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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姑娘生活手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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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语气不对。”惠姐儿淡淡陈述,末了还不忘狠狠瞪了珍姐儿一眼。珍姐儿气不过她胳膊肘往外拐,还待再说,佟姐儿便轻声打断了叫嚣的二人。

“两位姐姐莫再争执,姐姐们的好意,妹妹心中感念。”佟姐儿绞着帕子,继续道,“二姐姐一番好意,妹妹心领了,大夫忠言,不敢不遵。启程之日也迫在眉睫,只还要容妹妹同舅舅、舅母好生道一番别才是。”

珍姐儿听了她这一言,竟是前所未有的顺耳,难得也同她道了两句好话,“佟妹妹定能早日康复,我便在府里等你了。”

佟姐儿淡淡应一声,并不如何相信,转而又与惠姐儿说了几句,姐妹几个方才散去。

不出意外,没过半日,佟姐儿病重咯血须得前往故乡静养一事,就在府中沸扬起来。

平安呼哧呼哧地奔进屋,还未张口就叫罗妈妈一下堵住了嘴,将她拖到了外间方皱眉皱眼起来,“你个小蹄子何时才能稳妥一点,姑娘正歇着,你这样咋咋呼呼,回头又该闹醒了她。”

平安羞愧地垂了头,小声问:“姑娘喝了药不曾?”又道,“也是太过心急,怎地不歇养个两日再见人,这下好了,只怕又着了凉。”

“你呀,姑娘行事也由得你来置喙?”罗妈妈恼地戳几下她的眉心,“快说,都打听着甚么回来?”

“妈妈疼!”平安痛地直求饶,罗妈妈松了手,才听了她又道,“姑娘当真料事如神,不止太太知道了,说是老爷也遣人来问过,一听姑娘歇了,便发话叫姑娘好些了便去见他一回。”

“好好好!”罗妈妈连念三声好,“只盼万事顺当。”

“如意!”罗妈妈突地忆起什么,连忙进了寝屋去寻如意。如意正在床前为佟姐儿掖被角,听了罗妈妈叫唤,赶忙放下帘子出来,压低了声儿问,“妈妈,唤我何事?”

“差点忘了件大事。”罗妈妈一拍脑门儿,拉着她就问,“姑娘的手帕可处理了?”

原是这事儿,还当又出了何事,如意微松一口气,“回来便烧了,姑娘吩咐的。”

“哎呀。”罗妈妈为自个大意叹一口气,末了又笑一声,“咱们姑娘越发谨慎了。”

两个丫头也跟着点头,暗道那上头可不是什么人血,而是姑娘用胭脂抹上去的,乍一看很像人呕的血,可细看之下,便不难发现端倪。若是不赶早毁尸灭迹,回头叫人发现了,只怕又要徒生祸端。

☆、第24章 云泥别

佟姐儿离府一事,除了少数几个担忧不舍之外,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乐见其成,这多数人里便少不了初来纪府扎脚的曾家姨母了。

曾姨母同姐姐嫌嗑几句,见周氏露出了倦态,她便也识趣儿告退了。周氏多少念在了两人儿时的姐妹之情,予曾家母女的院子,不说格局大小,总归算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各项家什陈设倒也算上得了台面。

曾姨母昔日在娘家虽是庶出,待遇上自然比不得周氏这个嫡出小姐,只要不去同周氏作比较,她这个庶小姐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甘甜,走哪亦是有着成群的佣婢护着,端茶送水,穿衣洗漱,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对象。

可怨不得她嫁了个酸儒之后,这昔日的富贵日子,便也一去不复返了。要说曾姨母这人,尚未入纪府之前还只存着投亲的心思,可待她在这久违的锦绣堆里享乐了几日,这心思便也渐渐开始了不纯。

