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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位过招-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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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刘大状看也没看就道,顺手拿起纸杯,接了一杯水,咣里咣当灌了下去,手一抹嘴,又放起了炮:“一夜间乌云遮顶,啥都变样了,我受不了,你让我退休,我回老家种地去。”

朱天运搁下毛笔,洗了把手,笑呵呵问:“你老家有地啊,多少?”

“几十亩呢,够我种!”

“不错,不错啊,没想到你还给自己留了一手,不想上班了,回家还有地种。我就亏大发了,就算退了休,也只能打打牌写写字,没你那么好的福气,我也好想种块地啊。”朱天运叹道。

“那有什么,我让你十亩,足够种。”

“一言为定,可不许反悔。”

刘大状正想说不反悔,忽然意识到上了朱天运当,自己跑来说什么,怎么糊里糊涂说到种地上了?

“朱书记,你在逃避!”刘大状不满地说。

“逃避,我逃避什么?还是说种地,种地好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不说种地,我不上你的当,我是来告状的!”

“告什么状,你个大炮筒子,整天就知道告状。”朱天运仍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刘大状真是被他逗急了,再也不绕弯子,硬梗梗道:“他们把人都放走了,奶奶的,我这都瞎忙活了些什么?!”

“放走了?”朱天运脸色一暗,正经起来。

“是啊,全放走了,唐雪梅那娘们还扬言要告我,说我在调查期间对她性骚扰。我刘大炮会骚扰她?让她告吧,我看现在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刘大状一气发了不少牢骚,朱天运静静地听着,边听边端详刘大状。他发现自己还是做了一件漂亮事,发现了刘大状这个人,将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安排到更合适的位子上!刘大状终于把火泄完了,一屁股坐下,像斗败了的公牛,呼呼喘着粗气。朱天运拿起杯子,给刘大状接了水,递给他道:“发完心里好受些了吧?”

刘大状接过杯子,突然很老实地说:“朱书记,对不住啊,我心里堵,没地方泄火。眼下这局面,我能理解,能理解啊。可我就是管不住这燥脾气。”

朱天运眼里有了湿,一个男人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无助,竟然就有了湿。怅然片刻,像是用很幽远的声音说:“大状,先请假去种段地吧,种地其实也很好的。”又道:“在自己地里,想怎么种就怎么种,哪个敢来强迫!”

“我不去!”刘大状突然歪着脖子说。见朱天运愣怔,又进一步道:“陪也要陪他们玩下去,我还不信世界是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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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人果然是一个个放了出来,不只唐雪梅,之前双规或采取措施了的,都以各种理由放了出来。奇怪的是汤永康并没出来,而且有消息说,郭仲旭已暗下指令,要有关方面限期将汤氏集团负责人汤永丽缉拿归案。

这有点让人看不懂。

不管怎么,海东是跟以前彻底不一样了。海州也未幸免,柳长锋甚至已经越过朱天运,四处行使特权,俨然是海州老大。以前那张假惺惺的笑脸再也不在,换之一张冷笑着的脸。不过见了朱天运还是打招呼,但称谓变了,以前是恭恭敬敬称书记,称老板,现在竟然开口称老朱,而且是在会上!

官场险恶,什么事都不足为怪,朱天运能接受得了。他也适时地调整态度,将姿态放到最低。该弯腰时必须弯腰,该低头是尽量低头,低头弯腰死不了人。他清楚,柳长锋是逼着他学赵铭森,请病假去住院,彻底退出舞台。他难遂其愿,仍然很讨嫌地出现在政治舞台上。不过以前围绕着朱天运转的人,如今差不多都掉了头,没掉头的,也如履薄冰般在等待。某个晚上,冯楠楠带着老公安克俭来朱天运家,诉了半夜的苦。说怎么也没想到,孟怀安还会回来,还能坦然自若地继续坐在一把手位子上。安克俭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去建委呢,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冯楠楠也附和,是啊姐夫,怎么能这样呢,不是说赵书记挺正义的么,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朱天运黑了脸,缩头乌龟四个字狠狠咬噬了他的心。尽管孟怀安回来的事实让他觉得无法再面对海州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官员,可他还是不想听到这四个字,更不想有人把这个字送给铭森书记。

