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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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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之半晌问:“我希望你俩可以接受我。”

吕一光立刻说:“这不是问题,我与慕容一向是好朋友,只不过,”他无奈地说,“忠言逆耳,她日渐与我疏远,嫌我比她妈还噜嗦。”

梁云听了这话,愁眉百结中还笑出来。

“不,”元之抬头,“不,一光,我一见你,便有股异常的亲切感,我想林慕容是对你另眼相看的,你才真正对她好。”

梁云这时说:“不知怎地,我越看你越似元之。”

元之有讲话前先皱眉的习惯,此刻活灵活现的在林慕容脸上露出来。

元之苦笑,她的确是元之,不过此刻,她有更要紧的话要说:“两位,我需要朋友,假使有什么意外,我再变成另外一个人,请照旧当我是朋友。”

梁云错愕地看着元之,“我不晓得你说什么?”

吕一光思索一会儿,微微笑,“你的意思是,元之,你也许会再次借用另一人的身体。”

元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一光,你真是明白人。”

一光也很高兴。

“一光,”元之灵机一触,不禁问,“你在大学里,到底读的是什么?”

一光笑意更浓,“说来凑巧;我选的科目是灵魂学。”

梁云低呼:“难怪你明白的事我全然不懂。”

“不要紧,”一光安慰她,“我慢慢讲给你听。”

元之也笑了,至少她玉成了这一对年轻人,她还来得及做这件好事。

一光又说:“慢着,元之,日后我们如何相认?”

元之笑,“问得好。”

梁云不置信地接上去:“襟上别一朵玫瑰花,手上拿本文艺小说?”

元之答:“不,我们的暗号是小宇宙。”

“好,”一光答,“无论是否托生在一只猫身上,只要你讲出小宇宙三个字,你即是关元之。”

梁云叹口气,“天呵,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光对梁云说:“我们给元之时间处理私事,来,我送你去上学,顺带给你解释灵魂与肉体的关系。”

“元之,我不舍得你。”

梁云与老同学紧紧拥抱。

“保重。”

梁云依依不舍,“下次我们见面会在几时?”

元之看着他俩,忽然用了原医生的语录:“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下一生。”

他们终于道别。

元之独自在风景怡人的河畔散步,从前,货仓林立的一带此刻都是新建的公寓大厦。

海鸥不知物是人非,仍然飞来觅食。

元之轻轻叹口气,这条河不知见过几许风流人物。

游览船缓缓驶过,甲板上的游客朝元之挥手,元之亦与他们招呼。

她在河畔踯躅,不愿离去,似有所盼望。

忽然之间,有人叫她:“元之。”

元之这一惊非同小可,远远比有人叫她慕容还要意外。

谁,会是谁?

她双脚钉在地上,一时移动不了。

左眼忽然跳动,那颗泪痣,更似将堕未堕的一颗眼泪。

“元之,假如这真是你,请你说出我们之间的暗号。”

元之终于凝聚力气,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个红头发绿眼睛满脸雀斑的年轻男子。

元之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他很温柔的说:“假使你是关元之,你一定知道我们间的暗号。”

元之忽然间知道他是谁了。

既惊且喜,但是又觉得突兀,元之捧腹大笑,笑到流下眼泪来。

红发青年却固执地问:“暗号是什么?”

“我们两人一起说。”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小——宇——宙。”

大家紧紧拥抱。

“元之!”

“香贞!”

列位看官,是,这红发青年正是江香贞。

呵,江香贞终于如愿以偿,转为男身,她俩又再一次相会。

只不过此刻两人都惜用着别人的身体,情况十分诡秘。

“去喝一杯。”

元之按住她问:“你怎么会找到我?”

“我此刻是一个苏格兰人,我姓麦克阿瑟,而你在英格兰,经过三号指示,自然轻而易举找到了你。”

“没想到曼勒这么快达成了你的愿望。”

“事有凑巧,机缘巧合。”

对她们来说,不过是两个女孩子聚旧,在旁人眼中,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只见一男一女难舍难分在情话绵绵。

男的一头烈火似红发,女的肌肤似雪,两人都一般高大,煞是好看。

“太好了,香贞,你可以从头开始。”

“元之,相信我,做男人舒服得多,也许你也应该试一试。”

这样的好介绍元之如何担当得起,连忙骇笑摇手,“不不不,我情愿做女性。”

“做女子辛苦呢。”

“做生不如做熟。”

香贞,不,麦克阿瑟君笑道:“可见人各有志。”

元之不由得问:“苏格兰人好做吗?”