周氏素来精打细算惯了,仆婢用的不如别家的多,除了平日伺候衣食起居的几个必要丫头仆妇之外,旁的修花锄草、浣衣扫地的丫头都是能少便少,绝不徒养一个白吃饭的丫头。

因此,即便是妹子来了,也是照着各院的份例来安排。垂棠院里除了两个守门的婆子,便是曾家母女各人身前两个近身伺候的丫头,院里再有两个便是一个洒扫,一个浣衣,统共也就只得八个仆婢。

这要搁在旁的勋贵人家,只怕怎么也不合规矩,可纪府却是向来节俭惯了。

曾姨母扭着腰臀喜滋滋地回了自家住的小院,一只脚才刚跨进门槛儿,嗓门儿便扯起来,“芳妞儿!”掀了帘未见着人影儿,曾姨母不由皱一皱眉,“这丫头人是去哪儿了?竟还未回来?”

“曾太太,芳姑娘在书房看书呢。”芳姐儿跟前的丫头出来行了一礼,将曾姨母引进了挨着正屋设的一间略显简陋的小书房。

曾姨母远远就见女儿坐在案前眉头深凝,急地满头冒汗的模样,不免感到担忧不解,“怎地了这是?”

曾姨母替她擦了额上的汗,才去看那不堪入眼的几行字,“这,好端端的怎么练起字来?”

芳姐儿丧气地搁下笔,“往日在乡下尚未觉得,今入了这繁华锦绣之地,又与姐妹们相处这些时日,方觉各人谈吐不俗,女儿本就早已心生羡慕。今又见了这久仰美名的佟姐儿,观她一身谈吐气度与我竟是云泥之别,更让女儿暗生惭愧。”

芳姐儿越说越垂了头,她从未这般不堪过,与府中众姐妹一比,自己彻头彻尾是个乡下丫头,更兼不要妄想去与那雪花儿似的佟姐儿相比了。

曾姨母还当是何大事,待她听完芳姐儿这一番话,却是忍不住啐她一口,“你当你是那话本子里的千金小姐呢,整日里诗情画意,赏花作词弹曲儿的,这女大当嫁你可知道,日后嫁了人,生儿子掌管中馈才算头等大事,除开了这两项,旁的都是虚的。”

曾姨母停下来,见芳姐儿仍一副憧憬的模样,不免起了怒意,“你要认字娘不拦你,改明儿便央了你姨母请个女先生进来教你,可娘有一事须得先嘱咐了你,这佟姐儿可不能做你效仿的对象,你姨母可是半点也不喜欢她。”

曾姨母这席话一道完,却是勾起了芳姐儿的好奇,“姨母不喜欢她?”

“你个傻的!”曾姨母一拍她的脑门儿,颇没好气,“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佟姐儿原是纪老太太许给你江表哥的,可你姨母并不喜她,现今她要回乡,倒是便宜了咱们。”

芳姐儿并不傻,一瞬便悟了,惊得瞪大眼睛,“娘,你这话的意思是……”

“还没转过来?”曾姨母在她一旁坐下,压低了声儿,“你姨母看中了你呢,娘告诉你,你可要长点心了,这府里比家里好过吧?”芳姐儿咬唇点了点头,曾姨母方又道,“那便是了,咱们如今孤儿寡母的,你叔伯家里又没个好心人接济咱们,如今咱们娘俩儿刚住不久,自然待咱们热络。可这时日一长,定要暗里嫌弃咱们呢。”

说道这里,曾姨母不免又叹了一口气,“怪娘的不是,将你托生在这样一个家里。”曾姨母心疼地摸摸芳姐儿的头发,“你爹去的早,咱们如今可是一无所有,幸你姨母肯收留咱们,还有这样一桩好的姻缘等着你。这事若是不赶紧定下来,回头要是出了意外,你说你无兄无弟,哪一家的少年郎会乐意娶你?”

