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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少年游-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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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景麒微微一笑:“既无琐事烦身,这次无论生死,都和初一在一起。”
冷双成心里一动,不曾提防唐五的手掌,被他两掌抓过,撕开了束发,顿时发尾扯成了参差不齐的散发,淡淡地在风中飞扬。
南景麒眼角瞥见卫士们大多自施放的烟雾中退去,心神更宁,仗剑一扫傲然笑道:“好不容易寻得初一,在下心愿已了,今日就和初一放手一起并肩对敌吧。”
场外的唐七听到他的笑声后,冷冷地说了一声:“怎么人人都是一副情深意笃的模样。”
子樱眼珠一转,娇笑着嚷道:“哟,头发也散了……刚好报了七妹的仇。”
唐五听闻似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五指凌厉朝冷双成身上抓去。冷双成脸色一变,知道来者不善是直冲自己身上的衣裳而来,心里不由得大怒:这唐五居然是个妒夫,耳根子软听信女人谗言,又想替妹妹唐七报被秋叶依剑羞辱之仇。
唐五出手风声呼呼不断,如果不是仗着棍棒功夫了得,冷双成早已被他擒住。子樱眼珠又是一转,在唐五抓擒冷双成时,手中抽出一条冰晶似的软索,轻忽无声地朝南景麒攻去。南景麒一被分了攻路,冷双成只能独自勉力支撑,十招过后,终究被唐五抓住了身形。唐五双手搭上冷双成衣襟,顺势一扯却没有将中衣撕破,不禁“咦”了一声,将冷双成提到了眼前查看。
唐七见势走上前,打量着冷双成全身,这才察觉她发丝上沾染了水滴,身上中衣却丝毫未湿,不由得啧啧称奇。唐五扫了冷双成一眼,眼中盛聚精光,冷冷说道:“居然给他穿上了辟邪三宝之一的避水衣——这人还真是不能杀,肯定和辟邪少主有莫大关系。”
冷双成心里大惊,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眼前一黑,就被唐五点了穴道昏迷过去。

                  
14。布局

正月十六,辰时。
赵应承穿过大庆殿宫门,两道金碧辉煌的倒影一直急速朝后退去,他急匆匆地跃上马车,朝车夫说了句“叶府”,马车就直奔云骑桥而去。
府前银光正默然等候,见马车行来躬身一礼迎了上去:“世子。”
赵应承一路前行,嘴里说道:“我要见你家公子,怎么还不去通传?”刚一抬头,他就发现银光不去通传的原因了——秋叶依剑赫然站在主院檐下,一动不动。他如同镶嵌在花木繁重背景中的雕塑,冰晶琉璃的瞳仁直直盯着空气。赵应承仔细看了看,还发现了在束发金冠下,秋叶右耳轮廓上有道深深的啮齿,在黑发流缎前甚是显眼。
赵应承看向银光,银光有些踌躇说道:“公子站这里一宿了。”
秋叶依剑紫色礼服上带些氤氲的湿气,贴在身躯上淡淡地散发着寒意。赵应承心下虽诧异,仍是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公子,宫中急件,需要和公子商议。”
晨风拂过,似是惊蛰了秋叶依剑身骨,他淡淡地咳嗽两声,尔后转过面容冷冽地朝厅中走去。赵应承熟知他心性,也不在意,对着银光微微一笑走进华厅。
三人分向坐定后,赵应承从袖囊中摸出个卷轴,摊开在秋叶依剑面前。
程香,长平公主,家多产业善使飞凤羽鞭,于正月十五卯时消失于曲院街清风楼中,下落不明。
庄楚楚,庄靖王之女,筝乐容貌冠绝天下,于正月十五子时一刻消失于庄府庭院中,身旁院丁至今昏迷,无法获取线索。
阮软,楚轩义妹,双腿残疾,于正月十五子时一刻消失于庄府曲桥边,传闻彼时正为楚楚郡主献艺赏乐。
南景麒,前荆湘国第一将军,剑法超群,于正月十五亥时三刻现身州桥附近,此后再无踪迹。
秋叶依剑低头看了一眼,抬头冷漠说道:“世子想知道什么?”
赵应承仍是微笑应道:“虽然公子先前有所交代,但赵应承是半途接手这宗案件,中间的细节还需公子多加提点。”
“请。”
“这四人均是昨日一天消失,时辰虽有先后,但吐露出了几点特殊。”赵应承看了眼秋叶依剑脸色,察觉一如平常的冷漠,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一,众人消失地点均是在护城河周围,既是有水之处,想是和公子先前所说的‘水饮’脱不了干系。二,水饮既然出现,子樱势必也会出现,我猜测她能以童土要挟到南景麒,但为什么还要绑走另外三人?三,程香与南景麒武功不弱,怎会在未被发觉情况之下就这样消失不见?”