“有时需穿裙子,”香贞答,“不过穿裙子对我来说真是驾轻就熟。”

元之笑得打跌。

香贞上下打量她,“元之,此刻的你十分迷人。”

元之举起手,“一家不知一家事,我担不起这个身体,我明天就打算回曼勒去。”

“元之,别太挑剔。”

“我自有我的苦衷。”

香贞说:“来,到红狮酒馆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

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元之就走。

红狮酒馆里坐着一个俏丽的金发女,看样子已等了好久,一见元之,立刻杏眼圆睁,双手叉在腰上质问:“你是谁?”

元之马上投降,“我先走一步,我们后会有期。”

立刻转身逃离是非之地。

可是麦克阿瑟追上来:“元之,元之。”

元之微笑,“记住暗号,我若需要朋友,你要随时奉召。”

“得令。”他向元之敬礼。

元之与他握手,“祝你幸运。”

“我的确幸运得无以复加。”

“我先走一步。”

“元之,我可否劝你一句话?”

“请讲。”

“不要计较躯壳是否十全十美,每个人都有优点有待发掘,看你如何利用矣。”

元之只觉委屈,但终于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你现在的身分是什么?”

“我是一名上进的年轻律师。”

元之笑,“怪不得你的英语纯正,没有乡音。”

香贞神采飞扬,踌躇满志,显然高兴到极点,一看就知道她太喜欢做麦克阿瑟。

元之由衷地为香贞高兴。

她与他在酒馆外道别。

呵,每个人都找到伴侣,只余关元之孑然一人。

元之慢慢踱步回酒店去。

原医生随即找到她,曼勒对她的行踪真正了如指掌。

“见到江香贞了?”

元之正想问这个问题:“香贞并无读过法律,如何做律师?”






小宇宙四





怎么难得倒原医生,他对答如流,“我们在麦克阿瑟的记忆系统做过手脚。”

元之悚然动容:无所不能的曼勒研究所!

在他们那里,人人可以求仁得仁。

原医生关注地问:“元之,你为何抑郁?”

元之要过一刻才能回答:“听上去我好似很不感恩,但是,但是,我竟向往做回旧时的我,在医院到处溜达,同寂寞的老人玩牌戏度日。”

原医生提醒她:“你的身体早已不行了。”

元之遗憾,“是的,你讲得对,我没有回头路。”

“现在有什么困难?”

“原先生,你没同我提及,林慕容是这样的一个人。”

元之几乎可以看到原先生慧黠的双目闪烁,他竟如此答:“人人都有过去。”

元之仍然说:“她的身体不适合我。”

“元之,当心千拣万拣,拣着一个烂灯盏。”

“我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

“元之,既来之,则安之。”

“记住,原先生,”元之悻悻然,“我是曼勒符持有人。”又不得不侍候她。

原氏为之气结,“元之,请详细说出你的要求。”

元之诚恳地说:“我希望做一个普通的女子,过正常愉快的家庭生活。”

“请记住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

元之吞一口涎沫,“是,我知道。”

“那么,元之,回来吧。”

就这样决定了。

晚上,元之独坐咖啡厅,正想好好吃一顿,狂蜂浪蝶却不放过她。

首先是一位中东男士走到她对面礼貌周到地问:“小姐,请问这张椅子有无人坐?”