后来朱天运又想,现在是诉苦的时候吗?他忽然觉得,自己某些方面跟赵铭森一样失败。

安意林也放出来了,趾高气扬地原又跟在柳长锋后面。赵朴这样跟朱天运解释,没办法啊书记,证据查不实,又不能无限期限制人家,只能先放出来。朱天运带着赞赏的口气道:“赵书记一向坚持原则,坚持原则没错的,什么时候都得有一批坚持原则的人吧?”赵朴并没脸红,容易脸红的人在官场上是混不开的,赵朴现在算是被浪打醒的鱼,知道往哪边游。异常淡定地道:“多谢书记夸奖,不过原则这东西,看你怎么理解,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坚持得太久很没劲,你说呢?”朱天运头次听到,赵朴把您改成了你,还用了反问语气。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硬鼓着劲儿道:“不错不错,今天我算是受教了。”

受教的还不止这些,跟赵朴谈过话第二天,叶眉急急忙忙来了,进门就说:“朱书记,出大事了。”边上办公室闲得发慌的秘书孙晓伟听见老婆脚步声,也走了进来。朱天运扫了眼小俩口,问叶眉:“又是什么大事,不会是冲我来了吧?”这话绝不是随便说出的,事实上从某个时候开始,朱天运就在等,他相信最终风暴会落到他这里,赵铭森那边不过是序幕。叶眉说不是,朱天运哦了一声,又问到底是啥事,干嘛这么慌?叶眉的声音很紧,话几乎是从嗓子里跳出来的。她说,明泽秀查出问题了!她是刚刚从省反贪局听到的内部消息,目前柳长锋还有赵朴正在向罗副省长汇报呢。

朱天运已经波澜不惊了,就算比这更狠的消息,照样能做到心静如水。这段日子他是在炼狱,人在一定时期,必须经历一场炼狱。对为官者来说,地狱比天堂更能磨砺人,逆境远比顺境让人坚强。见叶眉还在发急,朱天运批评道:“你急什么,有什么可慌的,明泽秀怎么了,如果真有问题,就应该查,都是党的干部,谁也不能特殊!”

一句呛住了叶眉,叶眉扑闪着眼睛,看看朱天运又看看自己丈夫,委屈劲儿没地方发泄,最后还是乖乖低下了头。

朱天运又语重心长地说:“小叶啊,这样下去不行,你干这项工作,一定要懂得,这些都是机密,不能乱说,对谁也不行。另外,遇事要自己分析,自己判断,不要听风就信雨。”叶眉正眼巴巴地听着,朱天运突然收起话头道:“就这样,你们回去吧。最近都精神点,别整天丢了魂似的,让人笑话。”

没有人会想到,朱天运这是在保护叶眉。怕叶眉太执着,更怕叶眉失衡,毕竟年轻,忍耐力有限啊。年轻容易犯错误,尤其爱犯急于冒进的错误。在官场,该进时一定要进,该退缩时必须全力退缩。当局面不利于你说话时,你的嘴巴必须牢牢紧闭,绝不能乱说一个字。因为这个时候,毁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愿叶眉能尽快懂得这些。

两人走后,朱天运沉沉地坐下。怕啥来啥,真是人倒霉鬼吹灯,怎么又把明泽秀给牵扯了出来?柳长锋派人查明泽秀,他是知道的,也拐弯抹角提醒过明泽秀,意思是让她提防点,别成了靶子。当时明泽秀给他表态:“放心吧朱书记,我不怕。就算有人硬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不怕。我明泽秀经得起任何人查,让他们来查我好了,我等着。”

朱天运信了这话。他怎么能相信呢?

晚上,朱天运哪也没去,老老实实候在家中。他料定家门会被敲响。不到八点,真的响起敲门声,朱天运打开门,就见明泽秀脸色灰暗地站在外面。后面还跟着一位男人,定是她丈夫。

明泽秀一进屋,就哭了起来。呜呜咽咽,流出一大片子泪。朱天运多少有些烦,这个时候他真不想看到眼泪。他冲明泽秀丈夫说:“具体怎么回事,能讲就讲,不能讲,请二位回去吧。”

明泽秀的丈夫是大学教师,一个很本分很有分寸感的知识分子,姓史,人称史教授。史教授坐在朱天运对面,很不自在。冲朱天运干笑了一会,挪了挪屁股说:“我们给朱书记添麻烦了,泽秀是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按说这时候,我们不该找领导,不该给领导添麻烦。但泽秀一定要来,您看这,真是对不住书记您。”

