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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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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我带着刚出版的《中国孩子》去上海,做专场演出。上海的孩子们太给面子了,那时,唱片刚出一个月,可大家熟悉得像听老歌一样,演出现场竟然成了台上台下的大合唱,结束时我开玩笑说,到了上海,才感觉到自己快成周杰伦了。

2009年,上海99图书的编辑尹晓冬找到我,要出我的诗文集,当时也有一些别的出版社跟我谈,可尹晓冬凭借一个上海女子的精明和强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经常请我吃大餐,最终这本乡下人的书还是着落在了上海。

还有韩寒的《独唱团》,我在上面发了《绿皮火车》。搭上韩寒的顺风车,我也出了点小名。很多陌生人见了我都会介绍:“老周,我是看《绿皮火车》认识你的,听说你还会唱歌?”真是令人悲喜交加,我好像是个卖烧饼的,听到人夸奖“您的油条太好吃了”一样。

最后,再送给大家一个小料。话说我住在香山的时候,接到一上海姑娘的邮件,标题是:周云蓬,我爱你。那时候,在山上,整天与荒坟古树昏鸦为伴,对爱情就是两个字:渴望。我赶快回信,邀请她来香山,共商“国是”。等到春暖花开之际,姑娘翩翩而至。先请她到山下最好的饭店吃饭,然后,邀请她漫步植物园。走啊走,姑娘只谈人生、梦想,饭都快消化完了,刚谈到哲学。我一想后面还有宗教呢,要正确引导一下舆论了,就暗示了几句,没反应。后来,我实在疲劳了,干脆冒险吧,犹犹豫豫地想抱她一下,胳膊还在半空中,就听姑娘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我就崩溃了,多少天的向往和那傻瓜胳膊瞬间成了稀里哗啦的唐山大地震。

后来她来信告之:你误会了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这时候,我想起来,上海那个乐队“顶楼的马戏团”的歌词:你上海了我,还一笑而过。

那些租来的房子

1

平生第一次租房子住,是在圆明园福海边,一间朝北的小房子,比我的身体稍大些,能将就着放一张床,床头有个小方桌,月租八十元。屋门前拴了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狼狗,由于人穷,狗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够亲善,每次出门都要注意与狗嘴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心地贴着墙蹭出去。

那时,圆明园里多数房东还是农业户口,身上还保留些农民的淳朴。房东之间也是有竞争的,我们房东李大姐的宣传口号是:住进来就成了一家人。李大姐认识片儿警,且在公园里管船,可以免费划。所以我们那个院子总是住得满满的。

全院子,算我有两个卖唱的、两个画画的、一个写作的,可谓兵种齐全。但谁都要听大姐的,她就像解放初的女军代表,恩威并施地管理着这群文艺“臭老九”。

大姐看我双目失明生活困难,主动邀请我和他们家一起吃饭,他们吃啥我吃啥,每天多交两块钱。偶尔有北大的姑娘来找我们玩,请客也请不起,那就去福海,向大姐借一条船,买两瓶啤酒,泛舟湖上,又节约又浪漫。那时候,我卖唱也能挣点钱了,每天到海淀图书城唱,晚上回到家,大姐帮我数钱,用猴皮筋儿把毛票捆在一起,一元的另外一捆,她数钱的热情非常高,见到钱堆里凤毛麟角的十元,总会惊喜地大叫“小周,发财了”,弄得我晚上回来清点收入成了全院子的重大仪式,邻居们欢乐地跑出来围在大姐旁抻着脖子看。

大姐也是我们的保卫科长。当时大家最怕的是到昌平挖沙子,这意味着作为“三无”人员你被收容了。一次,下午全院子人正坐在台阶上吃饭,突然大姐慌慌张张地进来,说片儿警来查暂住证,已经到前村了。大家赶快丢下碗筷,夺路鼠窜向后面的树林。大姐说:“小周,快躲进房间,拉上窗帘,别出声。”然后她把房门反锁上。不到一分钟,院子里就静悄悄的了。结果警察没来,大姐于是宣布解除警报,呼唤大家回来继续吃饭。

每逢春节,回不了家的人全上了大姐家的年夜饭桌。当然不能白吃,会唱的高歌两首以祝酒兴;写作的写春联;画画的,画点鸟儿鱼儿什么的吉祥物。记得有个画家,一高兴,还给大姐画了一张巨大的美元,贴在墙上。

