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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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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苹果,两只苹果是复数,加一个爱司。”

“我过一个全部加爱司?”

“不可一概而论,各有各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还小,”元之说,“将来自会明白。”还是幼稚园生呢。

庄允文在门缝外无限爱怜地看着他的妻。

元之抬起头来,朝他笑一笑。

他轻轻说:“我不能想象这个家没有你。”

元之轻叹一声。

“你进医院那一次,真正吓坏了我,”庄允文犹有余悸。

“你以为我出不来了?”

庄允文不敢回答,亦不敢回忆。

元之低声说:“其实日子还是一样过去,孩子们终于长大,环境一定会好转。”

“我不许你那样说。”

元之微笑,她已习惯这种平凡温馨的生活,实在不想再生枝节。

她可以想象一年一年过去,很快孩子们都长大了,应允文自岗位退休,大家鬓边添了白发……她打算做孔兆珍做到老。

故此对三号来探访,她有点冷淡。

开启大门时,元之倒是没想到那人会是三号。

门外站着一个妙龄女郎,妆扮入时,找孔兆珍女士。

庄母已习惯媳妇的各式朋友,不以为奇。

元之迎出来,讶异地问:“我们是认识的吗?”

那女郎轻轻说:“元之,我是三号,原医生派我来。”

“呵!”元之震惊,完全看不出是个机械人,这张羊皮披得实在太巧妙了。

庄老太听见惊呼声,探出头来,“什么事?”

“妈,”元之答,“是我的朋友珊豪来探访。”

三号直笑。

隔一会儿,它说:“我好,你看你,现在有妈妈、有孩子,还有丈夫,夫复何求。”

“来,我们出去谈。”

元之把宝宝抱进手推车坐好。

三号意外问:“同宝宝一块儿去?”

“我俩形影不离。”元之笑道。

三号十分意外错愕。

只见元之蹲下喂幼儿喝水,手势熟练,驾轻就熟,放下瓶子,又亲吻幼儿足底。

三号暗觉不妙。

关元之做孔兆珍太久了,情素已生,看样子,打算落地生根。

“你不辛苦?”它忍不住问。

元之对三号说:“无论做谁,没有一个不艰难的,做人就是这样一回事。”

元之是老资格了,她做过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她有心得可以发表。

“依我看,孔兆珍是最苦的一个。”

“她表面条件的确较差。”

“可是你做得头头是道。”

元之笑,“出外靠朋友。”

此刻庄家的环境已经大好,元之开一辆小小房车,与三号到郊外喝茶。

在车上,三号忍不住对元之说:“人类的世界真妖异。”

元之奇问:“是吗?说来听听。”

“你细数去,没有一个快乐的人,可是人人恋恋不舍,不住在红尘中打滚。”

“别把我们讲得那么不堪。”

“机械人不说谎。”

元之小心翼翼问:“三号,你为何来访?”

“元之,长话短说,化繁为简,原医生叫我来知会你一声,你有机会做回你自己了。”

元之这个时候刚把车子驶进幽雅的郊外茶座,到这里,不由得熄了引擎问:“你说什么?”

三号奇问:“你没听清楚?做回你自己,做回老好人关元之。”

元之一惊:“可是我已不在这世界上了。”

三号这时发觉后座的幼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元之,你看,她好像会听我们说话。”

元之笑,“她是小小人,自然会听人话。”

三号大吃一惊,“她会不会把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元之抱起孩子下车,“才不会,这世上自有守口如瓶的人。”

三号看那孩子一眼,不出声。

“三号,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元之,自从你的小宇宙离开身躯之后,曼勒研究所认真地修理了那具躯壳,现在它已完好无缺,你可以回去了。”

元之震惊,她张大了嘴,发呆。

“回去,”三号重复,“你不想回去?”

元之仍然目定口呆。

三号叹口气,它不是不明白元之此刻的心情。

半晌元之才答:“可是,我已经死了呀。”

三号安慰她:“不怕不怕,这件事,只有曼勒研究所知道。”

元之抱着女儿的手簌簌地发起抖来。

“你的躯壳经过修理,调养,发育得很好,随时等你回去,这是一项科技新发展,连原医生都始料未及,否则也不用生那么多枝节了。”

元之仍然不能做出适当的反应。

忽然之间,她怀中那小小孩儿紧紧搂住她脖子,小脸蛋贴住她面孔,抽噎起来。

“呵,宝宝莫哭莫哭。”

三号诧异地说:“这孩子听得懂每一句话,她不舍得你!”

