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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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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额上贴着一块膏药,手一摸,有一处红肿,已高高地鼓了起来,还火辣辣地发痛。
房子很干净,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桌上点着灯,很暗,似乎只够勉强照亮桌边静静坐着的那个白衣人。
窗外月华如水。深秋清冷的寒气便一点一点地渗进屋来。
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丝袍。
“我已替你换了衣裳。你倒下来的时候,我的茶正好洒在你身上。幸好那杯茶并不太烫。”他的声音很遥远,椅子离床几乎有一丈之距。
“你一头倒下去,正好撞到床榻的角上。”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原本可以拉住你的,只是实在没想到你也会晕倒。”
她反唇相讥:“这只因我对你的心脏估计过低。”说罢从床上坐了起,顺手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斜依在床榻上。
“跟某些人相处非得有一颗坚强的心脏才行。”他揶谕了一句。
她摇头晃脑地怪笑了起来。
“这么急着找我,又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他偏过头,淡淡地又问。
她想了想,道:“没有。”
“若没有事,你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道:“我们现在住在一间客栈里,离你的镖局并不远。我已派人通知了镖局里的人,他们不久就会送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说完这话,他欠了欠身,准备退出房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你别走!”她忽然大声道:“你若走了不理我,我就……我就把头发全剪了!”
说罢她从床头拾起自己的剑,抓着一把头发就割了下去。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那一头极长极细的乌丝已掉下了一大绺。他捏着她的手,将剑扔到地上,叹道:“你这是怎么了?生气也不能割自己的头发!割到脑袋怎么办?给我瞧瞧,还剩了多少?今后再莫做这种傻事。”
她不说话了,只是将头枕在他的双膝之上,泪水涟涟地道:“你别不理我……”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头还痛么?”
“头不痛,心痛。”
他苦笑:“你的心也痛?”
“你……叫人担心死了。”她喃喃地道。
那手拉起她,将她一抱,抱回床上,拉上被子:“外面冷,小心着凉。”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套在她的手指上。
那是一只极小的红玉戒指,有些大。试了试,只有中指戴得上。
她欣喜地看着他,脸飞红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戒面,上面凹凹凸凸,似乎刻着几个小字。
“上面写的是些什么字?”她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你不认得?”他看着她,有些发窘。
“不认得。好像是四个字。”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将四个篆书写在纸上。
她左看右看,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篆字,你大约不认得。楷书的样子是这样的。”他又写一遍。
荷衣拧着眉头,琢磨了半晌,道:“笔划这么多,人家哪里认得?不过,中间好像有一个‘虫’字……咦?无风,你为什么拼命你自己的头发?”
他急道:“以后就算你把所有的字都忘了也没关系,但这四个字你一定要认得。”
“哦!”她道。
“因为这是‘慕容无风’四个字。”
她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呆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脚在床上乱踢,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笑什么!”
“呵呵……呵呵……这四个字我怎会不认得?就是撕成八半我也认得。人家逗你哪!”
他愣了愣,随即也笑了:“一年不见,你几时变得如此刁钻了?”见她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那一身丝袍便从肩上滑下半截,少女若隐若现的胸膛在丝袍之下莲花般地绽放着。心中一荡,不禁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过去。
她抚摸着他的脑勺,柔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过的?”
“一切照旧。”
“你整天只顾忙……从来不晓得好好休息。”她叹道。
“你若肯跟我回去,我便带你到山里好好地玩一玩,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神女峰么?”他在她的耳旁轻轻地道。
“听说山里有野人呢,只怕咱们没机会瞧见。”
“怎么没机会,你不是早见过了么?”他道。
“什么时候见过了?”她奇道。
“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
她咯咯地又笑了起来,道:“可不是!这个人呆头呆脑,十足一个大野人。”
“荷衣,跟我回去。”他又道。
“我下个月还有一趟镖,早就定下的。押完了那趟镖我就去和秦老先生说,我不干了。”她叹了一声:“虽然我不放心你,也不能说走就走。”
“你不会又改变主意罢?”