2

沿着去植物园的路,向上,见到一个卖蜂蜜的牌子左拐,上了一个土坡,那是我在香山的小房子,月租一百五十元。里面大约七八平方米,门外有核桃树、枣树,到了季节,一夜大风,哗啦啦地,吹落一地的枣子,青多红少。到清晨房东大妈会很心疼地拿着盆一个个地捡回去,等我们起床的时候,地上只剩叶子了。屋后是一片坟地,有个新中国成立前的大官埋在那里,还有一个当年的女知青,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为啥客死异乡,据说曾有和她一起插队的朋友来祭奠过。我们房东祖上是给那个大官看坟的,后来索性盖了两排房子,出租给外地人。夏天,我们在坟地旁修建了一个临时浴室,拉上个帘子,提上几桶水,大家排队,女的先洗。听着哗哗的水声,常能让人想入非非。房东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总有些人假装探讨艺术来找我套近乎,然后就坐在门前,盼望着姑娘出来好过眼瘾。

晚上,经常能看见这样的场景:女儿去上厕所,我们房东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拎着菜刀,警惕地在前面护驾开路。

好山好水可以养人的精神。我的大部分诗歌都是在山上写的,多少年在北京的焦虑,酿成了如痴如醉的文字。下面节选一段那时候的日记:

我的小屋后面是树木丛生的野山坡,坡上有一片墓园,墓园旁摆放着十几个蜂箱。天气好的时候,蜜蜂的嗡嗡声融入阳光,有一种催眠的作用。一个人坐上个把小时,时间缓慢,逐渐凝固¨wén rén shū wū¨,感觉自己成了一只金黄琥珀中的昆虫。还有一只猫和一只狗,每逢我改善生活,它们都会不请自到。锅里的羊排熟了,我摸索着掀开锅盖,锅沿旁左边一只猫头右边一只狗头,都跃跃欲试。它们虽然不爱听摇滚,但我知道它们是又聪明又快乐的生命。

后来,房东为了多点收入,在我门前又盖了一排新房,叮叮咣咣地折腾了好一阵,眼看就要竣工了,大官的后代开车从城里来了。一见之下,大怒,命令他们赶快拆了,不然,要收回土地使用权。真是的,房东头上还有房东,结果,又叮叮咣咣地推倒了。香山是个死人活人都愿意常住的地方。翻过屋后的小山,是梅兰芳、马连良两位先生的墓,长长的石阶通上去,很气派。梁启超的墓园被建成了一个小园林,一个家族都睡在里面,一定不会寂寞。刘半农、刘天华哥俩睡在山里防火道旁,墓碑斑驳,荒凉得少人祭祀。而那些普通人的,不起眼的小土包,在乱石荒草中,偶尔寒酸卑微地探个头,好像怕吓着别人似的。还有一些神秘的高墙大院,上岁数的居民会给你悄悄指点,那个地方是什么首长住过的;那扇大门,不能靠近。

3

1995年冬天,我和女友去青岛,在浮山所租了个平房,因为那儿离大海近。房租二百元,免水电费。

房东是个很厉害的山东大妈,严格限制我们对水电的使用,还在房间的墙上写上警示语:浪费是犯罪。青岛的冬天又潮又冷,浪漫也扛不住刺骨的海风。屋子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我们俩整天在房子里打哆嗦,看大海的欲望都没了。幸亏房东有个好女儿,名字叫倩倩,她看我们可怜,偷偷给我们买了个电炉子,可是房东看得紧,哪敢用啊!善良的倩倩瞅准她妈妈出门,就来敲我们的窗户,电炉子红起来了,等她一唱歌,好像是范晓萱的,有一句是“你在海角天边”,暗示着房东回来了,我们赶快拔插头。所以我们很怕听到这首歌,它意味着温暖的消失。后来,钱花光了,还欠了几天房租。还是倩倩,瞒着她妈妈,把我们送上了开往上海的轮船,她临下船的时候,唱了一句“你在海角天边”,本来是临别开玩笑的,可还没唱完,女友就和她抱在一起哭了。

4

我在丽江租了个四面都是玻璃的房子,活像一个大水杯,月租才一百五。我整日坐在这个玻璃杯中,跟着太阳向日葵般地转。丽江的阳光,黄金一样贵重,太阳一出来,坐进一满玻璃杯的黄金里想事情,或者什么也不想。隔壁有个姑娘,半年前辞掉了工作,来这里写长篇小说。我问她是出版社约的吗,她说纯粹是写着玩的。我刚搬去不久,她的小说写完了,要回去了。我说,不如你接着写首歌,这样还有借口再住几个月。另有个朋友,张佺,他家养了一只大狗,叫金花,名字很温柔,性情却很暴力。金花见了鸡,好比恶猫见耗子,立扑,而且一口毙命。常有纳西族老乡拎着死鸡来敲他家门,要求赔三百元。问:“怎么这么贵?”老乡说:“这是只能下蛋的好母鸡,本来下蛋后还可以孵小鸡,鸡生蛋蛋生鸡,这一算,三百还多吗?”所以,只要张佺招呼我“老周,来喝鸡汤”,我就知道金花准是又闯祸了。