元之也落泪,“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三号说:“这件事越快决定越好,否则只有更加难舍难分。”

做回自己。

太久了,元之已不肯定她是否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模样。

就像误堕尘网的少年人,一去三十年,你让他恢复本性,他已忘记他的本性是什么,只得永远在风尘里踯躅。

这些日子来,生活好了,人也悠闲,元之把孔兆珍的外形打理得不错,此刻三号看见的是一个风姿楚楚的少妇,抱着孩子,使人有不顾一切想保护她们的行动。

做回自己。

三号说:“你回家仔细想想吧。”

元之痛恨选择,选择永远是错的,因为必须舍弃一样,去争取另一样,日后一定后悔。

没有选择的世界虽然贫闻瘠,好在早已心死,不必多想。

三号轻轻吁出一口气,“做人真难是不是?”

元之不知如何回答。

三号说下去:“所有的事情全不发生在正确的时间,使人们错过了一切良辰美景。”

元之苦笑,真没想到一具机械人会这样了解人类。把人类的憾事恨事描绘得如此彻底。

“做人,其实没有多大意思呢,飞逝的时光,有限的欢愉,无限的辛酸。”

元之怔怔地聆听。

“但是,为什么,我只来到你们这里三两天,就已经恋恋不舍?人世真是妖异。”

幼儿紧紧搂着母亲睡着了。

小小面孔上挂着豆大亮晶晶的泪水,同一张脸不成比例。

三号说:“他们每次入睡都一定要拍拍抱抱地哄撮吧,皆因与人间热闹难舍难分离,婴儿至情至圣,毫无矫情,是另一种生物,一直令我诧异,此刻令我更意外的是我自己,我竟不想回曼勒研究所了。”

“你说什么?”

三号微笑,“元之,今天你的耳朵似不大好。”

元之此惊非同小可,“三号,你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留下来你会吃苦。”

“那是另外一个问题,元之,我想请教你,我的外形看上去是否栩栩如生?”

元之呻吟。

呵诡秘的曼勒研究所,不但放出再生人,还纵容机械人四出活动。

“原先生怎么说?”

“原医生是最最豁达大方的人,他的思路不受俗例规限。”

“他不反对?”

三号递一递手,原医生的声音传出来:“三号,你爱留下来,就在外头居留一段日子好了,不过老老实实告诉你,人生虽然热闹,却往往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你要有心理准备。”

三号说:“原医生一向尊重我们。”

元之看着三号,这是它选择少女外形的原因吧,它一定做过资料搜集,得出结论,美少女在世上最受欢迎,可是它也许不知道,身为美女,也最最危险。

“放心,元之,我比你们更懂得保护自己。”

元之轻轻说:“我相信你。”

元之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三号说,但是不知怎么开口。

三号已经悄悄把意愿告诉元之:“我想恋爱,我想创业,我想扬名。”

呵,刚来报到,凡心已炽热如火。

元之只能温和地说:“宝宝该回家了。”

“我替你抱着她。”

“她怕陌生。”

三号笑,“你放心,我的身躯可随意调校到与她熟悉的亲人一模一样,体嗅气息在内。”

呵,这不是传说中尽如人意的狐狸精吗?惊人之至。

三号说得对,它有办法,它会在世上如鱼得水。

元之毋须为它担心。

三号有点腼腆,“我希望与你随时联络谈谈做人之道。”

“一定。”元之只怕没有什么可以教它。

回到家,元之心思恍惚,不能集中精神。

庄母叫她;“兆珍,兆珍,孩子该吃点心了。”

元之如梦初醒,抬起头,忙去安排,走进厨房,忘记任务,空兜两个圈,又跑出来。

庄母说:“让我来,你且去休息。”