“娘,女儿明白了。”

“诶,这就对了。”曾姨母总算露出了笑意,指点她,“咱们在纪家也待了这么些时日,久未见你江表哥的面,如今既是下定了决定,可要挑个时间过去看他一回。”

芳姐儿心下颇有些害臊,可面上还是应下来,“姨母不是说了,江表哥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如今怕是还在休养中。”

“诶,休养中更该去探望才是。”见芳姐儿总算点了头,曾姨母便拉了她去挑选那日该着的衣饰。

……

芳姐儿思了一晚上,左想右想总不好一人前去,因此翌日一早,她便早早梳了妆邀了珍姐儿一道去。

珍姐儿素来起身的晚,这时间正净面漱牙,便听了丫头的通报。

“我这还未妥当呢。”珍姐儿有些嫌恶,她虽素来嫉妒佟姐儿美貌,不甘愿她做自个的二嫂嫂,可这乡下来的芳姐儿,却也入不了她的眼。“叫她等着。”

珍姐儿撂下话,便照旧慢吞吞地更衣梳头。

“那个,要那个,对!”珍姐儿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两下,拨弄两下髻上插戴的昨儿铺上才送来的金海棠珠花步摇,对着丫头道,“可看得?这海棠打的大了点。”

珍姐儿伸手就要给摘下来,红葵连忙开口赞道:“奴婢倒觉得好看的紧,十分衬姑娘娇艳的容貌。”

“那便信你一回。”珍姐儿停下动作,闻言笑了起来,“走吧。”

芳姐儿在屋外候了近小半个时辰,珍姐儿才露面,要说心里不气,那便是假的,只她这回有求于她,自是忍着。

“珍姐姐。”芳姐儿唤她一声,实际珍姐儿不过只比她大了几日而已。

“嗯。”珍姐儿态度不冷不热,自然又是十分的高傲,“你来我院里,可是有事儿求我?”

珍姐儿说话实在不给人留情面,芳姐儿面上一瞬尴尬起来,想一想娘的话,才又答非所问地盯住她的头饰道:“姐姐这朵珠花好看的紧,那上头的花儿好似真的一般。”

“嘁”珍姐儿不屑地发出一个音,搭了红葵的手就往院门走,“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连个步摇都不识得。”

芳姐儿离得不远,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停顿两步,深吸了两口气,才又追上前边花枝招展的珍姐儿。

……

晨省毕,碍着周氏反复施压,珍姐儿不得不陪着芳姐儿一道去了西厢房。

近日来,这纪二爷院里大门儿紧闭,乍然有人前来敲门儿,倒还是不大不小惊了里头伺候的下人。

珍姐儿半天才听见里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守门的还未大敞了门儿,就见二姑娘甩了脸子,“没规矩的狗奴才,不在门后守着,跑哪野去了!”

“诶二姑娘恕罪,二姑娘恕罪。”守门的连忙跪地求饶。

“哼!”珍姐儿几人迈步进了院子,直奔正屋去寻纪二,哪知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二爷发话,谁也不见。”门前立着的婢子,冷邦邦说道。

“我是他二妹,还不许见?”珍姐儿上前就要踢开门,却叫两个婢子一下桎梏住,“二姑娘得罪了,咱们爷不欲见客。”

“我又不是客,怎地不能见!”眼看着珍姐儿就要发火,带头要来的芳姐儿不觉暗暗生悔,抱住珍姐儿一条手臂跟着劝,“珍姐姐咱们走罢,江表哥想是又歇下了,咱们不妨改日再来。”

“不是你撺掇我来的嘛!这时候怎地又改了主意?”珍姐儿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倒让芳姐儿恨不得一下堵住她的口。

芳姐儿拉着她就要往外走,“咱们先回吧,改日再来。”

待两人走远了,房内之人方才出声,“方才是谁?”

“回二爷,是二姑娘与芳姑娘。”婢子答。

“所为何事?”

“说是来探望爷的。”

“好,退下罢。”语声清冷。

“爷?”那婢子有些迟疑,“府中近来在传,佟姑娘没几日就要回平州了……”

“砰!”

