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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娘子1-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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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早逝,她是长姊如母,能见到骏弟成为爹的得力助手,渐渐担下慕家家业,甚至能独当一面,她真是非常、非常、十二万分的欢喜。

    她心怀感激,感谢老天爷给了她一条并不坎坷的路,让她嫁入刀家,与他成为夫妻,平平顺顺度过每一日。

    她感激刀家,也感激着他。

    这三年来,他待她极好,绝对称得上是个尽责、有担当、足以教妻子倚靠的好丈夫,但长时间的相处,比任何人都更加贴近彼此,她渐渐掌握了他不为人知的小习性!!

    知他其实爱饮烈酒,但稍一沾酒,他整张峻脸立即通红如血,旁人以为他徒有酒胆而无酒量,实则不然。

    知他喜欢面食胜过大米饭,倘若肚饿,能一口气连吞五大碗红烧牛肉面,连汤带肉,呼噜噜全吃个碗底朝天。

    她也知他处世圆融的本事,在商言商,面对官威且从容沉稳,又能两下轻易地游走在黑白两道,但若要他端坐在桌前对完一本薄薄帐册,粗指俐落拨打算盘珠子,算个正确无误的总目,他便痛苦难当,那神情恍若头痛、牙痛兼肚痛,三痛齐发,痛得他五官都扭了,眉峰紧得能夹死苍蝇。

    她还知,他对外永远是一个样儿,严峻刚毅,沉稳如泰山,然而与他夫妻三年有余,她要想不看清他的真性情似乎不易。

    私下许多时候,他会显露出完全超脱众人所想像的怪异脾气,像个大孩子,闹着她、纠缠着她……她一直记得他说的那句话!

    别人我不捉弄,就只捉弄你……

    他捉弄她的次数,真是多得不胜枚举哪!偏偏,她性情就是太过温良,常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尚犹原不知。

    “好了。”撤下耳掏子,她轻拍他的削颊,欲唤他起身。

    突地,男人猿臂陡起,将她的粉颈揽将下来,在她张口轻呼之际,密密含住她的小嘴,将舌喂入那芳腔。

    “唔……”慕娉婷身子窜过一阵颤栗,很难去坚持什么,她由着他吻,丁香小舌亦情难自禁地学着他的方式,与他的温舌嬉戏、舔吮、缠斗……

    “娉婷……”扯松中衣的绑结,他的手滑入她的襟口,握住她盈盈一只丰润,力道或重或轻地揉抚,粗糙掌心下的嫩肤立即起了反应,在他的掌握下变得更坚挺敏感。

    “义天……唔……”她喘息不已,红潮袭身,他亲匿的抚触愈益大胆火热,但……不行的,天就要大亮,有人会进来。“等等,锦绣……锦绣等会儿就要进来了,会、会撞见的……啊……不可以呵……”费劲儿地想召回意志,她开始挣扎,小手与他的力气拉扯着,欲逃脱他魔掌的钳制。

    刀义天揽着她盈盈不可一握的腰身,将脸埋在那柔软腰腹上,叹息模糊传出。

    慕娉婷怀抱婴孩般地搂住他,调匀呼吸,菱唇淡淡抿出笑花,轻摇着他。“起来了。”

    “唔……”脸在她身上蹭了蹭,大老爷没打算从妻命。

    她好笑地叹气,略加力道摇他,带点半哄着人的口吻。“别赖着,起来啦!”她挪移身子欲离开长椅,男人终于不太甘愿地由着她拉起。

    “你等等。”抛下话,她从乌木柜上取来一物,轻抖,摊开在他面前。“套上让我看看。”

    刀义天浓眉微挑,未多说什么,让她服侍着穿上她手里的绞染春衫。

    他昨晚进房就瞥见这件男衫搁在柜上,知是她亲手为他裁的,他指腹摩挲新衫舒爽的衣料,见她在襟口、袖口和衫摆都用同色调的丝线绣着纹饰,衫子华丽却不张扬,他心中涌起难以百喻的东西,昨晚便坐在榻边,静静望着她海棠春睡的脸容许久。

    “手平举,我瞧瞧腋窝的线脚紧不紧密。”依着丈夫的身,量好三颗暗扣的位置,慕娉婷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仔细检视。直到满意了,她才允他放下双臂,替他脱下新衫。

