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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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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那些领导干部为了支援第三世界革命,集体去参加缅共人民军。六九年夏天,换新天红卫兵革命司令部名存实亡。猴子也去了,没有再回来。

    我在那一年,成为一个革命的扳道工。但做了没多久,这条铁道就要撤销,因为这条道是客运居多,而客流量越来越少。

    六九年八月八日,立秋那天,这条铁道停开,我转入丝织厂当搬运工。

    ※※※

    “小韩。”

    我站住了,把被汗水淋湿了的披肩布搭在肩头。那是缫丝车间革委会的李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老太太。

    “小韩,你今年有二十五了么?”

    我有点怔怔。今年是几年了?一九七五年。

    “是,我二十五了。”

    “个人问题也该考虑了,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一个月十七块半,连个热水瓶也买不起,再说,谁会看上我这个黑五类?”

    她笑了:“我们车间里有个人啊,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她家里原先也是反动权威,可她已经改造得很好了,跟你一样,完全是无产阶级的一员。”

    我看看天。落日西沉,红得象要滴血。

    “可是我家里什么也没有。”

    “组织上会关心你的,放心,只要你同意,一切都会安排好。”

    她走了没几步,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对了,有事没事,不要老往那个废火车站跑,要招嫌疑的。

    ※※※

    新房里贴了些报纸和红的“喜”字,墙上,贴着毛主席像,也不知是请哪个人用仿宋体写了副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革委会里的领导都来了。资产阶级小姐和宗教迷信余孳喜结良缘,成为社会主义新人,充分说明了无产阶级专政不仅有着破坏的力量,也有着建设的力量。

    接受了主任和厂长的礼物——用红带子捆着的四卷《毛选》,吃了些瓜子,唱了点语录歌,在主席像前合了一个影,我和她就成为了夫妇。

    等人散去,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红红的脸。她这个资产阶级小姐并不太漂亮,好在我这个余孳也并不英俊。

    七五年秋天了。

    窗外,月亮又圆圆的,照进窗来。

    ※※※

    夜色浓厚得象要凝结,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天上没有星,只有一轮鲜红的月亮,象一个呆子一样,吃吃地笑。

    我看着站台。灯全灭了,那些房子也只能看出一点轮廓。周围,静得死一样。

    远处,一列火车无声地开来,轻盈而又沉重。进入站台时,一阵白烟,却无声无息。

    火车走了。白烟散去。

    在站台那一头,我看见了她的背影。

    “喂!”我想喊,可是好象胸口有什么堵着,说不出来。

    我追了上去,然而,却只象个哑巴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她转过头,看着我,我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她象是敷衍一样对我笑了笑。

    “你认识一个叫保禄的人么?”

    她说着,声音也象是冰冷的珠子,细细碎碎地落了一地。

    “告诉他,我冷。”

    ※※※

    “啊!”

    我失声呻吟了起来。在朦胧中,只觉得一条温暖的手臂围住我的脖子。

    “又魇着了?”

    我睁开眼,眼着的黑暗象一床厚厚的被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伸手按了下床头的台灯开关。

    清脆的“啪”一声,还是一片黑暗。我还是在梦中么?

    “又停电了。”

    随着火柴划着的一声,一朵金黄的小火跳动在两根雪白的手指尖。这朵火移到了一根蜡烛上。

    “又做恶梦了?”

    在烛光下,我看见了妻子关切的脸。

    “火车,火车。”我嘟囔着。

    “什么火车?铁轨扒了也有好几年了。”

    妻摸了摸我的额角。

    “你这阵子老做恶梦,大概体虚了,明天找卫生员开点药吧,要不,我给你买个猪心炖着吃。”

    “没什么大不了,做个梦而已。”我说着,给她掖了下被子,“睡吧,明天要上班呢。”

    妻睡下了。我看着她的睡容,心头,不由得一疼。

    我吹灭了蜡烛,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重的黑暗。

    然而,在那一片黑暗中,我好象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清脆而柔弱,象一些细细碎碎的冰珠子洒了一地。

    “告诉他。”

