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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再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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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李老太太走到栏杆边来。眼巴巴的望著我,我写了一张英文条子叫她拿著自己走吧。她再度眼圈湿了,一步一回头,我看了实在不忍,但也没有法子助她了。李老太太如果看见这篇文章,如能给我来张明信片我会很高兴。助人的心肠是一定要有的,我们关心别人,可忘记自己的软弱和困难。
  阴沟里翻船
  再说杠机的人都走了,一共有五个人留下来,我机上认识的朋友们走时,向我挥手大叫∶“再见,再见,祝你顺利通过。”我也挥挥手叫∶“再见呵,再见呵!”
  等了又快一小时,有三个放了,最后第四个是那个拿台湾护照,娶比利时太太的也放了。他太太对我说∶“不要急,你情形跟我先生一样,马上轮到你了,再会了。”
  这一下我完全孤单了,等了快三十分钟,没有人来理我,回头一看,一个年轻英俊的英国人站在我后面,看样子年纪不会比我弟弟大,我对他说∶“你吓了我一大跳。”他笑笑也不响,我看他胸口别著安全官的牌子,就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又笑笑不说话。(真傻,还不知道是来监视我的。)这时那个移民局的小胡子过来了,他先给我一支烟,再拍拍我肩膀,对我友善的挤挤眼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居然也还会笑。)然后对我身后的安全官说∶“这个漂亮小姐交给你照顾了,要对她好一点。”说完,他没等我抽完第一口烟,就走了。
  这时,安全官对我说∶“走吧,你的行李呢?”我想,我大概是出境了,真像做梦一样。他带我去外面拿了行李,提著我的大箱子,往另一个门走去。
  我说∶“我不是要走了吗?”他说∶“请你去喝咖啡。”
  我喝咖啡时另外一个美丽金发矮小的女孩来了,也别著安全官的牌子,她介绍她叫玛丽亚,同事叫劳瑞。玛丽亚十分友善,会说刻班牙文,喝完咖啡,他们站起来说∶“走吧!”
  我们出了大门,看见同机来的人还没走,正乱七八糟的找行李,我心里不禁十分得意,马上找李太太。我的个性是是泥菩萨过完江,马上回头拉人,实在有点多管闲事。
  玛丽亚将我带著走,我一看以为我眼睛有毛病,明明是一部警车嘛!她说∶“上吧!”我一呆,犹豫了一下,他们又摧∶“上吧!”我才恍然大悟,刚才那个小胡子意味深长的对我笑笑的意思了——中了暗算,被骗了。(气人的是,那个娶外国太太的中国人为什么可以走?)眼看不是争辩的时候,还是先听话再说,四周的嘈杂的人都静下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我默默的上了警车(真是出足风头),我的流浪记终于有了高潮。
  我不闭嘴
  警车开了十分钟左右,到了一座两层楼的房子,我的行李提了进去,我一看,那地方有办公室,有长长的走郎,有客厅,还有许多房间。再走进去,是一个小办公室,一个警官在打字,看见我们进去,大叫∶“欢迎,欢迎,陈小姐,移民局刚刚来电话。”
  玛丽亚将门一锁,领我到一个小房间吩,我一看见有床,知道完了。突然紧张起来,她说?∶“睡一下吧,你一定很累了。”我说∶“什么事?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要睡。“她耸耸肩走了。
  这种情形之下我那里能睡,我又跑出去问那个在办公的警官∶“我做了什么事?我要律师。”他说∶“我们只是管关人,你做了什么我并不知道。”“要关多久?”他说∶“不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关了好多天了。”他指指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阿拉伯男孩。
  我回房去默默的想了一下,吵是没有用的,再去问问看,我跑去叫那警官∶“先生,我大概要关多久?”他停下了打字,研究性的看著我,对我说∶“请放心睡一下,床在里面,你去休息,能走了会叫你走的。”我又问∶“什么样的人关在这里?都是些谁?”“偷渡的,有的坐船,有的坐飞机。”“我没有偷渡。”
  他看看我,叹了口气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你可不可以闭嘴?”我说∶“不闭。”他说∶“好吧,你要讲什么?”我说?∶“我如果再多关一小时,出去就找律师告你。”
  “你放心,移民局正在填你的罪状,不劳你先告。”
  我说∶“我要律师,我一定要律师。”他气了,反问我∶“你怎么不去房间里抱了枕头哭,你吵得我不能工作。”“我要律师!”他奇怪的问我∶“你有律师在英国?”我说∶“有,给我打电话。”他说∶“对不起,没有电话。”我也气了∶“这是什么?瞎子!”
