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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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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云蓬

【,】

内容简介

《绿皮火车》是民谣诗人周云蓬2011年至2012年年初的歌游记合集。包括“一路”“二歌”“三人”三个部分。这其中有不少文字出自他在《南方都市报》开的“首如飞蓬”的专栏。周云蓬天南海北地游唱自己的歌,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把自己天涯海角的“行路,歌唱,遇人”经历写成文字,为自己过去的岁月作个见证。他关心很多事情,关心很多人,这位盲人歌者内心广阔的世界,会令“正常人”倍感羞愧。

编辑推荐

《绿皮火车》是民谣诗人周云蓬2011年至2102年年初游记合集。无论是他的歌还是文字,都会给人一种“清淡去火、回味无穷”的感受。喜欢民谣的话应该听听周云蓬,既喜欢民谣又喜欢游记的话,应该看看《绿皮火车》。

名人推荐

这本书里大多是他到处乱跑的记录:翻跟头的手风琴者,大熊一样的胡德夫的手,一玻璃杯黄金一样的阳光,香港的两只牛蛙像老头一样咳嗽着聊天,海南每棵植物下各自“噼噼啪啪”的雨,一个人的春节——腊肉白米饭老熟的陈香。

——柴静

周云蓬一直活得自在、自然、自得,不仅弹唱、行游、衣食无忧,而且还写诗、上微博、和我比赛背《诗经》、泡皮肤和性情都极好的绿妖姑娘和其他姑娘,我曾经高度怀疑他是不是装着看不见,以此回避世间真正的黑暗,以此不事生产追随本心,以此用触觉和听觉而不是视觉来感知妇女,直到我仔细看他的杂文。周云蓬的杂文里有常人笔下没有的细节、笔法和宽容,周云蓬是明眼人。

——冯唐

周云蓬的散杂文比他的音乐要好,周云蓬的心智比我健康,他幽默、乐呵的人生今天仍不为人们所知,他的《中国孩子》顶过中国一箩筐的摇滚乐,这个爱姑娘、爱在路上逛荡、爱吹牛还算数的瞎子比现今中国所谓的很多公知靠谱多了。

——左小祖咒

我也想学别人喊他一声“老周”,虽然还没见过面。素来欣赏以命撞墙的秉性,他又是这群中最不退避的一个,这撞击让他透了亮,有了痛感,于是有文字,有诗歌,有旋律,有新书,有洞见。

——王小妮

柴静的序

1

我去采访周云蓬的时候,要进绍兴一个公园拍点外景,公园管理处的人看见我们的摄像机,连票都不卖了。穿蓝制服的大姐说:“公园今天维修。”我们说:“拍鸟,不拍人。”“那也不行。”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要么上火,要么低声下气求一下,老周站在边上,蔫蔫地问:“鸟也修吗?”大姐被逼得只好说:“也修。”

我们手忙脚乱拿了介绍信,请示她的上级,当他们确认了我们只是拍摄“一个盲人歌手在绍兴的文化生活”后,放我们进去了,后面还有三五位很客气地跟着。

进了公园,周云蓬说:“领导是怕鸟有怨,一进门,孔雀跪一地。”

后边跟着的人短促地笑了两声。

绿妖乐得眼睛弯弯,我问过她为什么跟云蓬在一起,她说:“王小波小说里写,一个母亲对女儿说,一辈子很长,要跟一个有趣的人在一起……”

“就为了这个吗?”

“有趣多难啊。”她说。

2

绍兴小街光净,桥上的青石头被磨得锃亮水滑,他和绿妖夹着手臂,不用盲杖,走得比谁都快。走过木店,他闻着刨花香,停下脚,让我们买几个新鲜的木陀螺。绍兴雨多,开着电暖气,围着暗红的光搓手哈气,桌上几个橘子,剥皮后又凉又沉又香。雨真冷,我说:“你一个北方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觉得北京像汤,是水和火的结合体,老在加热,在锅里,咕噜噜,老汤,一百年,很浓,“能解饿,但就是不新鲜”。熬到后来,除了金刚一样的人,很多人都被煮成汤料了。

他说:“我老爱在半生不熟的时候蹦出来溜达。”

他说这是他的命,“人的一生往往围着一个动机转。音乐,也是第一句重要,有一个旋律动机的时候,这首歌的命运就注定了。”这个动机从他幼年开始,他妈带着他看眼睛,坐绿皮火车到处跑。“绝望是没有出路,一望一堵墙。不安是不知道看见什么,还有百分之五十。”

在去富阳的火车上,我们聊天,有人觉得盲人到这么多地方也看不到什么,他一笑:“现在过钱塘江了吧。”

边上的人都不知觉,“你怎么知道?”