她摸摸他的脸:“不会。我得在你身边看着你,不然,你准会……准会不好好地吃药,不好好地吃饭,不好好地休息。我天天守在你身边,强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荷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我……我……是……你和我在一起,会……会很麻烦。”他的头低得更加厉害了。
她捧着他的脸,看着他,轻声道:“不和你在一起我会死,会活活担心死。”
两个人紧紧相拥,热泪盈眶。
过了一会儿,慕容无风又道:“荷衣,虽然我不喜欢热闹,但这毕竟是你一生中的第一次,如若你想热闹,我也不反对。办喜事那天,把你所有的亲人都请来,好不好?”
她的头忽然低了下来,忽然不说话了。
“怎么啦?”他连忙问。
“无风,我从没和你说起过我的生世。你现在想听么?”她虚弱地靠在他肩上。
“你不想说就别说,我不一定要知道。”他轻声道:“我只想作你的亲人,如此而已。”
“我不知道我爹妈是谁。我一生下来,就被人抛到一条湖边。在我的家乡,人们常常将女婴溺死在那里。我想大约我父母原本也打算这么做,只不过到了最后一刻,终下不了手。……将我捡回去的人是附近尼庵里的一位师太,我的名字也是她给起的。”
他将手臂轻轻地环在她的腰上,叹道:“这些事情,你一定从不和任何人说起。”
她点点头:“你听了,会瞧不起我么?”
“当然不会。”
“那师太的法号叫‘水月’,脾性甚为古怪,经常莫名其妙地对我发脾气。到了四岁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就从尼姑庵里跑了出去。那时正好有一个街头的马戏班子路过,领班的老头儿便把我藏了起来,教我和其它几个小孩子练习柔术。没多久,我就可以在大街上表演了。”
慕容无风问道:“什么叫做柔术?”
她将自己的手伸出来,道:“你拿着我的手指向后弯。”
他轻轻一弯,发现她的手指极度柔软,竟能弯到一个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角度。
“练这种功夫,一定很苦,小孩子怎么会愿意练呢。”他不由得叹道。
“有鞭子在后面抽你的时候,你就愿意了。”她苦笑:“我在马戏班子里呆到八岁。摆场子卖手艺的人,穷得也算是跟叫花子差不多。我们经常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和我在一起练把式的小孩子们,有一半受不了鞭子的,跑的跑,逃得逃,不知所终。另一半表演的时候受了伤,生了病没钱治,渐渐地走不了路了,便往大街上一抛,死活随他。最后连师父也病死了。我便成了流浪儿。”
“你为什么不跑?”他问,想起了她身上那些淡淡的鞭痕。
“我原本就是跑出来的,大约是跑怕了。”
“后来,陈蜻蜓收留了你?”
“唔。”她不再说下去,大约在陈家的日子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荷衣,不会再有那种受折磨的日子啦,相信我。”他紧紧的搂住她,感到她的身子在他怀中轻轻发抖。
“你若肯好好地爱惜自己的身子,那……那便比什么都好。”她泪盈盈地吻着他。
第二天天没亮,两人甜甜蜜蜜地醒来,荷衣就跳下窗子溜了出去。
在溜回镖局的半路上,她碰见了秦雨梅。
两人一见,相视而笑。
“才回来呢?”荷衣有些讪讪地问道。
“嗯,”雨梅倒一点也不害臊,“你是走的后门还是跳的窗子?”
“啊……这个,跳窗子。”
“我也是。原本该他跳的,可惜他不会武功,只好由我来了。”
“没关系,谁跳都一样。”
“我那天问你的事可是当真的。”
“没问题。你只管找慕容无风好了。”
“几时替他答应起话来了?”她挤着眼睛,笑道,“看他那斯文的样子,真想不到他还能把你弄哭了呢。”
“他凶着呢!”
“凶在哪里?我拿枪扎他!”
“别……人家……人家连一只蚊子都捏不死。”
“唉,我那位也是。什么时候我们到他那里去尝尝他做的家常菜?”
“好哇。我那位一定要用自己带的碟子,薛大师受得了么?”