  我指著他桌上三架电话问他,他笑呵呵的说∶“那不是你用的,小心点,不要叫我瞎子。”
  我当时情绪很激动,哭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了,反过来想,哭是没有用的。事到如今,只有努力镇静自己往好处去想,跟拘留所吵没有用的,要申辩也是移民局的事。不如回房去躺一下吧。
  回房一看,地下有点脏,又出去东张西望,那个警官气疯了,“你怎么又出来了,你找什么?”我说∶“找扫把想扫扫地。”他说∶“小姐,你倒很自在呵,你以前坐过牢没有?”
  本人坏念头一向比谁都多,要我杀人放火倒是实在不敢,是个标准的胆小鬼。
  人生几度坐监牢他说∶“来来,我被你吵得头昏脑胀,我也不想工作了,来煮咖啡喝吧!”
  于是我去找杯子,他去煮咖啡,我说∶“请多放些水!”他说∶“为什么?”
  我也不回答他,就放了一大排杯子,每一个房间都去叫门∶“出来,出来,老板请喝咖啡啊!”
  房间内很多人出来了,都是男的,有很多种国籍,神情十分沮丧委缩,大家都愣愣的看著我。警官一看我把人都叫出来了,口里说著∶“唉唉,你是什么魔鬼呵!我头都痛得要裂开了。”
  我问他∶“以前有没有中国女孩来过?”他说∶“有,人家跟你不同,人家静静的在房内哭著,你怎么不去哭啊?”(怎么不哭?怎么不哭?怎么不哭?太讨厌了!)我捧著杯子,喝著咖啡,告诉他∶“我不会哭,这种小事情值得一哭么?”
  反过来想想,这种经历真是求也求不来的,人生几度夕阳红——人生几度坐监牢呵!
  看看表,班机时间已过,我说要去休息了,玛丽亚说∶“你可以换这件衣服睡觉,舒服些。”我一看是一件制服一样的怪东西。
  我说∶“这是什么?囚衣?我不穿,我又不是犯人。”事实上也没有人穿。警官说∶“随便你吧!你太张狂了。”
  出了喝咖啡的客厅,看见办公室只有劳瑞一个人在,我马上小声求他∶“求求你,给我打电话好吧!我要跟律师联络,请你帮帮忙。”
  他想了一下,问我∶“你有英国钱吗?”我说迅,他说∶“来吧,这里不行,我带你去打外面的公用电话。”
  我马上拿了父亲的朋友——黄律师的名片,跟他悄悄的走出去。外面果然有电话,劳瑞拿了我的零钱,替我接通了,我心里紧张得要命,那边有个小姐在讲话,我说找黄律师,她说黄律师去香港了,有什么事。我一听再也没有气力站著了,我告诉她没有事,请转告黄律师,台湾的一位陈律师的女儿问候他。挂掉了电话,也挂掉了我所有的希望,我靠在墙上默默无语。
  劳瑞说∶“快点,我扶你回去,不要泄气,我去跟移民局讲你在生病,他们也许会提早放你。”我一句话都不能回答,怕一开口眼泪真要流下来了。
  英国佬不信我们有电视
  我在机上没有吃什么,离开香港之前咳嗽得很厉害,胃在疼,眼睛肿了,神经紧张得像拉满的弓似的,一碰就要断了,不知能再撑多久,我已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闭上眼睛,耳朵里开始叫起来,思潮起伏,胡思乱想,我起床吃了一粒镇静剂,没有别的东西吃,又吃了几颗行李里面的消炎片。躺了快二十分钟,睡眠却迟迟不来,头开始痛得要炸开了似的。
  听听外面客厅里,有“玩皮豹”的音乐,探头出去看,劳瑞正在看“玩皮豹过街”的电视。(玩皮豹想尽了办法就是过不了街,台湾演过了。)我想一个人闷著,不如出去看电视,免得越想越钻牛角尖,我去坐在劳瑞前面的地上看。这时大力水手出场了,正要去救奥莉薇,还没吃菠菜。那些警官都在看,他们问我∶“你们台湾有电视么?”我告诉他∶“不稀奇,我家就有三架电视,彩色电视很普通。”
  他们呆呆的望著我,又说∶“你一定是百万富翁的女儿,你讲的生活水准不算数的。”
  我说∶“你们不相信,我给你们看图片,我们的农村每一家都有电视天线,我怎么是百万富翁的女儿,我是最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我们台湾生活水准普遍的高。”
  复仇者
  有一个警官问我∶“你们台湾有没有外国电视长片?”我说迅,叫《复仇者》。我又多讲了一遍《复仇者》,眼睛狠狠的瞪著他们。
  玛丽亚说∶“你很会用双关语,你仍在生气,因为你被留在这里了是不是?复仇者,复仇者,谁是你敌人来著?”