    “我衣衫够穿,你不必这么辛苦。”他淡道,见她抱着衫子,容肤泛红,水眸潋滟,仿佛能为他做这些事,她心里就极欢喜。

    有妻若此,他该心满意足了,但不知为何,他有时难以解读她眸底的光采,像是……努力要讨着别人欢喜,见别人开心了,她也才开心。

    她外表温柔,性子其实极倔,遇上事,不爱在人前示弱,亦不懂得求援,常是习惯独力去承担,往往只字不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便已吃了许多苦、背着极沉的负担,也只会默默受着。

    他不爱她心事只许自知。这三年多来,她从没学好该如何依靠他。思及此,他心头微窒,不觉有些郁闷。

    “我喜欢做,不辛苦的。”慕娉婷牵唇,低着眉额收妥新衫。

    蓦地,似是思及何事,她莲步轻栘地走至梳妆台,从漆木盒里取出一块玉佩,走回他面前,笑叹道:“唉,差些又要忘了提。前些天,府里仓房清出一批旧衣,打算洗净后分送给贫苦人家,我在仓房那几只红木大箱的底层翻到这块半圆形的羊脂玉,问过娘,娘说是你的。”

    刀义天眉宇微乎其微地蹙拢,瞬间又不着痕迹地松弛。

    “娘还对你说过什么吗?”他嗓音沉静,只瞪着她绵柔小手里的白玉,并不伸手去取。

    慕娉婷螓首略摇,疑惑反问:“没有啊,娘该对我说什么吗?唔……我仅是觉得这块羊脂玉质地绝佳,触肤温润,仔细瞧清,上头的刻纹也十分奇特,不像咱们寻常能见的刻品,若按纹理走向,应该成一圆形才是,但突然少掉半边,就没法圆满了。”轻抚着白玉,她单纯笑着,徐缓又道:“我是想,它应该还有另一半,两块玉合在一起,上头的刻纹才能合而为一、圆圆满满。”

    “我拿到它时,它就这模样。”语气淡得很,他慢条斯理地在圆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慕娉婷怔了怔。“原来你也不晓得,那真可惜了。嗯……那我先替你收好吧,别又不小心丢到仓房里,倘若有缘,说不准能寻到另一半块。”

    道完,她旋身欲走,刀义天匆地拉住她的手,她轻呼了声,下一瞬,人已被丈夫扯进怀里,坐在他大腿上。

    “你这是干什么?”她软软笑叹,扬眉望着他粗犷的轮廓。

    他深深看着她,方颚略绷,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竟觉他胸膛起伏略大,似欲对她道明什么,内心又几番沉吟。

    他究竟怎么回事?她迷惑了。

    匆地,刀义天峻唇一掀,终是出声。“你……今日有事吗?”

    “啊?”眨眨明眸,有些教他的问题问住,她一会儿才嚅出声音。“每日不都是这样吗?午前在府里,午后过去铺头和打铁场子那儿,与周管事及几位师傅说些话,然后再绕到东门道的绣坊转转,看有无帮得上手的地方。”三年前,她当真从浏阳本家那儿“借”来两位刺绣一绝的女师傅,收容那些遭难的人家,开堂教授刺绣工艺。

    地方本设在刀家打铁场子的后头小院,而后,刀义天帮她找到东门道小酒馆后的一处所在,原是间私塾,但教书夫子年岁已老,退隐山林去了,膝下又无儿女,便把那地方出卖。

    绣坊刚开始不接生意的,仅单纯传授技艺,但没想到几位大娘、大婶和小姑娘们底子原就打得好,兼之天资佳、学得好快,频频有佳作出现。从前年春起,绣坊便经营着作单品刺绣,买家下单,双方从布局、纹饰,配色等细节仔细谈过,包君满意。偶尔慕家布行亦会下大宗订单,指定布料和绣图,利润很是不错。而目前绣坊,慕娉婷仅是挂名的老板,真正主事的是那两位女师傅。

    “怎么了?”她轻问,觉得丈夫的神情着实古怪,教她不禁有些怀疑,他适才想说的其实是别件事。

    刀义天低唔了声,撇撇唇,有意无意地收拢拥着她的双臂,道:“午后在东城门外大广场有场蹴踘赛,是邻县的几位好手组队过来切磋,恩海和我都会下场,你来吗?”

    他口气似不经意,黝黑面庞却疑有暗红。慕娉婷方寸一软,知他希望她去。

    “我晓得今日大广场有赛事,击玉同我提过,她要去瞧二弟踢球、替他呐喊助威……我也会去。”

    “也去帮恩海呐喊助威?”他挑眉。

    她轻笑。“是去帮大伙儿。”更是去替他呐喊助威啊!

