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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过-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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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出了门,汉威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边焦虑的看看座钟,还不时的望望门外。
想到那天张继组大哥同大哥在客厅的争吵,汉威担心大哥此去会不会凶多吉少。
凤荣大姐拉了玉凝姐回到厅里闲谈,偷偷说:“弟妹,你可别再同顾师母问起她孩子的事,没见我直给你眼色。“
玉凝狐疑的问她:“怎么了?师傅师母一个孩子也没要吗?”
凤荣大姐低声说:“顾师傅跟我们爹生前是拜把子兄弟,就跟刘备和诸葛亮一样。你明白吗?”
玉凝摇摇头:“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呀,男人们在前方打仗,这女人们就总免不了四处逃命。一次追兵上来了,顾师母和我们娘都挺了大肚子牵了我和小七往山里逃。顾师母那不到一岁半的大小子哭起来,那时可是要命的。师母怕牵累大家,就狠心把孩子~~”
凤荣哽咽了说:“把孩子给死死用袄捂了不出声,等追兵退了,那孩子早就憋死了。”
玉凝听得张了张嘴,当妈妈的心情令她难以理解顾师母的举动。
“可能是伤心过度,也可能是几天的逃难累到了,师母肚子里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也掉了。连龙官儿都不足月就出生了。等了咱们爹和顾师父回来,师母哭得不行了,所以爹才吩咐杨家的孩子对顾师父和师母要如亲生父母样孝敬。师母从那次受惊小产后,怀了几次孩子都没保住。顾师父也不肯纳妾,爹放了话,除去了龙官儿是杨家长子,顾师父看上杨家哪个儿子都随他过继去当儿子。”
“结果顾师父就看上我大哥了是吧?所以谁都没要。”汉威在一旁调皮的插嘴说。
凤荣瞪他一眼:“我倒是盼了顾师父看中了你过继过去,也好让你多吃点苦头。”
“杨家的孩子,顾师父就没看上眼的?”玉凝姐接了问。
凤荣叹息说:“顾师父和师母都是要强的人,说日后这杨家的孩子都给他做徒弟就是了,一日为师终生是父,也就自然都是他的儿子了。”
汉威心中暗想,这顾夫子果然拿自己没见外,真拿了自己当了大哥的老子了。”
又听凤荣姐说:“要说顾师傅最看中的,还是老七,老七灵气,有时候这嘴上讨巧的劲头,威儿反是有几分象他。龙官儿也聪明得很,可是生生被他那大不了几岁的七叔给压住了风头。这剩下的杨家子弟里,怕没什么顾师父看中眼的。
“大姐这么说,妹妹心里也有数了,日后说话定会小心些。”玉凝边说边看看钟,喃喃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他不急,何长官也要休息呀。”
汉威每多等一分钟,心里就多了份焦虑和担心。何先生的高深莫测、老谋深算他是领教过,在各路诸侯中纵横捭阖的口才和消除异己的手腕更是炉火纯青无比高明。平日无事,大哥还要对何先生小心谨慎的处处提防,更何况此次劫牢反狱毕竟还是于理不通。想到这里汉威就逡巡在客厅门廊间难以平静,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何先生不会是亲自来擒了大哥回去军法处置吧,那可就是残局一发不可收拾了。自己锒铛入狱,大哥还能孤注一掷的去救他出牢笼;如果是大哥入狱,他改怎么办?怕连牢房的门怎么找都不知道。想想就急得要跺脚,可又怕惊扰了玉凝姐起疑。
转念一想,如果大哥此刻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第一件事会干什么?肯定是把在何先生那里受的一肚子嫌怨伙杂了没等发泄就被师娘的到来打断的那顿“威风家法”如数找补回的发泄在他身上,狠狠的教训他一番。自上次黑衣社的事情后,大哥一直憋着满腹怨气,这个汉威看得出。或是顾及汉威也长大了,随后几次为了出国的事口舌挪谕,虽然有汉威的‘知难而退’的乖巧躲避,毕竟大哥汉辰还是隐忍了不多计较。换成前些年,胆敢对大哥如此放肆的说话,怕早被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汉威想来左右为难,又盼大哥平安回来,又盼大哥别太早回来。忧心忡忡的在门口和客厅徘徊。
“小弟,你就不能老实些坐下来,绕来绕去的晃得我眼晕。”凤荣大姐烦躁的说。
一直在旁边看报的储姐夫撂下报纸提醒说:“怕小弟身上的伤还疼着吧,怎么坐呀。”
一句话反说得汉威满脸绯红,仿佛被大哥抽打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玉凝这才恍然说:“怪我,这一忙着安顿顾师母,都忘记小弟了。”又关切的对汉威问:“小弟,你快回房间去,我让胡伯给你上点药,你哥打你那几下,是不是重了些。”
“他嘴欠呀,找打呀。”凤荣酸刻了说,“你就阿弥陀佛的盼你大哥回来忙忘了这遭事吧,不然有你好受的。”
储姐夫忙起身说:“我去帮小弟上药吧,汉辰也真是厉害。”
“又有你什么事,有仆人呢。”大姐瞪了姐夫一眼,储忠良赔了尴尬的笑坐了回原处。
门外汽车喇叭响了一声,“嘎扎扎”大门推开的声音。
“哥回来了。”汉威兴奋的说,刚要拔脚,又迟疑了,退后了两步看看玉凝。玉凝知道汉威这点鬼心思,冲他一笑,说:“我先去给你探探路,你先避避。”
副官急匆匆的进来,对玉凝说:“太太,司令吩咐说,让给他准备出换洗的随身衣物,有紧急军务立刻要去前线。”
原本欢喜的笑容顿时被几句平常的话语吹得烟飞云散,一脸困惑的汉威慌忙问了句:“司令没回来?”
