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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卷-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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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无酒愈看那笑容愈觉得刺眼。
他相当老实,“抱歉,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就连藏冬和郁垒都拚不过了,还想找高出那两神一截的他?
真想……宰了他。
遭人看得相当扁的无酒,涨红了一张脸,硬是强迫自己再次忍下口头上的闷亏。
“这回我来不是来找你一战的。”杀人的方式千百种,谁说一定要以武力见真章来著?
晴空不解地皱眉,“那你为何而来?”他的最大心愿不是登上斗神之位吗?真难得他会放弃继续挑战武艺。
邪恶的笑意登时飞上无酒的唇角,就在那片刻间,晴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专程来找你麻烦的。”无酒边说边扬起两掌拍了拍,而後示意他看看身後的禅堂。
晴空侧首看向身後,赫然发现禅堂的地上多了七盏灯。
“这些灯,名叫七情灯,它们分别是喜、怒、哀、乐、爱、恶、欲。”无酒兴高采烈地向他介绍,“当它们全灭之时,也就是我的法术完成之时。”
他挑高一眉,“那又如何?”
“在神之器毁灭之後,你懂得心痛了是吧?”带著看好戏的心情,无酒笑得坏坏的,“那七情六欲呢?你也明白吗?”
“我没那么无知。”他来人间那么多世,岂有不知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是个人。
无酒朝他摇摇食指,“可是你却从不曾深刻体会过。”他的确是有七情六欲,但他的凡心从来不动,简直就跟个和尚没两样。
“你究竟想说什么?”晴空两手环著胸,愈来愈感不耐。
“佛界的传说将不会成真。”无酒甚有自信地向他宣告,“今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当你真正明白七情六欲时,佛不会以人身降临人间,因你的生命将会因那七盏灯而走到尽头。”
晴空相当不以为然,“凭你?”
“不只是凭我,还有你前世的债。”若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他哪会轻易来找这个佛界的圣徒?
“债?”
“还记得你转世来人间的第一世吗?”他好心地提醒,“没有丝毫记忆是不是?”
晴空不自觉地沉下了脸。
“你会不记得,是因有人将它洗去了。”对他第一世的事知悉甚详的无酒,刻意将部分的秘辛透露给他知道。
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有把柄被人捉在手上,心头感觉下是很舒服的晴空再次瞪向他,“这与你来此何关?”
“当年你选择来人间历劫七七四十九,欲转世四十九回,可你不知,你连第一劫都差点渡不过,若非当年有人帮你,你不是早入了魔道就是神形俱灭……”无酒说著说著,刻意回头睨他一眼,“这一回,我看还有谁帮得了你。”
“你在说什么?”他紧蹙著眉心,这事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难道佛界都没告诉你?”无酒怔愕了一会,接著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佛界的作风。”
“他们瞒著我什么?”
“这个嘛……”无酒朝他眨眨眼,转身扬起衣袖,“答案就由你自己慢慢去找出来吧。”
“慢著。”丢了个谜团就想走?
无酒愉快地朝他挥挥手,“看在咱们是旧识的份上,当灯灭了之後,我会来为你收尸的!”
冬日之梅已随雪落尽,园子里恢复一派绿意,那株生长得格外高大的桃树,朵朵花苞正在枝头上期待绽放。
将园子打扫过一回的晴空,站在树下仰看著这株照料得当,正准备迎接春天的桃树,心中漾满了安慰,在他转身准备走向厨房之时,一朵早开的桃花,缓缓飘落在他的面前。
他以手盛住那朵迫不及待的花儿,笑了笑,顺手将它收进袖里,大步走出园子来到厨房,将那些已凉的豆腐装进桶里,只是不过一会儿,他突然满面疑惑地看向一旁,看著那名不声不响溜进他家的客人,正在他家东嗅嗅西找找。
“你在做什么?”这家伙由神变成了狗吗?
摸进晴空的宅里,藏冬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挖豆腐来填填肚子的,可自他两脚踏进屋内,一股令他觉得既熟悉更觉得反感的味道,就一直让他不断起鸡皮疙瘩。
“你家……似乎有怪东西。”在确定了反感来源的方向後,藏冬一手指向禅堂的方向。
“前阵子无酒来过。”晴空笑笑地告诉他正确解答。
“无酒?”老冤家的名字一进耳,藏冬非但笑不出来,还挂了一张比先前更臭的脸。
“他带来了七盏灯。”将袖里的桃花摆在藏冬的头上柔和屋内的画面後,晴空挽起两袖,去一旁取来扁担,将它套入绳里。
他一脸阴沉,“有何用处?”