元之抬起头,那人更明显地惊艳,元之却告诉他:“许多台子都空着,那些椅子都没人坐。”

中东来的男士尴尬地咳嗽一声,“小姐,呃,容我介绍自己,我是鸭都拉王子。”

元之笑,“我是清朝芙蓉蛋公主。”

中东男子气馁,只得退下去。

跟着是一位亚裔男子,用英语同元之攀谈:“小姐,你很脸熟。”

元之猜他是日本人。

“我这次来伦敦,是收购这间酒店。”他跺跺脚。

元之放下食物,轻叹一声,买买买,买买买,奇怪的是,居然那么多人愿意卖卖卖,卖卖卖。

元之轻轻说:“西敏寺在左边,白金汉宫在右边,买下那两座之后,我们再商量吧。”

元之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桌子往外走。

可以想象林慕容,就是在异性追追逐逐中度过了短暂的一生。

长得美,扔又扔不掉,渐渐沉迷,更加致力发展美态,完全疏忽其他优点。

谁知道呢,加以栽培,林慕容可能会成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家或是科学家,但是她从来没有用过功,也没有必要这样做,渐渐除了美,林慕容一无所有。

她只有美色,故此,如果要其它的东西,就得拿美色去换。

绝对不是一门容易的营生。

走到大堂,又有人搭讪,“小姐,你掉了东西。”

元之发觉她下意识地微微垂下头,眼儿媚媚地斜飞出去,看那是谁。

她随即吃一惊,这种姿势是谁教她的?关元之哪里懂得这一套,这明明是林慕容的伎俩!

再不走,恐怕美元之就快要变成林慕容。

那个男子得到这样的鼓舞和激励,哪有不做进一步表示之理,立刻拾起元之掉下的外套,趋向前来,替元之搭在肩膀上。

可是元之已经变了脸,适才色若春晓,此刻面如玄坛,着实吓了人家一跳。

元之冷若冰霜,转头就走。

在电梯里,一颗心犹自怦怦跳,原来关元之的小宇宙不能百分百控制林慕容的肉身。

前任主人的旧时姿势随时会得现出来。

元之一夜不寐。

第二天一早,梁云来找,元之延她入房。

两个女孩子不由得说起往日同学时趣事。

“张老师用粉笔每一划都会制造出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答得出周老师的问题结果全班罚站不知多么轰动。”

梁云凝视她,“元之,你真是关元之。”

元之无奈指指脑袋,“是,这里是。”

“记得吗,十六七岁时我们一直希望长大了会成为美女。”

“美女在十六七个月的时候已经看得出来了。”

“我们太过无知,”梁云叹口气,“希望有奇迹出现,”她抬起眼来,“不过,元之,你此刻的艳光令人不敢逼视,真羡慕你。”

元之苦笑,“梁云,我要走了,特地向你告别。”

梁云点点头,“再见。”

“是,青山白水,后会有期,代我向吕一光告别。”

梁云露出腼腆之情。

元之莞尔。

第一个对元之表示啧啧烦言的是曼勒三号。

“又是你!”

元之心虚地说:“最后一次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元之赔笑。

三号瞪她一眼,“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信焉。”

“也许是,但是,叫我做江香贞,或是林慕容,我都不会快乐。”

“小姐,世上能有多少个快乐的人。”

元之困惑,“照你这么说,会不会都是选错了身体?”

“才怪,是因为你们都太过贪心。”

原医生出来了,“元之,我们又见面了。”

元之发觉原君留了胡须,讶异地说:“三天不见,先生的须这样长了。”

三号哼的一声,“有位女士认为他蓄须好看,他便立时三刻遵命。”

“啊。”元之笑出来。

原医生咳嗽一声。

三号说:“元之是熟人,怕什么?”

元之好奇,那一定是位美且慧,非同小可的女士,有机会真想见一见。

三号约莫知道元之在想什么,笑道:“那位女士的原居地在英仙座,你不容易见到她。”

原医生又再咳嗽一声,三号才噤声。

原氏看着元之说:“你要求做一个普通人……正常的家庭……”

元之连忙补一句:“平凡的女子。”是女人,不是男人,千万不要弄错。

“如愿以偿之后,不得反悔。”三号在一旁说。

元之苦笑。

过一会问:“原先生,你有没有后悔过你是你?”

原氏微笑,“很多次。”

元之说:“我做我自己的时候,一直很满足。”

原医生很有深意的说:“呀,但是你做了你才多久?十九年、二十年?日子久了,难免生厌。”

元之很吃惊。

“到了中年,”原医生感喟,“你自会明白。”

元之说:“我还以为过了青春期我们会得驾轻就熟,乐意做自己。”

原医生抬起头,“说得也是,所以讲哀乐中年呀,有苦有甜。”

三号总不忘回一句:“元之,这次转身,你要做她做到老。”

元之惊惶起来。

三号问:“抑或,你情愿做美女林慕容?”