秋叶依剑默然片刻,看向赵应承冷冷说道:“世子遗漏了两处。”
“请。”
“庄府院丁平日训练有素,遭人暗算后至今却昏迷不醒,此其一。除了阮软,其余三人身份极为特殊,此其二。”
“公子意思是……”
“子樱帐下的水饮武技高强,这点无可争议,只能对付庄府院丁和阮软,想劫走程香和南景麒,显然还要更厉害的人。”
赵应承想了想似是赞同秋叶依剑这个推断,口中继续问道:“公子如此笃定,想必早已明了其中的曲折?”
秋叶依剑转头凝视桌上卷宗,赵应承再次查看发觉他的目光落在“南景麒”一侧,略带惊异地看了银光一眼。银光淡淡摇头,表示他也不大肯定。
“道理很简单。”秋叶依剑静寂极久终于冷漠地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二十年前子樱本是东瀛密宗派往中原的暗探,隐身于扬州妓院中做了花楼头牌,声名鹊起后挑选当朝扬州府尹嫁了给了他,那个男人就是楚轩的父亲。十五年前密宗内讧遗失了少主,子樱想夺得少主回去掌权,于是又嫁给了权势更大的王怀锦,直到去年底圣上裁夺王派势力,她的计划发生了变动。”
“子樱实属一娼妓,能有多大能耐?我本来就一直怀疑,以她短浅目光不可能有这么大胆量去刺圣,所以我故意放走她们,想引出背后隐藏的势力,要打开他们的缺口很容易,那就是唐七。我任程香领走唐七,暗中派三老盯梢,但是三老失手了,证明有个高手在子樱集团,很容易让我想到就是唐五。江湖中唐五目前掌法排名第一,如果他出手使个障眼法,一定会骗开三老,这也是程香失踪的原因。唐五唐七既然为子樱效劳,势必按计划施毒绑走了庄楚楚等人,阮软为何在名单内,目前还不知道。至于南景麒……”秋叶依剑顿了顿才续道:“要么和荆湘国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后下嫁’一案有关,要么正如世子所说的是受人挟制,具体传闻你也知晓,不需我再多言。”
赵应承听闻后仔细思索了会,然后又问道:“公子曾提及子樱背后的势力,和绑走这四人的案件有关吗?”
“世子昨日并未赴宴,仅是派了一名通译,这是为何?”秋叶依剑转向赵应承不答反问。
“本来是为了方便和西夏使者交谈……”
“问题就出现在那名使者身旁的副使身上,那日庆典我只出手保护了圣上和使者,如此混乱之中,那名副使居然安全无虞退下,很显然他武功不在我之下。如果我没猜错,子樱就是最终投靠了他,为西夏做事。”
赵应承和银光双双耸动,他们都直接注视着秋叶依剑追问道:“公子可有证据?”
“若有实证当日我就会亲手抓捕了。”
赵应承低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说道:“牵扯到朝廷与他国之间的纠纷,的确不能轻易出手。”
秋叶依剑抿上唇,眼光又盯着空气。银光似是仍有些疑虑,忍不住问道:“他们绑走郡主等人到底是什么原因?”
“为了逼我出手。”秋叶依剑看着厅外的花木,突然启口冷漠出声:“唐五和子樱联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逼我出手。如果我不出手,下一个目标就是赵世子。”
赵应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银光怔怔地看向两人,显然不能堪比赵应承反映神速,一直嗫嚅着想说什么。赵应承看在眼里,微笑应道:“自去年收服燕云十六州以来,秋叶公子和敝人一直是朝外敌人的眼中钉,悬赏高价达到封侯赐邑的地步。唐五若是单纯想为唐门寻仇,不会按捺到现在才动。他们抓住的程香、楚楚郡主均是皇亲国戚,如果不能逼公子就范,势必接下来有所行动,一直到公子出手为止。”
银光听到此刻心下急切,禁不住出声低喊:“公子不要去!”
赵应承听后仍是一笑,转眼目视秋叶依剑:“一直蒙受公子照顾,此次就让赵应承去赴这场鸿门宴。”
秋叶依剑并未看任何人,仅是盯着厅外的花木一动不动。银光看着公子又是如此冷漠不语,心里渐渐涌现起凉意,忍受不住喊叫着说:“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风寒未愈蛊毒初发,银光拼死也不会任你离开!”