    “我冷。”

    ※※※

    天暗淡无光,仿佛黑暗得象沉在渊底。我扶着手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利群,点着了。远远的,信号灯换成了绿色。

    火车又通车了。这象个讽刺,在六九年停开的铁路,到了三十多年后又重开了。一切都变了,连一九六七的月亮,也已隐藏在浓云后,再也看不清。我抽了口烟,吐出来。烟味也不象一九六七年那么醇和,尽管价格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一包烟,几乎相当于那时一个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

    没有等很久,一列火车驶过身边。这是快车,在这一站不停的。在远处暗淡的背景上,那列火车上的窗子一个个都亮亮地接成了一条线,使得我的衣角也飘起来。现在的内燃机车,快而干净,不再象以前的蒸汽机车那样有那么多烟尘,但不知为什么,我的眼里还是有点湿润。那是泪水吧?也许多愁善感的人会说,那是青春的泪水,可对于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来说,那也来得太晚了,更象是一种讽刺。

    当我拭去了泪水,火车已消失在远处。仿佛宿命,也仿佛是劫数,我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

    “对不起,请问,你认识一个叫保禄的人么?”
蔷薇园
    天渐渐黑了,似乎要下雨,云厚得好象要掉下来。

    我把皮箱放在因湿润而很柔软的地上,歇了歇。几茎草从土缝里挤出来,表舅家应该不远了。

    由于严重的神经衰弱,医生告诉我必须静养一个时期,因此我想去表舅家住上一个月。据医生的说法,山水可以让我的神经复原。

    那个小村子,在我的记忆中不象个真实的,然而母亲告诉我,我是在那儿出生,长到了三岁时才走,五岁那年还来过一天。可我却记不得什么了,依稀只记得一幢大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以及一些粗笨而老旧的家具。如果不是母亲给我的地址,我都不知道这个浙北的小村子在什么地方。

    那是个春暮的黄昏。在一带隐隐的山影间,雾气弥漫。天已暗下来了,在那些雾气尚未合拢时,我看见了在山脚下的一幢十分古旧的建筑。我不由感到一阵欣慰——终于,我赶在天黑以前来到表舅家了。

    走到这幢旧屋前,我才发现那些巨大的参照物给我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印象,在远处看来,这房子只不过古旧而已,掩映在树影里,还显得有点小巧玲珑。但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光一扇门就足有五米高,那两扇门是用厚厚的山木做的,上面包着一层铁皮,钉着铜钉。年久失修,铁皮已多半已锈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烂出了洞,露出下面的木头。铜钉也已经晦暗发绿,只是门上那两个熟铜门环,大约经常有人摸,倒是光润发亮。

    门是用十分粗大的青石砌成的,两边的石条上刻了副对联,一边是“向阳花木春长在”,另一边是“积善人家庆有余”。很熟滥的联语,倒和这房子的格局很合适。

    我走到门边,抓住门环。一股冰冷直沁心底,倒象是摸到了一块冰。我敲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来了来了。”接着是有人趿着鞋走出来的声音。趁这机会,我回头看看烟雾缭绕的暮色。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恐,仿佛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流抓住了我。

    那儿有些什么?

    我正凝神眺望那一带树林,门“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我表舅。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表舅一面。那是我五岁时,我的曾外祖母过世,散在全国的上百个亲戚都赶回来奔丧,我第一次知道国家有那么大。而我对这幢房子的记忆,也多半只局限于这一天,在印象中,来来去去的那些亲戚全是些不折不扣的陌生人,那时的表舅,也有点风神俊朗的意思。

    现在,他看上去显得有六十多岁了,按他的年龄,该是只有五十二岁。我刚要开口说话,他说:“你来了,进来吧,我接到表姐的信了。”

    我拎起包,走了进去。也许是因为黄昏了,里面显得很幽深,迎面是堵影壁,壁绘却早已模糊不清。绕过影壁,当中是个院子,大门是朝南的,北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根种了几本剪秋萝,开着几朵花。北墙的西角上,有间柴房。院子两边是两层的青砖房。中国式建筑,向来讲究对称,两边也造得一模一样。而大门两边,也是两层的青砖房,我还记得,那是当厨房用的客厅——不知道表舅还有没有客来了。