“杀我之用。”无酒是这么说的。
藏冬当下不客气地自鼻孔里蹭出两口气。
“就凭那小子?”那个几千年来都窝在须弥山苦修的无酒修过头啦?想找晴空单挑,他是修到连脑袋都坏了不成?
“无酒这回可是很有把握的。”这么不给面子?他倒是很期待那七盏灯真能变出个什么花样来呢。
“无酒那家伙若有把握,就不会连输我几千年了。”藏冬不屑地低哼。在心中那份危机感解除後,他一转脚跟,自动自发地在屋里找来木碗和木杓,动作熟稔地自桶里挖来一碗的豆腐。
晴空默然地看著这位不把主人看在眼里的客人,在下一刻又是形象全无地坐在桌边大啖起他今日要卖的豆腐。
“藏冬。”他也在一旁坐下。“你记得我来人间第一世的事吗?”
“干啥问这个?”豆腐塞满口的藏冬,脸上的表情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了一跳。
“自我来到人间後,每一世的种种我都记得很清楚,唯独第一世的事全遭我忘了。”晴空留意他的异样一会,一手指著自己的额际,“我想知道那一世究竟发生过什么,以及我为何会没有那世的记忆。”他不得不承认,那夜无酒的话,他深感介意,也兴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看著晴空认真的模样,藏冬想了想,守口如瓶地丢下一句。
“我不能答。”
晴空微扬起唇角,“你知道。”
“对。”他撇撇嘴,迳自埋首在碗里努力吃豆腐。
在藏冬又想去挖另一碗豆腐时,晴空一手按下他,微侧著脸读起他似藏了什么的双眼,下一会,晴空又将目光落至他的胸坎上。
“少来,你从我这挖不出答案的。”不吃这套的藏冬,以碗护著胸口不让他看地往旁一跳,“真想知道的话,去问佛界。”他该去找佛界那些没胆认帐的家伙才是。
“他们不会告诉我。”晴空无奈地摇首,很清楚在他为神之器得罪了佛界之後,现下的他已成了佛界的大罪人。
“那就别知道。”太好了,这下谁都不用说。
晴空在他又想去挖豆腐再次按住他的肩,藏冬有些不耐地瞪向他,而晴空只是抬起手要他先缓一缓,边瞧著藏冬有点惨烈的脸色边问。
“你今日来这只是又想吃豆腐?”怎么一个冬日没见,他就把自己搞得一脸惨相?
“我是来赏花和借住的。”这才想到自己的问题也烦恼不完,藏冬神色顿时一黯,百般哀怨地垂下颈子。
“借住?”他在灵山上的家不要了?
他可怜兮兮地扁著嘴,“我的窝给人抢了……”
“谁?”
“轩辕岳。”那个野蛮人,既粗鲁又凶暴,脾气更是硬得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燕家小子的眼睛究竟是长哪去了?
晴空百思不解,“为何他要抢你的窝?”
说到这,被迫搬家避那对师兄弟的藏冬,就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他大剌剌地往桌上一趴,万分後悔地两手抓著发。
“他要炼丹……”燕家小子的事关他什么事啊?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帮凶而已,偏偏姓轩辕的就是两耳听不进,硬是要他连带负责,一脚把他踹出家门不说,还派众多式神在他家後院盖了座丹房。
“噗——”晴空忍不住失笑出声,莞尔地挑高了两眉,“那对师兄弟都在炼?”现下热中炼丹的不只燕吹笛一人了。
藏冬瞪他一眼,“是都『还』在炼。”
晴空愈听愈觉得好笑,“你认为哪个会先炼出来?”'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谁知道?”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都因黄泉躲回妖界避风头去了,轩辕岳目前还在设法找出黄泉究竟是给了什么药引好对症下药,而燕家小子则是还在不可能中求一个可能。”比快的话,被炸惯了的燕家小子肯定比他的师弟快,但比成功的可能性的话,炼丹技术一流的轩辕岳,胜面绝对比他家师兄大。
“你不去劝劝他们?”晴空一手掩著嘴,有些担心这对已翻脸的师兄弟,会不会迟早都一块被炸上天。
藏冬消受不起地指著有一块明显淤青的脸颊,和旧创未愈的胸口。
“你想让我再各挨一回金刚拳和七星大法吗?”一个才开门就又迁怒地赏给他莫名其妙的一拳,另一个,则是看到他的脸後,二话不说的给他来个七星大法,哼,好歹他也是个有神格的山神,往後他再也不去当这对师兄弟的炮灰了!