“风寒未愈蛊毒初发?”赵应承听着这句后,脸上着实吃惊不已。他又细细地察觉了下面前之人的侧影,这才隐约发觉秋叶依剑脸形清减一些,但仍是带着冷漠的光晕。
“听说喻雪在你府上?”秋叶依剑转过脸,似是未曾听见赵应承重复的语声,突然说道。赵应承熟知秋叶若不回答,必是不愿提及的习性,也就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银光有些惊呆,默默地看着座上的两位公子。
“喻雪若使‘尚缺’仅能对抗唐五,三老联手稳破水饮,然而还是无人能抵御那名副使。”秋叶依剑的目光终于从苍茫中收回,冷漠坚定地说道。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是要赵应承从长计议,想必公子心里已有方法应对……”
“我可以设局逼出他们所有的罪证,一旦副使出手由我应对,而你,赵世子,必须做到将这批人安全无虞地救出来,我要你应允,一共五个人,一条命都不能少。”
赵应承惊疑地看向秋叶依剑,只见到他闪闪冷耀的瞳仁,如冰露般紧盯住自己,一片汪洋浩瀚。即使心中明白说出这些话的已经不是平素旁若无人的秋叶公子,但在此刻他紧迫的目光下,赵应承不由得沉稳地一点头。

银光恭送赵应承离开,连忙足不点地地跃进主厅,直奔秋叶依剑身前而去。
秋叶依剑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拂,将他意图跪落的身躯托了起来。银光心下更是大骇,急忙唤道:“公子,你刚才为何说那话……”
“光。”秋叶依剑冷淡地低喝一声,如同那日教导他冷静一般,再次截住了他的话尾。“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还没有妒忌得发疯,分不清孰轻孰重——我去不单单是为了冷双成。”
秋叶依剑一如往常地冷漠坐于正中,看着银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作为臣子的我早已想清的道理。我平日享有无穷繁华富贵,大难来临时也必须多有担待。”
银光深受震惊,半晌看着公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没有说教之意,仅是告诉你我的选择。”秋叶依剑长身而起,走至窗棂边突又冷漠说道:“站在风露里一宿,我满心空洞神情麻木,天亮时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风霜如割都不算什么,最大的痛苦是无法战胜自己的猜疑、懊悔……我一直在想冷双成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如果以后她还是如此克制厌恶,我是否还有机会把她留在身边。实不相瞒,我虽然痛苦但并不糊涂。”
银光目露惊疑之色,正待发问,却见公子突然转过身来,屈指一弹,身子顿时麻痹不得动弹。秋叶依剑看也未看,走出门吩咐一声“看住他,今日不得让他出府”,然后衣襟微鼓转身离去。银光透过窗纱,看得到公子背影仍是不快不慢不急不缓,随着他淡淡拂起的发丝,逐渐消失在回廊转角。

秋叶依剑沿着往日走过的足迹,一一去了和冷双成在一起时的所有角落。
推开门,光线淡淡飞舞在晨雾间,仍是一地的清凉与寂静。他默默走到飞檐窗棂畔,目光停驻在那张八卦镇邪榻上。每日深夜,冷双成平躺在这张床榻上不知想着什么,每次她的咳嗽、渐生的睡眠呼吸,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总是看向左侧外厅,透过重重纱幕,揣测着她的心事和样子。
静止伫立了片刻,他转身走向书房。
雕花宽厚的书案上平摊着一副卷轴,上面描摹一个高瘦男子的肖像,旁边还有一些注释的文字:萧乔,男,六十一岁,现为西夏北院枢密副使,祖籍荆湘,神枪王一飞之叔。王家悉数被歼,仅剩此武技集大成者……
秋叶依剑抬起头,望向身侧,仿似当日的冷双成仍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想着心事。清风舞动,搅乱了室内光影流转,看着那个虚空的位置,他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15。(番外)明天(上)

    我微感震惊地走出叶府时,仍是没有想到秋叶所说的名单中有五个人,而不是四个。我觉得心绪不宁有些烦乱,就让马车先行,独自一人背着手沿开封笔直古老的云骑桥畔缓步而走。
晨雾弥漫,给静寂无声的大地蒙上一层薄纱,一如我萧索灰凉的心情,我在人前能镇定地微笑,转过身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是那么的孤独而惊慌。
昨夜不知是在梦境里,一直追着前面的黄色衣衫奔跑,看着那道身影轻巧地拐进街巷,心中大急喊了一声。惊醒后起视四壁,才察觉是在自己的府邸里,脸上流淌下涔涔汗水,我当然不会忘记她的身影,我叫的是她的名字,杨晚。
披上衣,我不甘心地转身朝与我寝居相邻的阁楼走去。