做主妇做母亲永无休假,也难怪会累。

元之坐在小露台上听若不闻。

她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做回自己。

庄允文下班了。

庄母对儿子说:“兆珍今日神色有异。”

庄允文笑笑,“今日是我们结婚七周年,她也许有所感触。”

庄母到底年纪大,有经验,“不不,不是因为这等小事,你切切与她谈谈,还有珠儿今日异常烦躁,不妥安抚,吃得也不好。”

庄允文沉默了。

他并不是笨人,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担心着一件事,这件事,也许终于要来临了。

庄允文轻轻走近露台,看到他的妻正静静坐在藤椅上沉思。

他没有即时唤她。

七年前今日,她不顾家人反对,下嫁他这个穷小子,一直以来,她没有穿过一件名贵的衣服,戴过任何登样的首饰,她持家克勤克俭,任劳任怨,庄允文卖身七次也不足报答她,偏偏她并无要求任何报酬。

使应允文羞愧的是,他连一句温柔动听的话都不会说。

做他的妻子只有付出,哪有可能得到什么。

这时元之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庄允文,她似猜中他心事,故温柔地说:“但是你对这个家庭亦全力全心奉献,从不推卸责任,勇于承担,已经足够。”

两人想起共同生活中无数磨难,不由得四手紧紧相握。

“难为了你,兆珍。”

“彼此彼此。”

“没想到维护一个家是这样的艰辛。”

元之说:“我们做得很好呀。”

庄允文也坐下来,看着妻子粗糙的双手,泪盈于睫。

元之吁出一口气。

庄允文趁家人都在忙别的事,趋近妻子,“现在,”他说,“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

元之错愕地看着庄允文,作不得声。

庄允文低低的说:“我早已发觉你不是兆珍,兆珍与我都笨拙,你却那么聪明,兆珍与我只会牵衣对泣,但一切困难到了你手都迎刃而解,你是谁?你为什么来帮我们,兆珍呢,兆珍去了哪里?”

元之吞一口涎沫。

庄允文叹口气。

半晌,元之说:“你不应对我怀疑。”

庄允文摇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

“允文,”元之终于摊牌,“这个家,没有我,一样过吧?”

庄允文如被人兜头淋了一盘冰水,悲哀地答:“这个家,没有了你,再不会是一个家。”

“可是,允文,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回到我来的地方去。”

“我早知道你不是兆珍,兆珍永永远远不会自愿离开这个家。”

“允文,我是逼不得已。”

“兆珍不会这样说,她虽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但对家,对家人,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孔兆珍真是个好女子。

若没有这等沉默地奉献一切的女子存在,世界必定沉沦。

元之默不作声。

“你会舍得孩子们吗?”

元之惨笑。

“你深爱珠儿.大家都看得见。”

元之不语,这时,庄老太领着小珠儿出来了,隔着露台的玻璃门,幼儿正凝视妈妈。

“你舍得她吗?亲手带了她那么久。”

不,舍不下。

“不管你是谁,”庄允文恳求,“请你继续留在我们家。”

元之一阵抽搐,感觉如一把利刃插在背脊上。

她一生从来未试过这样为难。

庄母在这时候拉开玻璃门,珠儿移动着小小胖腿走近元之,仰起头,看着她,似在附和父亲的恳求。

这一招真正要了关元之的命。

她抚摸着珠儿的头。

明儿嘭一声把球踢出露台,纳罕地问:“爸妈在谈什么?”

庄母打蛇随棍上,“无论怎样,你爸妈总以家庭为重。”她留意儿媳的脸色。

应允文连忙扮上笑脸,“来,来,大家别站在风口里,妈,有无点心可吃?”

