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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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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将其放在枕边,忍不住低头在韩逸额头上轻吻一下,默默地转身离去。
那两坛子酒,终究没有喝完。落地的影子,在火把的跳动下微微晃动;醇厚的酒香,在这阴暗的地牢之间,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怒盗龙吟(一)

眼前人,白衣如雪,雪如月,月如钩,钩起自己千般心绪;月如刀,斩尽自己无穷思念;月如镰,割断自己萧萧愁肠。
如瀑青丝的尾端,被风吹得微微翘起,他淡淡地眨了眨眼睛,狭长的瑞凤眼,如同星空一般明亮,金黄色的瞳孔带出几分妖冶。白色云袖随风飞舞,他的嘴角轻扬,好似乌篷船头的一角,在月色下,静静停留。若是有倒影,那一定,比水墨画中的景色,还要撩动人心。
“阿澈……”
对方的笑容更加明朗,他两指虚指了下韩逸,又缓缓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闭眼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可以盖住他的下眼睑,在月光下,洒下长长的阴影。每一次,韩逸总有一种冲动,去抚一抚那漂亮的睫毛。那柔软痒痒的感觉,一定会酥到心里去。
他刚想上前,抓住那一抹世间最美丽的月华,却抓了一个空,眼前,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他,在手中,消失了。
那个温柔如斯的白衣卿相,那个古怪固执的魔教首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连一片衣袖,都够不到。
是不是杏林第一,并不重要。他只知道,他救了世间许多人,唯独,救不了他最想救的人。即便落入谷底的楼惊澈并没有死,但他身上的烈焰散,他解不了。他,解不了。
好想,再见他一面。就算是画像也好……只要一面。
“这把龙吟剑,该怎么处置?”
转过头,那静静插在雪地中的龙吟剑,寂寞得如同楼惊澈发呆的眼神。金黄色的剑穗微微一荡,在白雪上投下斜着的孤影,淡如月色,悲如哀鸿。
“来人,将它锁在浮屠塔顶层。”
“不……不要!”他跑上前,死死地抱住没有剑鞘的龙吟剑,鲜血,自贴上龙吟那一刻起,便顺着剑身往下流淌,没入雪中,晕开,如同周围的梅花花瓣,艳丽夺目。
龙吟剑身微抖,发出阵阵悲鸣。那沉闷的龙啸声,如一锤击胸一般,让韩逸梗得难受。
“它只是一把剑……求你们,不要这么对它……”
“韩谷主,你若是不让开,休怪老道不客气了。”
“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白道,你们的正义在哪里?!”
“哼,关起来!”
那一夜,繁星满天,耳边,是龙吟剑愤怒的咆哮。
“咣当”一声,韩逸跳出梦境,一时间,头有些晕沉。侧头,一把泛着紫光的月牙正静静地与之对望。月牙……
韩逸将月牙捧起,靠在胸口,冰凉的触感,一如楼惊澈的手。
脚步声自远而近,韩逸将月牙收起,放入怀中。两个武当弟子驾着一个低着头的人,在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让人丢了进来。不闻不问,转身便走。
那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满满带伤,也许是因为痛得没有力气,虽然没有晕厥,却是一动不动。韩逸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尉迟枫!”韩逸跃上前,只是一摸背,便清楚了手下人的伤势。
内力凝指,韩逸在尉迟枫肩膀背脊几处地方重重地点划了一下。倒地的人咳了几声,忽然翻过身来,咧嘴一笑:“哎哟,我居然能活着见到你。”
“……”韩逸默默地望了对方良久,才道,“是我连累了你。”
“你别抬高自己好吗……”尉迟枫丢给韩逸一个白眼,“卧槽我老早看那个武当掌门不顺眼了,居然还逼我给他治伤!我只是给他丢了个石蛊,差点被他打死,哎。”
“……好在你只是外伤,并未伤及五脏,也算是好运了。”韩逸呼了一口气,“如今你跟我待在一块儿,也许情况会稍微好些。”
“嗨,皮外伤,没事儿,疼几下就过去了。”尉迟枫扯扯脸皮,笑道,“再说,我体内好多蛊呢,其中一种就是伤蛊,这种伤,约摸几个时辰就好了。”
“……”韩逸抿了抿唇,静了片刻,轻轻开口,“尉迟枫,你快点好,我想让你帮我。”
“嗯?”尉迟枫眨了两下眼,十分爽快地启齿,“讲。”
“我想……”韩逸双手收紧,捏成了拳头,“盗龙吟剑。”
“……哈。”尉迟枫抬眼看到韩逸认真的脸庞,舔了舔嘴,“正合我意,这个地牢,我老早待不下去了。”
夜晚,火光微暗,武当弟子当天最后一次地牢巡查结束,躺在石床上的韩逸慢慢地坐起。蓝色衣服在稻草之上一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尉迟枫也从地上一个挺身跳了起来,悄悄溜到门边,透过铁门之间的细缝,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许久之后没有动静,便对韩逸做了个手势,江湖上神奇的缩骨功在对方眼前再一次上演。
缩小版的尉迟枫,看上去极其可爱,这一缩,整个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虽然瘦弱,但是眼神之间却很是精神。
他开始朝韩逸不断地打手势。
“我先去拿钥匙。”
韩逸手掌握拳,轻轻撞了撞心口。
“小心。”
韩逸看见尉迟枫小心翼翼地从门上的铁杆之间挤了出去,三两下不见了影子。韩逸本在担心,心跳也略快,但不一会儿,尉迟枫便拿了一大串钥匙回来,似乎很是顺利。
“我不知道哪一把,一个一个试啊!”
