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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之花1-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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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之花
 

 
这是一幢小巧精致的平房,门前有整齐的草坪和花圃,路边有停车场,这一区有许多类似的房屋,然而,这一幢,却显得如此特别,如此孤立,如此冷清,因为,这屋子里住着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
九月,在美国中南部的田纳西州,已有很深的凉意,阴暗天色,渐渐枯萎的树叶,给人一种忧愁,凄凉的感觉,尤其是异乡人。
她落寞的蜷伏在窗帘的沙发上,注视着窗外那空旷的停车场,她的眼中,充满了寂寞,孤独,幽怨,还有那重重,摔不开,排不走的思乡之情。
二十二岁来美国,怀着满腔的壮志豪情,带着一颗天真未泯的心,这六年来,现实却磨去了她的豪情,现实也拿走了她天真的心,苦苦挣扎了三年,拿到了一个硕士学位,但是,这学位不会带给她什么,甚至她没有一个朋友。
在一个小图书馆,她幸运的找到一份工作,像所有的留学生一样,她能每月寄几十美金会太平洋彼岸的家里,让所有家中的友人羡慕她父母,有一个能赚美金的女儿。然而,许多事,岂是海那边的人所能了解的呢?她始终不能感到安定。
是的,不安定,这是种无法克制的感觉,甚至她遇到廷谆,结了婚,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她听见轻微的门匙声,收回停车场上的视线,那高大的身子已度了过来。
“又不开灯?依蕾?”那高大的人随即开了电灯。
进来的是周廷谆--她的丈夫。她看着他那平板的脸,那冷漠的神情,她忽然想--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为什么?依蕾自己都无法答复。
也许同是中国人,同在一个地区,又同来自于台湾。而且,最重要的,他已经是一个医生,一个有了稳固基础的医生。在美国,还有能比安定的生活更重要的呢?爱情吗?喔,不,这对中国留学生是一种奢侈品。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或者,很可悲,是吗?“又不舒服吗?”廷谆走过来,摸摸她的头。
“不。”她从思潮中醒过来,倦慵的答。
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单薄瘦弱的身子,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她长的相当美,是那种不需人工修饰的天然美,然而,却在渐渐枯萎。岁不算老,她却已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又……想家?”廷谆皱皱眉,一副标准医生的样子。
提起家字,她的眼眶中立刻涌上一层泪咣,晶莹的泪水几乎多眶而出,她咬紧了唇,从沙发上站起来,自顾自的往饭厅走。
“吃饭吧!”在饭厅门口,她才逼出这句话。
餐桌上,像往日一样的沉默,今晚的沉默中,似乎还加上了些异样的情绪。
廷谆吃完盘中的食物,抬起头来,惊讶的对依蕾说:“怎么?吃不下?”
依蕾盘中的食物,几乎是原封未动,她摇摇头,说:“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想吃。”
廷谆又皱眉,用他职业性的眼光审视她,然后,很有决断力的说:“明天跟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我看不必了。”她不情愿的说。她最怕医院的什么药味,消毒味之类的。
“依蕾,”廷谆严肃的说:“别仍象个小孩。”
依蕾还想说什么,忍住了,跟廷谆争辨,永远没有结果。她默默的收拾桌上的刀叉盘喋,一言不发的走进厨房。
廷谆埋首书桌。
微皱着眉头,职业性的平板和冷漠,掩盖了他所有的感情,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深思的,忧虑的光芒,桌前的书,许久都不曾翻过,显然他被某种思潮所包围。
门轻轻的被推响,依蕾瘦弱的身子闪了进来,她无声无息的来到他背后,象一个幽灵。
廷谆丝毫不觉,直到依蕾冰冷的手触着他的肩。
“喔,是你!”他吃惊的转过头来。
“对不起!”依蕾歉然的说,“我以为你该睡觉了。”
廷谆看看腕表,十点半,今天的时间过的太快。
他站起来,合上不曾翻过的书。
依蕾突然问:“昨天的身体检查有结果了吗?”
背对着她的廷谆像触电般的停止手中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来,他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神情。
“是的!”他冷静的回答,“没有病。”
“我本来就没有病。”她有埋怨他多事的意味。
回到寝食,两人都沉默的脱掉晨耧,各人回到属于自己的单人床上。
依蕾没有睡意,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她知道廷谆马上会熄灯,不出分钟,他必会睡着,但是过了很久,灯光仍然亮着。
她翻过身,发现廷谆正深思的望着她。
“怎么还不睡?”她有些好奇。
“依蕾!”他平静的说:“我想你该回家一趟。”
“回家?”她几乎跳起来。“那个家?”
