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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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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琉桑还是平时在邹家人面前装的那个样子对我称一声大小姐,我也回他一句卢公子,直到进了中厅吃过饭卢琉桑表现得都非常像正常人,不过,他越这样越让人心里不踏实,是以等我奔回房的时候让丫环把门窗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卢琉桑那种治人的脾气着实有点让人吃不消,不打不骂,生生耗死人。
  我拿出百家衣似的袜子,头皮麻麻的,这要是送给卢琉桑他还不得耗死我。可要是重新缝,我自忖没那个耐性,退一步讲,即便有,现在我也没有布,明天就冬至了,送不到,卢琉桑估计还是会耗死我,一样的结果我还折腾什么,等明天他来要偷偷给他就是。
  
  冬至节没什么可过,在祠堂里祭了祭先人。
  跪在那儿,前头老骆驼一本正经的给一溜儿牌位烧香,我记得小时候就一张黑魆魆的家谱拿出来挂挂,供上两个大白尖馒头了事,现在有钱了,祖宗都金贵起来,也终于不用挤一张纸上大家抢两个尖馒头了。
  我那位舍身入了道观的三娘终究没露面,二娘身边的那个蒲团便一直空着。
  对这位我还真是有点好奇了。
  
  我昨天寻思卢琉桑来要才给,今早才想起来,他外祖家在万年,他应该会过去过节的,可惜,我想明白的时候卢琉桑已经走了。
  
  冬至节过了,卢琉桑迟迟没回来,我寻思他最好待到年后回来,哦,不,再别回来才好。他要在京中置办的宅院应该也好了,那就利索地搬过去,大家都清净。
  
  在一个干冷干冷的日子,宝光客舍开门做生意了,冯小宝出的面,我在里头冒充伙计,因为搬椅子慢了些还被一个小个子给吼了两句,我任他吼,他吼才说明真是怕生意弄不好呢。
  出乎意料的,居然不是门可罗雀。
  我夸冯小宝,他就高兴得一拍胸脯说,这世上有我冯小宝做不好的事情么?
  来住店的果然多是书生,背着照袋油伞还有如同马怀素床上那样的小包裹,冯小宝偷偷问我如果马书生来住如何?我说不如何,这里太吵不适合温书,他住在那里挺好。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他若来了,这店中人多眼杂我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总是给他“嘘寒问暖”,估计到时候不只他别扭,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快申时,冯小宝偷偷给了我一袋铜钱并一份誊写的账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某间某客及房价,我没拿,这客舍如今写了我和冯小宝的名字哪有我一人拿钱的道理,虽认识冯小宝时间不长,但依我市井里混出来的眼光我还是相信他。
  
  往回走,寒冷的日子我居然没觉得冷,也许,这就是有底气的缘故,在集市上买了些五花肉和酒我又直奔马怀素,哦,惟白兄的住处,眼看着过了年就要大考了,我寻思他常年吃得清淡,这会儿怎么也得补一补,听说考场里号舍是用墙壁隔出来的,一月里的,那得多冷,马怀素这样文弱得遭多少罪!
  因我近来来得勤,与惟白愈发的熟识起来,我买什么他也再不推辞,只是,每次都要劳他细细地煮了与我吃,我顶着裴光光的名字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会厨艺完全不用感到丢脸。
  “皎皎,你今日怎么如此高兴?”马怀素在细细地翻炒那肉,铁锅正在努力要炸出肥肉的油,发出滋滋的声音,小小的屋里飘着肉香,我正切着一把蒜苗,这是惟白兄秋天里买的蒜,然后用几个缺了口的大罐子栽出来的蒜苗,一茬茬的长出来,他说割一把拿来炒鸡蛋很是鲜美。
  我今天有点邪心思,看他在那里小心翻炒着肉我竟暗想着以后成了亲的生活,然后我决定回府去厨房跟着学厨艺,君子远庖厨,马怀素那双手是翻圣贤书的,怎么能烟熏火燎的呢。当然,这不能跟他说,怕吓得他弄翻了锅。
  我说东家说给我涨几枚钱所以高兴。
  一高兴,我多吃了碗米饭,还出乎意料地打了个嗝儿,我几乎死的心都有了,这下粗鄙到底了,我估计我的脸一定红得像秋后的干枣儿。
  这个嗝儿打得我低着头也没帮他收拾了碗筷便跑了。
  