    “我给你安排了一间房了,楼上朝东的,楼下潮得很。”

    表舅闩好门,领我上门去。

    沿着仄仄的楼梯,我走上楼。突然,从拐角处探出一个蓬头的脑袋来,我吓了一跳,表舅说:“二宝,来见见你表哥,你还没见过他。”

    我说:“是表弟么?”有这么个蓬头垢面的表弟,实在让我觉得不舒服。那个二宝大着舌头说:“我是女的。”

    果然,她穿着一件花布夹袄。尽管她头发蓬乱,我我看见她的脸上、手上和衣服都很干净。她的脸上,堆满了弱智人的傻笑。表舅说:“叫表哥,别这么没规矩。”

    二宝看着我,说:“表哥。”吃吃一笑,跑上楼去。表舅摇摇头,说:“这孩子,有点缺心眼,还算听话。唉,那时这屋里满是人,长房二房,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几口,现在只剩下我一家三口了。看,你妈小时候从这儿掉下去过。”他指着楼上过道里的一角破损了的扶手。这楼并不高,只有三米左右,因为楼下本来就不住人的吧。院子里又是泥地,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到了我唯一记得的当年那个这幢房里挤满了人的出殡场面,也比现在更有些人气。

    我叹了口气,说:“表弟怎么不见?”

    “大宝在镇上开了个小店,不常回家的。过几天让二宝带你去看看,你还跟他打过一架呢。到了,你的房就在那头。”

    他领我到边上的一间屋子。一推门,里面黑糊糊的,他拉着了电灯,几乎同时,过道里响起了一阵噪杂的音乐,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乡人民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房里,东西很少,一张床靠在屋角,因为灰尘太大,蚊帐上遮着已经变黄了的的塑料纸。表舅说:“热水在楼下灶间里,要就自己去拿。路上辛苦了,早点洗洗睡吧。”他转身出去了。

    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广播里发出的稀里糊涂的声音,如一阵凉水渐渐浸透了我的全身。恍惚中,我仿佛来到隔世。

    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含糊的声音。静下心来,就听得出那是个广播剧,不知何时录下来的,也许,在这个偏僻的乡里,有个家伙正在一间广播站里摆弄几张古旧的密纹唱片吧。那些时断时续的声音象从水底冒上来的一样,一会儿是个女人带着哭腔说:“你骗了我,我太傻了。”过一会儿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人生本来如此。”原来这两句话肯定不是在一块儿的,放到了一起,倒有种奇怪的意味,好象是那个广播员有意为之一样。

    我想到了许多年前,在这大房子里的那一次出殡。很多人围在一起,我的曾外祖母躺在一张竹榻上,脚边点了一枝白蜡烛。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头顶蠕动。

    在人群中,我依稀记得一张脸。

    这是个女人。

    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

    一个五岁孩子心目中的美丽女人是什么样的?我当然忘了。但是后来我回忆起这一情景时,我才发现了她的美丽让我记得很深,我才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每一个特点。

    她穿着白色的对襟夹袄,头发乌黑发亮,以至于后来我读野史时,读到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发可鉴人”时,才发现古人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这几个字实在极好地说明了那一头如水的长发。而她的脸在我的记忆中却白的吓人,我怀疑是不是我的记忆欺骗了我,以至于她的脸色在我记忆中越来越白,白得象汉白玉雕出来的一样没一点血色。

    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时,她大约有二十三、四岁,神情并不很悲伤,可能是哪一支的舅妈吧。我记得我看到她的脸时,就吓得垂下头,不敢多看。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象有种诱惑,好象我一定要看。而每看一眼,我都记得我胆战心惊,说不明白的恐惧。

    她的脸也许给我的印象是太白了,让我已记不清她的五官。我只是觉得,她更类似于那些古老壁画中已经剥落殆尽,而只能看得见一点轮廓的仙女。但已经漫漶了,那仙女与妖魔也没什么区别。