尉迟枫做了个手势,韩逸点了点头,凑近门口,看着尉迟枫试钥匙,顺便注意四周动静。
即便尉迟枫已经很小心,但钥匙难免每一次都会响起细微的叮当声,总会让两人心悸一下。不过好在运气不错,尉迟枫只试了七把钥匙,总算是把锁给打开了。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曾经听师父说过,只要你做的事是正确的,上天都会帮你。
也许是因为地牢确实很安全,关押的人太相信韩逸和尉迟枫的实力,所以地牢的看守并不是管得很严密。韩逸和尉迟枫两人摸索着到达地牢口,几乎是畅通无阻。
透过地牢大门上面的小框,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空空的场地,人烟稀少,偶尔几个武当弟子经过,便很快没了身影。此番景象,与多年前来时完全不同。那时候武当弟子随处可见,即便是在深夜。
看来,武当派的损失,确实很惨重。
二人三下五除二,打开地牢大门,轻轻地跃了出去,回头不忘关上牢门,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浮屠塔,一眼望去,最高的那座便是。在这漆黑的夜晚,远处树丛上面露出的金色宝塔,隐约泛着淡淡的光泽,好似一颗无忧树。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夜空之上,没有一丝云朵,看上去很是干净。两个人影在月下浓密的树丛中穿梭很快,那座高耸的宝塔,近在眼前。它的顶层,就是今夜的目标。
“奇怪,浮屠塔应当是佛教性质居多,为何会坐落在道家的武当派中?”韩逸望了望一共七层的浮屠塔,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种时候还想这个问题作甚,先把剑偷出来才是要紧。”
尉迟枫一言提醒了韩逸,二人趁四周无人,赶忙奔到了塔前,却不想遇见了一个熟人。
白色衣裳披着月华,袖口的莲花图腾在明月之下栩栩如生,清冷的色泽,仿佛置身在荷花池畔。微风一过,似乎还飘着淡淡花香。
“……”
百里孤行本是无心睡眠,便出来走动走动,却不想竟是撞见了逃狱的韩逸和尉迟枫,而自己的出现,显然也让对面两人面色紧张如斯。
那日醉酒,韩逸的恸哭声依然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那蓝色的衣裳,在淡黄色的皓月之下,更加冷艳。对方细长的柳眉微微拧起,像是哀求,又像是失落。
他看见那如桃花般淡红的双唇微启。
“孤行……”
蓝色的发带在夜风中呼呼飘起,韩逸与百里孤行对望许久,谁也没有再迈一步。韩逸实在不想与百里孤行动手,但如果对方要擒他,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反抗。
“我今夜,谁也没见着。”
百里孤行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向前走,与二人擦肩而过。韩逸看见迎面而来的百里孤行,不知为何内心总有一种愧疚感,围在身侧,挥之不去。凉风抚过他的发间,露出他的耳朵。嘴边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月色如斯,可惜,无人共赏啊。”
他的声音,如同飘絮,轻轻地挥洒在空中,蜿蜒流转,稍稍地,还有些抖动。
此次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韩逸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单薄得如同天上的孤鸿。那飘飞的发带,如同第一次见他一般,凌乱地伸向天际,却还是看不清颜色。
韩逸这时才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百里孤行的发带,到底是什么颜色。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他本想说道一声谢,可张口,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终究,他悄然声息地转过头,带着尉迟枫,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浮屠塔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尉迟兄,你既然会缩骨功,为嘛一开始不逃?”●﹏●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牢房是几号。”→_→