一道瓷器破碎声划破耳际,以酒度日的纪二爷仰面望梁,久未出声。良久,他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几个字,“……也罢,走了也好。”

☆、第25章 话离别

今个月末,纪老爷自然宿在正房,夫妻二人已然老夫老妻,便是歇在一处也是各盖各的被窝,彼此泾渭分明。男人不比女人家琐碎事多,纪大老爷早早洗漱干净便就钻进了被窝。

周氏还在镜前由着丫头卸妆拆髻,身后忽地便传来一声叹息,她不免回头看了一眼,纪大老爷正翻了个身面朝里壁。她心下明朗,这老爷只怕是闻着了风声,心里正觉对不住他那死去的亲娘妹子呢。

周氏暗自撇撇嘴,这回可怨不着她,是那小贱人自个提出的要走,于她可是毫无半点干系。虽是这般想着,手上却跟着拆起了发髻,没一会儿功夫通好了头发,才挥退丫头下去。

寝屋里光线暗下来,周氏在床榻靠外一边躺下,良久都未听见纪大老爷扯响呼噜,便知他这是心烦地入不了眠。

周氏心下冷笑,嘴上却温言关怀着,“老爷可是忧心佟姐儿一事?依妾看不妨明日将她唤来再劝劝,虽是为着身子好起来,可她自小便在纪家长大,突地这般一离开,倒是很叫人难以割舍。”

周氏说着便似悲痛起来,语声哽咽,纪大老爷默了片刻,方转过身来,徐徐叹出一口气,“这丫头着实命苦哇!”

周氏佯作哽咽一声,“何尝不是老爷说的这般,只盼她这回回乡静养,能真个养好了身子。”纪大老爷再不出声,周氏便也识趣儿地闭口不言,两个可谓耗到了子夜,方才进/入梦中。

……

若说这周氏十分看好芳姐儿,那也不定是,这事说来道去还是少不了佟姐儿那个扫把星。将这两个姐儿放在一处供周氏来选,那定然是选中芳姐儿无误,原因无他,便是觉着这芳姐儿模样周正,身段丰腴,很一副多子多孙的福相。

周氏心中何尝不苦,她这宝贝幺儿原该娶个本当户对的名门闺秀才是,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说娶妻生子,房里连个伺候的都无。

周氏心中早也不忿,打心眼儿里将这种种都算在了佟姐儿头上,她一来怕这佟姐儿真做了她媳妇儿,二来又不敢大张旗鼓地请了媒婆进来吆喝儿子的亲事,就怕到时惹得纪大老爷发怒,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这芳姐儿母女俩尚未进来之前她还没这意思,待相处了一段时日,方才渐渐有了些心思。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回只要芳姐儿肯配合,最后两人若是成了,纪大老爷碍着情面,勉强应下也未可知。

想通了这层,周氏心里便越加不中意佟姐儿了。

佟姐儿自那日请安将离府消息放出之后,这纪大老爷闻着了风声,便时刻记在心上。这不,今日刚过了朝食不久,就有丫头前来请她过去一趟。

佟姐儿嘴上说着离开,可这心里哪是立刻就能安生的,她自八岁便入了纪府,这一离开,便未想过再回来,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舍难安。

纪大老爷平素便少在女眷跟前露面,这上一回见佟姐儿还是在上元节那日,乍看之下越发觉得佟姐儿清瘦了,下巴尖尖,衬得一双大眼更是醒目。纪大老爷心中又是一叹,“舅舅听闻你要回乡,这消息可准?”

“让舅舅挂心了。”佟姐儿细声回道,“大夫是这般说的,外甥女儿也是再三考虑过,方才定了下来。”

纪大老爷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叹一口气,“也罢,你便早去早回,舅舅这便去书信一封,托你祖家照拂一段……”

“舅舅。”佟姐儿及时打断了他,踌躇道,“这事大表哥想必已有主意,这般多年数久未联络,只怕会让人觉得唐突。”佟姐儿抿了抿唇,心里却在说,这祖家里的人向来便不同他们相亲,如若不然,她又怎会舍近求远从那平州之地入了这纪府?