“我替你买了星期一的飞机票,这几天,你整理一下子行李吧!”
依蕾茫然的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太突然,突然到她完全意料不到。家!他是指太平洋彼岸那遥远的家吗?
“你是说回台湾?”她不能相信的问
“自然是台湾。”
“我……”
依蕾再也控制不住,兴奋和意外的泪水一刹那间全涌上来。阔别了六年的家,思念了六年的父母和弟妹。离下星期一还有三天,这会是真的吗?
廷谆已熄了灯,不一会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然而辗转反侧的依蕾却失眠了。
机场乱哄哄的,像依蕾的心,三天内回家的意念强烈的支配了她。白天她忙乱的替每个亲人买礼物,更忙着要装饰自己,回家总该穿的体面些,至少也不能让所有的朋友失望,这也是衣锦荣归啊。晚上她幻想着回到家里的每一个细节:妈妈定会高兴的流泪;弟妹们一定抢着新衣服;爸呢,大概会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她吧。他们都会变了样子吗?会老了吗?衰弱了吗?不,不想这些。
播音器中突然传出要旅客上飞机的声音,依蕾从胡乱的思潮中醒过来,她看见廷谆竟生出一份依依不舍之情。他平板的脸也似乎不再那么冷漠,她走后他将如何打发那寂寞的日子呢?
“廷谆,这次委屈你了。”她谦然的说。他皱皱眉,似乎领略不到她的谦然。他说:“我已经在医院包饭,会很方便。”
“但是你会很寂寞。”她说。他怔一怔,立刻释然的拍拍她,微笑着说:“我已经习惯。”
是的,不但是他,每一个中国留学生都已习惯寂寞,在美国寂寞并不稀奇的。
“我会写信来。”她再说。
他点点头,深深的看她一眼,拥着她走向旅客入口处。等她顺利的通过守闸人员,她回头向他招手时,他叫:“保重身体,祝你愉快。”她再招招手,随着人潮消失了。
闸口外的廷谆茫然若失,久久的仍停立在那儿,直到听到巨大的飞机起飞声。他喃喃的自语:“走了,走了还会回来吗?”慢慢的,他高大的身影也消失在机场大门外。
飞机上,依蕾昏昏沉沉的靠着。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晕机,早点吃的那份火腿蛋已开始在胃里翻腾,她难受的不知如何安排自己。空中小姐送来一杯果汁,她苦笑的摇头拒绝了。她甚至连话都不想讲,想起了廷谆,如果他能同来,这个做医生的丈夫必能为她想出些办法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开始下降,下降的速度快的惊人,依蕾的心一直提到喉里,她知道将发生什么。正惶然失措之际,一只修长的手快速的递来,一个呕吐袋正好接住依蕾胃里呕出的东西。一阵轻微和震动,飞机着地了。
“谢谢你。”依蕾不安的抹净嘴角,一边接过那令人难堪的呕吐袋,用英文说。
“不必客气。”一把低沉的男人声,说的竟是中国话。
“你是中国人?”依蕾惊喜的叫,她苍白的脸上泛出讶异兴奋的光芒。
“我回台湾。”那人有教养的说。
依蕾刹那间仿佛遇到亲人般,她忘情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他看来只像个大男孩,他黑黑的眼睛,有很好看的鼻和嘴,轮廓分明有点像混血儿。“我也回台湾。”她说,她已忘记刚才难堪的呕吐。
“我很高兴有个美丽的女伴。”他温文的看着她微笑,那神情很像乔治·汉弥敦,有特别的绅士气派。“我是陈恺,耶鲁的。”他又说。
耶鲁的?难怪他有特别的气派,那是有名的贵族学校,中国学生竟也读的起。
“我是叶依蕾,田纳希大学图书馆管理系硕士,回台湾度假。”她考虑一下才慢慢的说。她本想说自己是周太太,但不知是一种什么奇怪情绪,她止住了自己。
“我第一次回国。说观光吧。”他耸耸肩。
“你是华侨,难怪了。”她释然。台湾的学生子弟极少有资格付得起耶鲁昂贵的学费。
有几个旅客提了简单的行李下机,依蕾抽出座位上的说明书,想知道现在是那个站。“旧金山。”陈恺说,“下一站是夏威夷。”
“这样起起落落,到了台湾我也垮了。”依蕾忧形于色的摇摇头。
“同我讲话,你便会忘记晕机的难受。”陈恺又说。她看看他,心中突然一阵跳动。这个年轻的男孩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强烈的东西吸引了她,那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但愿如此。”她低下头小声说。
空中小姐关上机门,飞机再度起飞。这次依蕾似乎没有刚才难受,但是她的心中却多了些什么。
傍晚,他们到了东京,照例,他们是要在东京住一晚的。坐着航空公司的专车到预定好了的旅馆,陈恺始终默默的伴在依蕾的身边。他的笑,他的注视,竟使经已做了太太的依蕾如此不安。她暗暗的提醒自己:“避开他吧!避开那英俊年轻又有危险的耶鲁男孩吧!”