“笑话,他炒的是菜又不是碟子。不过,你那位也太讲究了罢?看他那排场。”
“也就是洁癖而已。”
“昨晚过得怎么样?”两个人从后门翻着墙跳进府里,雨梅挤到荷衣的床上,两个人的衣裳都被晨雾打湿了。只好各裹着一个毯子,在床上讲话。
“聊天呗。”
“光聊天啊?”
“嗯。”
“这么纯洁?”
“可不是。连手都没碰呢。”
“怎么个聊法?”
“我坐我的椅子,他坐他的椅子,中间隔着一个火炉,火炉里煮着茶,我们俩一人端着一杯茶,就这么聊了一夜。”
“像这么聊你从大门里昂着头出去就行了,何必从窗子上跳下来?”
荷衣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真的要嫁给他?”
“唔。”
“他的腿……看样子连一步都走不得,你真不介意?”
“怎么一步都走不得?柱着拐杖能走好多步呢。”
“瞧你满脸红光的,好像被人施了搜魂大法似地。”
“搜魂大法,那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的啊。”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喝喜酒的日子,便是我私奔的日子。”
“你爹娘那么疼你,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哼。你晓得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以前的恋人的么?”
“你以前还有一个恋人?”
“所以说就算是你的亲人,也只有到了关键时候你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爱你。”
突然听她这么冷飕飕地说了一句,荷衣激零零地打了个冷战:“你只管到时候来云梦谷里找我。他……他那里一出门就是一个大镇子,里面也有不少酒楼,谋生绝没有问题。”
“好,一言为定。”她拍了拍荷衣的肩。
慕容无风因此便由荷衣陪着在太原多逗留了三日,第四日方依依惜别,返车回南。
荷衣又依计划押了今年的最后一趟镖,因想着和慕容无风相聚在即,不免日夜兼程,回到太原已是十一月初。换了衣裳,回到屋内,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落款处书着“云梦,慕容无风”六个字。一问,却是早已邮来的,因她押镖在外,无法送达。她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漆盒,打开漆盒,里面却是一串红豆,虽用丝线穿就,却有些歪歪扭扭。
她记得竹梧院里有一棵很大的红豆树,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种了许多年,大约气候不宜,从没有开过花,更没有结过籽。
一张素笺,是他的几行字:
“荷衣:
咱们院子里的那棵树终于开花了,这些豆子便是那树上结的。若是你一押完镖就立即回来见我,我做红烧肉给你吃。若是你迟迟不归,只顾在外面贪玩,那你一辈子都休想吃到我做的红烧肉。无风字。”隔了几行,又写了一排小字:
“那些豆子是我自己从树上摘下来的。你若想知道我是怎么摘下来的,便马上回来。我再摘一次给你看。回得晚了,那也休想再看到了。 又及。”
看信的时候,秦雨梅正站在她的身旁。
她折好信,看着雨梅,脸红红的。
“骑我的马去,我的马快。”雨梅淡淡地笑道:“他果然有搜魂大法。”
“你爹爹……”
“你先走,我去和他说。”
“那就多谢了,记得去找我。”
“嗯。”她拥抱着荷衣,忽然哭了。
第十六章 失踪
    她连衣裳也没有换,就日夜兼程地赶了回去。
原本要花七天的行程,她第四天下午便已渡过了云雾弥漫的大江,不久就看到了云梦谷朱红色的大门。
——我回来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浑身汗水淋淋,却被幸福的喜悦包围着。
穿过大门,她对着吃惊得张大嘴的守门人笑了一下,连马都没有下就直奔竹梧院。
院门紧闭。
她笑了。他的脾气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不肯见人。
推开门,却发现门已被反锁着。不禁微微有些奇怪。
于是她只好敲了敲门。
过了很久,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却是赵谦和。
她的脸突然变得煞白。
“谷主……”她颤声道:“不在?”
“楚姑娘!”赵谦和也吓了一跳:“我们前天才派人去太原找你,你今天怎么就到了?!”
“没有人找我啊!我刚刚押完镖,收到了谷主的信,就回来了。”
“谷主的信?什么信,什么时候发的?写的是什么?”他急得满头大汗,竟也不顾男女大妨,将她的袖子一拉,拉着她到了客厅。那里已站着谢停云和蔡宣。
“究竟出了什么事?”
