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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并不如烟-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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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里可汗半信半疑,颇有点不耐烦地看了看刘清潭递上的国书。

这时,回纥三路大军已经挺进唐朝北部边境的三座受降城,往日的繁华早已不再,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昔日威震四海的天可汗之国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前方将领将所见所闻奏报给登里可汗,登里可汗顿生轻视唐朝之心,对刘清潭更是爱搭不理。刘清潭心中暗暗叫苦,忙安排手下人连夜返回长安告急:回纥举全国十万大军即将入侵!

长安陷入恐慌之中。定了定神的李豫想出一个缓兵之计,他派殿中监药子昂前往忻州南部,以朝廷的名义犒赏回纥大军。所谓犒赏,其实是唱空城计,摆出一副早有准备的架势,可以暂时吓住对方。可惜,登里可汗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登里可汗向刘清潭提出一个条件:我要见一见岳父仆固怀恩,只有他说的话我才信!仆固怀恩的女儿当年经李亨之手嫁入回纥,此时已是登里可汗的可敦(皇后)。李豫一看有门,连忙下令仆固怀恩与登里可汗相见,大唐王朝是安是危,就看这次见面了。这次翁婿见面戳破了史朝义的谎言,一下又把回纥拉入了唐朝战营,面对仆固怀恩的借兵,登里可汗欣然同意。不过,是有条件的!除了攻破洛阳后大抢一番外,在进军途中也要抢,而且抢的路线要设定好!药子昂和刘清潭先后给出两条路线,但都遭到登里可汗拒绝,理由很简单,那两条路线不经过唐朝境内,直接杀入大燕帝国境内。开头不让抢点,谁还有劲头呢!经过协商,双方终于谈妥了一条都能勉强接受的路线。公元七六二年十月初,反攻洛阳拉开序幕。李豫任命长子、二十岁的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御史中丞药子昂、魏琚为左右翼司令,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判官,给事中李进为行军司马,率军前往陕州与诸道节度使及回纥大军会合。出发时,李适手下的四位助手意气风发,此行他们将跟随李适建立不朽功勋,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等着他们。谁承想,等待他们四个的是一场劫难,其中的两个,有去无回!

对于这次出征,李豫本想安排郭子仪出任天下兵马副元帅,然而诏书还没下达,就被程元振和鱼朝恩叫停了。李豫犹豫了一下,转而把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扶上马,取代郭子仪辅佐李适。李适一行如约抵达陕州,意想不到的劫难向他的四位手下扑面而去。劫难的起因,是因为李适没有拜舞登里可汗。拜舞是当时的一种见面礼节,适用于大臣晋见皇帝。因为李适没有拜舞,登里可汗挑理了。御史中丞药子昂在一边解释道:“按照礼仪,雍王本就不需要拜舞。”回纥将军车鼻质问道:“唐朝天子与可汗约为兄弟,那么可汗就是雍王的叔父,见了叔父为何不拜舞呢?”药子昂回应道:“雍王是天子的长子,如今是大军元帅,哪有中国储君向外国可汗拜舞的道理?况且如今太上皇和先帝还没有下葬,更不应该舞蹈!”双方开始了针尖对麦芒的辩论,谁也说服不了谁。回纥将军车鼻急了,不说了!改用鞭子说话!车鼻把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绑了起来,每人一百皮鞭。至于李适,算他年轻不懂事,鞭子免了!李适一行灰头土脸地返回本方大营,魏琚和韦少华就进入了弥留之际,仅仅过了一夜,双双撒手人寰,他们成为这场无谓争辩的牺牲品。

平心而论,这次争辩没有多大意义,只不过是在维护唐朝看似高高在上的架子。就实力而言,回纥军事实力已在唐朝之上,此时平叛全靠向回纥借兵,而与此同时却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其结果,一定是很扭曲,很分裂!

国与国之间,没有绝对情谊,只有实力比拼!

洛阳光复

唐军大举东征的消息传到洛阳,史朝义紧张了起来,连忙召集诸将商讨对策。将军阿史那承庆建议道:“唐军如果只派汉族士兵来,我们可以迎战;如果回纥兵也跟着一起来,那么兵锋不可阻挡,不如退守河阳避其锋芒!”