佟姐儿走后,纪大老爷方传唤了纪大爷进来。也不知纪大爷与他说了甚,总之纪大老爷是未再擅作安排。

离府的这前几日,碧霄馆内可谓前所未有的热闹。这不刚送走了惠姐儿,佟姐儿的大表嫂杜氏便到了。“好妹妹,可有些时日未见了,听闻你要回乡,我还有些不相信。”杜氏进屋就道明了来意,挨着佟姐儿在临窗的炕上坐下。

佟姐儿给她倒了杯茶,方听了杜氏又道:“我还当能早日喝到妹妹的喜酒,谁成想……”杜氏摇头叹一声,拉住她的手,压了声音,“眼看着你就要及笄,如今你二表哥就快及冠,你走了可何时能回来?现今府中又有个芳姐儿在,你可想得通透了?”

杜氏话一道完,佟姐儿便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暗想这一个该是真为她着想的。“嫂嫂说的,我都明白。”

佟姐儿顿一下,方又道,“嫂嫂既真心为我,我便也同你说个实心话。我这身子不好,二表哥虽是自小便与我定下了姻缘,但说到底只是老太太一人的意思,一没定情之物,二没婚书媒娉,不过是老太太临终前的一句嘱托罢了。表哥他早到了娶妻之年,可就是因着我的缘故,迟迟未能娶妻生子。我的身子想来府中哪个都清楚,如今既有了她人前来替代,我倒也算松了口气,省的日后做个……”似是想到了什么,佟姐儿一下止住了口。

杜氏知道她的善意,这是不忍戳她的心窝子,便拍着她的手笑笑,“好妹妹,你倒比我通透的很,这样也好。”

佟姐儿亦笑一声,“嫂嫂何不寻个大夫看看,调养调养一番身子。”

杜氏实际暗里看过几回身子,她并不愿同她明说,便只点头笑笑。两人又聊了许久的话,杜氏方才回去。杜氏一出屋,佟姐儿就沉了脸色。罗妈妈见了就叹气,“姑娘劳神了这许久,去榻上躺着歇歇罢。”

“妈妈!”佟姐儿一下扑进她怀里,捂着心口忍不住落了泪,“妈妈,这里难受,我算是懂了,原来她们一个个都盼着我走呢。”罗妈妈心疼的不行,还不待开口安抚,就见佟姐儿擦了泪站起来,“该的,早该有这一日。”说罢就入了寝屋,留下罗妈妈一人张口无言。

……

佟姐儿启程这一日,纪府里除了纪二,众人都来与她送别。平安如意各人身上挎着个包袱,里头尽是些贴身贵重物什,两人一左一右护着佟姐儿,罗妈妈亦在边上站着。佟姐儿最后看一眼众人,难免还是红了眼圈,周氏场面上亦作的极好,领头落了眼泪。

“舅舅、舅母保重身子,佟姐儿这便去了。”佟姐儿跪地给两人磕了个头,身旁的奶母与丫头也跟着主子磕了头。

“好孩子。”周氏拉她起来,抹了抹眼角,“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早日归来。”佟姐儿应下来,纪大老爷亦开口道,“早去早归,记得要常写信回来。”佟姐儿一一应下,女眷们一路哭着将她送至垂花门,佟姐儿回头再看一眼望不着底的九曲回廊,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身微晃一下,方才“笃笃笃”的跑起来,平安如意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窗一侧,罗妈妈却挨着佟姐儿坐在一处,“姑娘今日起的这样早,闭了眼睛眯上一会子罢,这路程可长着呢。”佟姐儿嗯一声,将脑袋搁在了罗妈妈的肩上。