    太甜腻的话语不适合他们夫妻俩的,常是点到即止、彼此了然便好。他待她好,她会因他的对待而加倍回绩他,没有烈火、狂涛般的热恋炽爱,只求缘分久长,能一辈子这么走下去。

    刀义天似有若无地叹息,妻子脸皮薄,不说甜言蜜语,她要矜持,就由着她矜持到底,他懂得为自己“谋福利”便可。

    铁臂略提,怀里的人儿立即足不沾尘,他俯首含住她正欲出声的小嘴,结实地吻得她翻天覆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也很故意地极尽纠缠之能事,吻得她忘记手里尚握着一块羊脂玉。

    结果她葱指一松,玉佩滑落,他明可以腾出手及时接住,却不动作,就由着它滚到地上。

    慕娉婷吓了一跳,想抽离男人唇舌的侵袭,他偏不撤手,抱得她不能动弹,手段也加倍“下流”。

    “义天……唔唔唔……”她哑语,发烫的身子倒进他臂弯里,神思再一次飞驰、奔腾、往千万里外远飏。

    门外“叩、叩、叩”三大响,房里缠绵在一块儿的两人恍若未闻。

    两扇门“咿呀”往内一推,顿时,院落里响起打翻脸盆、水落一地的骚动,当中还清楚夹杂着锦绣丫头的叫嚷——

    “哇啊啊~~你们继续、继续啊!别理我,呃……呵呵,别理我,天还很黑,我再去睡!”。

    。

    幸好,羊脂玉佩掉在小厅的织毯上,没摔碎也没碰出裂痕。

    慕娉婷珍而重之地把玉佩重新收回漆木盒里,仍是没弄懂丈夫瞄着玉佩时,眉宇间古怪的神色。或者是她多心了,她想。

    过午,她按例到打铁场子和绣坊晃了晃,和周管事与绣坊的两位女师傅说上会儿话,没多逗留,便让马车往东城门外的大广场行去。

    “小姐,好多人哪!”一早撞见小姐和姑爷你侬我侬、亲来舔去的锦绣丫头,今儿个真自作主张多睡了半个时辰的回笼觉,因此陪着主子晃到午后,依然神采奕奕得很。

    她撩开帘子,一骨碌地跳下马车,回头扶着慕娉婷下来,见大广场边围得几是水泄不通,不禁红着脸兴奋地张望着。

    “小姐,瞧见啦、瞧见啦!二少夫人带着甜袖丫头和府里几个壮丁,全在那儿摇旗子呐喊,咱们挤过去吧!”

    “锦绣……”人好多,多到慕娉婷有些望而生畏,但又极想观赛,她想看丈夫奔驰场上的身影。

    “小姐跟好啊,咱来开路!”锦绣一手紧紧握住她的,用力在人潮里拨拨拨、挤挤挤、蹭蹭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蠕”到最前头,和早早就来占妥位置的杜击玉会合。

    “少夫人!”刀府里今儿个派出来摇大旗的众家丁见慕娉婷出现,大伙儿全咧嘴笑开,朝她出声招呼。

    “娉婷,终于等到你啦!恰恰赶上呢,快看,要开始喽!”杜击玉拽着她一只衣袖,开心摇晃,身子靠了过去。

    击玉人美心好,她们妯娌间相处一向融洽,几年下来,两人就跟闺中密友没两样,省了“嫂子、弟妹”等礼教上的称呼,都是直接唤着彼此闺名。

    慕娉婷先是同大家伙儿点点头,又对挤在周边、似见过面的几位湘阴百姓微笑颔首。她是“刀家五虎门”的长媳,又多在打铁场的铺头和绣坊走动,见过她的男女老少不在少数。

    这一方,杜击玉腻着她,直嚷着要她快看,她却先伸手摸摸击玉那张美得“吓人”的娇容,探着她的额温,柔声问:“跟大伙儿挤在一块,这么跳啊叫的,不打紧吗?”

    “没事没事,我身子早调养好啦!你别学娘和恩海那样,尽担心我呀!”杜击玉笑娇了一张丽颜。她病了好些年,还曾险些撑不过去,后来得到灵药调养,才慢慢除去病根。

    唔……那难道是自个儿不中用吗?不知怎么回事,慕娉婷就觉一口气像是有些儿提不上来,堵着、淤着,胸口闷闷的,不太好受。

    周遭全是人,气流不甚畅通,她适才跟在锦绣身后挤过人群,已微觉晕眩,再有,众人叫腾得如此欢畅,那声音如雷、如鼓,震得她耳膜低鸣不歇。

    “娉婷,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听见击玉关怀问着,她不愿扫众人兴致,只摇摇头,淡淡掀起笑纹。“没事的。”

    “可你脸色不太对。”绝美脸蛋探将过来。

    “谁说的?我可比你壮多了。”脸淡撇,她故意说得轻快,换她扯着杜击玉的衣袖,岔开话题道:“咦?快看,真要开始了!”