“谷主的信,我们一定要看!”赵谦和道。
“那是写给我的私信。究竟出了什么事?”荷衣冷冷地道,下意识地摸了摸颈子挂着的那一串红豆。
赵谦和颓丧地垂下头。
谢停云走过来道:“赵总管,楚姑娘是武林中人,比常人要有胆识,我们还是和她实说了罢。”
荷衣紧张地看着三个人,心里已知道慕容无风出了事。
“楚姑娘,谷主失踪了。”谢停云惨然地道。
“失踪了!”荷衣惊道:“什么时候?”
“两天前。”谢停云沉痛地道。
慕容无风双腿瘫痪,几乎是寸步难行,他不可能是自己出走。何况他一向不愿让谷里的人担心,任何外出必会事先说明。
他失踪了,只有一种可能,而且也曾发生过。
那便是他被人劫持了。
“五天前舅爷府里来人,说舅爷病重。谷主听了连夜就去了。舅爷住的地方离神农镇并不远,我们派了二十个人跟着,这二十人都是谷里的好手。我原本要跟着去的,可是这几天我的妻子临产,谷主一定要我留下来。”他顿了顿,又道:“谷主去了舅爷家,给他老人家瞧了病,吃了药,说没什么大碍,第二天就回来了。他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失踪的。一车子人连同马夫随从都中了奇门迷药。等大伙儿醒了之后,发现谷主已不在车上。”
荷衣倒抽了一口凉气:“是唐门?”
谢停云点点头:“肯定是。云梦谷在江湖上的敌人不多,但唐门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尤其是今年谷主又出了一本《云梦验案类说》,里面专有一章讲到了各大门派的毒药和解法。”
荷衣叹道:“他身子这么不好……也写书么?”
谢停云苦笑:“谷主学识渊博,又比别人聪明勤奋,他的书向来畅销天下,是医家必读之物。他因一向憎恨江湖人士为一时之仇怨,便滥使毒药伤及无辜,便在那本书里公布了几种极易传播的毒药配方和解法。对唐门许多冷僻偏门的毒药,他虽知解法,却也算照顾到唐家的脸面,并没有把它们写进去。即使如此,这件事还是大大地惹恼了唐门。谷主去太原的时候,我们就一路上提心吊胆。回来之后,谷主显得都很高兴,吩咐我们着手操办……操办……婚事。我们也是乐昏了头,这才失了手。”
荷衣道:“若真的是唐门,我想你就算是去了也没有办法。他的信是一个月以前写的,那时我还在外地押镖,看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赵谦和道:“我们一直都在等姑娘回来。”
荷衣道:“依诸位看,他们究竟想把他怎么样?换取大笔赎金?”
赵谦和叹了一声:“如果这件事钱能解决,早就解决了。若能换回谷主,就是把云梦谷卖了也没什么。”
蔡宣道:“现在先生在他们的手中,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荷衣颤声道:“他们……他们会折磨他么?”
三个人突然同时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的心“格登”一下沉了下去:“他们威胁要伤害他,是么?”
迟疑了半晌,谢停云抬起了头,满脸沉痛,一字一字地道:“他们可能已经伤害了他了。”
“你说什么?”荷衣身子一抖,几乎有些站不住。
“楚姑娘,你没事么?”