那夜元之反正睡不着,干脆坐在房里,她自江香贞处学会了喝酒,此刻一杯在手,沉思不已。

应允文不敢打扰她。

这已不是昔日的小女子孔兆珍,此刻这位自称是他妻子,相貌同兆珍一模一样的女子刚毅聪敏潇洒,他敬畏她。

自医院出来之后,兆珍已不是兆珍。

“兆珍。”

元之抬起头,“允文,早点休息,明日还要上班。”

他叹口气,他断不能二十四小时不住盯住她,想到要再次失去她,庄允文心如刀割,沉默无言。

清晨,天才蒙蒙亮,家人还没有起床,元之已经接到原医生的电话。

原氏一开口就说:“你踌躇了。”






小宇宙六





元之苦笑,“这段时间我成长不少,我留恋孔兆珍的身分,三号说料不到我会乐意扮演如此平凡的角色。”

原医生不以为然,“孔兆珍绝不平凡,她爱家人,也被爱,她照亮家人的生命,她是好妻子好母亲,她的奉献她的成就非同凡响。”

元之不语。

“不过你生为关元之,当然是做回美元之最自然,无论做公主还是皇后,始终不够做关元之自在。

元之感慨,“我别来无恙乎?”

这个问题只有原医生能够回答:“你很好。”

“谢谢原先生照顾。”

“三号决定暂时不回来了,你呢?你的情况比较复杂,你的身体不能长期荒置。”

元之慌了,“你们不会将关元之的空壳子给别人应急吧?”

“谁知道,也许谁手持曼勒符来到,我们不得不立刻做出决定,哈哈哈哈哈。”

元之气结,“原先生,你简直是挑战创造主嘛。”

“不,”原氏连忙更正,“上帝安排一切,曼勒只是执行它的旨意行事。”

只有愚昧人说,没有上帝。

“元之,孔兆珍能够做的一切,你已代她做完做妥,回来吧,时间到了。”

原医生这时变了拘魂使者。

“我得办一办身后事。”

元之挂上电话。

人生在世,不知要应付多少繁文缛节。

首先,元之要确定庄家衣食不缺,孩子们的教育费都齐备,第二,元之要同孩子们上课,叫他们有心理准备。

她先在小明身上下工夫:“妈妈也许要到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去办点事。”

没想到此言一出,明儿脸色即变,“上次你进医院,也是这么说,妈妈,请不要再去办什么事了。”痛哭失声。

庄允文把这情形看在眼里,默默不语。

元之抱怨,“你为什么不帮忙?”

“帮忙?告诉他们,母亲将要离开,一去无踪?”

“母亲也是人,母亲也需要透透气,母亲也应有假期。”

“错,母亲一开小差,就不是好母亲。”

元之愤慨,“太难了。”

“不过,”庄允文终于忍痛答,“要走的话,你走吧,你可以放心,这里还有我。”

元之一呆,没想到庄允文会牺牲自己来成全她。

庄允文低声说:“还你自由。”

“孩子们——”元之哽咽。

“我会慢慢向他们解释。”

元之哑口无言。

“你原不是我们家的人,你帮我们已经够多,莫说我无法逼你留下,即使可以,也太过自私了一点,兆珍,你走好了。”他别转了头。

元之什么都没有听见,庄允文屏着气息,但是元之知道,他哭了。

元之轻轻说:“或者我应该向你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庄允文心灰意懒地挥挥手,“我不想知道个中原委,”他用手抹了抹面孔,“我与孩子将失去你是事实,与其浪费时间精神研究为何你要离开,不如集中力量克服将来生活中的困难。”

庄允文又一次使元之深深感动。

“届时我送你走,不必让孩子们知道。”

元之嚅嚅,“珠儿会哭。”

“幼儿的泪水,遇风即干,他们很快就会成长,不用挂念。”应允文异常磊落。

元之拨了几个电话,已安排好后事。

庄母一把年纪,自然看出苗头来,一颗心忐忑不安,拉着元之说:“兆珍,有什么事,慢慢商量,夫妻是一辈子的事。”

元之原先也以为是一生一世的事,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允文有什么不对,你同我说。”

“他很好,我很敬重他。”

“我有什么不是,你原谅我一大把年纪,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要与我计较。”

元之无地自容。

“兆珍,老人多数小器、专制、噜嗦,我搬开住了可好?我不烦你们。”

元之痛哭起来。

临走那晚,元之躺床上,忽然觉得有人抚摸她的脸,张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小珠儿摸到她床前来。

元之奇问:“你是怎么爬下床栏的?”