    压下虚浮感,她扬睫瞧向场中央,在对峙的两队人马中轻易寻到丈夫高大的身影。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刀义天同时回首往这儿望来,见她温婉身影盈盈立在场边,眉目一轩,不禁扬唇。

    “恩海、恩海最厉害!恩海、恩海跑最快!恩海、恩海得第一!恩海、恩海赢到底!赢到底~~赢到底~~赢、到、底~~”

    比赛开始了,两边立即厮杀在一块儿,杜击玉一下子就被引走注意力。她对自家相公刀恩海向来“敢爱敢说”,见相公在场上冲锋陷阵,她秀气没了、优雅丢了、轻声细语全抛了,抢来一根大旗猛挥,嚷得特响,堪为奇景,害刀恩海差点被脚下的蹴踘绊倒。

    “娉婷,你也喊啊,甭跟大伙儿客气!今儿个来挑战咱们湘阴民团的,也是在邻县赫赫有名的队伍,好几个都有武功底子,带头的那位听说也是某江湖大派的弟子,脚下功夫了得。咱们要一块儿帮湘阴民团呐喊助威,来,这面旗子较轻,给你挥!”

    她做不到……慕娉婷模模糊糊地想着。

    击玉感情外显,与恩海之间是倾尽心思的爱恋,两人先是相识十余年、恋而后婚,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而反观她和义天,他们之间没有那么浓烈的情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碰上了,就顺遂在一块儿,若有情,也是成亲三年多来每日一点一滴的累积,淡淡的,细水长流,如亲人一般,不炽不狂。因此若要她如击玉这般掏心掏肺、热烈地扬呼,大方流露感情,她如何能做到?即便做了,被她呼喊出名字的男人也要感到不自在的。

    一把小旗硬塞进她手里,她下意识握住。

    胸口仍郁闷着,似乎较之前更难受,难受得让她感到莫名的闷疼,疼得雪额泛出薄汗,她暗暗作了好几回深呼息,强打起精神。

    是不小心受风寒了吗?她眨眨眼,努力要看清场上的动静,眸光不断、不断追逐着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性身影,看着他跑、看着他跳、看着他俐落地摆脱两、三名好手的夹攻,看着他的意气风发。

    心怎么会这么痛?好怪!她着实不懂。若是受风寒,不应该心痛啊!

    真的好怪……她苦笑,抓起一袖悄悄拭脸,又悄悄按在左胸上,以为这么做症状便能和缓。她的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看着。

    蓦然间,场边围观的群众欢声雷动、叫嚣鼓掌,因湘阴民团先驰得点,而踢入那一球的正是她家相公。

    跟着,换由对方进击,回防时,他跑回,经过场边时,侧头紧紧凝视她,那眼神极深,底蕴颤湛,带着点儿独她才看得懂的炫耀,捉弄着她,仿彿正对她说:瞧!我很强吧!

    她心颤、发软,自然而然地想回他一抹笑,可朱唇才淡淡牵动,下一刻,他的身影忽地整个化掉,模糊成一团,她看不清,心惊,脚步下意识往前,足尖底下却传来一阵虚浮,犹踩在云端。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如狂涛拍岸,吞噬了她。

    “娉婷!”

    无力、瘫软、厥倒在地,在意识坠入黑暗前的一瞬,她呜鸣不已的耳听见了丈夫的叫唤。

    第一次,听见他用那样惊骇的口气唤她,像是……对他而言,她真的无比重要,是他心头的一块肉,在他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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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遗我当中几番心
    ·精彩内容载入中·从浑沌中漫游而出,眼睫虚浮,意态未明。她宛若在梦里待了许久、许久,久得教脑中遗失好长的一段记忆,久得几要遗忘来时路,以为自己永远都要困在幽暗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眨眨眼,再眨眨眼,迷蒙的事物渐渐呈现出轮廓,有了远近之距,慕娉婷发现自个儿正躺在内房床榻上,密实覆着她身子的锦被是年前新换上的,被面有着她亲手绣出的比翼双飞图,榻边,两面床帷垂放下来,隐隐约约,在小厅那儿交谈的声音透进帷内——

    “这事多久了?还有,她怎么会晕倒?怎么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男人语气既急又惊,一反常态。

    慕娉婷一愣,以为自己尚未全然醒觉,她家相公向来沉稳,泰山崩于前亦不改其色,绝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她肯定听错了呀!