丫丫暖阁里烛火辉煌,琉璃灯盏熠熠闪光,孩子已经熟睡,但她爱从睡梦中惊醒,为了不让她害怕,我下令除了我房间内,世子府邸昼夜掌灯。
我常常凝视着丫丫,希望从她眉目间看出杨晚小时候的影子。丫丫喜欢抱着我开心地大笑,那是我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孩子天真无暇,不需过多背负大人的苦难,我很喜爱她的笑脸,我很羡慕她,因为我生在赵府,自我诞生起,我便逃不了命运的玩弄。
父亲有过很多政敌,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一定也是经历了不少风雨,耍了不少强硬的手段。当时年幼并不了解他的冷硬作风,直到长大才渐渐明白他的强硬到了何种地步。
我相信没有哪一个官家子弟会像我一样悲惨,我是被放养长大的贵族。五岁的一日深雪冬夜,父亲来到我床前将我摇醒,清楚地对我说:朝廷之上政局动荡,多少会牵连到往日打天下的旧臣,为父过的也是刀头舔血的生活,不能一直长久保护你,从今日起你必须出门学艺,二十岁沿袭爵位之前,不得回府。
年幼的我只是睁大了眼睛想哭,父亲突然狠狠地击了床幔一掌,大声喝道:“咄!既是生在赵府,必须承袭父亲的荣誉、责任与苦难!”
从此我有了一个名字,叫做“赵应承”,我被送到了远在千里的少林寺,出家当了最小的一个沙弥。大雄殿里沉朴寂静,刚来的前三日,我一直跪在蒲团上大声哭泣,只有佛祖冷漠地看着我,直到后来身子渐渐冰凉起来,嘴唇发乌昏迷过去……
晨钟暮鼓的生活周而复始,我每天的功课只有三件:晨练、挨打、打人。在和众多的师兄师弟切磋中,我挨打的次数最多,打人的时候最狠,没有人知道这个外貌清秀的小和尚真正身份,我在大小千次实战中,领悟到了打架的最实用的技巧——只管出手攻击,打败他为止。少林寺的这套功夫有个定名,就是“降魔掌”。
十二岁举行成人礼时,遇到了一个比父亲更冷硬的少年公子,秋叶依剑。
他白衣飘飘站在府院曲桥边,长相精致找不出一丝瑕疵,但是冷冰冰地像个雕塑。他的身畔一跪一站两个差不多的少年,黑袍少年脸上有道剑痕,低着头倔强地看着地面,银衣少年有些惶恐地立于前面那名少年身后,嗫嚅着要说什么。他们名字我都知道,是冷琦和谢银光。
最让人惊异地是,秋叶依剑对首还有个白衣不染的小公子,他手上提着一把细细窄窄的长剑。
“喻雪?”我听到那个冰晶一般的少主吐了两个字。
我身形有些松动,因为喻雪太出名了,他出名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剑术高超,古剑“尚缺”的主人,小小年纪剑器排名第二,荣升为江湖四公子之一;二是所有用剑之人都知晓,喻雪有个目标,就是为了打倒秋叶依剑,传说他为了战胜辟邪少主手中持有的“蚀阳”,疯狂地在武林上搜集各种宝剑。
看今天这种架势很清楚,他们在我举行成人礼这天终于相逢了,事后得知是喻雪专程找来,为了逼秋叶依剑出手,言语相激挑衅冷琦,伤了他一式,终于让小主人闻讯而至。
秋叶依剑冷冷地说:“你要我出手也可以,但是你伤了我辟邪中人,如果你接得下我这剑,我就不要你的左手。”
喻雪左手剑术独霸江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秋叶依剑竟然说要取他左手,让我当时震惊不已。就在大家都惊疑间,秋叶依剑拔出了银光手中的蚀阳,冷冷地看着喻雪,右手在身侧自上而下劈开了一剑,风声过后,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以前仅是听闻此人剑术的诡异高超,今天一见出离自己的想象——他就动手使了一招“银河九天”,一道激烈强大的剑气将我家曲桥流水斩断,水向回转。喻雪脸色苍白,什么都没说,握着长剑森然指地。
秋叶依剑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此刻你心生恐慌,不需我出手你就会落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你比不上赵应承,你如果和他换个位置,或许你还有胜算。”
我们都惊呆无语,秋叶依剑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去,剩下一院的人瞠目结舌地或站或跪立。他离去之后,冷琦和银光仍是不敢动弹,而喻雪自这日起,再也没有使用左手,他练了整整十年右手剑。
秋叶说的那句话让人费解,偶尔询问银光,他说:“公子意思是只要看过你的双手,便知道你吃过苦,阅历多,能承受住强大的冲击,是个不错的对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后一直记得这句话,每次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想起他说话时淡漠的脸,心里一直想达到这种什么苦痛也打不倒的境界。
喻雪十年来时常来赵府等我,有时候运气好能碰到我,他每次来只做一件事,就是在他买下的那座庭院里反复出剑,想斩断那道流水,并且询问我“能否与之匹敌”?