“等一会儿一起晚餐好吗?”陈恺低声问她。她心中又是一阵跳动,她几乎点头,理智却立刻提醒了她。“不了,我恐怕吃不下什么东西。”她摇头。
他微笑的注视她一阵,就不再说话。沉默了一段时间,她竟又忍不住,她想:“或许他不高兴了。”“为什么你的国语讲的那么好?”她胡乱的问。
“我母亲在美国教国文。”他又微微一笑,她突然又脸红。
这是绝对下意识的,她在奇怪,他为什么如此爱笑?自己为什么又特别喜欢他这种笑容?立刻,廷谆平板冷漠的脸出现她脑海,她心中一懔,冲到脸上的血液全降下来。她记起了自己的年龄和身份,态度变得出奇的严肃。
直到旅社门口,他们没有再说话,空气似乎有点僵,其实是依蕾心理作用,陈恺怎么会知道她想些什么呢?
各人拿到了房门钥匙,依蕾拿的是X号。她正预备走进电梯,陈恺叫住了她:“叶小姐,我住X,你呢?”他问。
依蕾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叶小姐吗?看着她那黑黑的眼睛,她微微的叹口气说:“X”
陈恺孩子气的欢呼一声,伴着她走进电梯。
依蕾悠闲的在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一些水珠浅湿了她的长发,她随手抓了条白色丝巾,把湿头发束在脑后,披件白色宽大的浴衣,放松的倒在那日本似的躺椅上,耳里隆隆的飞机声已被水冲去,剩下的是那对黑黑的眼睛和那一抹引人的微笑。
她心里有些乱,又有些奇异的沉醉,多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半眯着眼,脸上有层浅浅的神秘的微笑,似乎是想在虚幻中把这感觉变得更真实些。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立刻从躺椅上跳起来,惊疑的瞪着那扇门。又一阵敲门声,接着门自动开了,站在门外的是陈恺。他穿着笔挺的晚礼服,显得容光焕发,那眼睛更深更黑,那笑容更引人。依蕾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仿佛在大片枯萎的草丛中,突然发现一抹充满生气的青绿,她看的发痴。
陈恺潇洒的走到她身边,温文有礼的说:“是晚餐时间了,我来接你。”
依蕾被他的声音惊醒,失措的抓紧那宽大的浴衣,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她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甚至认不出他是谁。
“叶小姐,你……”陈恺刚预备说话,视线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他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芒,他脸上闪动着惊慕的神色。那是依蕾束着的长发下袒露的脖子,一段晶莹细致雪白的脖子,像一块无暇的玉。“你真美。”他吸一口气说。
依蕾在他近乎贪婪的目光下,竟生出畏意。她慌忙扯下那条丝巾,瀑布般的黑发刹那间遮盖了白玉的脖子,像乌云般突然来到。
“你说晚餐,是吗?”她慌乱的说,“你等我换衣服。”她苗条的身子匆忙从一扇门中消失,她急于要逃开他那令她极度不安的目光,她甚至立刻答应了他晚餐的邀请。
在小小的浴室中,她怔怔的对着镜子发呆,满脸红霞,心跳剧烈,纤细的手指甚至握不住梳子。镜子里映出的脸孔,是那样惊惧不安,圆圆的眸子中射出火焰的强烈光芒,苍白的脸上焕发出一种惊人的美,像是一朵在火中跳跃的白莲。她脑中紊乱成一团,什么都不能想,也想不出,她周围仿佛全是那近乎贪婪的目光,她在怕,但是下意识里她又在渴求。
过了一阵,门外又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和那温文的声音:“好了吗?我饿了。”
她一震,心中那股紊乱更甚。急忙扭开水龙头,放满了一盆冷水,把发烫的脸整张浸下去。冷水使她清醒不少,刚才一度消失的理智又回到她身上,她喃喃吟着:“天!不要让理智离开我。”
坐在幽静的夜总会角落里,依蕾心中那些不安又渐渐浮上来。她勉强克制着,极力使自己表现得更自然。然而,对于那黑黑的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挑起她心中的激动,似有意却又表现得那么无意。
“在想什么?你似乎有心事,又有些恍惚。”陈恺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没――没什么。”她说,“我不很习惯这种环境。”