    迷迷糊糊,熬成烂粥似的脑子匆而天外晃出一声,在耳畔爆开——

    娉婷!

    她浑身一凛,陡地记起晕厥前他的那声叫唤,莫名的,一股热潮往眼眶冲上,鼻腔跟着泛酸,酸得她好想落泪。

    床帷外,一个陌生且苍老的嗓音响起,似有些莫可奈何地安抚着——

    “都近三个月了,想来是少夫人自个儿没留神,再加上操持府上事务,没好好将养身子,瞬息间一口气提不上来、恶心难受,才会晕厥过去,无啥大碍才是。”

    “我要她平安无事!”男人硬声硬气道,根本是硬要人承诺。

    那老者叹气,像是被刁难好一阵子了,百般为难下终是道:“老夫保证,少夫人若能按着老夫所说的法子好好养息,肯定平安无事。”

    “你保证?”

    “老夫保证。”枯老的声音干干的,听得出无奈苦笑。“刀爷若无事,老夫该去厨房那儿看看贵府丫头将药煎得如何了?”

    怎么回事?她身子骨好得很,哪里需要养息啊?还得喝什么药?她讨厌黏重的汉药味,她不爱喝、她不要喝……脑中乱纷纷的,慕娉婷愈听愈惊,唇办几掀,无奈喉头发干,仅能发出难听的哑音。

    她勉强撑起身子,探手欲要撩起床帷,想是弄出了一堆声响惊动小厅里的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地传来,男人熟悉的脸庞陡现,高大身影探进床帷内,就坐在榻边。

    “义天……”她唤着,头又因适才的举动而微微晕眩起来。怎么会这样?虽然身形纤细了些,但她一向健康,甚少病痛的呀!到底哪边不对劲呢?

    “躺好!”刀义天急急按下她妄动的巧肩,见她眉心蹙起,倏地又连忙撤手,像一不小心便要把她给碰坏似的。

    慕娉婷不明究理,乖乖躺平,一双秋泓般迷蒙的眸子幽然与他相对。

    “我……我没事的,真的,我没病没痛,很好的……”她扯出笑来,对着他翘起嘴角,却不知那朵笑花苍白且虚弱。

    “你在大广场那儿晕倒了!”刀义天深深审视着她,语气几近指责,仿彿怪她不该如此惊吓他。

    经他提及,那些影像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记起所有的事了。

    抿抿唇,她最终满是歉然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略顿了顿,她细声问:“……蹴踘赛的结果如何?咱们赢了吗?你踢进很多分数吧?”

    男人眉间的痕纹加深皱折,一只大手轻缓覆住她搁在锦被上的柔荑,悄悄收拢力道,他沉静道:“我不知道谁赢谁输,我只踢进那一分,你晕倒过去,我就下场了。”

    “啊?”她一怔,想想也是,依他的性情,见她突然倒在面前,哪可能不理不睬,继续赛事?她略显懊恼地叹息,故意轻快地道:“原本是打算去替湘阴民团的众位好汉助威的,未料到开战没多久,主将就被我拉下来了。唉,要真输了,我无颜见湘阴父老啊……”

    “你有身孕了。”微嗄的一句如平地一声雷,轰然乍响。

    绣着两枝出水芙蓉的枕面上,那张秀脸儿瞬间傻住,本已雪白的脸色更形澄透,在近乎幽闭的帷内显得如此不真实,便觉那对玄玉般的眼眸格外清亮。

    她……她有身孕了?不是染上风寒,而是肚里有孩子?!那晕眩的波涛又要朝她兜头罩下了。

    刀义天低哑一叹,粗掌拉着她的柔荑一块儿护在她肚腹上。“老大夫来诊过脉,都快三个月了。”她的过分纤瘦让他忧心,怀着近三个月的身孕,她的腰身仍是姑娘家才有的窈窕模样。

    惊愕在瞬间涌起,待事实被慢慢反覆思量过,便沉淀成丝丝缕缕的柔情。慕娉婷终於呼出梗在喉间的那口气,苍白肤颊缓绽出两抹霞彩,白里透红,尽管元神虚弱,气色已好上许多。

    “也该是时候了……”眸中染笑,她吐气如兰。

    刀义天嘴角紧抿,仍淡蹙着眉,不解地凝视她。

    她抬起未被他握住的手,指尖甫触及到他刚棱有形的峻颊,便教他粗厚的大掌一把钳住,紧紧贴在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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