    我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夜色渐浓,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幽渺,换成了一个女人咿咿呀呀地唱一支地方小曲。本来这地方的方言就很费解,声音又模糊,加上是唱出来的,更是不可辨了。在夹杂着电流噪声的曲调里,依稀只觉得一种苍凉。夜色如水,一个女人独自穿了破衣服,在桥头上低唱那种感觉。再热闹的调子,也只会让人觉得凄楚。

    抽完了烟,我把烟头扔进床下的一个破瓶子里,从包里取出了洗漱用具,走出门去。下楼时,在拐角处,一股湿冷的气息直扑过来。

    灶间里,用的还是灶头。也许是因为煤不好运吧,价钱又贵,不象柴草,满山都是。灶眼上,一锅水搁在上面,灶膛里还有点火,水还很热。我用铜勺舀了一杯水,走到灶间门口的水沟前,开始刷牙。

    我把一口水吐在地上。不知为什么,背上一阵冷,不由打了个寒噤。楼上,广播还在响,那女子拉长了调门,拖出一个长音。大概是唱片跳纹了,人的一口气绝不会这样长法。并没有风,楼上的灯光映在地上,照出了一方亮。可地是泥地,所以这一块亮不过比边上的颜色淡一点而已。

    我又垂下头,去刷牙了,可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如果不是我眼花,那刚才一定有个影子很快地在楼上掠过。我虽然看不到楼上,那地上投下了栏杆的影子。

    这是表舅还是二宝?或者是只野猫,因为我没见表舅家里养猫。我胡乱猜测着,但心底总有点不安。也许,这是我的神经衰弱引起的,我总是把一点风吹草动都想象成荒诞不经的事。

    我洗着脚,吃力地辨认着楼上传来的不清晰的广播声。当我洗完脚,出去倒水时,那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清了最后的两个字是“结束”。

    站在楼下的走廊里,看着灯光。一切都宁静,但我相信还不到九点,只是在山脚下天黑得早,周围还没人家,所以显得很晚了。

    洗漱完了,我搁好脸盆,走上楼去。走过那幽暗的拐角时,突然又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惧。我向后看看,身后,是楼下那走廊,很昏暗。我觉得那儿好象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可又引诱着我前去。我屏住呼吸。脚沉重得象灌了铅,却总象是不由自主地想走下楼去。

    不要走下去。不要走下去。在内心深处,我对自己说。但楼下的那一片黑暗,仿佛有种妖异的力量在蛊惑着我。

    “有人吗?”

    我小心翼翼向楼下说着,我的脚已经迈下了一级楼梯。

    “是你么?”

    我听见表舅在楼上说。他趿着鞋,从上面走下来。

    “没什么,我刚刷完牙呢。”

    他说:“那早点睡吧。”他走过我,下了楼。我走到楼上,看见他站在北墙根处小便。

    走过他的房间时,突然,我又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他的房门虚掩着,没开灯。二宝大概和他睡一间房的吧。我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里,直到躺到床上,我还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穿好衣服,走下楼,看见表舅在磨一把锄头。他头也没抬,说:“起来了?粥在锅里,随便吃吧。”

    我答应了一声,去弄点水洗漱。表舅磨锄头的声音“嘶啦嘶啦”的,前一声短,后一声较长。可能是那块磨刀石已磨成了半月形,厚度不同,声音也不同了。

    我洗漱完了,出来时,表舅正把锄头装到把上,准备出门了。我说:“表舅,你要下田吗?”

    “是啊,田里都板了,要翻一翻。”

    “我也去吧。”

    表舅看了我一眼,道:“你行么?”

    我弯弯手臂,看看自己不算太难看的肌肉,说:“农活我不行,可力气还有点,给你打个下手总行。”

    “你不去镇上了?”