  这段日子我过得特别舒心,一来有钱赚,二来又在马怀素那儿蹭了几顿饭,三来自然就是卢琉桑自冬至节离开还没回来,他不在高兴得我每天饭都多吃大半碗。当然,真高兴的就我一个,邹暖的小圆脸眼见着快被失望拉成长脸了。
  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理解,特别理解,感同身受。
  
  老骆驼的三房
舒心的日子就像铜板,眼看着是一堆,进了“年头”这个赌场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儿,一转眼都快年关了,府里忙,其实是没我任何事儿的,可老骆驼发了话让我大冷天少往外头跑。好在客舍里头也没什么事,马怀素那里又要多些时间温书,所以我就老实窝在家里,每天守着暖炉和熏笼过活。

    邹昉说,大姐,你好像脸圆了点儿,我照照镜子好像是脸颊多了点肉,看着不那么我见犹怜了。

    人闲着要磨牙的时候就总想听点新鲜事儿,我每天就竖着耳朵听丫鬟们说话,终于有天给我听到了三夫人的事,她们叽叽咕咕的,说大夫去给三夫人瞧过了,好了些,大概可以回来过个年,二夫人正让人收拾院子呢。

    对这位,我还真是好奇得紧。

    按理,老骆驼自发达了,买多少美妾没有啊,现下就俩,逢了大节庆老骆驼还要亲自提起,想必是他心肝肝上的人。我寻思,回来吧,回来也让我瞧瞧,看我这日子怪无聊的。

    果然,某天吃饭,富二娘说已经派了媳妇婆子并她常使唤的丫头们去接了,大概小年之前便能回来。我偷偷掐指算,也不过还有个十来天。

    这日子忽地又慢了下来,我不得出去,每日里也只能抻长着脖子盼着三房回府,也好看看富二娘那张虚伪的笑脸。当我不知道,说是接,心里恨不得她半路失踪了才好呢。

    终于,在一个下雪的日子三房回来了,我清楚记得那天是冒烟雪,又黏黏的,扑到窗子上格外的响。她进门的时候丫环提了一句,我正倚着熏笼吃果脯喝酪浆,听她们说我便顺便问了句,漂亮么?

    丫环点头,说三夫人又年轻又漂亮,还识文断字的呢,就是身子骨弱,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是不舒坦要喝药的。

    我寻思,也是,美人就跟那天价的兰花儿一样,娇贵,即便百般小心也容易出毛病。因为想着见她,是以晚饭时候我便很是积极,虽然我一点儿也不饿。

    三房这位果然是位妙人,若说多么沉鱼落雁倒也没有,只是身形窈窕,皮肤白皙,眉眼看起来也很是细致,身上又穿着精致的华服,怎么看怎么像一尊官窑里精心烧制出来的瓷美人,难怪老骆驼念念不忘呢,搁我是男人,即使病了也定是舍不得送到观里头去的。

    此时,温妙人眉是眉眼是眼的坐着,脸上没一点儿笑模样,身上衣服又是浅色,乍一看,比我还像死了娘的。

    富二娘此时又俨然当家奶奶样给我和温妙人互相介绍,只是,我们两个不那么热情就是了,我想着我是嫡出小姐得矜持点儿,她……估计也没把我这野生在外的小姐放眼里。

    人齐了,吃飯,菜一道道布上來,我一瞧,嘿,敢情这是打算年后都跟着溫妙人到道觀里修行去?一桌菜,愣是洠б娭粭l肉絲,這日子洠Хㄟ^了。

    顯見,老駱駝十分滿意,那一張老臉竟也擠出了一點點微笑的模樣,寒得我脊樑骨都快結成冰溜子了,見過人笑得難看的,洠б娺^人笑得這麼讓人食不下嚥的,不過,溫妙人顯然不領情,只嘗了嘗眼前的那幾道素菜,吃了一點點秫米飯,簡直比我們洛陽時候坊里那隻流竄的流浪貓吃得還少。

    這一頓便這麼散了,個人高興不高興的自己心裡知道。

    我么,若放在八月份剛來那會兒我保不准兒要氣個好歹,現在么,無所謂,我看明白了,偌大個鄒府,其實只有我是個外人,我一个外人跟着气什么呢。

    我打定主意,一切等馬懷素科考完了再說,若那時候他心有所屬,那我就把客舍買了,然後回洛陽跟姨娘一塊兒過,以後找個踏實可靠的老實人嫁了,生幾個孩子到老,也不錯。

    往年我盼著過年,因為可以多買些好的給我娘她們老姐倆兒,今年覺得很無趣,老駱駝讓少出門,我躲這兒看丫環們裡裡外外一遍遍打掃,除了接灰我真不想出在這兒我有什麽用處,哦,還有,還有消化鄒家那一大批的果脯之類,不吃光了明年第一批新下來的時候這便都扔了,怪可惜的。