“在美国不上夜总会?”他侧着头,仍是一副绅士气派。
“夜总会不是为我们这些穷学生开的。”她力持自然。
“你不该是穷学生,你应该是公主。”他凝视她。
“我对自己能做穷学生已很满足,在国内,许许多多比我更不幸运的年轻人。”她摇摇头。
“是吗?”他的语气有点不信,有点敷衍。
“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都是富翁。”她笑了。
他站起来,拉一拉衣领,然后把右手伸向她,她犹豫了一秒钟,接着随他走向舞池。
“任何事你都常常犹豫吗?”他问。“不。”她答。
浅蓝色的灯光下她眼睛闪闪发亮,脸上的那些在强光下清楚可见的枯萎痕迹也消失了,披着一头长发,她看来只有x岁。
“唯独对我,是吗?”他说得很坦白。
“你令我不安。”她抬头看他,灯光不亮,她觉得有安全感。
“如果这么说,是你令我不安了。”他又微笑,“你知道,你非常美,尤其是那光滑如玉的脖子。”
她的脸蓦然红了,他看不见,却感觉到她手心传来的热力和轻微的颤抖。
“冷吗?你在抖。”他说。
“不。”她摇摇头,长密的睫毛垂下去又扬起来,“你的话很放肆,知道吗?”
“是真心话。”他眼光有力的逼视她,她的睫毛又垂下去,是受不了他的逼视。柔和的音乐中她的脚步也乱了一乱,而始终不可收拾,再也跟不上正常的节拍。他的脚在混乱中踩着她,在她洁白的高跟鞋上留下一片污渍。
“对不起,我踩了你。”他急忙道歉。
“是我不好。”她在设法掩饰。
音乐完了。回到位子上,依蕾始终不敢正视他,似乎觉得他黑黑亮亮的眼睛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为什么不吃东西?看你的食物。”他指着她面前的盘子惊讶的问。
“一向吃的少,今天又晕机。”她极不自然的看他。
他敏捷的捕捉到她飞快的一瞥,深深的看着她说:“你始终在逃避我的视线,是吗?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心中陡然一乱,“萍水相逢,你不必知道太多。”
“难道你不觉得是有缘?”
她缓缓的摇摇头,一抹淡淡的轻愁闪上她的脸。“不是缘。真的,不是缘。”她再摇头。
“人的遇合只是偶然,就像浮萍一样。但是,我一眼看到你就肯定不是偶然,我们不会像浮萍。”
“可是我――”她要想说出和廷谆的事,他却立刻制止住她:“不再谈这些,我们跳舞。”他说。
再次步入舞池,他们已不像刚才那样生硬。陈恺把依蕾拥在胸前,他的手紧紧的环在她腰上,一种微妙的情绪使她没有拒绝,深心里,她反而觉得无比的安逸和满足,是她从来未享受过的。
随着音乐,他们缓缓的,慢慢的在移,在滑,在转,渐渐的,她已完全沉醉在他的怀里,她忘了廷谆,忘了回家的事,忘了自己的年纪,甚至忘了自我,更忘了眼前只是个陌生人。
她像个初恋的少女,一心追求那奇妙的旋律。她嗅到阵阵浓烈的男人气息,她觉得胸中有股膨胀的情绪----不是浮萍,对吗?依蕾!他的声音如在梦中。
她缓缓的摇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听见声音,她不要声音打扰她--不要声音,不要声音--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灯光都是那样暗,暗的只是看到眼前。
她移动一下,昏暗中,她看见那对黑黑的眼睛,正慢慢的朝她压过来,她感到胸口发胀,心脏剧烈的在跳,从来没有的激动,从来没有过的冲动,她的嘴唇发颤而干涸,一阵强烈的昏眩,夹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两片湿热的唇,压着她的,她像在沙漠中见到水源般,吸着,吸到了生命,吸到了阳光,她的生命力在一刹那间爆发开来,强烈的象一颗能致人死地的炸弹,热的象在炉里一块火红的炭。
一只手,一只发烫的手,从她的腰肢慢慢往上上移,往上游,这只手上的热力,使她每一个毛孔都收缩了,她觉得紧张,觉得狂热,她她想叫、想……
突然她的血液凝结住了,那些热度从沸点立刻降到冰点,她想着她在哪里?那人是谁?廷谆吗?不知那来的力量,她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立刻她开了电灯,眼前的景象令她羞渐的吃一惊。陈恺和她都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回到旅社的,她竟然全然不知。
她惶恐的整理一下衣衫,眼泪却随即流下来。天!她在做什么?离开廷谆才一天,怎么竟会变成这样?她一向内向又保守,什么魔鬼使她如此?眼前这男人是谁?是魔鬼变的吗?