5

由于北京房子贵、马路堵、空气差等原因,我和女友绿妖2010年搬到了绍兴。租了个小木楼,旁边有个桥,叫做酒务桥,这不是明摆着提示我要在绍兴完成喝黄酒的任务嘛。我们住的小巷子叫作揖坊。窗外,是泊着乌篷船的小河。早上,赖在床上,听到有划桨的声音,就猜到今天天气不错,有游客坐船去鲁迅故居了。离我家不远,是徐渭的青藤书屋,五元一张票,里面很幽静,整天看不到一个游客。我和绿妖都想去应聘看门人的工作,不要工资,管住就行。朋友送了我们两缸黄酒,缸口用泥封着,把泥刮掉,里面还有一层黄皮纸,揭开纸,酒香喷薄而出,用酒吊打上一杯,热一热,下雨天,坐在窗前,喝个陶陶然微醺,真就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隔壁开了一家龙虾店,偶有九死一生的龙虾爬到我们房间,绿妖会把它们放回离饭店远些的河里。后来,龙虾不来了,生意红火的龙虾店突然倒闭了。原来,网上到处流传吃龙虾得怪病的帖子,弄得谁也不敢吃了。我想,这一定是某龙虾成了精,上网推波助澜,发了一条拯救龙虾家族于水火之中的救命帖。

6

还有一个租来的房子,是本人的身体。俗话说,眼为心灵之窗。我这个房子,窗户坏了,采光不好。找房东理论,我胆子小不敢。那只好在里面多装上几盏灯增强照明。其实,总是亮堂堂的也不好,起码扰人清梦。坐在自己黑暗的心里,聆听世界,写下这些文字,字词不再是象形的图画,而是一个个音节,叮叮咚咚的,宛如夜雨敲窗,房东就是命运,谁敢总向它抱怨?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能活着就挺好了。等我离开这间房子,死亡来临时,那将是又一次崭新的旅行。哪儿都会有房东,哪儿都会有空房出租,流浪者不必担心,生命也不必担心死亡。我将死了又死,以明白生之无穷。

跑得那么快去哪儿

为啥要追太阳?

夸父说:“反正我身体棒,有无穷的力量要宣泄。”口渴了,把黄河喝干,鱼都遭殃渴死了,岸边的人也渴死不少,但还是要和太阳赛跑,直到路上的小河也干涸了,自己渴死前,手杖看不过去,先觉悟了,化成桃树林,供后来者望桃止渴。

怎样去西天取经?

孙悟空说:“十万八千里,一个跟头就到了。”佛祖问:“那你师父怎么办?”要一个个山头地爬过来,每个妖怪都要勇敢面对,漏掉一个,都是一笔债,以后会利滚利地找上来。所以,一路上老孙尽管没耐烦,一会儿东海龙宫,一会儿南海普陀,上天入地地乱飞,但最终还得回到那一步,少走一步也不行,一花一草都不能僭越。

北京地铁的扶梯越来越快,你必须先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踩上去,过山车一样腾空而起,你胆敢溜神儿,想起迟到要扣钱,保管一个大趔趄,把你甩到站台上,还没回过味儿,车厢门就滴滴答答地张开了大嘴,别管红男绿女,全吞下去,嚼都不嚼,就轰隆隆地开走了。

北京的房价,那真是日行一千夜走八百,你银行里的存款,卖血卖命的钱,赶呀赶,最后连人影子都看不见了。那转念去二三线城市买吧,晚了,眼看着“小兄弟”腿脚也麻利起来,跑得仅次于北京“老大哥”,你转身去追,还是个望尘莫及。

有盖就有拆,你刚离家一年,回家发现住了大半辈子的城市整容了,能拆的都拆光,你会在家门口迷路,直到看见倚门而望的老妈,才知道到家了。你想很文艺地寻找和初恋女友轧马路的小街道?做梦,环城路会不可一世地把你扒拉到隔离带里。祖祖辈辈的小饭馆、明清的老房子、谁谁名人的故居,都被妥善地挪到一起,统一保管,彼此鸡犬相闻,风马牛不相及。