“司令和张长官在车里,司令说要急了赶路,就不下车了,让把东西收拾好马上出发。”副官回复说。
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面面相觑,玉凝愁云笼罩的面色,说了句,“我去看看。”就急步出了门。
汉威和凤荣也跟了出去。
夜色下,车窗半开,汉威看到大哥汉辰无语的凝视着前方,似乎在同旁边的人讲话,能听到依约的话语声。压得低低的高沿军帽几乎遮住了他的剑眉,军呢大衣领子高高的竖起,掩挡住半截脸,原本轮廓分明的面颊,在夜色中依稀能辨出的只有那微隆的颧骨和那双坚毅而忧郁的眼睛。
“明瀚。”玉凝凑近前,不等问话,汉辰就抢先低沉了声音平静的目视前方说:“前线吃紧,何长官命令我立刻去支援,今晚出发。”
汉辰说罢转过头,微仰起脸望着车窗外的玉凝,淡然镇定道:“家里就辛苦你了,帮我对师母赔个罪,就不惊扰她老人家去辞行了。”
“龙官儿,”大姐也担心的过来:“你看我这老鸹嘴,念叨什么来什么,才说了前线的事,你就~”
“当兵的,这随时都会上战场,应该的。”汉辰宽慰着姐姐说,“大姐,兄弟走这些日子,姐姐多过来赔赔玉凝吧。”
大姐从摇下的车窗里探进手,握出汉辰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哽咽着泪:“龙官儿,你多小心。”
汉辰堆出些笑:“大姐尽管放心,可能去的时日长些,但姐姐总信得过兄弟的本领吧。几个小鬼子还不是汉辰的对手。”,汉辰摘了手套,用手抹了把大姐眼角的泪,又摇摇大姐的手哄慰说:“去帮帮玉凝,给我收拾些随身衣物。”
汉威一直在仔细审视着大哥的表情,淡然、从容、隐隐的悲伤无奈,虽然面容被深深掩含在那帽檐和衣领的遮盖里,但那露出的幽深双目还是能流露出些许神色。
“大哥”汉威见大姐也走开了,凑近前担忧的问:“大哥,没事吧?”
汉辰鼻子里哼了一声,瞟了他一眼,低沉了嗓音说:“你别开心得太早,等我回来一道同你清算。”
见小弟规矩的立在寒风里打愣,穿的单薄,汉辰吩咐:“回去吧,外面冷。”
“哥,真没事吗?何先生他怎么说?”
汉辰扭过头,没看他,冷冷说:“大敌当前,国事为重,能怎么说。”
“大哥这是去津浦前线?”
汉辰点点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哥,我跟你去,哪怕给你做副官,带了威儿去吧。”汉威听说去津浦前线,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混账!你老实守了龙城,哪里也不许去!”汉辰猛然转过头喝斥一句,又缓缓语气说:“何长官同意把你调回龙城。我把要交代的事情写好转交给雷先生了,你明天去司令部吧。”
在一旁坐了的张继组看不过汉辰这么凶巴巴的教训兄弟,插科打诨的闹了说:“威儿兄弟,你就别再生事了,你哥踩好了地头就来接你。”,边说边开门跳下车,对汉威吩咐说:“别在这里讨骂了,女人们婆婆妈妈没见过打仗,你好歹还是个军人吧。走,带张大哥进去方便一下,这要赶一夜的路呢。”
汉威迟疑的看看大哥,只好带了张继组进楼去找洗手间。
一路上,汉威低声问:“张大哥,何长官他,没对我哥怎么样吧?”