颇同情他遭遇的晴空,善心大发地伸手朝院後一指。
“这样吧,山後有间我用来待客的小屋,你就暂时待在那养伤好了。”
“感激不尽。”他总算不必在外头流浪了。
“我出门去了。”眼看时候不早,还得挑豆腐下山去卖的晴空,边拿起搁在桌畔的扁担边向他颔首。
藏冬笑意满面地挥挥手,“我会好好帮你看家的。”
弯身挑起沉重扁担,肩担著豆腐出门的晴空,才步出山门,在他身後的藏冬立即转身快跑向禅堂,在见著了里头那七盏由无酒亲手点燃的灯後,双目写满寒意的他,不快地褪去了笑容。
暗香浮动,褪去了冰雪之後,春日的夜晚,有种引人沉沦的诱惑。
街道上挤满了赏灯的红男绿女,熙来攘往的人潮,将春夜织成一片热闹。人群中挑著扁担的晴空,在人挤人的街道上行之相当不易,当他所挑的箱子又再遭行人撞上时,他索性放弃再这般拥挤碰撞下去,当下挑著家当闪身走至街角一隅,打算等夜深点人群散去後再返家。
原本在卖完了今日的豆腐,他就该离开这座人口众多的城镇,只是磨房里的黄豆已用尽,他不得不前来此处采买补料,偏偏买著了黄豆却也耽误了时间,以致被困在这儿动弹不得。
倚著墙站在角落的他,搁下扁担後,一手揉著有点酸疼的肩,两旁住户人家所植的杏花,瓣瓣自他後方的墙头洒落下来,但沸腾的人声掩盖住了落花的声音,放眼看去,远处近处一派红灯融融,在他人眼中,也许此景是个繁华绮丽的人间,可在他眼中却不仅如此,这儿,还是个人鬼妖魔混杂的人间。
穿梭在人群中的游荡孤魂、跟随在男男女女背後的嗜欲之魔、伪身人为与凡人竞艳的各式妖精……
将自己隔离在人群外的他,静静地看著众生界限早就被模糊的人间众景,一如往常的,他只是躲站在人间的一角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
重重丝竹乐音与嘈杂人声,在他的耳边进进出出,他没留住任何声音,习惯性地将自己伪装成一种隐藏的姿态,下意识地用心蒙上了双耳不去听见任何声音,只是,当另一头的街角响起了琵琶的弦音之时,他那双每每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就置若罔闻的双耳,听见了声音。
轻揉慢拈的弦音,曲调听来很古老,单调且感伤。
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著,在找著了弦音的方位後立即张眼直视前方,在人群一来一往的间隙里,他看见了个躲在街角巷口里弹琵琶的女人。
感觉有人在注视之後,手抱琵琶的女子按弦不动,缓慢地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与他四目相接。
人群中,她是个很奇怪、也很醒目的存在,只是,她究竟是人是鬼?晴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出她的身分。
若她是鬼,那她应当死了很久很久。放眼看去,她身上的衣著打扮皆很古老久远,一席白衣红带,在红色的衫领与衣袖间缝绣著精致的花绣,头上梳了既小且松的发髻,簪了朵金色的簪花,其余的长发披泄而下,她那与时下不同的穿著打扮,看上去就像是千百年前、或是更久之前大户人家所养,也有可能是教坊或是宫里所养的乐女或乐妓,但不知为何,在她身上,就是有种岁月飘泊过後的沧桑。
若她是人的话,她身上人的感觉又淡了点……奇怪,他为何觉得自己好像曾在哪见过她?
一迳看著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晴空遗忘了现下自己正身处何处,也没理会周围的人声,他只是专心地瞧著那个站在红灯下,抱著琵琶与他相望的女子,看著那双似有话欲对他说的眼,和她身上迎风飘飞的衣带。
蓦然间,他的衣角突遭一阵拉扯,低首一看,是个骨瘦形枯的男孩,如柴的小手紧按著鼓胀的腹部,那几乎已凹陷的双眼,则骨碌碌地看著他。
他一笑,“想不想吃碗豆腐?”