    眼看著到了二十六,我實在憋得慌便換了裝又出門去了,我尋思買點什麽過年用得著給馬懷素,要不他這年過得又該冷冷清清的了。

    先去客舍瞧了瞧,馮小寶也在,正拄著下巴坐在火爐邊,一手拿著個小酒罎,似乎在借酒消愁的樣子,他見我來閒聊幾句,順便告訴我已經置辦了一些年貨在裡頭放著,讓我一會兒拿去給馬懷素,果然總是能想到我前頭去。我問他怎麼無精打采的,他一下子就精神了,狠狠灌了一口酒,眼睛裡都放出光亮來,亮閃閃的,像啟明星似的。

    馮小寶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我驚訝了一下,他都這麼說了,我覺得十之**不是那城陽公主府的侍女,要是那個他就不用在這兒一副鰥夫狀了。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迷住了撸蚧▍驳鸟T小寶。我再問他就不告訴我了,只說等方便的時候帶我去瞧瞧。

    說得我心裡癢癢的,有個小爪子在撓一樣。

    我拎著枺髦北捡R懷素的住處,想著一會兒見面的情形便開心不已,雖然天色也不早,但眼下是不好蹭飯了,我還得趕緊著溜回家去免得老駱駝罵,這就是人在屋簷下的難處。

    我拍了拍門板喊了聲:惟白兄,是我,皎皎。

    門開了,門裡露出一張臉,白白淨淨的,雖然相貌有些普通,但那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透著光亮很是吸引人,我一下子便想起那個長辮子姑娘,不曉得是否眼前這位。

    她看我,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透著疑問。

    我忙說我是馬兄的朋友,一向得他照顧,所以送些枺鱽怼

    馬懷素難道不在么?果然,這姑娘開了口說:“惟白哥哥不在,不過也快回來了,您進來等他吧。”

    我脆弱的小心肝被惟白哥哥四個字打擊得一顫,馬上又安慰自己,哥哥呢,洠ё純菏潜碛H或者堂親,也許洠阆氲媚屈N眩s,但事實上,我又不大敢進去等著了,生怕這哥哥兩字就像鄒暖稱呼余世寧一樣的。

    一碰見馬懷素我就膽小如鼠,畏首畏尾,這果然是天生一物降一物么?

    罷了,正好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吧,就算這姑娘和馬懷素不是親戚那又怎麼樣呢,洠ё純褐皇鞘澜缓糜眩约涸谶@兒瞎想那麼多幹嘛。

    我把枺鞣畔拢贿呎f著自己還要回去上工,改天再來,一邊就一溜煙往巷口跑。

    雖然自我安慰說別瞎想,洠聝海山K究心裡還是惴惴的,也因此,這個年過得十分提心吊膽。

    這個年,熱簦ВS盛,精緻,跟我過習慣的年天差地別,我有點不大適應。還有那些個來來往往的客人們,余家公子陪著余老爺夫婦來了,富二娘特意又請了“我見猶憐”的大小姐我去給余夫人夸,至於那余世寧倒是洠б娭驗樗麄円参丛蔑埍愦掖易吡恕

    從余夫人對我的態度來看,我猜老駱駝、老余和小余三人洠ё純壕褪窃跁堪盐业膬r碼給談好了。

    心裡頭愈發的悶,那邊八字還洠б黄玻@邊都快蓋了大印然後拿去裝裱掛畫了。擱誰誰不愁啊?

    洠н^十五,溫妙人又回道觀里去了,說是還要將養半年才好,她這一走,飯桌上立時少了一大片人的感覺。

    到了十五上元節,本來想去找馬懷素賞燈,一想到那什麽妹妹便作罷,這個時侯還是別給人家和自己添不自在的好。

    鄒暖倒是破天荒邀我和小姐們一同去賞燈,可我實在懶得去看她們的嘴臉便稱病回絕了,到了晚上,天空中煙花尽诺臅r候我就倚在熏簧峡写啻嗵鹛鸬膸е樽值木G柰,這果子好能一直保存到冬天,又很可口,不知道邹家是怎么保存的,每个拿出来都像刚摘下来的。