“说吧,问题有多大?”朱天运将话头甩给明泽秀。跟史教授这样的知识分子对话,他还是有些困难。

明泽秀这才启了口,一边抹泪一边断断续续把问题讲了出来。还好,事情不是太大,但也绝不小,尤其这节骨眼上,再小的问题也可能成为大问题。

阎三平跟明泽秀送过礼,一次性送给明泽秀一百万人民币,是为了拿电子城这块地。明泽秀说,阎三平并不是送给她一人,高波还有常务副市长等都有,人手一份,算是份子礼。

“为什么要收?”朱天运貌似镇定地问。

“我哪敢收,朱书记,这些年我真是没收过礼的,这点我们家老史能作证。我们家到现在,还就一套房,还是老史他们学校分的,我……”

“为什么要收?”朱天运又重复一句,明泽秀才把话题回到这一百万上。“当时他只说是购物卡,装在一小信封里,根本没讲是钱,我见他们都拿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咬了咬嘴唇又道:“朱书记您也知道,大家一起共事,这种份子礼谁也不敢拒绝,怕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点朱天运承认,官场为官,永远不是你一个人是官,左边右边都是,有时候人家送礼是人手一份,你不拿,等于就是不让别人拿,如果你是一把手,这事能做。问题明泽秀不是,高波等人拿了,明泽秀不拿,那她就立马成了另类。类似情况他自己也遇到过,有次陪铭森书记吃饭,请外商,饭后外商拿出一大堆礼品来,说是小意思,就当拜个门,留个纪念。铭森书记马上推辞道:“使不得的,这是让我们集体犯错误,不能要。”外商嘻嘻哈哈,还示意随行的两位美女用美人计,连拉带拽要往铭森书记口袋里揣。铭森书记迫于无奈,笑说:“那就给天运他们吧,我机会多,家里不缺这些。”这话很有暗示性,一来不是拒绝,二来是默许朱天运他们可以拿。但朱天运从话中立马听出另一层,铭森书记是愿意跟这位外商做朋友的,这就是说,他们不能拒绝。结果,朱天运第一个带头,说:“好,宁可我犯错误,也不能让我们书记犯,礼物我收下,明天我请客,也给诸位送一份我们海州的特产,礼尚往来嘛。”那次朱天运收了两份,铭森书记那份他必须代收。回去之后才发现,所谓的见面礼,贵得令人咂舌,人手一块劳力士,外加一条宝石项链,还有一把车钥匙……而朱天运分明感觉到,给铭森书记的那份,还多出什么。

这种集体性被胁迫,也是官场中一种无奈。问题是……

“拿回去呢,你就没发现它是银行卡?”朱天运又问。

“第二天就发现了。”明泽秀低下了头。

“那你……”朱天运没把话全部问出来,毕竟明泽秀是女人,多少要留点面子的。

明泽秀嘴唇咬了好久,才像蚊子似地道:“我没办法,这么一大笔钱,我真不知道交哪里。”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交?!”朱天运忽然加重了语气。其实问这话时,他已清楚,明泽秀是动了心,不动心真是不可能啊,一百万,就算在他朱天运这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明泽秀这级别的领导。清官只是没遇到机会,你不在重要位子上,没人给你进贡,你才能清白。人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不值,如果是五十斗五百斗,或者五斗金呢,折不折腰?清与贪,原本界限就不明确,要每个人都斩断贪欲,难啊。况且明泽秀经济上并不富裕,这点朱天运很清楚。

钱是有很多用处的,有时候像明泽秀朱天运他们,贪钱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去年有个官员出事了,被判入狱后做了场报告,想借他的腐败教育其他干部,没想这位官员说:“我也不想贪啊,难道我不知道贪的后果?可不贪行吗?我不贪,拿什么往上送,单是逢年过节拜门子,就得很大一笔,就算把我全家工资都拿出来,也拜不了几家。我不是贪,我是打工,提心吊胆从他们手里拿几个,然后又一一送出去,等于是零存整取。”那场报告会中途强行停了,负责人还受了罚,但这些话,却狠狠地砸了不少人的心。

是,有几个是为自己贪?难怪民间现在说,做官是一门大生意,先投资再收取回报,利润大小取决于官位大小。做好了一本万利,做不好,你就哭去吧。朱天运就听说贷款跑官的事,有个副乡长贷了三十万,想跑乡长,结果跑来跑去,最后只得到乡人大主席的位子。有怨言,但又不能说,更不能跑去讨要那些款,人家给你提官了呀,人大主席是正科,比副乡长高一级别呢。但这实实在在又是个闹剧,一家人哭得那个恓惶哟,当个人大主席能收回这么多投资?