阿史那承庆这席话表明,回纥的军事能力已经得到公认,他们成为决定战争胜利的关键砝码。如果回纥倒向唐朝,那么唐朝就将胜出;如果回纥倒向史朝义的大燕帝国,那么唐朝的前景岌岌可危。后来的事实证明,阿史那承庆的话是至理名言,然而史朝义没听进去。他不信邪,他要跟回纥面对面死磕。十月十三日,大战开始。唐朝与回纥联军在洛阳北郊的横水构筑阵地,数万燕军也在一旁建立栅栏,严阵以待。仆固怀恩分出一军,在洛阳西郊的西原列阵,与燕军遥遥相对。不过这些都是假象,老于军事的仆固怀恩已经派出精锐骑兵和回纥精兵悄悄绕到了燕军背后。燕军的阵脚很快乱了起来,仆固怀恩驱动自己的部队呼应,前后夹击,燕军大败。就在仆固怀恩准备乘胜进军时,史朝义来了,亲率十万大军增援,战事顿时胶着起来。史朝义将十万大军列阵于昭觉寺,仆固怀恩率军发动突袭,杀死杀伤燕军很多,然而,燕军稳住阵脚,固守不退。仆固怀恩又增派五百神箭手,密如飞蝗的箭向燕军阵中射去。箭雨过后,燕军死伤一片,然而,还是不退!唐军到了危险边缘,进,攻击不力;退,可能遭遇反击;而不进不退,最终必将是崩溃。

紧急关头,镇西节度使马璘大喊一声:“事情紧急!”说完,马璘单骑突入敌阵,从叛军手中抢下两面盾牌,将两面盾牌舞得虎虎生风。马璘双手挥舞盾牌,双脚紧夹马肚,一人一马在叛军阵中左右冲杀,在他的冲杀下,叛军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生生为马璘让出了一条路。仆固怀恩见状,立刻挥军攻入敌阵,这下叛军无法抵挡,阵形彻底乱了,再也无法统一指挥。史朝义收拾人马再战,再败!再战,再败!打到最后,十万大军,被斩首六万,生擒两万,其余两万作鸟兽散。史朝义从十万大军的统帅变成了数百骑兵的首领,只能放弃洛阳城向东逃窜。失去根据地的关羽,最终走了麦城;失去洛阳的史朝义,等待他的只有穷途末路。

在史朝义放弃洛阳后,仆固怀恩率军挺进洛阳和河阳,时隔三年,洛阳终于再次光复。然而,光复并不等于幸福,洛阳百姓等来的是两场噩梦。第一场噩梦的制造者是回纥人。回纥士兵按照合同约定准时开抢,这一抢,抢得满目疮痍,死者过万,大火连续十几日不熄。回纥兵走了,朔方兵团和神策军来了。洛阳百姓以为迎来了自己的队伍,没想到,对方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们给洛阳、郑州、开封、汝州盖上了一个戳:匪区!洛阳百姓的第二场噩梦拉开了帷幕。开抢!这一抢,历时三个月。三个月后,家家户户都在品味一个成语——家徒四壁,能抢的都被抢走了,什么都没剩下。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了,最后老百姓提前进入绿色环保低碳生活——直接用纸把身体裹起来!宁做盛世鬼,不做乱世人。身处乱世的人们,你们的名字叫做苦难。

穷途末路

失去洛阳,史朝义便成了流浪狗,虽然苟延残喘,但已时日无多。史朝义从濮州渡过黄河,心里还惦记着卷土重来,然而,来不及了,仆固怀恩父子已经如同牛皮糖一样粘了上来,怎么甩也甩不掉。仆固怀恩先进攻滑州(河南滑县),不费多少周折攻克,乘胜追击,追到卫州,再一次把史朝义打得灰头土脸。就在史朝义心灰意冷时,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大将田承嗣率领四万大军前来会师!史朝义顿时平添了与唐军决战的勇气。只可惜,平添的勇气也是有保质期的。仆固怀恩的儿子、仆固没有让史朝义的勇气保持多久,一场激战就将史朝义的勇气打没了,顺便将史朝义的残军驱逐到了昌乐(河南南乐县)东部。史朝义不甘心就此失败,又调集魏州兵团参加,结果还是一样——惨败!战争发展到这一步,史朝义的“大燕帝国”再也挺不住了,一头栽进崩溃的深渊。在史朝义还在负隅顽抗时,“大燕帝国”的官员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出路——向唐军投降。