☆、第四十八章 怒盗龙吟(二)

浮屠塔内,一片漆黑。
月牙出鞘,黑暗中的紫光,如同隐藏在丛林深处的蛇的眼睛,危险地一眨,嘴里冷冷地吐着红芯。
“跟我走。”黑暗中,有一个人的声音,如同音律入耳一般传进脑中。这声音,韩逸从未听过。
“谁?!”韩逸看不见人,退了几步,手向边上伸了伸,本想靠近尉迟枫,而身边,却空无一人。
转头,身后,没有退出的道路,进来的门,和那道最初的月光,全部都被黑暗吞没了。
这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与尉迟枫一起并肩进来,隔得不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连片衣裳都摸不着,这也便罢了,连同后路,都断得一干二净,实在邪门。
“跟我走吧。”
四周,似乎稍稍地亮了起来,韩逸可以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向他伸出了手,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面,但是这种模模糊糊而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感觉,让他寒毛直竖。
韩逸信鬼不信神,这才是最大的惧点。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当真不跟我走吗?”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蛊惑的感觉,光是听着,韩逸就有一种将手伸过去的冲动,而现在,他已经伸到一半。
“不行……”韩逸在即将接触那人的手之前,尽全力止住了,“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你不是很绝望吗?”那人靠近,将手伸到了韩逸手掌下方,再一点点,就会接触到了。
“不对……我只是……”韩逸迅速地抽回左手,右手月牙猛地一削,“觉得你很烦人!”
黑影立刻消失,韩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忽然亮堂了起来,眼前是一脸惊慌失措的尉迟枫,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脸,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好像是蹲在墙上的。
“你从哪儿学来的壁虎功?”
“啥?”尉迟枫一愣,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你怎么蹲在墙上不掉下来的?”
“……”尉迟枫沉下脸,侧头拉了拉嘴皮,转回来冷静地道,“韩兄,是你倒在地上……”
“嗯?”韩逸被尉迟枫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倒在地上,脊背一片冰凉。他猛地坐了起来,甩了甩头。
“刚刚一进来,你就忽然整个人一软,倒下去了,怎么弄你都弄不醒,就跟鬼压床似的。”
“……”韩逸揉揉太阳穴,对尉迟枫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好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鬼’这个字。”
刚刚,果然是活见鬼了。不知道自己若真是跟着那个黑影走了,会发生何事。想想都觉得是一身冷汗。
“算了,不要浪费时间,赶紧走吧。”韩逸拍了拍头上沾的灰尘,带领尉迟枫立刻往塔上奔去。
一路直到塔顶,一刻都没有停歇。
淡淡月华透过上尖下平的八面窗,照射在地面上,形成了脚下巨大的莲花图案。
那朵淡黄色莲花的中心,似乎镶嵌着一面八角盘,不知是用何材质制成,而那把龙吟剑尖,对着八角盘的中心,悬浮在空中,被八条通红的铁链死死地缠绕着。
看见韩逸出现的那一刻,龙吟剑忽然发出一阵长啸,剑身剧烈地抖动起来,将周围的铁链震得叮叮当当骤响,声音响彻整个浮屠塔。
“这声音会把武当弟子和柳德松都引过来的!我们要赶紧!”
尉迟枫一声大喝,韩逸立刻上前欲将锁链扯出,刚一碰到,手掌一烫,“呲”的一声,他抽回手,上面,已经是灼伤的痕迹,通红一片,伴随着阵阵刺痛。
“这……”尉迟枫赶紧上前一看,“这些锁链都是被烤红的……四周也并没有什么机关能将铁链放下。”
远方响起示警钟声。
“不管了。”
韩逸深吸一口气,徒手抓着铁链,开始解了起来,那不断发出的“嗞嗞”声,手中冒出的白烟,让尉迟枫惊呼出来。
“喂!韩大哥!你别啊!!”他一把将韩逸拉开,对方的手,变得滚黑。
“还没解开,你的手就要没用了!”