“过桥的声音,比较空洞。”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人要被困住了,就想去新鲜的地方,每个地方的味儿都不一样,连鸡叫声都不一样,河南的鸡叫声就比西藏的暴躁些。”

这本书里大多是他到处乱跑的记录:翻跟头的手风琴者,大熊一样的胡德夫的手,一玻璃杯黄金一样的阳光,香港的两只牛蛙像老头一样咳嗽着聊天,海南每棵植物下各自“噼噼啪啪”的雨,一个人的春节——腊肉白米饭老熟的陈香。

就这么出出进进,停停走走,怕自己被砌在一种水泥模式里,“不管是自强不息式的意义,还是流浪在路上的意义,要是被绑架了,其实都是在表演,哪怕这个词多好听。”

“人嘛,害怕没拐杖。”我说。

“那也是一种绑架,我后来争取尽量不依赖某一个人或者某个地方。关键要看是不是诚实,如果内心的声音不是那样的,就别那样。”

3

他这种自我警觉性总是很强,用他的话说,“自由就是有权利不断地怀疑,或者有怀疑的可能性,怀疑就是自我更新。”

很多写诗唱歌的人不问俗事,老周关心世俗,他写崔健与罗大佑,也是写自己,“不愿意总被群体意愿附体……关键是谁也无法指认哪里才是自我的边界,并且……他们心很软,不会先锋到把时代远远地甩开。”

我们在绍兴的小店里吃芋艿,二十五块钱要了四个菜、三碗黄酒,白米饭随便加,他说:“这要是在北京,饭店不是自己房子,租金贵,老板肯定说,这还了得,为什么不用地沟油?”

他写的都是这类的感受,没有以世界名著爱好者和业余思想家自居,面对公共性问题也是从个人出发,“有人伤害了你的朋友,或者伤害了你关心的人,你也觉得很疼痛,疼痛和幸福都扩大了。”

不过他一边写社会新闻,一边自我责问,觉得这种限时的紧张要求不从容,每周一期的专栏,有的时评写的时候看得出有点急,有锻字炼句的痕迹,一觉得勉强,他就把专栏又停了。

绍兴他家的房后,有条河,寒绿色,他坐在河边的石台上抱着吉他随手拨弄:“生活和弹琴一样,不能只紧,也不能只松,得这么松松紧紧地沤出来。”

这本书里,我最喜欢他写父亲的那一篇,是一件事在心里沤了多少年,悲酸欢慨,滚热过,又放凉了,凝结在心,又从心里顶出来的。

老周讲过一个故事,也许可以用来说一下文字的标准。他住圆明园时,一个艺术青年掉进了河里,一开始文质彬彬,冒出一个头,对岸上人招手:“能不能救一下?”

沉下去再浮上来的时候喊:“救一下。”

再浮上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救命啊!”

写文章得写到这个份儿上——不吐不快,没有苦吟,也不用琢磨,连修辞都是一种烦琐,诚实道出就是。

4

老周在这本书里写的多是别人,但从别人身上倒映出了自己。

当年老罗要给曾轶可录专辑,很多朋友都不赞成,老罗说他找了周云蓬来配乐,还租了最好的录音棚。大家笑“把他俩拉在一起……”,老罗一路说,边上的人一路哈哈哈,等他说到最后曾轶可不肯来,他们摆了一张空椅子在中间,照了张没有歌手的乐队大合影的时候,边上的人已经乐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有个哥们儿连喘带笑地说了一句“我早就告诉你……”老罗把小杯子往桌上一顿一推,拔腿走了,边上的人拽袖子没拽住,差点把碗筷都带到地上了。再怎么叫也不回来了。

后来谁也不提这事了。过了两年多,我才听老罗说:“那天我没回来,可不是因为生气。”

我看了他半天:“你……不会吧……”

“就是啊,眼睛通红,回来没法看。”他说,“跟好朋友说说委屈还不行吗?”