“你说呢?”张继组嘲弄说,“不听哥哥们的劝,惹了祸,现在老实了,开始担心你哥哥了?你早些为什么不听话?”
张继组边洗手边拿捏他说。
“我哥他真是去津浦前线?”汉威开始观察着张继组琢磨不定的神色,怀疑道。
张继组笑骂说:“你以为还能去哪里?难不成老头子还把他同胡子卿一起圈了读书?大敌当前呢,要杀要剐也不在这一时。”
“那何长官不再计较我哥闹黑衣社的事了?”
张继组敲了汉威的头一下:“鬼东西,你想知道什么?这整晚的功夫,老头子想计较什么都能摆平了。”
“我哥他~”
“别问,张大哥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也不会说,说出去有损杨大司令英武光辉的形象。”张继组调侃着笑了大步向车的方向走。
凄风冷月下,玉凝正挤在车里依偎在丈夫胸前,呢喃的说着:“小心,保重”的话。
汉威看到大哥轻拍了嫂子的后背说:“当了人呢,老夫老妻了,这是做什么。”远远见汉威和张继组过来,推开玉凝说:“小弟过来了。”
汉辰转脸捂了眼睛,玉凝也掩着面下车,低声嘤嘤的抽泣。
大哥出征前很少这么动容神伤,汉威已经隐约领悟出今晚大哥同何长官的谈话定然有什么玄机。
但在龙城地盘上,何长官这种聪明人也不敢对大哥怎么样,真若此去有危险,大哥也没这么傻去送死吧。可如果只是为了说服大哥去前线,哪里用这么大费周折的亲自来龙城,一纸将令就都解决了。汉威也不得其解,听了大哥喊他一句:“小弟,过来。”
汉威怔怔神,大哥以为他没听清,向他招手说:“威儿,到大哥身边来。”
汉威迟疑了凑过去,仿佛怕走近一步就有大哥悬在半空的巴掌要打下来一般,还是保持了点距离没能走近。
“过来。”大哥说,拉过他的手。汉威半蹲半屈了身子在车门旁,大哥略含歉意说:“还疼么?”
汉威没想到大哥说这句话,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妥贴,堆出丝笑打岔说:“胡伯说,可惜了那根新扎的鸡毛掸子。”
大哥也被汉威的顽皮逗得忍俊不禁,又随即沉了脸说:“抗日不一定要拿枪拿炮去前线血拼。你守好家园,不惹事生非,能让大哥塌心的在前线指挥几场漂亮的胜仗,就是你对抗日的贡献了。”说着,冰凉的手伸到汉威的颈口,摸索出那枚豹牙,端详了说:“大哥的话,你听懂了?”
汉威忍了泪点头不语。大哥的手推开他,说了句:“走吧。”
汉威抬眼再看大哥,大哥已经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一路疾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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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帮着崇参谋打理龙城的大小事宜,因为吃过崇绩民这条老狐狸的亏,汉威也变得谨言慎行许多。
毕竟汉威这些年也是在外面风雨历练过,见过大风大浪,加上杨家同何总理的交情,崇绩民也对杨汉威这个少爷敬让几分,彼此相安无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连日的捷报频传,振奋人心。土各庄大战终于初战告捷,日寇几个师的兵力被我军诱敌深入的计策全歼。大街上人人奔走相告,报纸上新闻铺天盖地。
欢庆之余,汉威反生了淡淡的伤感。让汉威不解的是,所有的报道中只字未见大哥汉辰的名字。汉威都不知道大哥是否真上了战场,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可是大哥的平安家信还是有的,总是讲了战事严峻之余,就是他还一切平安,让家人勿为挂念。
军里渐渐有人窃窃私语,都议论杨司令既然去了前线,为什么没有一仗是他亲自指挥的。就连当年败在龙城的廖永华都立了战功,怎么杨司令反没有任何消息。有人猜忌杨司令或者就去打个边勺,做个姿态于先,实为保存实力。
近来,百姓都在议论说,指挥津浦会战的总指挥官赵祖信司令才真正是位不计名利,扔下自己的私利一心为国的汉子。
汉威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没道理呀?汉威困惑不已。难道大哥离开龙城那晚同何先生谈得不愉快,是被迫前去前线,可那也该以大局为重呀。大哥的想法,越来越让汉威琢磨不定。忽然,一个不安的想法渐渐升起,那就是大哥会不会永远回不来了,真是被老头子以抗战为名,骗出龙城关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月,春暖花开,迎春花报来捷报,津浦反击战大获全胜,百姓结队的去募捐慰问前线的战士。崇绩民也指挥着龙城的军队签联名条幅去祝贺赵祖信将军津浦大捷,同时为阵亡的董国英将军鸣枪致哀。汉威百感交集,大哥去了哪里呀?