  我不响。事实上从早晨排队开始,被拒入境,到我被骗上警车,(先骗我去喝咖啡。)到不许打电话,到上洗手间都由玛丽亚陪著,到叫我换制服,到现在没有东西给我吃——我表面上装得不在乎,事实上我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我总坚持人活著除了吃饱穿暖之外,起码的受人尊重,也尊重他人,是我们这个社会共存下去的原则。虽然我在拘留所里没有受到虐待,但他们将我如此不公平的扣下来,使我丧失了仅有的一点尊严,我不会很快淡忘这事的。
  我不想再看电视,走到另一间吩,里面还真不错,国内青年朋友有兴趣来观光观光,不妨照我乘机的方法进来玩一玩。
  另外房间内有一个北非孩子,有一个希腊学生,有一个奥国学生。我抽了一支烟,他们都看著我,我以为他们看不惯女孩子抽烟,后来一想不对,他们大概很久没有烟抽了,我将烟拿出来全部分掉了。
  玛丽亚靠在门口看我,她很不赞成的说∶“你太笨了,你烟分完了就买不到了,也不知自己要待多久。”
  这些话是用西班牙文对我说的。我是一个标准的个人主义者,但我不是唯我主义者。几支烟还计较吗?我不会法文,但是我跟非洲来的孩子用画图来讲话。原来他真的是偷渡来的,坐船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兵在非洲做了小偷,警察要抓他把手割掉,所以他逃跑了。我问他父母呢?他摇头不画下去了。总之,每个人都有伤心的故事。
  真像疯人院
  下午两点多了,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玛丽亚来叫我∶“喂,出来吃饭,你在睡吗?”我开门出来,看见玛丽亚和劳瑞正预备出去。他们说∶“走,我们请你出去吃饭。”
  我看看别人,摇摇头,我一向最羞于做特殊人物,我说∶“他们呢?”玛丽亚生气了,她说∶“你怎么搞的,你去不就得了。”
  我说∶“谢谢!我留在这里。”他们笑笑说∶“随你便吧,等一下有饭送来给你们吃。”
  过了一下饭来了,吃得很好,跟台北鸿霖餐厅一百二十元的菜差不多,我刚吃了消炎片,也吃不下很多,所以送给别人吃了。刚吃完劳瑞回来了,又带了一大块烤肝给我吃,我吃下了,免得再不识抬举,他们要生气。
  整个下午就在等待中过去,每一次电话铃响,我就心跳,但是没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在客厅看时装杂志。看了快十本,觉得女人真麻烦,这种无聊透顶的时装也值得这么多人花脑筋。(我大概真是心情不好,平日我很喜欢看新衣服的。)没事做,又去墙上挂著的世界地图台湾的位置上写下∶“我是这里来的。”又去拿水洒花盆内的花,又去躺了一会,又照镜子梳梳头,又数了一遍我的钱,又去锁住的大厦内每个房间看看有些什么玩意儿。
  总之,什么事都做完了,移民局的电话还不来。玛丽亚看我无聊透了,她说∶“你要不要画图?”我一听很高兴,她给了我一张纸,一盒蜡笔,我开始东涂西涂起来——天啊,真像疯人院。画好了一张很像卢奥笔调的哭脸,我看了一下,想撕掉,玛丽亚说∶“不要撕,我在收集你们的画,拿去给心理医生分析在这儿的人的心情。”(倒是想得出来啊,现成的试验品。我说疯人院,果然不错。)我说我送你一张好的,于是我将侄儿荣荣画的一张大力水手送给拘留所,贴在门上。
  开仗了
  这样搞到下午六点,我像是住了三千五百年了,电话响了,那个大老板警官说∶“陈小姐,你再去机场,移民局要你,手提包不许带。”
  我空手出去,又上了警车,回到机场大厦内,我被领到一个小房间吩。
  里面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我坐在桌子前面,玛丽亚坐在门边。早晨那个小胡子移民官又来了。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又搞什么花样,我对他打了招呼。
  这时我看见桌上放著我的资料,已经被打字打成一小本了,我不禁心里暗自佩服他们办事的认真,同时又觉他们太笨,真是多此一举。
  这个小胡子穿著淡紫红色的衬衫,灰色条子宽领带,外面一件灰色的外套,十分时髦神气,他站著,也叫我站起来,他说∶“陈小姐,现在请听我们移民局对你的判决。”