我这次看了老周在书里写这个事儿的过程,费了那么大劲,一句埋怨讥诮没有,到最后是老周建议大家照这张合影作为纪念的,“我们一起碰杯,感觉这个事没白做。在老罗的身上,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要学习他那种一腔血性,虽千万人吾往矣,敢于把自己置身于荒诞中,不怕丢失中年人最宝贵的面子的良好品德。”

我一边看一边自惭,看看人家老周。

那之后不久,有个导演想采访老周,我和老罗作陪。席间谈起中医,老周挺中医,老罗反中医,两人越谈声音越大,老周扶案而起,气得有点哆嗦,一股子黑沉沉的摧城拔寨的气。老罗也站起来了,也是一团黑,两人两只大动物一样咻咻地对峙着,堵得满肚子话说不出来。我们一边笑一边往开拉。绿妖推着老周先走了,老罗发了半天牢骚才算。

到了春节,老罗见了我,按捺不住:“我想给他发个短信……”又摸出手机给我看,“结果他先发了一个,‘可春节不好过,我们吵过架……’”——是老周自己唱过的歌词改的。

呵呵,男人这种动物,脸上能有这种扭捏的心潮澎湃,一个是跟姑娘说话的时候,一个是跟兄弟言归于好的时候。

几个月后两人见面,老罗正感着冒,带了一袋中药,对着老周装可爱:“为了你,我连中药都吃了。”老周说:“我先发那条短信,就是怕被你抢了先机。”

老周写“被老罗喜欢的人是比较有福的”,被老周喜欢的人也是。

5

我看老周在书里写尧十三,就找来听,他用贵州织金话唱《雨霖铃》——

我要说走嘞,之千里嘞烟雾波浪嘞/啊黑拔拔的天,好大哦……拉们讲,是之样子嘞,离别是最难在嘞/更球不要讲,现在是秋天嘞/我一哈酒醒来,我在哪点/杨柳嘞岸边,风吹一个小月亮嘞……

想起我在台湾采访过一个1949年离家的老兵,问他:“你家里没房了,没人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想回去?”

他说:“人总是要有个窝的,小狗也一样,这个窝是个烂棉花也行,有它从小闻的味儿。”

中国人现在不管在哪儿,总像老周说的,有那种“身在外地”的感觉,是一种焦虑。像地下河一样,日夜都不停,焦虑都不自知。

民谣里头有这个千百年来的味儿,张佺、玮玮、小河、李志、马木尔……唱的都是自己的窝,人要没有这几根沾土的草茎连着,活着活着就干枯了。

“啊,黑拔拔的天,好大哦”,就这几个字,这么一个调,从古到今的苦乐哀愁在里头,但人听了能有一个宽解,就是老周说的“人不是完全活在当下,你有很多延伸在古代里面,也伸在未来,是一个纵深的、完整的人”。

人活着,情动于衷,嗟叹不足,歌之咏之,只要槐花还开,杨柳还摆,风还吹着小月亮,民谣就还在,它会自己长,带着腥味儿从硬土里拱出来,白天黑夜,种子被鸟带走,被风吹来,带着青湿之气,它自己要找出路,绳子捆不住,石头压不了,把水泥地淹了,钻过篱笆,在水边暗暗会合,蔓得千枝万枝。

它不与什么对抗,它就是要按它的一股子天性自在地长。

在绍兴他写字的窗子底下,周云蓬指给我看过,小木窄门里头那个老太太用电子琴伴奏唱革命歌,气壮山河,日夜不息。他写:“我起初放雷鬼、死亡金属,加以对抗,都不管用。后来想起邓丽君,找了一张邓丽君全集。”

一腔自顾自的柔情,把火红焦亮的东西都渗透了,浇得没声了。

6

有天我在《收获》上看了史铁生写给王朔的信,觉得写得实在好,非跟谁分享一下不可,就突兀地发给周云蓬让他看。

史铁生和王朔谈的是信仰,这种事最难谈,人人各有经验,我非要说我天眼开了,你也否认不了我的经验。这种个人看法旁人很难置喙。但史铁生的信写得又平实,又幽默,又痛快,他说自己很多事也没想明白,但人和人谈话,不是比高低。他反对绝对武断,“行嘞,听我的,这事儿我就给你办了”,因为让人不明白的事儿最容易抓人,承诺你一个真理、一个终点,挺容易让人入迷,跟着就走了,可却不能多问,“听我的不得了,老这么问东问西的,咱这事可就瞎了。”

他说:“这里头最容易孕育一种霸道。”