当大家都把做官当生意来做时,这个官,难道还不变味?

朱天运最终还是原谅了明泽秀,不原谅还能咋,这时候批评或发火已经太晚了。况且这是在家里,而不是在主席台上。

“你自己怎么打算?”他问明泽秀,心里已经在替她想办法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交纪委,可一交,又把高书记他们牵连了。实在不行,我就交到市纪委赵书记这里吧。朱书记,现在还来得及不?”

朱天运哭笑不得。这个时候,明泽秀居然还能想到交款,而且要交到赵朴手里。这样迟钝的人,怎么能担起重任?

他起身,来回踱步。不管怎么,明泽秀这问题得解决。为这件事毁掉,不值,而且明泽秀现在是在替人受过。替人受过啊——

朱天运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人来,一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朱天运有时拿了有些钱,心里不安,就悄悄送到这边去。时间久了,跟这人就成了朋友。他打趣说,就当自己是以特殊方式搞慈善吧,不求无罪,但求心安。

“朱书记,救救我吧,我真不想给您惹麻烦的,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明泽秀哭了起来。

她老公也说:“朱书记,泽秀这些年还是吃了苦的,我一再劝她下来,她不适合官场,做不了这个官。可她不听,说是只要你朱书记干一天,她就跟随一天……”

“算了,你们都别讲了!”朱天运恨恨打断史教授,并不是感觉史教授在威胁,而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身边,啥时候能多些敢作敢为也善于为能为出精彩结果的人呢?

这晚,朱天运给了明泽秀一个电话,让她明早一早去找这个,把钱给他。其他事就不用他操心,对方会替他办好。只是强调一点,调查当中,你必须实事求是承认收了钱,第一不能牵扯出别人,尤其高波。第二要向调查组申明,第二天就将钱交到了慈善机构,说你只能这么做。

“这样,能行么?”明泽秀仍然心虚地问。

“不行你就进监狱!”朱天运恶恨恨臭了一句。

明泽秀这边是虚惊一场,幸亏朱天运出了这计,调查组是查出了受贿事实,但没查到脏款,明泽秀自己也如实供述了受贿过程,只说当时阎总送给她一张购物卡,并不知是钱,第二天正好去这家慈善机构检查工作,顺手就将卡捐了出去,让他们给孤寡老人买点礼品。明泽秀还算是聪明之人,始终没说那是张特殊的银行卡,更没承认自己查过卡上有多少钱。

真正救了明泽秀的,居然是阎三平。调查组很快找阎三平落实,阎三平听了非常纳闷,说啥时的事啊,我咋不记得?调查组就按举报信上提供的时间地点提醒他,阎三平听了哈哈大笑:“我一年到晚都在请客送礼,送出的卡有成千上万张,我哪记得那么详细。”

“你真没向明泽秀区长行过贿?”调查人员不满了,感觉阎三平不配合实在没有理由,应该多说出几项嘛。

“行过啊,我给所有人都行过,不行贿我能干到今天,你不行贿干干我看。”又问:“是不是要我把行过贿的人名单都提供出来,我能拉出上万个来,你信不?”阎三平完全一副地痞相,一点不拿调查当回事。

事情汇报上去,柳长锋气得骂娘,大声痛斥:“流氓,他就一流氓、无赖!”骂完,又泄气道:“既然这件核不实,就从别的渠道找,我就不信堂堂区长没一点受贿事实!”