    这个年总算过完了,不过眼瞅着就是科考,我这心里头又开始七上八下。

    一方面,我是真心希望马怀素及第,毕竟这个世道,普通人若想实现抱负也只有科考这条路可走,想来,马怀素家也是没什么贵亲重戚的。可另一方面,我有些小阴暗,他若是落了第似乎也挺好,以后闲看山水写诗作赋多么悠闲自得。当然了,我就是这么想想,既然来考,若不及第想必会灰心丧气,那样的马怀素,我想我自己也是不乐见的。

    既然我什么忙也帮不上,那我大概只有去求求神佛帮忙了,所以,我跟老骆驼说我去庙里替我娘捐些香火钱供奉菩萨,他大方地给了我不少钱,我说七七斋庙里都做过了,用不了这么多钱,老骆驼也不言语,瞪了骆驼眼定定地看我。

    哦,看出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了。

    我先去了庙里,捐了两份钱,为我娘和马怀素,跪拜完了看见菩萨案前的签筒我手痒得很,虔诚祈祷许久抽了一根出来,没敢看,闭着眼睛递给了解签的和尚。

    和尚说,施主所求之事必定如愿。

    然后,我后悔了,我应该求好姻缘的。可惜,神佛面前不能说话不算数,那就罢了。下次跟菩萨打个商量,先抽签后许愿。

    我想去看看马怀素,又有点犹豫。不得不承认,我此时比个缩头乌龟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去看看也心生惴惴。于是,我打算先去找冯小宝骂我两句。 

赤果的卢琉桑

大槐树对着的门,我敲了几下,无人应,想他是在店里,赶过去,也不在,听两个还算熟识的小厮说好像是什么人病了。

    要不说冯小宝这人人缘好呢,什么事都周到,做得让人窝心。

    也罢,他不在,我也都走到这里了,那还是去看看吧。

    不成想,踌躇着走到半路就遇见了马怀素,仍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对于我送去的年货他略略一语谢了,然后,我们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静默就像城墙根儿那些窝了一冬的雪。

    我说要考试了。马怀素点点头。

    我说今年冬天真冷。马怀素点点头。

    我说好在三月就转暖了。马怀素点点头。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这二十来天的年我这脑子都打了结,反应也慢。

    终究,我还是没胆子问那年轻姑娘是谁,马怀素也没说给我听。

    也许是觉得没必要。

    到了巷口,马怀素邀我进去坐坐,我忙推说有事作罢,又祝他高中便急吼吼的走了。

    失望,又是失望。

    我有些懊恼。

    因為今天我提前定好了小毛驴,所以我就这么懊恼地骑驴回家了,仍旧西市外还驴,转个弯没走几步被一把扯住,那力度,我以为这是碰见劫道儿的了,刚想喊“英雄饶命”——

    “裴光光!不许叫。”

    呸,原来是卢琉桑这人。大半夜干这拦路的营生,吓死活人。

    “我说你一个望族世家的男人,总整这偷偷摸摸的事儿,不觉得丢人么?”被他拽得我胳膊生疼,我总觉得胳膊要脱离肩膀了似的。

    眼前一道黑影迅疾闪过,我发现我正训人的嘴什么声儿也没有。

    说实话,我现在真怕打个嗝儿,怕把心吐出来,他不答我,只拽着我继续走。

    眼前虽不甚明亮,但这路绝对不是回邹家的,我问他,虽然发不出声,但我还得表达下我对他无耻行为的唾弃,这样磕磕绊绊走了大半天终于停在了一处角门外,那墙是普通的墙,和邹家的没两样儿,就是门不大一样。

    卢琉桑敲了两下门,里头有脚步声,门开了,门里立着一个躬身垂首的蓝衣小厮,见了卢琉桑他便往后又退了两步。

    我两手使劲扒着门边儿,这地方是卢琉桑的地盘啊,在邹家他都能视人于无物,在这儿他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当排骨卖给食肆去?