史铁生觉得“但凡全能的或者宣称全能的,我都听着邪乎”,他觉得没有一条路是有终点的,只能是这么走,碰到什么拆解什么。

我是觉得周云蓬在这点上和史铁生挺像——诚实。我想了想,诚实是什么?诚实就是精神上的一贯性,不相信什么突变和顿悟,对别人手拿把攥的东西,总要有一点疑问。他跟我说过:“要像划船一样,自己有个舵,不要逆流而上,那也是一种做作。但是允许个人把舵左偏偏,右偏偏,船为什么要有这么个东西,因为个人有一方向,人要有一点调整。”

所以他在“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之后加了那句“永远不听话”。不相信谁定的方向,只愿意见招拆招,这样才不会被什么绑架,包括自我。

我们采访结束告别的时候,很多人一起吃饭,大家忍不住夸一下“老周是一个精神强大的人”,“他比我们明眼人看得还清楚”。

周云蓬听了一会儿,朗诵了一句“请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里吧”。

众人哄笑而散。

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

火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就像雷鬼乐,让人身心放松,所以火车有可能治愈人的失眠症和抑郁症。我们小时候看的《铁道游击队》、《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卡桑德拉大桥》都是有关火车的故事。男孩们把钉子放在铁轨上,等火车开过,你就有了自己的小李飞刀。姑娘们期盼火车把自己送到遥远的地方,绝不嫁给邻居家的小二黑。我们敬畏这么个大铁盒子,能够如此凶猛、如此持久地奔跑下去。

1

我家在铁西区,铁西区是沈阳的工业中心。“铁西”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有个铁路桥在我们的东边。每次坐公共汽车路过那里,我都要踮起脚向桥上看,那里时常会有火车经过,那种力量和速度,以及它要去的远方,令一个孩子兴奋和恐惧。

后来,我患上青光眼,妈妈带我去南方看病,那时从沈阳到上海需要两天一夜,感觉真是出远门。很多邻居都到我家来,让妈妈帮忙带上海的时髦衣服、泡泡糖、奶油饼干,很多小朋友甚至羡慕我说,他们也想有眼病,那样就可以去上海了。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

在火车上,孩子的兴奋也就那么一会儿,接下来是疲惫、困倦,妈妈把她的座位空出来,这样我就有了小床,睡得昏天黑地的。那时不懂事,不知道妈妈这一夜是怎么熬过去的。快到长江的时候,妈妈把我叫起来,说前方就是南京长江大桥,在无数宣传画上看过,就是两毛钱人民币上那个雄伟的大家伙,我就要亲眼看到了。

在夜里,过桥的时候黑咕隆咚,只看见一个个桥灯刷刷地闪向后方,想象着下面是又深又宽的江水,火车的声音空空洞洞,变得不那么霸道了。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当时想这桥该多长啊,一定是世界上最长的桥,就像我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沈阳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当然除了北京。

2

我十六岁了,是个失明七年的盲人,确切地说,我是个像张海迪一样残而不废的好少年。我可以拄着棍子满大街地走,能躲汽车过马路,进商店买东西。

一天,我告诉妈妈我要去同学家住几天,然后偷偷买了去天津的火车票。那时我已经知道,沈阳只是个落后的工人村,远方还有成都、武汉、天津、北京。

我乘坐的是从佳木斯开来的火车,因为是过路车,没座位。我坐在车厢连接的地方,想象着将要面临的大城市。我终于一个人面对世界了,拿出事先买好的啤酒和煮鸡蛋,喝上两口,于是世界就成我哥们儿了,和我在一起。

坐在我旁边的是个老头,他咽着口水,说:“小伙子,能给我一口吗?”我把自己喝剩下的半瓶啤酒给了他。他说我看上去就不是个凡人,将来一定前程远大。我一高兴,又给了他两个煮鸡蛋。

到天津,住在一家小旅馆里,一天两块钱。在街上走,听了满耳朵的天津话。接下来,坐了两小时的火车,到了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

那时我是那么崇拜文化,一下火车就去了王府井书店,还没拆的那个。傍晚,去了陶然亭,因我刚听过收音机里播的《石评梅传》,想去拜祭一下这位遥远的才女。

3

爸爸说,你要想唱歌,就得向毛宁学习,争取上中央电视台,人家就是沈阳出来的。这时我已经在北京卖了一年的唱,攒了一书包的毛票,那是卖唱赚来的。我要去云南,确切地说是去大理。从北京到昆明,五十个小时的硬座……