在这股投降风潮中,史朝义任命的邺郡节度使薛嵩(薛仁贵的孙子)举相州、卫州、洺州、邢州投降,恒阳节度使张忠志举恒州、赵州、深州、定州、易州投降。史朝义手中的筹码本就不多,现在更是所剩无几。

顾不上理会投降的节度使,史朝义一路跑到贝州,在这里他与自己的两位“节度使”会合。这次会合云集了三万大军,史朝义又看到了翻本的希望。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史朝义孤注一掷率领三万大军向追击的唐军反扑,如果能够取胜,乘胜追击进而彻底翻盘犹未可知。想法不可谓不好,只是仆固不给机会。史朝义率领三万大军反扑,一下掉进了仆固的埋伏,三万大军拼死突围,总算突出了包围圈。史朝义刚想喘口气,回纥军到了,史朝义彻底悲剧了。在唐军和回纥军的联合攻击下,三万大军很快拼光了,史朝义再次成了光杆司令。筹码输光,史朝义只能继续流浪,一路向北逃到了莫州(河北任丘),暂时喘一口气。一口气还没喘完,仆固怀恩的部队追了上来,莫州立刻成了围城。史朝义面前只剩下两条路,一条路是在莫州死守,一条路是突围前往范阳调兵。前者是死路一条,失去号召力的史朝义注定等不来援军,只能在莫州等死;后者看起来还有一点希望,毕竟镇守范阳的是史朝义亲自任命的李怀仙。

史朝义在两条路之间犹豫不决,因为两条路都有风险:第一条路虽然前景堪忧,但毕竟暂时安全;第二条路虽然看起来有希望,但希望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而无,一旦范阳军队调不出来,连莫州也回不去了。大将田承嗣看出了史朝义的犹豫,便对史朝义说道:“情况紧急,只能陛下亲自到范阳调兵回救莫州,末将愿意在这里坚守,等待陛下救援!”史朝义凝重地点了点头,眼下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史朝义饱含期许凝视着田承嗣:“老田,莫州城就交给你了!”田承嗣悲壮地点了点头:“陛下,您就放心吧。”事不宜迟,史朝义挑选出五千精锐骑兵从莫州城北门突围而去,把莫州城放心地交给了田承嗣。史朝义以为田承嗣靠得住,却没有想到,如果田承嗣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史朝义前脚出城,田承嗣后脚便打开城门向唐军投降。田承嗣投降让史朝义损失惨重,不仅莫州城丢了,连母亲、妻子、儿子一块都丢了,田承嗣把这些人当成了送给唐军的见面礼。莫州的围城一下子解开了,仆固留下一部分兵马镇守莫州,自己亲自率领三万大军追赶史朝义,追到归义(河北容城),两军遭遇。士气低落的史朝义自然不是仆固的对手,一阵纠缠之后,仓皇逃去,继续往范阳赶路。

一路上,史朝义把宝押在了范阳节度使李怀仙身上,只要能从李怀仙那里调出兵马,“大燕帝国”还有回旋余地,不然,只有死路一条。留给史朝义的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就在他押宝李怀仙的同时,李怀仙已经偷偷地向唐军投降了!史朝义对这一切却浑然不觉。史朝义一行来到了范阳县(河北涿州)城门下,镇守范阳县城的是兵马使李抱忠,他奉李怀仙的命令率三千兵马在这里镇守。城门下,史朝义收到了李抱忠的见面礼——闭门羹。史朝义一下子愣了,难道范阳也背叛我了?左右在史朝义耳边小声提醒,唐军追兵马上就到,陛下得抓紧时间。史朝义紧张地回望一眼,然后派人去通知李抱忠:“大燕帝国”皇帝史朝义把大军留在莫州,自己亲率轻骑兵前来调兵,请将军注意君臣之间的大义!史朝义如此说是想用君臣大义约束李抱忠,让他尽快打开城门迎接。其实,这一切都是徒劳,如同一个小偷提醒另一个小偷注意素质,鬼都不会搭理你!

君臣大义?

李抱忠差一点喷了出来!

你们父子俩早已破坏了君臣大义,你还有脸跟我提君臣大义!

李抱忠站在城楼上对史朝义朗声说道:“上天不保佑大燕帝国,结果让唐室复兴。如今我们已经归顺唐朝,怎么可能再次反复。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不想用诡计对付你们,你们还是早点找地方自保吧。另外,田承嗣肯定已经投降了,不然,唐军怎么可能追到这里来!”