她镇定下来道:“没事。我的胆子并不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们一定要告诉我真相。”
谢停云阴沉着脸,道:“好。楚姑娘,请跟我来。”
四个人默默地走出院门往左一拐,走上另一道回廊。没走多远,前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小门。荷衣对云梦谷的地形并不熟悉,平时知道的地方,大约也就是竹梧院一处而已。这个小门她以前从没有见过。
“这地方叫做‘冰室’,谷主常来,却一定从来没和姑娘提起过。”赵谦和道。
房门打开,是一个缓缓的下坡,一边有台阶,与台阶平行却是一个滑道,两边都有护栏和扶手,缠着素绸,显然是慕容无风专用的。
四人走到坡底,又出现了一道门。门边有一个衣柜,各人从各自的柜子里取了一件皮袍穿了起来。
蔡宣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件纯白的狐裘递给荷衣,道:“这一件是谷主的。姑娘请穿上。里面很冷。”
穿好了衣裳,又打开一道门,便有一股森然的冷气直面扑来。
“有我们三个大男人在身边,希望姑娘不要害怕。这里是专供大夫们解剖及研究病症之处。里面收藏了不少无名尸体。谷主常常在这里一呆就是几个时辰。他的风痹之症总也好不了,反而越来越重,也与这件事有关。”
荷衣忽然明白慕容无风为什么会有洁癖了。
打开最后一道门时,里面突然宽敞了起来。而且十分明亮,四面的墙壁上燃着巨烛。
寒气刺骨的房子里摆着许多的石桌,有些是空的,有些上面躺着人。
死人。有男有女。
大伙儿绕过石桌,到了另一间小房,中间的一张石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漆盒。在荷衣看来,却像是富贵人家装琴用的琴盒。
三个人一齐转过身子看着荷衣,表情都沉重了起来。大家都不说话。
隐隐感到自己将会听到一个极坏的消息,荷衣的背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墙壁上。
“老谢,你说。”赵谦和叹了一口气,终于道。
“抱歉,我晓得这是一个坏消息,不过姑娘非要知道不可。”
荷衣看着他,道:“你说。”
“他们砍下了谷主的一条腿。装在这只盒子里送了过来。”谢停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伸着手,好像随时准备她会昏过去。
她的身子晃了晃,勉强地镇定着自己:“打开盒子,让我看一看。”
盒子里果然装着一条腿,几乎是一整条腿。
如果装的是一只手,荷衣可能还不能立即辨认出来。但慕容无风的腿原本就和常人不一样。
谢停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谷主自幼双腿残疾,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些不方便,但对自己的残疾却是一向讳莫如深。他的身子绝不会轻易让别人碰。”
赵谦和道:“所以见过他的腿的人在谷里也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而已。”
蔡宣道:“在谷里最后一次替先生更衣的人是我,那还是两年多前他一病不起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他的脚踝上并没有那么大的一道疤痕。所以这条腿……会不会有假?”
说完,三个人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荷衣。
大家都明白,几个月前慕容无风去过太原。
荷衣闭上眼,轻抚着那条冰冷的腿,仿佛它还在慕容无风的身上,颤声道:“他的腿上是有这么一道疤痕。我还问过他。”
蔡宣还不死心,又道:“疤痕也可以伪造。”
荷衣道:“脚上的指甲也是我剪的,我有我用刀的习惯。”
谢停云绝望地道:“这么说来,这……肯定是谷主的腿。”
荷衣点点头。
腿的底端用一块丝绢掩着。
她的眼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看,更不敢揭开丝帕看个仔细。
只觉得自己已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三个人沉默地看着她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过了好久,她才缓过神来道:“这伤口,蔡大夫,你看得出是怎么弄出来的么?”
“刀。一刀斫断。”
她的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然后她又问了一句:
“受了这一刀之后,他的身子还能不能挺得住?”
蔡宣道:“这种伤即便是常人,如若施救不及,存活的可能性都很小。何况先生的身子原本贫血,还有别的病。”
荷衣道:“可这是唐门。唐门如若不想让一个人死,一定也有办法,对不对?”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唐门一向喜欢与各大医家结亲,毒药亦原属医学一脉。唐门中制毒的高手全都精通医术。
蔡宣道:“当然。他们想让先生死其实用不着大费周章,这么做大约是威慑之意。”
荷衣道:“无风他……很少和我说过唐门的事。云梦谷和唐门的实力相比究竟如何?”
谢停云道:“谷主一向无意将云梦谷纳入武林的任何派系,他始终只想让这里变成一处名副其实的医谷而已。谷里大半人口要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和他们的家属,要么是些老家人。近几年来虽也添了不少人手,谷主……谷主却总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招兵买马,大张旗鼓。所以,总的来说,我们比唐门有钱,在武力上却大不如唐门。这也就是这些年来我们也不轻易招惹他们的原因。”
荷衣合上漆盒,道:“现在我们来商量该怎么办。”
三个人听了心中都暗暗吃惊。
这个女人果然了得!在这种危急关头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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