这天汉威回家,才进门摘下军帽,梅姑欢喜的跑出来迎了他说:“小叔叔,大伯伯从前线回来了。”,说着欣喜的晃着个空空的炮弹壳,得意洋洋说:“看,大伯伯送我的战利品。我拿它来养花。”
汉威不及脱掉风衣,欣喜若狂的冲跑到厅里,大哥正悠然的坐在沙发看着报纸。
“哥,你回来啦?”汉威冲过去,迎面被大哥依旧锐利的眼光挡住:“什么规矩!”
冷冷一句话,汉威立住脚,忙规矩的躬身说:“大哥,威儿回来了。别后数月,大哥身体可好?”
汉辰这才放下报纸吩咐他说:“去换了衣服过来。”
汉威没有动,久久的凝视大哥的面容,大哥瘦了很多,两腮都陷了下去,显得颧骨都有些凸出来。原本深邃的双目,青紫发暗的眼圈映衬得更是深陷,显露出目光灼灼。
“看着我做什么?几个月不见,不认识大哥了?你又不是两岁的孩子了。”大哥平淡的说,仍然拿出了那副汉威生厌的家长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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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胜利了,总理办公室里,赵祖信和廖永华恭敬的坐在沙发上。
赵祖信小心翼翼的问何文厚说:“总座,祖信还是不明白。津浦大捷,首功应该归于杨司令的奇谋勇断,运筹帷幄。祖信不过是应时而入,借了杨司令的妙策,这是战总司令部的上下都应该知道的不争的事实。为什么所有人都有褒奖,反对杨汉辰的功劳只字不提。”
“抗日是军人的责任,图什么功?”何文厚训斥。
“总座,杨汉辰确实是指挥谋略过人,你也要奖罚分明,不然这日后谁还肯干这徒劳无功的差使。”廖永华直率了接话说。
何文厚瞪了廖永华一眼:“小廖,亏你还知道赏罚分明,又忘记你是在将功折罪么?此次赏你勋章,就是法外施恩。说起‘罚’,杨汉辰,他同你是~”何文厚咽了话,艰难的说:“祖信,我也要避嫌呀,你是知道我和汉辰的关系,近一层,就要避一层,免得日后有人说我偏袒徇私。小廖的军功,我就推劝再三。汉辰他,他是明白我的苦心的。”
第九十二章 斗法
    汉辰立在窗前,腊月初八那夜,何长官同他在住所的交锋还历历在目。
惨痛,令他闭上双眼,空咽了泪。
“明瀚,你过来,走近些。”这严厉的口气好熟悉,汉辰略带迟疑的走近何长官。
“走近些!站到我面前来!”何文厚指着眼前的地厉声说。
汉辰感觉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想,不会!因为他杨汉辰不是胡子卿,何长官怕还没那个胆量敢在龙城来动他。
汉辰震惊的眼见何文厚猛抡起的巴掌抽下来的时候,他确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躲。狠狠的一记耳光不偏不斜煽在汉辰的左颊上,惊愕、羞愤、疼痛、难堪,难以言状的感觉。
不等汉辰说话,何文厚袖中倏然抖落出那方熟识的戒尺,狠狠拍在桌上,叱责道:“这一巴掌,文厚是奉了师命教训你的。顾师傅有话,国难当头,为一己之私心因小废大者,罪不可活。跪下!”