“但不这么做,就来不及了……”
塔下武当弟子的声音已经逼近。
“你们……要救它?”
二人身后,那忽然飘来的声音,让两人一惊。
这个声音,韩逸之前听过,是那个黑影的。
他们转过头,入眼的,一个扎着马尾辫,上半张脸带着面具的人。奇怪的是,那一头长发,是淡蓝色的,其中还夹着一缕白色发丝,即便高高扎起,垂落的头发依然能够在地上盘上一圈。他的衣服也是淡淡的蓝色,如丝般的光泽。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淡淡地指了指龙吟剑,“你们……要放了它?”
“不错。”韩逸的月牙出鞘,“你要拦我们?”
“……它的剑鞘,你们带了吗?”
“嗯?”韩逸与尉迟枫面面相觑,“什么剑鞘?”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放了它……”那人忽然轻笑一声,“龙吟剑,人不见血,剑不回鞘。说不定,你们放了它,它还会杀了你们。”
“它不会,我信它。”
“那你也得不到它,它会飞回剑鞘的。”
“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让它待在这里。”
韩逸不再与那人说话,听着浮屠塔楼下的脚步声,他一咬牙,继续用已经被灼伤的手扒着锁链,双手,疼得微抖。
“……我可不允许,生人在我的塔中死掉。”那人忽然一挥手,长袖落地,周围的锁链,一瞬间褪去了红色,恢复成了普通的铁灰。
韩逸专注于龙吟剑,并未发现铁链的变化,只是一个劲儿的将一条条铁链扒下,扔在地上。
龙吟剑恢复自由,一声龙啸,将刚刚抵达顶部的武当弟子一个个震了下去。它悬于空中,静了一会儿,忽然剑身一抖,发出“叮”的一声,便从其中一个窗户飞了出去。
“走了!”
那淡蓝色头发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尉迟枫一脚将后继上来的武当弟子踹了下去,抓着韩逸也往窗外一跃。
……
武当派损失确实惨重,武当弟子寥寥无几,虽然韩逸与尉迟枫二人联手,或许能够击退他们,但为防柳德松出现,二人避战逃奔,所去之处,竟是与之前司徒安情的逃亡线路一模一样。
天边已经呈现鱼肚白,再过不久,旭日将会从东方那个山头升起。韩逸与尉迟枫对柳德松的恐惧已经加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即便身后似乎听不到武当弟子的追赶声,但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跋山涉水,脚步不停。
脑中一直担心着听到柳德松的大喝,这回,却还真有人这么喊了出来。
“站住!”
一声十分霸气清脆的女声。
韩逸和尉迟枫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停下,只是一个劲儿的跑,而后面却紧跟着一个人的脚步声。
“韩逸,你个混蛋,你到底站不站住!”那后面的女声锲而不舍地追着,眼见就要被甩开,赶紧又吼了一声,“再不站住聂无双就死了!”
果然这一句比什么都有用。韩逸一阵急刹车,堪堪稳住了身子,一转头,一抹红色衣袖和一头乌丝出现在眼前。
“齐……齐红姑娘!”韩逸目瞪口呆,他确实没有看错,是华剑派的四弟子齐红。
“追死我了!”齐红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不爽,“让你停就停,越喊越跑是怎么回事儿!被追杀吗?!”