  当时,我紧张到极点,也突然狂怒起来,我说∶“我不站起来,你也请坐下。
  我拒绝你讲话,你们不给我律师,我自己辩护,不经过这个程序,我不听,我不走,我一辈子住在你们扣留所里。“
  我看他愣住了,玛丽亚一直轻轻的在对我摇头,因为我说话口气很凶,很怒。
  那位移民官问我∶“陈小姐,你要不要听内容?你不听,那么你会莫名其妙的被送回香港。你肯听,送你去西班牙,去哪里,决定在我,知道吗?要客气一点。”
  我不再说话了,想想,让他吧。
  他开始一本正经的念理由。第一、台湾护照不被大英帝国承认。(混帐大英帝国!)第二、申请入境理由不足,所以不予照准。第三、有偷渡入英的意图。第四、判决“驱逐出境”——目的地西班牙。另外若西班牙拒绝接受我的入境,今夜班机回香港转台湾。
  我的反击
  他念完了将笔交给我∶“现在请你同意再签字认可。”
  我静静的合著手坐著。我说∶“我不签,我要讲话,讲完了也许签。”其实我心里默默的认了,但绝不如此偃旗息鼓了事。
  他看看表,很急的样子,他说∶“好吧,你讲,小心,骂人是没有好处的,你骂人明天你就在香港了。”
  我对他笑笑,我说∶“这又不是小孩子吵架,我不会骂你粗话,但是你们移民局所提出的几点都不正确,我要申辩。”
  他说∶“你英文够用吗?”我点点头。他叹了口气坐下来,点了烟,等我讲话。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气,开始告诉他∶“这根本是一个误会,我不过是不小心买了两个飞机场的票而已。(这一点国内旅行社要当心,只可卖同时到Heat hrow换机的两张票,减少旅客麻烦。)你们费神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你所说的第一点理由,不承认我的国籍,我同意,因为我也不承认你的什么大英帝国。”第二,你说我申请入境不予照准,请你弄明白,我“没有申请入境”。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机场都设有旅客过境室,给没有签证的旅客换机,今天我不幸要借借路,你们不答应,这不是我的错误,是你们没有尽到服务的责任,这要你们自己反省。我没有申请的事请不必胡乱拒绝。
  “第三,我没有偷渡入境的意图,我指天发誓,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没法子拿刀剖开心来给你看。我们中国人也许有少数的害群之马做过类似的事情,使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我还是要声明,我没有偷渡的打算。英国我并不喜欢居住,西班牙才好得多。”第四,你绝不能送我回香港,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目的地,如果你真要送我回去,我转托律师将你告到国际法庭,我不怕打官司,我会跟你打到“你死”为止。至于“驱逐出境”这四个难听的字,我请你改掉,因为我从清早六点到此,就没有跨出正式的“出境室”一步,所以我不算在“境内”,我始终在“境外”,既然在境外,如何驱逐“出境”?如果你都同意我所说的话,改一下文件,写“给予转机西班牙”,那么我也同意签字你不同意,那么再见,我要回拘留所去吃晚饭了。现在我讲完了。“
  他交合著手,听完了,若有所思的样子,久久不说话。我望著他,他的目光居然十分柔和了。“陈小姐,请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我说∶“家伯父、家父都是律师,我最小的弟弟也学法律,明年要毕业了。”(简直答非所问。)他大笑起来,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拍拍我,对我说∶“好勇敢的女孩子,你去吧,晚上九点半有一班飞马德里的飞机,在Heathrow机场。欢迎你下次有了签证再来英国,别忘了来看我。你说话时真好看,谢谢你给我机会听你讲话,我会想念你的。对不起,我们的一切都获得澄清了,再会!”