普快、特快、动车、高铁,你已经失去了坐便宜的绿皮火车的权利。旅途没时间发生故事,人们互相保持距离,仿佛两列火车惧怕追尾。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条精致的高效率流水线,不怕虎的牛犊子,哞哞叫着赶进去,经过千百张试卷的打磨,千万个考题的凌迟,蓦然回首,小牛已成了不开窍的死气沉沉的牛肉罐头。

进入社会,加班熬夜赶稿子,你丧失了假期和睡眠,总大言“趁年轻能踢能咬,多赚点钱”。岂不知,心肌梗死、抑郁症、车祸、白血病,明枪暗箭,常常闹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白发人送黑发人。

全民奥运会,更快更高更强。当年,我们提出口号“超英赶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搞得几千万人掉队。现在跑得都长出翅膀来了,但谁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尽管埋头快跑,超越狮子、猎豹,鸟儿羞愧地潜入水里,风不好意思地原地打旋儿。我们奔跑着把爹妈抛在养老院、托老所,快得甚至赶上了还未出生的孙子们,他们惊讶地回头:“爷爷奶奶们,慢点。”

世界要肢解了,时代快脱节了。不过,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实现了广义相对论,把光甩在身后,满眼黑暗,还看见了后代的悲惨命运,用光了他们的土地,透支了他们的好空气,糟蹋净他们的纯净水,道德伦理太沉,索性弃之路旁,我们赤身裸体地面对儿孙,向他们祈求一身衣服穿。穿上真正的衣服才发现,身体已经跑成山寨版冒牌货了。血管里流淌着毒牛奶、地沟油,骨头上贴附着注水肉,隆起的肱二头肌注入瘦肉精,镀金的假牙咬着假烟,鼻梁被假不锈钢撑起,心脏是个乡镇企业生产的起搏器,舌头如蝗虫,遮蔽阳光。

假新闻,假慈善,假话连篇。站在光秃秃的山顶眺望假历史还有假未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沙尘暴之悠悠,独怆然而鼻涕下。

可这不是诅咒,写下的文字就是发出的信号,前方有灾难,请及时停车,哪怕减慢速度想想也好。时间就是生命,然生命高于速度。时代列车的加速度,不应以个体生命为燃料,否则,它就是开往地狱的列车。

曾经有那样的生活,有人水路旱路地走上一个月,探望远方的老友;或者,盼着一封信,日复一日地在街口等邮差;除夕夜,守在柴锅旁,炖着的蹄膀咕嘟嘟地几个小时了还没出锅;在云南的小城晒太阳,路边坐上一整天,碰不到一个熟人;在草原上,和哈萨克族人弹琴唱歌,所有的歌都是一首歌,日升月落,草原辽阔,时间无处流淌。

生命除了死亡还需要休息,思考需要一个菩提树下的坐垫,梦想要求一张安居的床。普通人渴望看得见摸得着能给自身带来幸福的GDP,它可以增长得慢一点,它应该学习一棵树怎样生长。园丁欣喜早晨的枝头多了一枝小花,果农目睹果子由青转红,地球引领春夏秋冬缓步走过,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们耐心等,幸福可以来得慢一些,只要它是真的。

跟着古人去旅行

长沙演出完毕,由朋友引荐,上衡山“烟霞茶院”小住。由暑气蒸腾的长沙城,突然转至山中,仿佛由太阳突然一跃而下,到了月亮之上的“广寒宫”,空气清新得像山谷中的泉水。那儿有一口泉,叫“铁佛泉”,泉眼旁有个大木勺,可以自行取水。用冷泉泡茶,泡出了茶的另一种气质,清冽冷香。

人在旅途,一边阅读,一边行走,你会不断地和很多古人重逢。比方我曾去天台山,看《徐霞客游记》里描写“石梁飞瀑”的惊心动魄,自己也正站在瀑布下,水雾喷薄弥散,如急雨淋身。这次住在烟霞峰,看徐老兄,也曾经“铁佛寺”骑驴上山,而“铁佛寺”正在我们身旁。

烟霞峰还有一位隐居者特别出名,叫做“八指头陀”,悬崖上有块大石头,像一张坡度舒缓、平展的大床,下临深渊,八指头陀曾在此打坐、参禅。他是一个爱写诗的和尚,就像我是一个爱写诗的歌手。后来,他出山,游历天下,去了宁波的“天童寺”,结果一去不返,只能梦回南岳。所以他写下了他的名句:“何事人间频乞食,此心已是负烟霞。”