按着纪大爷的计划选在了日头西落之时出发,佟姐儿登车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平安好奇地掀开一角车帘,却被车外骑在高马之上的纪大爷一眼瞪过去,吓得她手上一颤,赶忙缩了回来。

罗妈妈亦是着恼地瞪她一眼,为佟姐儿戴上帷帽又拢一拢斗篷,才在纪大爷的示意下下了马车。此刻正值深夜,客栈一楼竟是除了店家掌柜与伙计,再无多余的人。

纪大爷走在前头,左右是他的随侍,罗妈妈三个拥着佟姐儿跟在后头,最后面是十余个家丁。这处处在城乡交界之处,进店歇脚的也多为旅途奔波之人,掌柜的打眼儿瞧一眼众人,观衣着不俗,便热情招待。“客官住店呢还是吃饭?”

“住店,上房。”纪大爷简言意骇。

“诶,好咧!”掌柜的又瞄一眼站在他两步外的佟姐儿,问道,“这是客官内人吧?恰好只剩下这一间上房了,其余次房倒是还有个几间。”

佟姐儿低着头,暗恼地避开掌柜那道探询的目光,方听了表哥冷淡道:“上房予舍妹来住,其余的人便都住进次房。”掌柜的自恼看走了眼,赔笑两声,方命伙计带了几人入住。

佟姐儿几人进了房,待伙计的送来热水,丫头们服侍她梳理一番,纪大爷方前来敲门。平安跑去打开/房门,“姑娘可歇下了?若是还无,你便问她可要点些宵夜进来。”

平安听了便进去问佟姐儿,不一会儿出来回道:“姑娘说可,大爷看着点就是。”待伙计的送来宵夜离开后,纪大爷方嘱咐道。“我便歇在对门,你们锁好房门,无事莫要随意出屋,有事必来寻我。”

平安点头应下,插上门阀就几步跑了进去,“姑娘,大爷可真关心你。”佟姐儿听了却好似未曾听见,平安吐舌,心知罗妈妈又得训她了。

☆、第一更

窗外皓月当空,屋内静谧无声。此时丫头们都已歇下,佟姐儿睁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床顶,心中不禁一片迷茫。

表哥几日前便与她说过,他们此番出门要抵达的异地名为青州,乃江南较之闻名的鱼米之乡,气候温暖,土地肥沃,经济发达,实乃百姓安居乐业的最理想之处。

佟姐儿原先是计划着回老家平州,暗想便是与祖家里不亲近,可碍着身子里流着相同的血液,万一要是遇上了甚麻烦事儿,自己也能有个挡箭牌不是。

可纪大爷却不是这般想法,他于这事儿本就有意要瞒着众人,早让佟姐儿放出要回平州的消息,不过是为了隐藏行迹罢了。

佟姐儿不知表哥为何定在青州,但她却一心觉得表哥定是为了她好才这般。可任她再是如何给自己建造心理防设,心底深处仍是藏着几丝不安。

佟姐儿平素在府里便多梦眠浅,夜里多半睡不安稳,时常有半夜里被噩梦惊醒的事发生。如今在这陌生的客栈之内,自然更加难以睡安稳。

佟姐儿梦里不安稳,噩梦连连,梦里几次发声求救都唤不出口,最终只能喘着粗气,强硬着将自己从梦里清醒过来。她正虚弱地伏在榻上惊魂未定,耳端便清楚地听到对门儿传来的脚步声。

“出了何事?”纪大爷声音略显得急切,佟姐儿原还处在噩梦中,满心骇意,缩手缩脚的躲在被窝里,冒了一身虚汗。她适才动静那般轻,表哥竟还能听见,一时间佟姐儿心里不免既感动又复杂。

纪大爷这一出声惊醒了屋里沉沉睡去的三人,如意连忙爬起来燃了灯,跟着罗妈妈一道为佟姐儿擦了擦身子才又新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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