我不知道秋叶的剑技达到了如何的程度,但是自十五岁还俗以来,每次和他合作办公的时候,的确受了他不少照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冰冷的人——瞳仁里看得见人影,不带一丝温度的男人为什么会格外对我关注。
在外漂流了十五年后,我承受爵位,回到平州,每次沿街穿过熙攘的人群,听着潺潺的小桥流水时,从来没有想到还来不及贪欢一饷,就被父亲送到了杨晚面前。
我出现在杨晚面前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被催眠过,脑袋里一片黑暗混沌,什么都不记得,父亲后来告诉我缘由:以我的精明圆滑,肯定做不到在杨晚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他就是要我的自然和无知,深深钉入杨家最小孩子心中。
我在杨晚的小宅院里和她生活了整整两年,据她所讲,我是在河边被她捡回来的流浪汉,她不嫌弃我脸上呆呆的如同痴傻的表情,笑眯眯地为了洗了澡,并且对我说:“你是我捡回来的人,全身又被我洗的干干净净,从此后就是我的私人物品哟!”
这是一个古怪精灵又狡黠聪明的女孩子,像极了自家受人疼爱的小妹,让人不设防而亲近她,她说到做到,当发现我眼珠子缓缓转动时,惊喜地大叫一声扑了上来,狠狠地在我脸庞上咬噬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说:“盖个印。”
第二天,上至街头卖豆腐的太爷,下至街尾拖着两条鼻涕的小孩,都知道“小晚”收养了一个痴呆跟班。
我曾经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这个宅院里只有她一人,没有其余的家人?她微笑的面容上没有一丝阴霾,仍旧乐呵呵地对我说:“我是个多余的孩子,又是个女孩,父亲要我单独生活。”
我又问她,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杨晚嘻嘻一笑,不在意地说:“因为我来晚了啊,父亲常说我若是个男儿该多好,我的大哥二哥都不争气,偏偏我又是个女孩儿,承袭不了父业。”
她说“承袭父业”的时候,我头很疼,有些受不了地抱头嘶吼,杨晚被吓呆了,一直冲上来拥抱着我,唤我安静下来。晚上怕我做噩梦惊醒,又掌灯照看我一宿,有时候会像街边那些妇孺一样,轻轻摇晃着我的手,哼着歌曲助我入眠。
在杨晚身边的时候,我全身心都很放松,甚至记不起来任何事情我都丝毫不会慌张,看着她盈盈微笑的眼眸,看着她如花绽放的脸庞,我自己都未察觉是多么的舒适心安,像是偶然走入一道绮丽的山林,遇见了林间伫立的一只温顺善良的梅花鹿。
杨晚善于煮食面条,能将面条做成各种花样,哄着我全然吃下,但我最爱吃的还是朴素便捷的荷蛋面,清的葱丝,雪白的面条,黄澄澄的荷包蛋,深入到心底的味道,除了她没人能做出这种温暖的感觉。
每日深夜,从看不清的梦魇中惊醒,瞪着窗外的月亮直到天明,因为我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记忆有些清晰起来,但我不敢回想,自欺欺人地继续活在她身边。——我记得梦里深处,有张男人严厉的脸,他威严地盯住我,一字一顿说着“子承父业,为赵家而活”,我时常迷惑,我姓赵吗?怎么样为赵家而活呢?
杨晚似是发觉了我逐渐沉默的性格,隐藏了迷雾的双眸,每天尽可能地为我吹奏一些乡野小调,试图用轻松柔和的音乐抚平我心里莫名的恐慌,这种她小心维持的日子没过多久,噩梦终于来临——父亲派人找到了我,要我搜集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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