男孩张大了乾裂的唇,小口不断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晴空抬手示意他不必心急,转身弯腰自篓子里的桶中舀出仅剩的一碗豆腐,正想端给他,饥渴难耐的男孩随即慌张抢过。
蹲在他面前看他大快朵颐的晴空,怜悯地瞧著这只流落人间无处可归的孤魂,三两下就将碗中的豆腐吃尽,并意犹未尽地以舌舔著碗缘。
赶在他连碗也啃下腹前,晴空收回了碗,顺手拉过他,以指顺了顺他那一头杂乱如草的发,拿来摆在篓边的汗巾替他把脸上的尘灰都抹去,而後自怀中取出一张纸,用剪刀细心剪出一套衣裳的模样,再将纸衣裳放在掌心中焚灭。
大功告成後,晴空满意地看著从头到脚焕然一新,面色红润、穿著簇新衣裳的男孩,在他喜不自胜地抚著衣裳发呆之时,晴空爱怜地伸手轻推著他。
“吃饱了,就快去投胎吧。”
满面笑容的男孩朝他点点头後,边跑边向他挥手道别,目送他离去的晴空,在他消失在人海里时,回过头再次看向对街街角,但在红灯之下,却不见方才那名女子。
他不习惯带不认识的众生回家。
夜阑人静时分,晚归的晴空,肩挑著扁担独自走在漫长的山阶上,在他下面一点的山阶上,则有个手抱著琵琶的女鬼或女人跟在他後头,他每走一步,她便跟一步,他若停顿,她也止步。
其实打从一出城他就发现她的存在了,因她看来并无害人之意,他也懒得管她想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竟就这么一路随他回家。
身後细碎的步伐声依旧不断,晴空摇了摇头,继续拾级而上,在他抵达山顶一脚跨进山门後,他回首看向下方的山阶,那名女鬼已不再跟上,只是站在门外遥望,并无进门的打算,不想搭理她的晴空兀自将生财工具放进磨房里後,开始为明日的买卖做起准备。
忙至夜半,在他打理完身边所有的琐事後,他离开磨房净身换好衣裳,走在廊上准备到禅堂打坐之时,自山门门前处,却传来悠扬的琵琶声。已经累了一天的晴空,一手掩著脸,有种想叹息的冲动。
有话,就说;没事,那就走,她干嘛三更半夜坐在他家门前弹琵琶?
袅袅弦音在夜色中,听来很像一曲催人入眠的夜歌,他站在廊上听了一阵,觉得听来不生反感,也不是多吵人,於是他耸耸肩,想就这么由著她去算了,只是突然绷裂的琴弦倏地在夜色中高扬拔起,硬是拖住他的脚步。
他认命地抹抹脸,自屋里拿了盏灯,下廊穿奸鞋後,大步走出小院直向山门处前行,在来到山门外,掌灯仔细将一手紧握著伤指的她瞧清楚时,他首先确定了一事。
她是人。
不只如此,她还是个死过又再重活一回的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替她还的魂。
晴空再次伸手抚向微疼的两际,看她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之余,他频频在心底安慰自己,罢了,至少有血有肉,在某方面来说她也的确是人,而且返回人间的她已经很有诚意的装得像人了,只是……
这种麻烦为什么会跟著他回家?