“依蕾!依蕾!别哭。”陈恺惶恐的叫,“我们并没有没有做什么。”
依蕾不理,只是不断的哭,哭得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瘦弱的身体不停的抽搐,有楚楚可怜的感觉。其实离家六年,独自在美国闯天下,她早有自制的能力,她从来不会做什么错事,为什么一看到这男孩子她就全身不妥,连自己是谁都几乎忘记。
“真的依蕾我,没有侵犯你,我敢发誓。”陈恺的声音再一次传入她耳中,她摇摇头表示不怪他。自然,这种情形如果她拒绝早不会变成这样,她只能怪自己。
哭了好久,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忽然又觉得十分好笑了。在美国接吻是最普通的事,留美六年,耳闻目染,她并不很介意,今晚看来他只是吻了她,或者说她吻了他,哭不是很可笑吗?她抬起头,看见那英俊的脸上带着些不安,黑黑的眼中依然跳动着火焰。
她轻轻的叹一口气,走到门边,一边推开门示意他出去,一边平静的说:“晚安。”
“依蕾,你……”他站在门边,有些奇怪,更想解释些什么。看着依蕾低垂的眼睛,他颓然叹口气说:“晚安。”
关上门,靠在门上,她的心乱成一团糟。陈恺临走时神情几乎令她留下他。天!叶依蕾!难道你忘了你是个有丈夫的女人吗?她失神换上睡衣,胡乱的梳洗一番,倒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晃动的全是陈恺的影子。才一天的时间,陈恺竟深深的打入她的心,比廷谆更深。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廷谆是她丈夫呀!刚才在躺椅上的情形,想起就会令人面红心跳,但是那种感觉却是她一生中没有领略过的,她忍不住又要想:这是什么呢?爱情吗?她不懂。
清晨,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叫醒了蜷伏在床角的依蕾。她揉揉眼,抓起话筒,心中忽然升起一阵紧张:会是谁呢?陈恺吗?她在犹疑,听筒内已传来一连串流利的英语,原来是接线生通知所有航空公司的过境旅客:交通车将于八点来接他们,九点正飞机起飞。
依蕾说声谢谢,放下听筒重新倒在床上,心里有些微微的失望。竟不是他的电话。看看表,才六点半,那么无论如何也该起来了。
她站起来,一阵强烈的昏眩袭向她,她后退一步倒在床上,胃里一股热气往头上冲,额上全是大粒大粒的冷汗,口腔里大量涌出的口水,一刹那间天旋地转,她以为自己会突然死了。没有多久的时间,可能四五分钟,所有难过的感觉都过去了,除了更苍白的脸以外,没有留下任何有病的痕迹。她慢慢再度站起来,摇头自语:“我贫血得太厉害了。”
走出洗手间,她匆匆梳洗换衣。她计划在七点以前弄好一切,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可进早餐。镜子中映出一个苍白瘦削的脸和一对失神的眸子,她不禁暗暗的叹口气。昨夜没睡好,等会儿或许会晕机,到了台北机场,妈妈一定会吃惊她憔悴的神色。
在躺椅上,她把昨夜穿去夜总会的晚礼服和饰品一样一样的往箱子里收。当初做这套礼服时,她还在怀疑派不上用场,那知……
拿着白缎高跟鞋,她怔住了,一片污黑的鞋印正正中中的印在鞋面,一双全新的鞋子竟变得如此不顺眼。“这……”她心中突然怦怦的跳起来,这预兆什么吗?暗示什么吗?白鞋上的污渍分了,没有再想它的余地。她盖了箱子,匆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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