李抱忠一席话如同一盆凉水,将史朝义从头浇到脚,不仅范阳调兵的计划落空,莫州他也回不去了。史朝义呆呆站在原地,恐惧占据了内心,这时他已经不再奢望进范阳县城,只想先吃顿饱饭。史朝义几乎用乞求的语气对李抱忠说:“我们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难道不能请我们吃顿饭吗?”李抱忠停顿片刻:“哦,这个不难!”不一会儿工夫,李抱忠命人将饭摆在了范阳县城东面,史朝义看到了久违的饭菜。史朝义刚准备食用,就看到士兵三三两两一起过来向他辞行,一问才知道,人家是范阳人,到这里就到家了,就此辞行,再也不给你史朝义打工了。史朝义心中一阵凄凉,却也无可奈何,树倒猢狲散,他哪里拦得住去意已决的猢狲。等史朝义吃完饭一回头,曾经的五千骑兵只剩下几百,而且都是胡人骑兵。叹息一声,史朝义上马而去,他要继续寻找自己的避难之所。史朝义向东到了广阳(北京西南良乡镇)城下,依旧吃了闭门羹,史朝义无奈,只能向北,准备投奔契丹或者奚部落。这时,追兵追了上来。率领追兵的居然是史朝义当年最信任的李怀仙!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史朝义的容身之所。放眼望去,史朝义看到了一片树林,他顿时明白了,他的归宿就是一棵大树的枝头!在一棵大树的枝头上,史朝义自缢身死,结束了自己战斗的一生。

史朝义身死,标志着由安禄山引发的安史之乱正式结束,这场战乱从公元七五五年十一月开始,到公元七六三年正月结束,时间跨度为八年。

八年中,大唐王朝换了两茬皇帝,从李隆基到李亨,再从李亨到李豫。祖孙三代手忙脚乱忙活了八年,终于将安史之乱的战火扑灭,遗憾的是,李隆基、李亨没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安史之乱结束,只能带着遗憾入土为安。

八年中,山河破碎,王朝蒙尘,百姓遭难,生灵涂炭,曾经盛极一时的帝国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从此不可阻挡地走上了下坡路。

八年中,所谓的皇位在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手中如击鼓传花般传递,他们都以为自己抢到了幸福,到最后却发现,抢到手的是一场场灾难。

八年中,安禄山、史思明误了王朝,误了百姓,也误了他们自己。

原本,他们都可以在范阳做快乐的猪,他们却选择了当痛苦的苏格拉底,造化弄人,他们的命运发生了扭曲,于是痛苦的苏格拉底也没当成,最后只能当痛苦的猪了!

情何以堪!

何苦来哉!

诗人命运

公元七六三年正月三十日,史朝义的头颅(被李怀仙割下)被送到了长安,皇帝李豫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可以祭告祖庙:安史之乱平息了!朝廷收复河南、河北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远在蜀郡的杜甫得到喜讯,顿时诗兴大发:

忽闻官兵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历史有时总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李白、杜甫这两位不世出的大诗人都碰巧经历了安史之乱,不知道对于他们个人而言,究竟是一种幸,还是一种不幸。

李白参与了永王李璘的创业,杜甫也曾短暂地在李亨手下效力,所不同的是,李白卒于公元七六二年,没能看到安史之乱的结束,不然我们就能看到李白关于“忽闻官兵收河南河北”的诗作。

传统的历史总是习惯宏大叙事,而我更愿意关心在历史宏大叙事背景下的个体命运,比如安史之乱中诗人的命运。

李白的命运在前面已经写过,这里用一点篇幅交代一下安史之乱前后的杜甫。

让我们从天宝十三载说起!