小珠儿咧开嘴笑。

元之把她捧到膝上,心酸地说:“来,同妈妈亲近亲近。”

她乖乖坐在元之膝上。

“妈妈下次见你,或许你已长大成年了。”

元之用鼻尖贴着幼儿的鼻尖。

忽然之间,元之清晰地听到小珠儿叫她:“妈妈,妈妈。”

终于说话了,终于肯叫妈妈了。

元之紧紧把她抱在怀中。

元之已习惯孩子小小结实的身躯,活泼泼的小手与小腿以及那份重量。

她实在舍不得她。

由此可知孔兆珍临去之前是多么的伤心。

元之不但替自己难过,也替孔兆珍以及普天下的痴心母亲难过。

幼儿很快再度入睡,元之把她轻轻放回婴儿床。

她更换衣裳,悄悄出走。

谁知庄允文在大门口等她。

“我送你。”他说。

元之颔首。

“不带走一针一线?”庄允文问。

元之答得好:“均是身外物。”

两人静静出门。

庄允文问:“我应该送你到什么地方去?”

元之答:“你自医院把我接走,再度送我返市立医院好了。”

庄允文默默驾驶,这样好涵养的人,迟早会有出息。

车子驶到医院大门口停下来。

元之温柔地说:“允文,再见。”

应允文却说:“这位小姐,无论你是谁,多谢你救庄家于水深火热,我与孩子们永志不忘。”

“允文你言重了。”

“来日方长,希望我俩可以再见。”

元之与他紧紧相拥。

片刻分开,庄允文已泪流满面。

元之硬着心肠下车走远。

她没有回头望。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身边响起三号的声音:“场面动人。”

元之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你懂得什么!你只是一个机械人。”

三号一呆,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骤然停止脚步。

不过它随即看到美元之脸颊亮晶晶,都是泪水,呵,原来她伤心了。

三号一向觉得眼泪是人类身体至奇怪的一种分泌,本来用作杀菌及润滑用,可是当人类真正悲哀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得流下眼睛。

三号的气消了。

元之也蓦然转过身子来,“三号,对不起。”

三号慷慨地张开双臂,把流泪的元之抱在怀中。”

“原医生吩咐我来接你回去。”

“我知道。”

“你爱上了那一家人,不舍得他们?”

元之点点头。

“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筵席,有缘日后自然会得相见。”

元之想到小珠儿醒来见不到她会哀哀哭泣,不禁心如刀割。

三号安慰她,“隔些时候,自然会淡忘,时间治愈一切忧伤。”

元之颓然,“三号,你若在世上来久了,只怕也会伤心。”

三号勇敢地笑,“那是一定的,不然古人怎么会感慨‘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一辆黑色小车驶过来停在他们前面。

三号说:“元之,上车吧。”

元之掩住胸口,她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似的,疼痛不已。

终于又回到曼勒研究所了。

原医生迎上来,“恭喜你元之,你终于可以做回你自己。”

元之低着头垂着手,似一个罚站的小学生,并无欢容。

原医生看她一眼,笑道:“元之,真没想到你会那样难满足,这又不是,那又不是,现在竟连叫你做回自己也不是了。”

元之苦笑,不敢作声。

“由此可知人心是多么不足。”原医生嗟叹,“世上可以说并无快乐的人。”

元之吞一口涎沫,想张口说话,终于又忍住。

“你是曼勒研究所特殊客人,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进进出出这许多次。”

元之终于轻轻说:“别再打趣我了。”

原医生也叹口气,“小宇宙航行次数如此频密,并非好事。”

元之突发奇想,“原先生,曼勒的科技可否进步到使小宇宙能够随时进出许多具身躯?”

原医生没好气,“你想同时做关元之与孔兆珍?”

“是。”

“毋须等曼勒进步。”

元之双眼一亮。

“世人称你形容的那种人叫疯子,一忽儿做皇帝,一忽儿做乞丐,随心所欲。”

元之气结,只得噤声。

不过她仍然向往有那一日:江香贞林慕容孔兆珍的身体都放在衣帽间,随意等关元之使用,爱做谁就做谁。

关元之呵关元之,你已是奇人奇遇,缘何还频发奇想。

果然,原医生这样说:“元之,做回你自己之后,一有健康,二有财富,你会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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