可再查下去,还真没查出什么事来。

第十一章 风波再走

1

这场发生在海东的政治风波,最终还是给各方带来不少影响。这个秋天,海东算是多事之秋,海州也一样。

形形色色的传闻包裹着海东,也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让海东政界在这个秋天里出够了新闻,也出够了热闹。在郭仲旭和罗玉笑等人的强力推动下,海东经济建设确实有了新变化,很多项目在这个秋天里有了实质性突破。海州同样,阎三平和茹娟旷日持久的争夺最终以茹娟败北而告终,电子城整块地被阎三平的大洋公司拿到。朱天运出人意料地参加了电子城收购仪式,还在收购仪式上发表了讲话,没把这机会让给柳长锋。他不是有意跟柳长锋较量,只是在必须发出自己声音的时候发出一些声音。拖了几年的半拉子工程盛世欧景,在这个秋天里也找到了新东家。司卓娅的金港地产成功收购了盛世欧景,政府在这项目上做了相当大的让步,公开理由是把半拉子工程解决掉,海州不留尾巴。有人说,司卓娅不过是个挂名老板,金港真正的操控者仍是谢觉萍。有人欠了谢觉萍的,用另一种方式偿还她。对此传闻,朱天运一笑了之。

天气转阴又转晴,然后又阴。雨一场连着一场,把海州搞得软绵绵的,颇像旧时候的女子,哀哀怨怨中流出不少眼泪。其实海州是很刚烈的,这个城市更多时候具有阳刚之美。海州女孩子就说,宁嫁海州男,不端南阳碗。南阳的男子个个性情绵软,喜欢讨老婆开心,但就是不得海州女孩的喜欢。

世上的事总处在荒悖之中。

这个秋天里传得最多的,还是郭赵二人之间的博弈。有人说,省委铭森书记是彻底败了,虽说从医院出来后,也很壮烈地打出了几拳,连着在几次会议上强调反腐倡廉,强调作风建设,也对骆建新案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甚至责令于洋等人回头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这样的话听起来空洞乏力,没一点震撼性,让人觉得是在硬撑。于是更可怕的传言就到了各个角落。

这个世界是藏不住秘密的,再神秘的事,总有渠道给你传出来。因此说,这个时代是没有秘密的,所谓的秘密不过是强行将真相演变成另一种东西。

被演变的真相说穿了还是真相,它的真相就在于演变本身。

无数个演绎中,让朱天运听了目瞪口呆的,只有一条。这条消息不是从海州传出的,也不是省委或省府大院。具体来自什么地方,无从知晓,朱天运也没有兴趣去打听。不过,内容却令他惊了又惊。

传言说,那次北京之行,赵铭森和郭仲旭之间,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的。一退一进,看似两方较量,其实两方在和解。打对方却不伤要害,让外人感觉是在打,他们却是在讲和,或者……

或者什么呢,朱天运感觉不好表述,所以不去想后面的。

但他终于明白一件事,所有的努力或博奕,只为了一件事:郭仲旭安全离开海东。

这个消息不久之后便得到证实,郭仲旭果然要到某部位去任职了,幕开幕合,反反复复中,上演的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斗争,成全的却只有一件事:仕途。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包括百姓利益!

朱天运再次感受到孤独,从未有过的苍凉。似乎这时候,他真累了,累得不想再起来。

可他能累吗?整个秋天里,传得最多的,不是郭仲旭也不是赵铭森,风口中激荡的,是他朱天运。浪尖上摇摆的,仍然是他朱天运!

他在等。他知道,一切远未结束。一切只有归到他这地方,才是他们的目的。

或者是他们双方的目的。太可怕了,朱天运居然想到了双方这个词。他的心冷冷地打了一个战,然后就又安静了。

他要等,必须等。因为对方还没向他出手呢。任何一场博弈,都不能没有收获。没有战利品的战争不叫战争,没有牺牲品的博奕也不叫博奕。

他是一条鱼,已经被人晒到了案板上,现在就等刀来。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腾云骥忽然来了,意气冲天的样子。紧跟着叶眉也来了,两人不谋而合敲响他的门,脸上全是震惊又兴奋的样子。

“怎么这么巧,把你两位给撞上门了?”朱天运一边放起手中文件一边道。

“赶的巧,赶的巧嘛,正好跟叶大检察官给赶一起了。”腾云骥知道叶眉跟朱天运的特殊关系,身边秘书的夫人,内心里自然就高看叶眉一眼。叶眉有点脸红,腾云骥怎么着也是老领导,在她面前是前辈。腾云骥老跟她客气,弄得她甚为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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