是谋我大魏,寡人难道还会与他二心不成。”
“谋魏绝不可能,东齐西秦皆有席卷天下之念,不管是连横还是合纵都是一时之策,三晋一心才是魏赵长远之计。别说平原君是大王的佳婿,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也不敢不与大王一心,些许顾虑并不足为怨,大王还是放宽心,别去在意这些……”
范痤一心认定了这是孟尝君暗中撺掇魏王,让他迫使赵国与齐国相争,以此达到他打压齐王的私人目的,但孟尝君如今跟魏王的小棉袄差不多,范痤哪敢将这些话说出来,正想着措辞开解魏王,忽然听到外头隐隐传来了鼓乐声,顿时如释重负,连忙改变话题道,
“平原君进宫来了。大王还请快些驾临正殿。”
“喔喔。快走快走。”
魏王一双眼也向殿门外瞥了一瞥,就像变脸似的抹了一把脸,将满头旒珠晃了个叮当作响,一边快步向殿门外走去一边对随在身边的范痤小声说道,
“范先生,寡人跟你明说了吧,此事确实是孟尝君向寡人提的议。寡人也知道孟尝君此议必有私念,但想来想去,他说的并没有错。齐王私下与秦国连横也好,公开合纵也好,都是因为无人能够牵制他,赵国如今军势渐复,也应当为长远设些谋略,就算不当真去争合纵长,也要让齐王明白三晋绝非可欺,今后万事都会顾虑而行。寡人之意已决,你还是找机会跟虞卿递个话,就说大魏支持赵国做合纵长。后边的事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呃……诺诺,臣明白。”
时间急促,范痤也没工夫再跟魏王争辩,只得一边跟在他身边小跑一边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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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鼓乐声不但惊动了魏王,同样惊动了暂时迁居与前廷一墙之隔的安昌殿、已经盛装以待的季瑶。季瑶这一整天根本没做别的,不是沐浴整衣梳妆打扮,就是被众人簇拥着在宗庙和后宫各嫔妃寝宫四处叩头。吉时渐近,迎接新郎之前的万般繁琐礼节已毕,一身红装、珠佩齐身的季瑶在十数名命妇陪伴之下安安静静地坐在临时寝居的榻上,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新娘子最重要的象征红盖头要到魏晋以后才出现,这个时代的新媳妇是“直面”“看客”的,没有繁物遮目,季瑶可以看见身旁低声谈笑的命妇宫女,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但抬头向殿堂四处略一撒目,却又略略有些怅然。
这座安昌殿是历代魏王嫁女时公主们固定的最后落脚处,季瑶的两个姐姐都是从这里离开王宫,离开魏国的,今天终于轮到了季瑶,让她心里如何能不万千怅然。
从今以后真的便不再是魏人了么……
季瑶感到自己的心哆嗦了两下,鼻腔里一阵一阵的向外泛着酸苦,要不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泪珠几乎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二哥魏齐那天从禁闭中出来后被自己请进宫里时说的那句话——“你还没成赵国人便胳膊肘往外拐”。那时她心中有气,又没有到当真离开魏国的时候,并没将这句话往心里去,但今天回想起来,她却是满心的愧疚。
她为了赵胜情愿污名,她为了魏赵两国的长远情愿触怒父王,她从来都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但……她又何尝真正考虑过父王的感受。即便父王当真有这样那样的不明智,但这难道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么,难道不是么……
季瑶忽然想起自己六岁那年母亲去世时的场景,虽然那时父王还只是魏国的太子,然而太子也是国之储君,当有君颜君威,但那一天父王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那一天他赤红着双目推开了所有的侍从,紧紧抱着嚎哭不停的季瑶和魏无忌,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无助模样让季瑶现在想起来依然心如滴血。
季瑶知道母亲是父王的宠妃,但那又怎样,至少那一天他只是个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亲,他因为失去了爱侣而伤心欲绝,但同时又要用自己无声的痛苦去分担那一双失去了母亲的小小儿女惊慌失措的恐惧,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至少与普通人并没有两样……
就在这时,宫门外隐隐传来了鼓乐声,季瑶仿佛被惊到了似地猛地抬起了头来,心里顿时感到了一丝莫明的恐惧,这恐惧让她顿觉无助,惶然间微微欠身从塌沿上站了起来。
“哎哎哎,公主快坐下。哪有这么急的,平原君过来之前的仪程还多着呢。”
王室的女儿要端庄大方,不然的话还不得惹人笑话。季瑶突然做出这么个下意识的动作,坐在她身边当女傧的魏章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起身硬生生的将季瑶又按在了塌沿上。
魏章夫人是季瑶的亲叔母,当今魏国的第一命妇,自然是总望所归的第一女傧相,负有为季瑶规范礼仪的重任,她突然发了话,旁边那些魏国贵妇们这才发现季瑶失仪了,顿时引起了一片轻笑,其中一位贵妇女傧取笑道:
“咱们公主怎么不急呀,平原君这里那里的乱跑,害的季瑶等了这么久。嗳,我说二嫂,一会儿平原君登堂入户,你可得带头好好难为难为他,不能让咱们季瑶吃这个亏。”
“对对对对,难为难为他。”
“我这就去叫人取几张几来把门顶上。”
“别……”
“哈哈哈哈,快去呀。”
……
担任女傧的这些命妇不是季瑶的婶子就是嫂子,虽然平常礼仪拘束,但借着今天的喜庆往一块堆一挤,就跟一大群五百只鸭子似的什么乱子都敢掀出来。在纷乱的笑闹声中,谁还听得见季瑶那声跟蚊子似的反对。
眼看着真有人要跑出去叫人,季瑶一急之下又站起了身来,魏章夫人她们还没来得及去拽季瑶,就见魏无忌抱着个锦盒哗啦哗啦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便急匆匆的跑到季瑶面前,将锦盒往她怀里一塞,气喘吁吁的道:
“姐,姐,平原君他们要进宫里来了,他手底下那个苏什么什么的让人把这个交给我,说是平原君让转交给你的。”
“什么好东西?来来,都过来替季瑶看看。”
还没等季瑶打开盒子,一名女傧立刻跑过来将锦盒抢了过去,在众人围观之下匆忙打开盒盖,哑然说道,
“哎呀,这是……头发?!”
“还拴在一起!什么意思呀这是?”
“怕是季瑶和平原君的吧,结发呀这是!平原君还真会想呀!”
“快快快,让他们少取两张几来。”
“哈哈哈哈哈哈……”
……
又一阵略带着醋酸味儿的纷乱笑声中,锦盒重又回到了季瑶怀里。望着盒子里绞chan 相系的两束发丝,季瑶的脸垂的更低了,几乎没有人能看见她脸上微微显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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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昌殿里自在那里闹,魏王宫正殿之前却依然礼程如仪,丝毫不乱。震天的鼓乐声中,明晃晃的烛炬之下,魏国宗室贵族、卿士大夫分列大殿丹陛石阶两侧肃然恭候,魏王与王后在魏章兄弟几个和一大群盛装侍从的拱卫下居中站在丹陛第三层石阶上,等鼓乐声传至大殿之外猝然停下时,担任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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