“……哟,这位姑娘,你这么追着我们是干嘛呀?”尉迟枫一见美人,什么武当弟子,什么柳德松,全被抛在了脑后。
“……你闭嘴,追的又不是你!”齐红豪气地一吼,瞬间把尉迟枫吼傻了。
“齐姑娘,你刚刚说……聂无双……”韩逸犹豫一阵,才开口询问,毕竟齐红是华剑派的弟子,与紫阳宫聂无双的关系,可想而知。
“聂宫主重伤,汪连教主让我来找你,务必见到你就把你带回去。”
“啊?”韩逸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没听懂,“齐姑娘……”
“喔,忘了跟你说,我已经加入紫阳宫了。”齐红一手将黑发往脑后一拨,朝韩逸抬了抬下巴,口气十分骄傲地道,“还有,你要叫我左护法。”
“……”韩逸的嘴巴张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绝处逢生

明明是黑夜,可谷底却亮堂得如同白昼。
桀骜崖之下,幽深的密林谷底,一抹白色在万绿丛中显得极其突兀。近看,那是一个身着雪衣的翩翩公子,长发似银河落下,冗长的白色流苏发带绕着一小束头发从顶端垂直而下,俏皮地在腰间甩了一甩。
一身白色衣袍做工精致,上面绣着隐约可见的银色龙纹,衣料也不知是何材质,说是白色,却也有一半透明,随风飘起时,能透过衣裳看到后面的繁华绿草,让人称奇。他的皮肤白如暖玉,微微飘动的云袖之下,纤长的手指静静垂在身侧。
他的头向上微微仰着,下巴与脖子间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似乎在打量眼前的道路,然而他的眼睛却被一条白色流云带遮住,不知是否眼盲。
“公子,你的一魂一魄刚回到体内,切勿劳顿。”
边上一个青衣人,手提着一盏黄色灯笼,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他有一个尖细的下巴,略宽的额骨,额头上红色蛇形的印记栩栩如生,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双眼——每一只眼睛中竟有一大一小两个瞳孔,分别呈一红一黑两个颜色。
“桀骜崖还有多远?”那个白衣男子出口的声音如风铃般动听,如钟声般渺远,四周的草木闻声也跟着轻轻颤动。
“前面的山壁之上,便是桀骜崖。”
尽管被布挡住了眼睛,但光看那精致雕琢的脸型,如同鹤山一般高耸的鼻梁,还有那宛如蝉翼的浅色的薄唇,便知此人的容貌必定美如画中的谪仙。他的嘴角微微一翘,似笑似嘲:“呵,好久未回,都不认得路了。”
他仰着头,透过遮住眼睛的那白色流云带,如同望着被远方山壁挡住一半的夜空,繁星点点,如梦似幻。
“公子?”青衣人疑惑地开口提醒。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白衣人悠远的声音撩动着周围的空气,“呵,走吧。”
“是,公子。”
二人走了没几步,那青衣人便忽然加快速度,一闪身挡在了白衣人跟前。
“公子请退后,有血腥味。”
“喔?”白衣人的语气似乎有些吃惊,“谁敢在桀骜崖下吃血?”
“不知。”
白衣人静默片刻,忽然蹙眉。
“这血的味道……”
他循着那浓重的血腥味向前走,青衣人提着灯笼在斜前方照路。二人走到哪里,哪里便亮堂如白日。
两人并没有走多远,白衣人缓下脚步,停顿了片刻。
“应该是在这里。”
他侧耳倾听,细微如风声的呻吟,在岩石中间响起。
“竘玙。”
“在,公子有何吩咐?”
“拨开草丛,让我看看。”
“是。”
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片刻功夫,浓密的杂草便被尽数除去,露出里面的景象。
确有一人倒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都被染成了浓黑的血色,但依稀可以猜出,他应当身着白色衣裳。
白衣人整个背部一震,立刻跃上前去,随手摘掉了蒙住眼睛的白色流云带,露出里面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一蓝一紫的异色瞳孔。竟是已经死去的莫轻尘!
“澈儿!”白衣人不似凡人的眼珠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怎会如此!”
“公子……此人身受重伤,而且像是从崖上掉落下来,若是寻常人,早已即死。他只是用内力护住心脉吊着一口气,恐怕,命不久矣……”
莫轻尘抿着唇,深吸一口气,眼睛未眨半分。这中情况,与当年何其相似!
“我是毒医,不需要你旁白!”
“……”
倒下的人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划伤,若不是因为掉落过程中,有壁树作垫,恐怕就算是护住心脉,也是无力回天。
“师……父……” 那人睁开眼睛,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快死了?”
“……”莫轻尘双手沾血,无言以对。
“我……不想死……”
白衣人呼吸一顿,太过相似的场景,总会让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既视感。那一日,他也是倒在这样的血泊中,告诉他,他不想死。只是这一次,少了那扰人的瓢泼大雨。
“韩逸……我不能……留他……一个人……”楼惊澈的眼神稍稍有些涣散,却始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即便浑身上下,痛得几乎要抽搐。
他记得韩逸,三月弦的徒弟,一个很乖顺的孩子。
“他……会伤心……”
“……”莫轻尘舔了舔唇,忽然侧过头去。
当年他告诉他,他不想留他一个人。他说,留下的那个人,一定会很孤单。
而他却只是淡淡地说,你去吧。然后自己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他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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