    死也不能去。

    “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强抢民女。”卢琉桑说道。

    根本就是。

    “你这个人真是难以摆平。那你别怪我使出绝招。”卢琉桑话音刚落我就觉得浑身一麻,继而就软绵绵的,就像那入水煮了的面条,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卢琉桑这回没像扛布袋子一样,这回他改“捧着”了。

    可是,这会儿我却连拳打脚踢都做不到,手脚都跟断了筋面条一样垂着,能动的只有嘴巴和眼睛,于是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恶狠狠地骂他。

    “好像滑稽戏里的,别张牙舞爪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卢琉桑说道。

    信你……当我十七么?上回也是不怎么样,亏了我脑子活泛否则就冻成死人了。

    我被“捧”进一间屋子,屋子里很是明亮,因为那衣袂飘飘的美女舞蹈造型的精致烛台上有太多的蜡烛,此时都燃着。

    为什么我会先注意到烛台呢,因为,实在很逼真,我以为是俩舞姬被定那儿耍杂技顶蜡烛呢,搁谁不多看一眼?

    再看看那些帘子和屏风,这明显是香闺一间,如果他敢告诉我是男人住的,我一定举手举脚鄙视那个人。

    帘帐之后有一张桌子,矮趴趴的放在地上,两面放着大大的蒲团,当然,不是真蒲团,菩萨面前要是放这样艳丽而风情的蒲团估计菩萨也会自行挪了位置的。

    软趴趴的我就被搁在了蒲团上,靠着桌子,我瞪着不紧不慢坐我对面的卢琉桑,对他,我已经再也找不到什么恶毒的词来咒骂了。

    接下来,我能说话了,不过还是像面条一样挂在桌边,我刚才骂累了,嗓子干干的,我先歇会儿,端看他有什么目的。

    “面对那市井游侠儿你是裴光光,与崔雍一处你便是邹晴,和我待一块儿呢?”卢琉桑慢条斯理问道,还一边倒了杯茶推到我面前递到我唇边,我喝了一口,含着,想一会儿他要是敢欺负我就喷他一脸。谁成想,卢琉桑忽然伸手轻拍了我脑袋一下,那一口水应声下了肚。

    我拒绝回答他这个傻子都知道的问题,我琢磨再喝一口水,谁成想他把杯子拿起来放在手上轻轻地转啊转,转得我喉咙愈发干。

    我又一次很识时务地说道:“这还用么,当然该是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了。”

    其实我想说大姨姐和妹夫,没敢说,上次说了他就给否认了,有什么否认的呢,反正是要成事实的。

    “该是什么关系呢?”

    茶杯在我面前轻轻地画了个圈又回他面前了。

    我就不信我一个大活人能让一口茶给渴死!实在不行我还有口水呢,我一口一口的咽。

    “邹晴,你能表现得更粗鲁一点儿么?”卢琉桑呷口茶不咸不淡地问我。

    于是,我开始咕噜咕噜的咽口水,然后发现这也是个体力活儿。

    卢琉桑问我这屋子好看与否,我说好看,他说哪里好看,我说烛台挺好看的。他还是不给我水喝,恨得我牙痒口干。

    “你不是说过嫁我的么?”

    “你不是还能人道么?”

    “你冲着不能人道去的?喜欢守活寡?”

    “我这人没突出的地方,就是闯出了祸会担当。”

    “哦,这样,那就好办,你得担当伺候我下半辈子了。”

    “你不是没太监么?”

    卢琉桑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着我:“可是你那一脚过来我一躲害得身上的伤口裂开,血如泉涌,差点失血而死。”

    谁信哪?过去那么多天了,他想怎么瞎掰都行。

    “别不信,我给你瞧瞧。”卢琉桑说道。

    哼,我会怕么?

    “好啊,瞧瞧呗,不要钱吧?”不就是男人么,大不了我就当自己看的是一只退毛的白猪。

    卢琉桑真的、真的很无耻,堪比脱光了衣服在中厅里跳舞的那些魏晋疯子。

    一件、一件、又一件……慢条斯理的,看得我气血上涌。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儿,就你这样慢,脱完了洗澡水都凉了。

    卢琉桑咧嘴,又是贱贱的德性,还一边说着:急吼吼的干什么,我身上不是有伤么?你怎么一点不心疼?

    我呸!

    我心疼,你是我什么人我心疼得着么?

    卢琉桑的伤在肋下,此时还裹得严实,隐约可见暗红的血迹。

    卢琉桑总算还仅存了一点廉耻之心,只是撩开了衣服没有上身都光着。

    “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拆开来我看看。”我是谁?我是市井混大的邹晴,虽然没亲见过杀人头点地可自己缠缠裹裹弄点鸡血狗血然后讹人家钱的课没少听说,卢琉桑大概也是如此。要不,怎么就那么准,说伤就伤了,怎么我邹晴那么命不好一脚就踹过去了。

    卢琉桑吸口气,我看见他肚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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