头十个小时,是对云南的憧憬,想象着那些地名,仿佛摩挲着口袋里一块块温润的玉石。

十个小时后,这玉石也有点混浊了,怎么熬时间呢?我开始留意周围人的谈话。

斜对面座位上在聊原子弹藏在哪里,还有三十八军、林彪。我听了一会儿,换个台,后面隔一排在现场传销,讲金钱、成功、人生的境界。再换一个,远处有个姑娘说着她即将见面的男朋友,好像在昆明教书,她买了一水桶的玫瑰花去看他。姑娘说得正陶醉呢,不想水桶漏了,淌了一车厢的水。

二十个小时后,周围的声音都变远了,有点像喝醉酒的感觉,开始'文'回忆'人'自己'书'看过'屋'的某本小说,或者考自己,如前年的今天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然后加大难度,五年前,六年前,七年前……有时候,感觉自己某段时间消失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日子活了些什么内容。于是,精神头来了,慢慢地找线索,迂回着手挖脚刨,朝记忆的盲区匍匐前进。

三十个小时后到贵州,困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放下矜持,躺在车厢过道上,歪着头蜷着腿,那真是安忍如大地。可是,推小车卖东西的人来了马上要爬起来,走了再躺下,还有上厕所的人从你身上跨来跨去……那时,我的头发已经留长,活了半辈子,没想到头发也可以被人踩。

昆明的梅子酒太好喝了,小饭店太便宜了,我一放纵,几百块钱就花光了。接着到处找酒吧唱歌,未遂,再不走,真得要饭了。恰巧长沙有个朋友愿意收留我,我就买了一张到怀化的票。还有大半程的时候我只能逃票了。平生第一次犯法,非常紧张。

车过怀化,票已经失效,怕来查票,可偏偏不来,就那么在想象中吓唬着你。后来,我想到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主动找到列车员,询问天气情况,问他几点了,问湖南有啥好玩的,问他喜欢啥音乐,问得列车员不耐烦,躲了我好几回,我终于活学活用“孙子兵法”逃到长沙。

过了不久,我在另一次旅程中又撞上了法律。话说,我和一个朋友去泰安,我那朋友是个世界名著狂兼摇滚音乐迷。

一路上,他和我讨论马尔克斯、鲍勃·迪伦(Bob Dylan)、荒诞派、存在主义,引得旁边的人侧目而视。我们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个便衣拦住我的朋友,说要搜查,不允许他下车。他们在车厢门口争执起来,我那朋友往站台上冲,警察往车厢上拉,后来又来了几个乘警,终于把他拉上了车。这时开车时间已经延误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火车把他拉走了。

我被留在站台上,火车站的警察把我带到候车室。在我的行李里,他们发现了一个满是旋钮的陌生仪器,激动得声音都变了,问这是什么。我说这是吉他用的效果器,他们不信,于是我给他们现场讲解哪个钮是干什么的,还插上吉他来了一段,他们才不怀疑了。

过了一会儿,火车上的乘警来电话,说调查过了,车厢里没人丢东西。问了问周围的乘客,我们在车上说了些什么,大家说,他们说的都是外国人的名字,没听懂。于是警察教育我:“尽管排除了你们是小偷的嫌疑,但是在公共场所高谈阔论胡说八道也是不对的,看你们态度挺好,这次就算了。”我那个朋友交了五十元罚款,到下一站才被赶下车。

4

北京是一个“大锅”,煮着众多外地来的艺术爱好者,煮得久了,就想跳出去凉快凉快。但“锅”外面荒凉贫瘠,没有稀奇古怪的同类交流,那就再跳回来。

2001年,我被煮得快窒息了,就去了火车售票处,我问了很多地方都没票了,问到银川的时候窗口说有,就买了一张。大概是43次,北京开往嘉峪关的,够远够荒凉。上车后,发现人很少,到最后,可以躺在座位上睡觉。我在银川的光明广场上卖唱,赚得盘缠,继续向西,到兰州,在西北师大卖唱,遇到一个有同性恋倾向的小伙子,他主动帮我订房间,花钱请路边的孩子为我擦皮鞋,请我吃菠萝炒饭,后发现我非同道中人,又突然消失了。

坐火车来到西宁。半夜了,西宁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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