“进来。”他朝她轻唤。
获邀入内的晚照,在他把话丢下马上转身就走後,有些迟疑地看著他的背影,犹豫了好半晌,她才举足跨进山门。
“坐。”走至廊上的晴空抬手示意她坐下,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在这等我一会。”
搬来药箱之後,晴空朝她伸出一掌,示意要替她疗伤,而晚照也配合地将手交至他的掌心中。
在烛火的映照下,被掩盖在黑暗中的伤口暴露了出来,看著她那可能是因长期弹奏琵琶而伤迹斑斑的十指,晴空忍不住要为她皱眉,并在心底猜想著,她究竟用这双伤手弹奏了多少年。但他没问,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没有嚷一声疼,可能是习惯太久的缘故,或者是她早已麻木没有痛感。
处理完一只手後,他拉来她另一只手边上药边问。
“为什么自阴间私逃?”身无流离失所的野鬼气息,也没有冲天不散的怨气,她根本就是只该栖息在阴间的鬼,只是她是怎么从阴间跑出来还有这副人的身躯,就很令人玩味了。
“你知道我先前不是人?”软嫩令人觉得浑身酥软的语调,在夜里听来格外妩媚诱人。
“看得出来。”心定如水,晴空不受影响地朝她点点头。
“你不怕?”搁在他掌上的指尖,开始在他的掌心里有意无意地画起圈圈。
“需要吗?”晴空将她暗示性的举动当作视而不见,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後,继续再替她上药。
发现自己似乎是遇上根热心正直的木头後,晚照颇意外地扬高了柳眉,唇畔噙著笑细看著这个坐怀不乱的男子,不一会,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那袭类似袈裟的衣裳上,而後又疑惑地看著他那头未剃的发。
晴空在将她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时,眼尖地在她滑落的衣袖下看见许多新旧淤伤,当他想拉开她的衣袖看得更仔细时,也发觉这一点的她,迅速将袖口拉至腕问。带著点防备的意味,短暂接触过暖意的小手在他的目光下缓缓撤开,晚照将身子往後挪了挪,与他拉出一段距离後,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他。
“你找我有事?”忙著收拾药瓶的晴空,也不想过问太多她的私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的语气里藏著一丝期待。
“不知。”他答来没有一丝迟疑。
难以言喻的失望,尽写在她没有掩住心事的丽容上,令正打算取来琵琶欲替她修好的晴空,手边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禁放软了音调问:“重回人世,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有一个。”轻轻流转的水眸,看来远比夜色更能轻易将人灌醉。
“能否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忙。”她一举一动似都能勾人,晴空虽是不想靠她太近,但因她压低了音量,深恐没能听清的他只好往前靠近她一点,就在他再次接近时,淡淡的香气再次萦绕在他的鼻尖。
她艳艳一笑,“恐怕你帮下上,”
忍不住皱起眉的晴空,实是百思不解。为的,并不是她的话,而是她脸上的笑。
灯下的她,看来娇艳丰丽得像株牡丹,可如此诱人的笑靥,为何在进了他眼底时,他竟会看著看著就觉得它突然变成一抹乾净恬淡的笑?是他的眼睛出了差错吗?
“眼下有个忙你帮得上。”晚照趁他在发呆时,一手指向她带来的琵琶,“若你真要帮的话,可否帮我修弦?”
套不出话,而从她方才的话意里,她好像是专程因他而来此,满腹疑惑的晴空,不语地替她拉起那条断弦重新接上後,一手按著琵琶,以掌心感受著它冰冷的温度,再将双眼扫向她的胸口,一如往常他用在其他众生身上的办法,想藉此将她的心事给看出来。
可他看到的只是谜团。
他不懂,她分明只是个女人,身无术法,平凡得一如人间之人,但她的过去却像罩上了层浓浓的雾被掩盖了起来,就连她是自何处而来他也无法看出。最诡异的是,往常他只消一眼,即可自众生双眼中看见他们埋藏的心事,但他独独看不清眼前这双美丽的眼眸,亏他还自恃能看透人心,能够看透众生过往与预测未来,但他却在今晚发觉,众生之中,仍是有颗心是他看不清的。
“多谢,告辞了。”见琵琶已修好,晚照含笑向他致谢後,取来琵琶就要走。
“慢著,你的背也受伤——”晴空在她起身背对著他时,赫见她背後的衣衫上隐隐透浸著一条条血迹,他忙想拉住她的衣袖。
像是遭人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般,晚照飞快地扯回衣袖,将双手护在胸口,一脸戒慎地看著他。
他抬高两掌,满面无辜,“我只是想替你疗伤。”
“我没事……”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她在察觉失态後很快又重新振作,“抱歉,我真的没事。”
“过子时了,别出去。”在她欲走至廊上时,晴空在她身後出声。
她回首笑问:“为何?”
“外头有许多鬼魅。”若是他没弄错的话,她才还魂为人不久,身上阴气仍重,若她在这种时辰出去,只怕会招来一群自以为是同伴的鬼魅与她作伴。
“我不怕。”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这与你的安危有关。”晴空索性好人做到底,“若不嫌弃,就留在寒舍待一宿吧,我会为你备好客房。”
她款款摇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打搅你歇息,告辞。”
再次遭拒後,晴空站在廊上纳闷地看著她离去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有个两千年没见,跑来他这放了灯、把话说一半就走的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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