  他将我的手拉起来,轻轻的吻了一下,没等我说话,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下轮到我呆住了,玛丽亚对我说∶“恭喜!恭喜!”我勾住她的肩膀点点头。疲倦,一下子涌上来。这种结束未免来得太快,我很感动那个移民官最后的态度,我还预备大打一仗呢,他却放了我,我心里倒是有点怅然。
  猪吃老虎的游戏
  回拘留所的路上,我默默的看著窗坍。玛丽亚说∶“你好像比下午还要悲伤,真是个怪人,给你走了你反而不笑不闹了。”
  我说∶“我太累了。”
  回到拘留所,大家围上来问,我笑笑说∶“去西班牙,不送回香港了。”看见他们又羡慕又难过的样子,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希望大家都能出去。
  劳瑞对我说∶“快去梳梳头,我送你去机场。”我说∶“坐警车?”他说∶“不是的,计程车已经来了,我带你去看英国的黄昏,快点。”
  他们大家都上来帮我提东西,我望了一眼墙上的大力水手图画,也算我留下的纪念吧。那个被我叫瞎子的大老板警官追出来,给了我拘留所的地址,他说∶“到了来信啊!我们会想你的,再见了!”我紧紧的握著他的手谢谢他对我的照顾。
  佛说∶“修百年才能同舟。”我想我跟这些人,也是有点因果缘分的,不知等了几百世才碰到了一天,倒是有点恋恋不舍。
  劳瑞跟计程车司机做导游,一面讲一面开,窗坍如诗如画的景色,慢慢流过去,我静静的看著。傍晚,有人在绿草如茵的路上散步,有商店在做生意,有看不尽的玫瑰花园,有骏马在吃草,世界是如此的安详美丽,美得令人叹息。生命太短促了,要怎么活才算够,我热爱这个世界,希望永远不要死去。
  车到H机场,劳瑞将我的行李提下去,我问他∶“计程车费我开旅行支票给你好不好?”他笑了笑,说∶“英国政府请客,我们的荣幸。”
  我们到H机场的移民局,等飞机来时另有人送我上机,我一面理风衣,一面问劳瑞∶“你玩过猪吃老虎的游戏没有?”
  他说∶“什么?谁是猪?”我说∶“我们刚刚玩过,玩了一天,我是猪,移民局是老虎,表面上猪被委屈了十几小时,事实上吃亏的是你们。你们提大箱子,陪犯人,又送饭,打字,还付计程车钱。我呢,免费观光,增了不少见识,交了不少朋友,所以猪还是吃掉了老虎。谢啦!”
  劳瑞听了大声狂笑,一面唉唉的叹著气,侧著头望著我,半晌才伸出手来说∶“再见了,今天过得很愉快,来信呵!好好照顾自己。”他又拉拉我头发,一面笑一面走了。
  我站在新拘留所的窗口向他挥手。这个新地方有个女人在大哭。又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挥挥手,我走了,英国,不带走你一片云。(套徐志摩的话。)寄语读者三毛的流浪并没有到此为止,我所以要写英国的这一段遭遇,也是要向国内读者报道,如果你们不想玩“猪吃老虎”的游戏,还是不要大意,机票如赴伦敦换机,再强调一次,买Heathrow一个机场的,不要买两个机场的票。
  又及∶我来此一个月,收到八十封国内读者的来信,谢谢你们看重我,但是三毛每天又念书又要跑采访,还得洗洗衣服,生生病,申请居留证,偶尔参加酒会也是为了要找门路。代步工具是地下车,有时走路,忙得不亦乐乎。
  所以,在没有眉目的情况下,我尚不能一一回信给你们。
  再见了。谢谢各位读者看我的文章。
  我从台湾起飞
  你想有益于社会,最好的法子,莫如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
  我在做这篇访问之前,一共见到西班牙环宇贸易公司的董事长萨林纳先生(M igueSalinas)大约三次。每次,都是在很匆忙的场合之下,握握手,没说几句话就分开了。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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