天宝十三载十月(公元七五四年),一直不得志的杜甫终于得到一个官职:右卫率府胄曹参军,这是一个看管军械库的小官,品级从八品,相当于现在的副科级,这一年杜甫四十二岁。

在大老粗军人呼来喝去声中,杜甫平静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那些军汉只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半老老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眼前站着的其实是一个名垂千古、一千年才出一个的大诗人。

别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杜甫不再在意别人的语气和目光,对于现在的日子他知足了,最起码不用上山采草药,然后再沿街叫卖。

俸禄积累了一个月,杜甫意识到该到奉先看看老婆孩子了,积攒下的俸禄可以为孩子们改善一下伙食,让久别的肉味再次回到孩子们的味蕾之中。

天宝十三载十一月,杜甫从长安出发前往奉先。他在夜里出发,长安凛冽的寒风把他吹得瑟瑟发抖。

在杜甫启程的同时,开元、天宝盛世走到了顶点,到这时大唐王朝总计九百零六万户,人口五千二百万,用曹雪芹在《红楼梦》里的话说,“鲜花锦簇,烈火烹油”。

旅途中,杜甫路过了骊山,他向骊山上皇帝的行宫看了一眼。他知道此时此刻皇帝和贵妃正在温柔乡里,而他则在寒风中连夜赶路。

满怀希望,杜甫赶到奉先,他期待着妻子儿女的笑脸相迎,一进门却得到惊天霹雳:最小的儿子饿死了,刚刚断气!

还有比这更意外的打击吗?

杜甫刚提起一个月的心气一下子全没了,自己在长安漂泊了十年,委顿了十年,刚刚走上仕途一个月,一回家就遭遇这样的打击。

苦难从天而降,杜甫的文思却如泉涌,于是便写下了那篇可以载入中国诗歌史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五百个汉字,一字一血,每个字都见证了杜甫的苦难。

所谓盛世,所谓辉煌,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开元盛世已是封建王朝的顶峰,大诗人杜甫的幼子却被活活饿死。所谓盛世,几多谎言,又有几多水分?当杜甫还沉浸在中年丧子的悲痛中时,更大苦难扑面而来,苦难不只扑向了杜甫一个人,而是扑向了整个大唐王朝,那个叫做安禄山的胡人起兵造反,拉开了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的序幕。

个人的命运与王朝的苦难在杜甫身上交织,悲愤呈等比级数累加,个体的不幸和集体的不幸累积到了顶点。从此,杜甫诗中的苦难越来越多,他的诗,就是一个王朝苦难的集合。

不过苦难并没有压倒杜甫,在国家丧乱之际他还在寻找为国效力的机会。杜甫知道李隆基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他把宝押在了李亨身上,或许在这个皇帝任上,自己可以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杜甫注定是不幸的,他第一次投靠李亨居然以失败告终,走到半路被安禄山的部队抓住押回了长安。

好在他其貌不扬,一个半老的糟老头子引不起胡人的兴趣,羁押了一段时间后,又被释放。想再去投奔李亨,道路已被封锁,杜甫就在长安困顿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杜甫是如何熬过了那段苦难的日子,而且还在苦难日子里写下了不朽的诗篇: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后来杜甫辗转投奔了新皇帝李亨,并得到了左拾遗的职位。左拾遗是言官,专门给皇帝提各种建议,虽然官小职轻,但如果做好了,一样可以成为皇帝重用的大臣。

事实证明,杜甫在诗歌方面是天才,在仕途上却是庸才。他没有仕途中人的察言观色,也没有灵敏的政治嗅觉,当皇帝决意修理宰相房琯时(房绾带兵收复长安失败),他不合时宜地站了出来为房琯鸣不平,这一下触了李亨的霉头,也把杜甫自己的仕途彻底断送。

自此,杜甫的仕途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

自觉无趣的杜甫从此无意于仕途,过上了四海为家的生活。这一次不再是“裘马轻狂”的远游,而是拖家带口的逃难,即便安史之乱于公元七六三年结束,杜甫的流浪却从没有停止。

他的足迹到过秦州(甘肃天水),到过同谷(甘肃成县),到过成都,一度他有意在成都长久地住下去。

可惜,杜甫注定与苦难相连,在成都的杜甫草堂里,他前后不过住了两年的光景,这两年是杜甫后半生难得的好时光。

在这两年里,他参观了诸葛亮的武侯祠,写下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诗句,在这两年里他感受了春夜喜雨,写下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如果时光就这么延续,该有多好!

现实对杜甫就是这么残酷,一直对他有所资助的剑南节度使严武突然暴卒,杜甫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支柱。这时他想起去投奔好友高适,命运再次跟杜甫开了个玩笑,高适也去世了。

雪上加霜的是,杜甫草堂的屋顶也被大风卷走了。一代大诗人,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公元七六五年五月,杜甫再次开始迁徙,这次迁徙他从成都迁往了夔州,在夔州一待就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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