汉辰抽搐着嘴角,震惊愤慨的望了何文厚。“一己之私”“罪不可活”,不知道何长官同师父都胡说了些什么。
在这位还算得上是他师兄的何长官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视下,杨汉辰无奈的长吐一口气跪下,心中千般不服气,也不好发作,痛苦的盍上双眼。
何文厚走近前,看着汉辰凝重的面容,左颊上的掌印已经隆肿起来,但那神色还是从容自若,笔直了身子跪在地上,远没有胡子卿那令人生怜的委屈,也没小云和张继组的懦弱讨饶。杨汉辰还是杨汉辰,怕是跪在地上还是比有些人站了都要硬气。
何文厚的正声诃责在耳边回荡:“睁开眼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汉辰艰难的咽了口泪,喉结梗动几下,缓缓睁开眼接触到何长官凌厉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要把他刺穿。脸上被披的那记耳光开始发胀的肿痛。
眼光对接中,何文厚轻笑了一下:“你的眼睛在对我说话,你不服,你有怨气,你跪下来是在跪师傅,是不得已。”
汉辰不作声,二人目光相抗片刻。
“军服脱下,”何文厚冷冷吩咐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穿了军装下跪,别玷污了军人的名声。”
汉辰羞愤的咬咬牙,侧过脸不作声,静静解下军装上衣扔到旁边的沙发上。穿着军服就带了军魂,他是不该给任何人屈膝下跪的。清浅的衬衫略显得他身材的单薄,屋内也时时透穿进过堂凉风。
“抬起头,看着我!”何文厚的一声断喝,汉辰含屈忍怨的咬了牙,抬起脸,目光刚同何文厚愠怒的双目对视。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汉辰右边的脸颊上,汉辰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没扑到地上。
何文厚振振有词的训斥说:“这巴掌是我这做长官的教训你的,你服不服都要受着。你是军人,也是下属,应该无条件服从,临阵斗气,是你的不对!长官处事的公与不公,也是你作下属的该议论枉评的?置西京城三十余万黎民众生于水深火热而不顾且不说,如今津浦战事如火如荼,你一方封疆大吏却在龙城袖手旁观,此为不忠!对师父多年谆谆教诲置若罔闻,口出狂言,实为不孝!你可悔悟?”
汉辰满眼冤屈却是百口莫辩,被何文厚一翻抢白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听他训示。
何文厚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年胡子卿去抄黑衣社,中央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指责是我何文厚对自己人管教不严所致。怎么一个胡子卿做事没分寸,你杨汉辰平日行事谨言慎行,如何也如此的糊涂?当年姑息了胡子卿,如今定不能再宽纵了你。”
何文厚缓缓问:“胡子卿捅了漏子有个方之信当替死鬼,你呢?用不用找个人来替你顶罪?
“若是为了黑衣社一事,汉辰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惩要罚,汉辰自己领了。”
“好!”何文厚喝了说:“‘八公子’果然是沆瀣一气,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骨子里改不了的浪荡!”
面对何文厚对“八公子”的一言蔽之,杨汉辰愤懑不平的挑眼直视着何先生,目光中流溢着无声的对抗。尽管汉辰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此刻硬碰硬的起冲突,但那不听摆布的目光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他这特质的冰冷倔强的眼神,曾在过去招致过父亲多少次无端的捶楚。
“手伸出来”何文厚果然怒喝了打破僵局。汉辰缓缓的伸出右手,被何文厚死死把住。
“小廖有小廖的不是,他违抗军令,是罪无可恕。可是大敌当前,国家是用人之际,将才培养来之不易,国家危难关头,一将难求,这就是为什么保了小廖一命;杨汉威,不顾大局,谣言惑众,动摇军心民心。当务之急,是全国上下一心,民众对中央有信心,才能力保胜利。几条蛀虫,是现在用来兴风作浪的吗?给他点教训是不是应该?你说!”
见汉辰垂了眼帘不做声,何文厚叹口气,缓和了语气痛心疾首的说:“还有你,杨汉辰杨司令。”何文厚捏紧了汉辰平张开的手掌端详了说:“这只手,我头一次握了他,是在黄龙河的孤舟上,子卿把这只手紧握了递到我手中时,文厚曾想,眼前是何等的一位少年英雄,有胆有识,才华洋溢;这只手,第二次我握着他,是在塘家集的飞机上,那是双大智大勇、临危不乱的手;第三次,我看到这双手,被师傅的戒尺打得惨不忍睹,嘴里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做那犯上作乱,不忠不孝的事。如今,又是这只手,他为了同部下赌气,扔下几十万大军不顾,逃回老家;他为了一己之私怨去持枪闯中央情报局;大战在即,他躲在家里作壁上观,还说些什么‘揭竿而起’的混账话。”
何文厚说罢甩开汉辰的手,汉辰已是双目微合,嘴角微微抽搐,默然不语。
“你想学胡子卿吗?他造反还有个抗日做幌子;你造反,就纯为了私心作乱!”汉辰听了这话心头微颤。
“师兄教训你错了吗?”
汉辰沉了脸,面无表情,心中不得不佩服何文厚的精明,居然明明的无理之事,在他那里却琅琅上口的满是道理,自己这个苦主倒成了为私心作乱的小人,理该被国法家规严惩,还一时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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