元之欲得到原医生保证:“我会快乐吗?”

原医生摇摇头,“我不能担保,快乐靠你自己寻找。”

元之不禁哭泣。

三号摇头,“可怜的女孩。”

原医生说:“元之,你已经比许多人幸运,来,准备好没有?”

又要搬迁了。

原先属于林慕容的这具躯壳,将来不知由谁搬进来住。

元之忍不住问:“下一位……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看看她。”

荧光屏上打出资料:孔兆珍,女,二十六岁,已婚、生活正常愉快,与丈夫感情甚佳。

元之颇觉满意。

照片中的孔兆珍容貌端庄,笑得十分灿烂。

她不是美女,但是元之一看见她就有种亲切感。

三号问:“还满意吧?”

元之说:“最好有一本图文并茂的选择目录。”

“小姐,”三号啼笑皆非,“你真会得搞笑。”

最后一次了,元之举起手,把中指交叉叠在食指上,希望也是最好的一次。

“慢着,孔兆珍如何会到曼勒来?”

“纯粹是一宗意外,她在一项小手术中出了一点错。”

“她家人尚未知情?”

“还没有,正等着你回家呢。”

这时原医生说:“元之,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做人呢是糊涂点的好,越是拣择越不开心,你不如随遇而安。”

三号笑笑,“当初你做了你,又何尝预先做过资料搜集、心理准备。”

元之一想,这也对,关元之有什么好?孤儿,一贫如洗,在育婴院长大,教育程度普通,患白血病,高中始就在医院进进出出,这种记录,并不值得骄傲。

谁都不会比关元之差。

想到这里,元之豁达起来。

她露出一丝笑。

原医生笑道:“无论做什么人,知足常乐。”

“原医生,事后,我还可以跟你联络吗?”

原氏讶异,“可以,当然可以,你同曼勒有这样深的渊源,你是曼勒的终身朋友。”

元之好奇问:“持有曼勒符的人都是你们的好朋友吗?”

三号答:“才怪,有人因为又贪又坏又笨,曼勒早与之绝交。”

元之不敢再说什么,她生怕曼勒的工作人员日后也这么批评她。

原医生同她说:“这次手术之后,由我们把你送返孔兆珍女士的原居地。”

“为什么?”

“因为我们想让你在当地一家医院醒来,由孔兆珍家人接返家去,免启疑窦,你日后好做人。”

元之只得点点头。

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次,做孔兆珍,可是要做到老的。

在该刹那,元之忽然有点明白,那位自称无名氏的老先生为何要把曼勒符转赠予她。

他已十分明白做任何人都是辛苦的差使吧。

最好什么人都不做。

元之苦笑着闭上双目。

她听见三号的祝福:“元之,一路顺风。”

顺风?说得也对,她的确有远行。

这时,她耳边响起呜呜的风声。

元之觉得混身舒畅,身轻如燕,飘起来,御风而行,正在陶醉,忽闻有人叫她,一声又一声,语气逼切。

真不识相。

谁,谁打扰她?

元之没好气,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

“好了好了,她眼皮动了。”

白蒙蒙一片,医院,是间医院,元之对医院的布置最熟悉不过,忽尔一阵剧痛,她呻吟起来。

“醒来了!”四周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元之听到轻轻饮泣声。

“小组抢救了四十八小时!”