    我想说镇上也没什么好看,与其走上十几里路去镇上,不如干点家活。我嘴上却说:“明天再去吧。”

    表舅说:“那你去吃粥吧,我再磨把锄头。”

    ※※※

    粥是白米煮的,很是香甜,下粥的却是些腌辣椒。我根本吃不惯这么辣的东西,只咬了一小根,就把两大碗粥都喝下去了。

    吃完了,表舅已经磨好了锄头,他给了我一把,我扛着跟在他身后出门。在大门口,表舅扭头喊着:“二宝,不要乱跑,闩好门。”

    走出不多远,不知为什么,我回头看了看。我看见二宝站在门口,盯着我看。如果不是我的幻觉,我发现她的眼亮得吓人,

    ※※※

    表舅家的田离宅子有一段路。到了地里,看到田里的土都已经干结了。表舅在开始在田里挖一条沟,把土翻个个。我挖了没几畦,只觉手臂象断了一样,锄头也举不起来,落在表舅身后好大一截。

    表舅闷着头掘土,好象什么也不关心。我看看天,天上黑云渐浓,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说:“表舅,天快下雨了。”

    他停下锄头,看看天,道:“是啊,过不了一个钟头就要下了。你帮我回家拿个斗笠跟蓑衣来,今天要把田翻好。”

    我也实在有点不想干了,就扛着锄头回去。回到表舅家的大门口时,乌云已经很浓了,天暗如黄昏,回头望去,倒似暮色降临。说也奇怪,走过来时路上没没见多少树,但看过去,树却密密麻麻的。

    我推开厚重的门,把锄头放在过道上,表舅的蓑衣挂在灶间门外,可是只有一套。我想再找一套,万一回来时下雨了好穿。只是这儿没有了,我想问问二宝,可不知她上哪儿去了,再说问她也未必能问出些什么来。

    我走到柴房门口,从窗子里向里看了看。很幸运,里面的柱子上,正挂着一件蓑衣。我走了进去,拿下了那件蓑衣。这件蓑衣是用细竹丝编成框架,上面铺着箬叶,也就是裹粽子那种。很奇怪,箬叶上,有不少被划破的地方,却并不象穿破了的。

    我刚想走出去,猛地看见在那堆柴禾后面,还有一扇小门。门上,挂着一把开了的大锁。是个废弃了的后门吧?后面也许有个院子?

    我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就象一阵潮水汹涌而至,我吃了一惊。里面,象燃烧一样,开满了蔷薇。

    只是春暮,虽然蔷薇四季能开花,但这院子里太多了。蔷薇本就是有点象爬藤植物,种着就会爬满整幢墙,而这里,简直是充满了整个空间,到处都是。这里的蔷薇大多是艳红色,只有少数是白的或黄的,绝大多数都是大朵,夹杂着少量十姐妹一类的小朵蔷薇。这儿的花开个那么狂野,只能用“妖艳”来形容。

    在蔷薇丛中,有一条狭窄的小道。有这么一条路,多半是有人经常走动,不然早就被长势极快的蔷薇淹没了。我披上蓑衣,向里走去。这时,我才想到,蓑衣上划破的痕迹也许都是这么造成的吧?那会是谁呢?

    我沿着小道走着。路十分难走,不时有细刺勾住我,如果不披这蓑衣,我只怕早就动弹不得了。蔷薇的刺很多,但没什么香味。这么多花在一起,本该有极浓的香味才对。古书上不是说,韩愈接到柳宗元信后都是先以蔷薇露盥手后开阅?也许,这里的蔷薇都是无香的吧。不知为什么,走在这些花丛中,总让我有种怪诞的感觉。

    路弯弯曲曲。这园子应该并不太大,可大概这小道太多曲折了,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头,而且也不能走快,正让我有了一点迷失的惊慌时,我看见在前边的花丛里有一间小屋。

    这小屋掩映在花丛里,可望而不可及。要直走过去,只怕要用刀子打出一条路来。但我觉得总该有一条路通到那儿,就沿着这路拐来拐去。因为有了个目标,所以这么乱转也不是太无聊。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前面就是那小屋子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这是间很小的木屋。如果是砖砌的,外面抹上石灰,我可能会怀疑那是座江南乡村里前些年常见的坟墓。那时一些先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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