非常巧,时隔一月,我去宁波演出,很好奇地去了一趟“天童寺”。正逢寺庙要关门,游客寥寥,沿着石阶一层一层地向上,经过一个个空落落的大殿,寻找八指头陀的遗迹,哪怕是一句题诗,未果。但在那个空落的藏经阁,远远地听到一个和尚高诵“南无阿弥陀佛”,声音如空山鹤唳,嘹亮有金石之音。走进去,原来他正步态庄严地围绕大经堂转行。我私下里玄想,他就是八指头陀气息的传承者,这也算唯一的痕迹了。

出大殿,忽闻墙上横挂一把竹竿为柄、落叶为帚的扫把。感觉完全可以对着这柄扫把参禅,或者用它来扫地,一边扫地,一边寻找进入真理的法门。

走到寺的最高处,万千竹子如山崖阻断道路,山风从远处吹来,萧萧飒飒,仿佛有条大河朝我奔腾而下,让我重新回到衡山,坐在八指头陀打坐的“枕云石”上,倾听山谷里的风声。

衡山的主峰是“祝融峰”,是火神居住的地方,他也是光明的化身。我这个黑暗中的歌者,一定得向他借点儿光。我们要徒步爬上祝融峰,路上都是背着香筒、上山朝拜的香客。他们很有仪式感,穿的服装仿佛文化衫,都写着“南岳进香”、“回光返照”,前者也就罢了,后者在我们听来并不是好话。悄悄地打听,香客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山底下买的衣服。

到了山顶,祝融大殿里,长队排出门外很远,仿佛春运时的火车站。只能在远处遥拜。下山时,路过“忠烈祠”,这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为各战区的烈士修建的一座招魂祠。牌匾为蒋介石亲笔题字,“文革”时,这个牌匾曾被拿去剁猪菜,再挂上来,“烈”字少了一点,但也有人说原来就如此,寓意人们希望“烈士少一点儿”。这里的墓碑,“文革”时全被凿平。众多烈士的遗骨,被重新挖出。曾经在湖南北部奋战的第六十师,有两千多名阵亡将士的遗骸合葬于此。后来墓穴坍塌,里面几百个骨灰坛暴露于天光之下,风吹雨淋,至今还未妥善修葺,令死者寒心,令生者心寒。

而很多香火鼎盛的寺庙,一炷香能烧到几千块,并且资金雄厚,修得金碧辉煌。我们在求神祈福的时候,是否也能够想到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青年人,他们是我们英雄的父辈。他们喋血黄土,已经像神一样地护佑过了我们,而我们居然会吝啬一抔黄土掩埋他们的尸骨。愿火神的光明也能温暖他们的在天之灵。

青春疗养院

曾有一个命相大师跟我说:“大理的苍山是典型的阴性山脉,它雄踞大理古城西面,云雾缭绕,这山决定了该地旺女不旺男。”这个科学问题咱就不深究了。不过,很多斗志旺盛的大丈夫到大理居住一段时候,人就变了。你跟他说“出大事了”,他会一反常态地回敬你:“慢慢来,别着急。”大理的风花雪月,有一种温暖的催眠效应。如果你刚从北京国贸或者上海人民广场穿越到大理,那你一定会身心涣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苍山下洱海旁,幸福得跟一个白痴似的。

2011年,寒冬将至。我们被寒流驱赶着一路南窜。先在合肥演出,冷雨淋身。马上南下绍兴,天气预报:全国大部分地区降温,雨雪天气遍布。正好,绍兴租房期限已满,应作家冯唐邀请,前往大理,他那儿有一套空房子,可供我们居住。到了一看,真是个大宅门,三层楼,到处都是明亮的大玻璃窗,可以变着角度转圈晒太阳,从早晒到晚。顶楼还有个大天台,这篇文字,就是坐在天台上的晨光中写的。我还买了三只大小不一的牛铃,有音高的,分别是哆、来、唆,把它们挂在天台上,等着苍山下来的风演奏它们。

文艺青年老了,去哪里养老?答曰:当然是大理。很多人还没老呢,就先来了。人民路是这个文艺古城中最文艺的地方。一路走下去,稀奇古怪的小店铺,一家挨一家。那些看过杜拉斯、迷恋三毛、喜欢列侬的男女店主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门口上网,生意好坏无所谓。没人买东西,还图个清静呢。就像童话《小王子》里的国王、银行家、点灯人,每个人守住一个星球,回忆过去,自言自语,半梦半醒。

走在人民路上,一会儿的工夫,碰见了三拨失去联系的老友。我1995年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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