“幸亏无恙,快向上头报告。”

“病人丈夫在外边等了好久。”

“把好消息告诉他。”

元之只觉得痛,苦苦忍耐,额角迸出豆大汗珠。

有一双温柔的手替她印汗,四周围渐渐又静下来。

元之睁开双眼,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向她微笑。

她对元之说:“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

呵,她是知情的,她是原医生的合作人。

元之暂时连痛都不记得了。

“现在,你是孔兆珍。”

元之点点头。

“祝你快乐。”

“谢谢你,医生。”

那位女医生颔首,轻轻退出。

元之找不到镜子,只得伸出双手来观察,一看之下,吓一大跳,好粗好黄的一双手,指甲修得非常短,一看就知道手的主人是位劳动妇女。

元之发呆,她记得林慕容的手指犹如十管玉葱,永远搽着鲜红蔻月,那手同此手比,好比云同泥。

元之叹口气,呵知足常乐。

她重新闭上眼睛,放下手,腕上各种维生的管子叮当碰撞。

这时,有人轻轻推开病房门,又有人轻轻说:

“庄先生,请勿久留。”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接近病床。

“兆珍,兆珍。”

这是在叫她了。

元之十分疲倦,再一次用力抬起眼皮,嘴唇动一下。

她看到一张殷实好人的脸,但是头发凌乱,一面孔胡子茬肿眼泡,声音沙哑。

不问可知,他是孔兆珍的良人。

这么丑!

正错愕间,那人忽然泪盈于睫,接着泪水汩汩而下,握住元之的手,大声哭泣。

元之被感动了,“莫哭莫哭,我没事。”

那人仍说不出话来,大力喘息,似一个受了委曲的孩子,呜呜哀鸣。

看护闻声推门进来,“庄先生,你这样变成骚扰病人了。”

元之用力拍着他背脊,“没关系,没关系。”

半晌,庄某才抬起头来,擦擦眼泪,“我欢喜得疯了。”

真情流露,元之不由得双目濡湿,有这样好伴侣,做普通人又何妨,双手粗些又有什么关系。

“庄太太过数日便可出院,你请放心。”

只听见庄某问看护,“我可以带孩子来见见母亲吗?”

孩子!元之吓一跳。

呵可是,有丈夫当然名正言顺有孩子。

意外之后,元之反而有点高兴,多好,她已经做了现成母亲了。

她轻轻问丈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

看护连忙答:“他叫庄允文呀,”推一推那错愕的丈夫,“庄太太的记忆慢慢自会恢复。”

“哦,”元之又问,“我的孩子叫什么?”

庄允文呆呆的看着妻子,她莫非失忆?

“儿子叫小明,”看护抢答,“女儿叫小珠。”

元之阿一声,居然共有两个孩子,“他们几岁?”

庄允文只得聚精会神地回答:“你忘了?小明四岁,小珠一岁。”

那么说来,孔兆珍很早就结了婚。

“有没有照片?”

“我这就去把他们带来。”

庄允文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手足无措,团团转。

看护诧异问:“庄先生,你怎么了?”

庄允文颓然说:“我不敢离开兆珍!”

元之深深意外,上帝真是公道得可怕,没想到孔兆珍这样平凡的女性竟能得享如此真挚的爱情,而一朵芙蓉花似的林慕容却一个知己也没有。

看护含笑道:“你放心回家吧,我们替你照顾庄太太。”

元之不由得问;“你在外头,谁看住孩子?”

庄允文答:“他们的祖母与我们住呀。”

元之敲敲额角,“是,想起来了。”

不知怎地,她非常想见那两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孩子。

“允文,去把小明与小猪带来。”

庄允文笑了,“是小珠。”

“对,小猪。”

庄允文与看护都笑了。

元之倦极入睡。

“妹妹,好睡,好睡。”

“嗯,”元之朦胧间问,“你是谁?”

对方是一个少妇,形容憔悴,但是慈眉善目,不住向元之拱手。“请代我照顾小明与小珠。”

“喂,喂。”元之叫她。

她却转头就走,元之没有追上去,隐约知道那是谁,于是大声说:“你放心好了。”

那少妇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感激地一笑,再向前走,消失在角落处。

醒了之后,元之支撑着蹒跚地走到浴间去照镜子,见到孔兆珍的尊容,她吃惊地掩住嘴,天,才二十多岁,已为未老先衰立招牌,这人需要好修饰,好好补养,才能恢复元气。

元之不由得叹口气。

真的要找一个理想的躯壳,也许要穷一生之力,都不用做人了。

有一件事元之可以肯定,求仁得仁,她此刻绝对是个普通得不能普通的家庭主妇。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嘭的一声,有人踢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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